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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两珥 作者:蛋挞鲨

    第11节

    周仰和从台阶上蹦下来,干干脆脆的回了句不知道。

    原本想象的未来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数砸的支离破碎,她有些茫然的叹了口气,校门口灯火通明,小吃摊子热热闹闹,还有蒸腾的热气从小车上飘散开来。

    就这么散了?她不愿意。

    经年累月发酵成熟的感情一旦点破就来不及收回,一股脑的汹涌出来,恨不得把那个人完完全全的包裹进去,连呼吸都只能自己感受的到。

    她把滑下的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对秦亦童说:“吃瘦肉丸吗?”

    秦亦童被着突如其来的提议震了震,后又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瘦肉丸摊子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下丸子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好了,秦亦童被烫的只跺脚,只能再问老板要了个杯子,周仰和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好像烫的和温的完全没有区别。被秦亦童惊诧的表情洗礼了一遍。

    “喔~老周你不怕被烫死啊!”

    “我挺耐烫的。”

    可惜喻溪不在,她把这句话堵了回去,不由自主的想到每次帮喻溪端着杯子她那副满脸都是感叹号的模样。

    其实溪溪也超级可爱的。

    她囫囵的吃下一口,想:没关系的,反正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她总会回来的。

    这么一等就等过了高中毕业,等过了大学毕业,在工作两年后,才真正的等到人。

    期间不是没有联系过,算算时差熬到半夜打通电话都是热血沸腾的,想把心里的想念一股脑儿的倒出来,但到嘴边又变成了毫无诚意的嗯,挂完电话后又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埋怨一张笨嘴毫无用处。

    时间一长,精神就撑不住了,喻溪说那发邮件吧,她说好。

    家里没有电脑好在秦亦童人傻钱多值得拜托,大方的敞开门欢迎周仰和去自己家进行一段跨国恋。一来二去的,秦亦童也知道了周仰和家不少事,登堂入室的在吴红面前极不要脸的自称是周仰和的闺蜜。

    然后呢?期待每年一次的见面,在鞭炮声噼里啪啦里难得的和对方在大街小巷溜达一圈。这样的模式持续不到两年,就断了,连带着发的邮件也如同石沉大海。

    周仰和家住在四楼,她走得很慢,死死的压抑住自己想回头看的冲动,机械的抬步。一瞬间就像是回到最初那个在喻溪面前手足无措的自己,幻想着自己可以游刃有余但总是力不从心。

    秦亦童在后面拉着喻溪讲东讲西的,聒噪的不行。

    “喔喻溪你回来待几天?”

    “对了对了我跟你说老周现在啊……”

    都快结婚了这种开口就停不下来的毛病怎么还是改不掉,周仰和一边在腹诽着一边用钥匙开了门。

    “姐你今天晚了啊!”周瑞和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手里玩着手机头也不抬。

    周仰和脱了鞋,自己换上拖鞋之后又从鞋柜里拿了几双备用的,一边问:“你今天怎么就回来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周瑞和已经上大二了,和周仰和当年念的是一个大学,近的不得了,常常有事没事就回家住。

    “我哪哪谈恋爱了啊,这不想回来吃个饭你又乱说。”周瑞和不满的瞥了一眼周仰和,“还说我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周仰和懒得理他,把包放在沙发上,顺便踢了周瑞和一脚。

    “有客人来,你给我坐好。”“妈呢?”

    “厨房呢,”周瑞和收起手机,兴冲冲的问:“谁来啊?男朋友?”

    他话刚说完,秦亦童就进了门,轻车熟路的穿进一双拖鞋,冲周仰和抱怨:“哎呀老周你家才四楼我都走不动了,累死了来杯水……”

    “怎么又是她啊……”周瑞和撇撇嘴,很是郁闷。

    秦亦童翻了个大白眼,把喻溪推上前来,“喏,这个好看满意了吧!!”

    好看也是你姐的!她在心里恶狠狠的想。

    周瑞和忍不住看了喻溪好几眼,转过头问周仰和:“是不是你高中同学?”

    “对啊,”周仰和走进厨房,吴红在里头不知道烧着什么,味道还挺浓的。

    “小秦来了?”吴红把酸菜鱼倒进瓷盆里,抬眼看见自己女儿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了?”

    “没什么,喻溪你还记得吗,今天碰见她了,就把她叫来了。”

    “记得的,记得的,那你还站这里干嘛,还不去招呼招呼人家。”

    周仰和端起酸菜鱼就往外走,嘟囔着:“这不招呼着么?”

    客厅里的秦亦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个劲儿的絮絮叨叨,周瑞和不小心手一滑,手机屏幕上一个大大的“ga over”,他把手机扔在桌上,拍了拍秦亦童的肩膀,语气很是不善:“我说童童姐,你就不能消停会吗,你不累别人听的也累啊。”

    秦亦童偏过脸眼前就一张浓眉大眼的脸蛋瓜子,她伸出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哟呵还管起我来了,你该干嘛干嘛吧。”

    喻溪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周仰和把酸菜鱼放在餐桌上,瓷盆与玻璃轻微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喻溪下意识的去看。

    “收拾收拾吃饭吧。”

    周仰和说完就往卧室走,一边走一边脱着外套。

    “瑞和啊,过来端菜!”吴红从厨房探出一个头冲沙发上仿佛没有骨头的周瑞和喊。

    “阿姨我来吧!”秦亦童站起来顺溜的就往厨房跑,留下沙发上的喻溪跟周瑞和大眼瞪小眼。

    周瑞和长开了还是一副浓眉大眼的模样,模样挺周正的,在喻溪的注视下很不自在的挠挠耳朵,装模作样的玩起了手机。

    “还记得我吗?”喻溪问。

    “嗯。”

    “什么时候搬家的呀?”

    “也有三四年了。”

    喻溪默然,在心里仔细的对了一遍,三四年前,周仰和已经念大学了……她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自己跟周仰和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好像缺席了对方那么多年的历程,硬生生的把自己也掏空了,但又只能把所有的懊恼咽回去,迅速的把自己调回对方记忆里的模样,脆生生的打招呼。

    吴红把菜都上齐了,叫了叫客厅里的周瑞和跟喻溪:“吃饭吧!”又问了句:“仰和呢?”

    周瑞和蹦下沙发跑到了饭桌前坐下,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房间里头呢!”

    “我去叫她吧。”喻溪说,又指了指刚才周仰和进去的房间,“是这个吗?”

    秦亦童点头如捣蒜。

    喻溪小心翼翼的转开门把,推了门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一个人影侧躺在床上,一听见开门声骤然坐了起来,打开了灯。

    周仰和低垂着头,看不见脸,但喻溪还是眼见发现了她抹眼的小动作,心里像是被针扎似得隐隐疼了起来。以前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想周仰和这种性格的人肯定坚强的要死,不会轻易哭的,现在亲眼见着了,又一股脑的心疼。

    周仰和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说:“我妈让你喊我来吃饭?”

    也没等喻溪说话,自顾自的说“那走吧。”

    喻溪进来的时候没关门,屋外传来聊天的声音,眼看周仰和就要走出门了,喻溪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手就把周仰和拽了回来,还顺带关了门。

    这声响挺大的,吴红奇怪的说了句:“怎么了这是?”就要起身出去看。

    秦亦童把碗筷摆在了吴红面前,安抚的说:“阿姨,老周跟喻溪都多少年没见了,肯定要说几句话的啊,您就先吃吧。”

    吴红还是坐下了,嘀咕了句:“什么话不能吃完再说啊……”

    秦亦童“嘿嘿”一笑,扯开了话题,绕到了哪哪超市水果打五折上。

    周仰和平静的看着喻溪,问了句: “怎么了?”

    她刚才脱了外套,里头穿着一件宽松的高领毛衣,在灯下越发显得清瘦。

    喻溪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的火,撩的她想对着周仰和狠狠发泄出来,但错的始终是她,再大的气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她有许许多多的解释正争先恐后的想去捅破现在横亘在她与周仰和之间的那面厚墙,但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周仰和半天得不到回答,反而缓缓的笑了,她一点一点的把喻溪拽住自己手腕的手移开,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亦童说你刚下飞机没多久就往这边赶,机场离这边挺远的,休息会吧,什么事饭吃完了了再说……”

    我也有好多事情想问你。

    她在心里悄悄的补了一句。

    喻溪看到周仰和这样模样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从前自己闹腾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的表情,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可以更无理取闹的扑上去一阵嬉闹,现在却连拉住对方的手都变得艰难无比。

    “好。”

    她艰难的吐出一个字,看着周仰和打开门,自己也随即走了出去。

    ?

    ☆、【30】

    ?  饭桌上倒很是热闹。

    周仰和刚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就被秦亦童截了去,对方冲她挑挑眉,很是得意。

    也是,有这么个活宝在怎么不热闹。

    她其实很感激秦亦童有空就过来串门,周爸爸去世以后吴红一个人着实寂寥,除了看看电视绣绣十字绣也没其他事情可干,秦亦童以前没有交男朋友一个人下班无聊她可以理解,现在都快结婚了还愿意过来倒腾,实在感人。

    虽然她自己说是因为家里二老常年不见踪影才想在吴红这里寻找寄托的。

    喻溪心不在焉的吃着饭,面上一副带着笑和气的模样心里醋意冲天,连吃了好几口酸菜打算以毒攻毒。

    秦亦童跟周仰和熟稔的样子在她眼里刺眼的很,脑海里翻涌着一阵阵的猜测,以至于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起来。

    “对了喻溪,你打算住哪儿啊?”

    突然被秦亦童点到名单喻溪抬起头,“不知道,等会去酒店订个房间好了。”

    她说完悄悄的瞄了眼周仰和,希望对方能收留她,周仰和好似充耳不闻,认认真真的吃着饭,秦亦童看见她这个死样子,心里的小人叽叽歪歪的乱骂了她一大通,但还是任劳任怨的套起话来。

    “说起来你这次回来还打算出去吗?”

    “不了,工作都找好了。”

    “噢~”

    吴红给周瑞和盛了一碗饭递给他,顺便问了句:“哪工作呢?”

    “就是松城大学音乐系的一个助教。”

    “瑞和也在那念大学,但不是学音乐的。听仰和说你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原来小区都拆迁掉了的唷……”

    “啊?拆迁了?”

    “对啊,说要建什么商圈,我也不懂,万湖南万湖北都拆掉了的,”吴红絮絮叨叨的讲着,“能买到这里的房子也全靠拆迁划来的钱……”

    “周叔叔呢?”

    “前几年没了,血压太高了。”吴红讲起来的时候很坦然,周瑞和周仰和都跟没事人一样坐着,一时间气氛沉闷了下来。

    “阿姨,你知不知道周瑞和有对象了啊?!”秦亦童突然说了句。

    “啊”

    “我靠童童姐你不能乱说的啊,我哪有!!”周瑞和一下就被激起来了,非要跟秦亦童理论一番。

    “前几天我去你们大学门口买鸡蛋仔看见的。”

    “你这么一把年纪吃什么鸡蛋仔哦!”同样“一把年纪”的周仰和叹了口气,摇摇头,实在难以理解周瑞和跟秦亦童的相处方式。

    “我一把年纪也有你姐夫在啊!”秦亦童不甘示弱。

    ……

    一旁听到“姐夫”两个字的喻溪竖起了耳朵,听的认真无比,企图在从这些琐碎的对话里挑挑拣拣出有用的信息。

    这顿饭吃的秦亦童身心俱疲,索性留在周仰和家准备帮吴红收拾碗筷了,围着围裙对周仰和说:“你带喻溪去找个酒店住吧,我等你回来再走。”还一边把她推到门边悄悄的说了句:“别憋着了,人都回来了还不好好说。”还送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周仰和:“……”

    她穿上外套,拎起喻溪放在鞋柜边上的行李箱,对呆呆站在一旁的喻溪说:“走吧。”

    声控灯因为关门的那一声开了。

    周仰和拎着喻溪的行李箱就要下楼梯,喻溪的行李箱应该东西挺多,周仰和一只手拎还觉得挺沉,生怕拿不稳磕着了,干脆两只手都放在了上头。

    “什么东西这么重啊?刚上来的时候你跟秦亦童抬上来的?”

    喻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周仰和看,刚刚人都在的时候她没敢看,现在只剩她们俩了她倒是肆无忌惮起来。周仰和变化还是挺大的——个子长高了,自己刚刚穿着高跟鞋也只比穿着矮跟的她高那么一点点,还带了一副圆框眼镜,因为拎着行李箱而弓着背,围巾掉下来一截,但也遮住了半张脸。

    半天没听见回应的周仰和侧过脸看她,对了个正着,喻溪尴尬的低下了头,不争气的红了脸:“对啊,一起抬上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重。”

    还是这种德行,肯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塞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超重。

    周仰和不动声色的往喻溪身上捞了一圈,一鼓作气的拎起就下了楼。

    喻溪慌慌张张的跟在她身后,声音比蚊子还小声:“很重的话还是我来好了。”

    结果拎到一楼的时候周仰和还是面不改色的。

    她拍了拍行李箱,对喻溪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开车。”

    晚上风挺大的,刮过来脸都生疼,喻溪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望了望面前楼房的灯火,搓了搓手,呵出的气一会儿就消散了,她和周仰和那段说散却又没散的感情呢?总是少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好好理清,她兀自的捧着脸出了神,一辆黑色的雪佛兰停在她面前,周仰和下了车,对她说:“天冷,你先上车吧。”又拉着行李箱往后座上放。

    喻溪坐在副驾驶座上呆呆的看着周仰和,周仰和倒是一点也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意思,也不放歌,就那么干巴巴开往酒店。

    喻溪就这么恍恍惚惚的看着周仰和停车,进了酒店大厅,恍恍惚惚的拿出证件,恍恍惚惚的坐在床上看着周仰和烧上开水。

    电水壶的声音格外的响,喻溪突然就开口了:“仰和,你能不能理我一下啊。”

    依在墙边玩着手机等水开了再烧一壶的周仰和抬起头,很是无辜:“我没有不理你啊。”

    不然我还在这烧开水干嘛。

    喻溪嘴唇掀动了几下,还是丧气的垂下了脑袋,半晌才磨蹭着去开行李箱整理东西。

    “你是定下来要在这边了?”

    喻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睛一亮马上回头看她:“你知道哪里有房子租吗?”

    “我回去给你找找,你先在这里住几天吧。”

    周仰和不温不火的掐掉了话题。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了好半天,“咔达”一声,电水壶的水都烧开了,周仰和端起来就洗手间倒,滚烫的水倒在洗脸池里连带着镜子都氤氲了一大片,视线也模糊了,她索性摘下眼镜塞进了口袋里。

    一转身就看见喻溪堵在门口。

    “怎么了?”

    “能和我聊聊么?”

    “好啊,等我再接壶水,”周仰和打开水龙头,“你先收拾着吧。”

    等她接好水出来的时候发现喻溪正襟危坐的,她暗自笑了笑,把热水壶放在底座上,按下了开关。

    “说吧,”她坐在了床沿上,离喻溪还有点距离。“这么多年没音信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喻溪一听到周仰和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怨气大的很,她手足无措了一会还是开口了。

    “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这几年有回来过吗?”

    “回来过一次。”

    “哦。”

    大二第一学期的寒假,满心欢喜的等着喻溪像往年一样回来,大街小巷都去走一趟。等着等的就心灰意冷起来,从那时开始,号码也再没打通过,发的邮件也再也没有回音。问过许多人,都毫无音讯。记忆中的那个冬天格外的冷,烟花爆竹的声音突然就空寂了起来。

    周仰和心里烦闷的时候手指总会无意识的敲着膝盖,她的手指修长,在黑色的长裤上显得越发纤细,喻溪发现大拇指上有一个小小的划痕似的疤。周仰和好像有些困了,又眯了眯眼稍稍的坐正了些。

    喻溪盯着她放在膝盖上的那双手,想伸手去碰一碰,还想去抱一抱眼前这个阔别了四五年的人,她好像一直走在时光的前头,一直有着比同龄人多一点的稳重与踏实。

    她朝周仰和那坐了坐,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忐忑的等着对方的反应。

    周仰和听到怔忡了半天,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年。”

    周仰和突然就清醒过来,困意全无,她有些难以置信,只好抬眼仔仔细细的看着喻溪。

    眉眼里有几分挣扎,脸色苍白得要和身上的白色羽绒服一个度了,那双眼角上翘的眼里泛着水光,好像一眨就有眼泪掉下来。

    周仰和还是心软了,她以为自己会坚持的久一点,在看到这样的喻溪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她在喻溪那句模糊不清的话里延伸了很多,难以想象她喜欢的姑娘在她以为会过的安稳无忧的日子里经历了什么。

    “喻溪,你这些年……”到底怎么样?后半句在周仰和舌尖里磕磕绊绊了好久还是没有吐出来,喻溪的手一点一点从被子上移过来,先是轻轻的勾了勾她的食指,看到周仰和没有拒绝,又慢慢的把对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周仰和的手跟喻溪差不多大,十指相扣是那种暌违已久的熟悉感让喻溪差点儿就哭了出来。眼前的人或许穿着变了,口气变了,但留在肌肤上的感觉永远也忘不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句话在喻溪心里思来想去好久,可又变得难以启齿来。

    她总觉得自己亏欠周仰和许多,又有许多设想过无数遍的问题绕在心头想脱口而出,这么百感交集下来最后变成了一句:“那你呢?”

    “我?”

    “就那样吧,挺好的,至少搬新家了也买了辆车工作也挺好的。”

    喻溪垂眼看了看两人相扣的手,细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小排的阴影,低声说了句:“还有呢?”

    周仰和不傻,听得出来喻溪想知道的是什么。

    “嗯,交过挺多朋友的,”周仰和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像深入下去的想法。”

    我们还没有散呢……她在心里想着。

    像是想起了什么,周仰和问:“你还有我的手机号码吗?”

    “我没换,还是那个。”

    喻溪点点头。

    “那你换了号码再打个电话给我吧。”

    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吴红让周仰和回去的时候带瓶沐浴露,说快用完了。

    周仰和挂了电话后顺便看了看时间,都快八点了。

    “你好好休息吧,今天这么倒腾来倒腾去的,肯定累了。”说完就要站起来。

    喻溪不松手。

    周仰和嘀咕了句: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喻溪生怕周仰和生气只能松开了手,周仰和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不急着上班吧?我回头跟秦亦童帮你找找房子。”

    “先走了,不用送了。”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在里头,喻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仰和离开。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用床头的座机打给了单霜。

    “小姨?睡了吗?”

    “还没呢,溪溪你到了?”

    “嗯。”

    “见着人了?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说是说了。”喻溪有些郁闷。

    “你啊别太心急,好好跟人家说,毕竟错不在你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单霜皱了皱,“对不起啊溪溪,如果……”

    “小姨你不要这样,”喻溪打断了单霜的话,“都过去了。”

    ……

    周仰和到家的时候秦亦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周瑞和聊天,吴红已经回房睡了。

    秦亦童一听到动静就冲上前来问:“怎么样了!!!”

    周仰和推开换上拖鞋推开眼前的大脸,就向房间走去,秦亦童屁颠屁颠的跟上来,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她也是有原因的。”

    秦亦童“哦”了一声,对周仰和明显的软化态度早有准备,她和周仰和一起上了本地的大学,大学四年也算是形影不离,对她跟喻溪那点可以称得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周仰和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好在没往沉默寡言ax里发展,而是拐了个弯开始变的圆滑起来,加上人也好,朋友也渐渐多了起来。

    “元老级”的秦亦童也只能偶尔暂退,看着这个姑娘大刀阔斧的去为以后的生活努力。她不能在感情上慷慨解囊,周仰和也一厢情愿的投入在和喻溪这段看似无疾而终的感情里,不理会别人的示好,好像一个人踽踽独行也心甘情愿。

    不过喻溪回来了总比没回来好。

    ?

    ☆、【31】

    ?  “对了,”秦亦童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看向躺在床上的周仰和,“听说王可菲要结婚了诶!估计也会叫你的。”

    “啊?”

    “你不会忘记她了吧?就是喻溪她们班的班长啊!!!”秦亦童无奈,扶着额头对着桌上的相框发呆,相框是周仰和一家的照片,相框底下还有一圈贴着几张大头贴,秦亦童眯了眯眼睛,惊奇的说:“喔~你们俩怪腻味的啊,我当年谈恋爱怎么没想到去拍一张呢,可惜了……”

    周仰和一个打挺支起身子拿走了秦亦童眼前的相框,“你当时分手分的那个惨烈,”她两手举着相框,“更何况拍了还大摇大摆放着怀念啊,你当许史延是死人吗?”

    秦亦童托着腮,点点头说:“是哦。”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五年了,当年谢师宴结束后许史延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秦亦童,脸红的跟横幅有的一拼,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蹦出个字来,反倒把秦亦童的手捏疼了。

    “你干嘛啊?”秦亦童没好气的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羞而涨红了脸的男孩,他本来就生的白,一红脸看上去格外明显。

    “还不松手?”

    听话的松了手。

    “我、我……”

    周围的人还没有散,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了,在周围起哄着,还有几个男生更是使劲儿的把许史延往秦亦童那里推。

    大抵是豁出去了,许史延闭着眼对秦亦童喊了句“我喜欢你”,因为紧张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结果对面好半天都没有动静,他睁开眼一看,秦亦童不见了!

    班长忍笑忍的很辛苦,指了指大门,对他说:“跑了还不追啊?”

    许史延慌慌张张的就冲了出去,卢媛有些无奈,“我还没说完呢,小巫婆是拉着周仰和走的啊——”

    当时周仰和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态,被秦亦童拉着跑的时候还不明所以。

    秦亦童跑出酒店,躲在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喘着气,一边用手朝自己的脸扇风,一边说:“老周我真是要吓死了!!!许史延是不是傻!”

    周仰和:“你看上去喜比惊多……”

    秦亦童:“去死!”

    突然被告白这种是人都会小小的高兴一下的吧!

    后来跑出来的许史延眼尖的看见了秦亦童,站在她面前想说什么,又犹犹豫豫的看了周仰和一眼,秦亦童用眼神向周仰和求救,希望她别走。

    周仰和还是知趣的走到另一只石狮子那边去了。

    之后……许史延在高考完长达三个月的假期里用自己的薄脸皮成功的追到了秦亦童。

    并且谈着谈着也快结婚了。

    “王可菲结婚叫我干嘛?”

    “喻溪回来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肯定会叫喻溪的嘛,所以咯?”

    “她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大家都知道啦?!”周仰和很奇怪,和喻溪失去联系的这些年,她曾经也有千方百计的打听过,但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秦亦童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好像是喻溪先跟王可菲联系的吧,然后再打电话告诉我她要回来了……”

    “我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吗?”

    “给我看看?”周仰和朝秦亦童伸了伸手。

    秦亦童:“你这样子跟个痴汉一样,喻溪知道吗?”还是把翻开信息递给她。

    周仰和接过一条条的看了起来,嘴角带笑,梨涡浅浅的,“她当然不知道。”

    “也只有我知道你这种公认的老实人是这种嘴脸了。”

    喻溪跟秦亦童发的短息总共也没几条,零零碎碎的聊了一些,这是一个电话打进来,一看到上面的“661”周仰和就知道是许史延来催人了,把手机扔给秦亦童,自己侧躺着。

    “我?对啊还在老周这……”

    秦亦童被许史延一个电话就叫走了。周仰和本来要送送她,结果对方很是平静的说了一句:“他就在门口”把周仰和的话都堵死了,也就随她了。

    周仰和其实心里的羡慕都要冒出来,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和喻溪就那么一直走到就今天,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随后周仰和拿起怀里的相框看了看,相框外圈贴着的大头贴颜色都有些不对了,但照片上那个长发的女孩还是那么好看,眉眼弯弯,好像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她的心情一样。周仰和忍不住拿手去摩挲,结果一指就盖住了大头贴上的脸,留下另外一张脸的自己孤零零的。

    她笑了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实在太不知足,明明喜欢的人在身边,却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拍个照片还要扭扭捏捏的,非逼着喻溪撒娇才装作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去拍。

    真是太恶趣味了呢,她忍不住想。那时候觉得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偶尔不动声色的欺负来欺负去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工作的时候明明有很多的不满,却又委曲求全的用低姿态去求得方便,什么样的笑都是家常便饭,又不由自主的去学回忆里的那种笑容。久而久之,养成了现在这幅老好人的模样。

    想着想着又绕到了喻溪今天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事。

    喻溪挂完电话在床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是凌晨两点多。

    大概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她清醒的很。

    许是跟周仰和提了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那件被压在心底的事又被翻了出来,一回忆就整个人心悸气短,恶心的想吐。

    过年跟周仰和短暂的聚了聚之后喻溪跟小姨去祭拜了父母,还要赶着飞机回去,匆匆忙忙的到单霜的住所整个人都累的不行,屋里开着暖气,温度很高,她穿着薄薄的睡衣洗漱完之后卷着被子也忘了关房门就睡着了。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先是掀起了她的被子,然后手就覆了上来……

    喻溪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就发现吕江在自己的眼前,她吓的滚到了床的另一边,急急忙忙就想往外跑。

    然后被吕江一把捉住了,男人的力气很大,整个人被甩在床上头也晕乎乎的,她想大喊叫单霜,却被捂住了嘴。

    吕江垂下头冲她笑了笑,比了个“嘘”的姿势,说:“溪溪乖。”

    喻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姨夫,觉得他怪怪的,这会儿更是被着笑弄得毛骨悚然,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的看着眼前中年男人的手慢慢的伸向她的上身……

    然后怎么样了呢,好像她趁吕江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时候使劲的踢了对方一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挣扎着向屋外跑去,一边喊小姨……

    单霜被吵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小侄女哭着向她跑过来,身后是一脸怒气的吕江。

    她看到喻溪手腕上的红痕以及肩头的淤青就心疼的不得了,在看到自己的丈夫凌乱的衣服也明白了。

    ……

    那天之后喻溪就变得沉默起来,她开始拒绝去学校,也不吃饭就静静的坐着发呆。单霜自己也是焦头烂额,结婚多年的丈夫突然对自己的侄女做出那种事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在大受打击的时候还要去照顾喻溪,又要对自己的婚姻做出正确的处理……

    喻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刚到国外跟小姨姨夫住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吕江偶尔会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提议跟她一起出去散步她也觉得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关爱,直到有一天只有她和吕江在家的时候吕江拉着她的就要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还一点一点的揽上喻溪的肩膀,那时候喻溪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下意识的开始远离吕江,尽量不和吕江单独相处。

    她以为这样就会好一点,没想到一时的疏忽就带来更大的痛苦。

    在那之后她很排斥与人交往,一旦是有肢体接触都会整个人瑟瑟发抖。单霜实在是没办法,就把她送进了医院。

    喻溪本来是想第一个告诉周仰和的,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羞愧难当,以至于连周仰和的邮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索性把自己关在了世界外面,不去看邮件不去接电话,一心一意的去拉小提琴。

    时间久了,心理医生的开导也渐渐起了效果,等喻溪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里单霜离了婚,换了工作,搬了家,自然的电话号码也停了,邮箱的密码都险些忘记,一登上去差点被收件箱里周仰和的近千封邮件吓到。

    她花了好久才读完着这些邮件,都是前两年的,有段日子一天就发了将近百封,都是一些日常的琐碎,什么[学校旁边有家冷饮店的芋圆很好吃,等你回来可以一起去尝尝][秦亦童和许史延出去玩了,把仓鼠给我养,喂的太多,养的比老鼠还大怎么办……]差不多每封的后面都有一句“溪溪,发生什么事了吗?”

    最后的几封她隔着屏幕都可以感觉到周仰和的失落,“溪溪,如果你不愿意继续下去了,我们也可以当朋友的。”

    “看来你真的去过不一样的生活了,但偶尔也要记得回松城看看啊……”

    她看着就可以想象的到周仰和的语气,像是那年周仰和住在她家的那段时间,用那种温和的语调提醒她起床,催促她吃饭……

    于是她就和单霜坦白了,单霜先是吃了一惊,但还是理解了,她对面前的小侄女有着万分的歉意,觉得自己辜负了单玲来,又不知道要在哪里补偿才好。

    好在这种事情对常年生活在国外的单霜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她对喻溪说的那个女孩儿也有印象,知道年轻人的感情总是患得患失的,半分都耽误不得,她只能对喻溪说:“那就回去吧。”

    但是喻溪摇了摇头,她想回去长住的话就必须有留在那里工作的条件。

    好在她的拉小提琴水平还一直在提高,大学毕业后在剧团里积累了些许经验,才拜托单霜在松城大学给她走个后门。单霜翻了翻通信录找到了单玲来出事以后主事的那个李老师。

    然后喻溪在高中同学录里找到了王可菲的手机号,对方竟然还没有换号码,听闻了她的请求后倒是二话不说的把秦亦童的号码发给了她。

    喻溪走到桌子边,周仰和走之前烧上去的水早就凉了,她有些烦躁,生怕自己和周仰和的感情就像这壶水一样,凉的让人一触即离。

    窗外正对着一大片看上去是居民楼的房子,没几盏灯亮着,反而是另一边大厦的霓虹灯闪烁,光芒好似要把黑夜褪为白昼。

    喻溪呵了一口在玻璃上,想写周仰和的名字,但是房间里温度挺高,一笔刚写完就化了。她有些百无聊赖,还是从化妆包里拿了支用了一半的口红继续写了起来。

    唔……如果是以前的话,半夜给仰和打电话也没关系吧。

    ?

    ☆、【32】

    ?  [仰和,这个是我的新号码。]

    周仰和快下班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不用猜她也知道是喻溪,因为要第三次修改销售方案策略而烦躁的情绪顿时压了下来,盯着手机快速的回了一条:[好的。]

    刚发出去没多久,对方就回了了:[你明天上班吗?]

    周仰和鬼使神差的回了句不上。

    刚发完就后悔了,销售行业的每天活得像条狗,周六周日都不带喘气的,不加班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她颇为苦恼的喝了口咖啡,琢磨着要不要跟上面那位请个假。

    她做的工作是销售主管,每天基本都活在指定销售计划、编制销售报表、确认下头业务员考核成绩之类的事情里。好在大学开始就跟着几个熟人一起做业务员,也算是利用了先天优势,口才不行,经历来补,到大学毕业也算是小有经验 ,毕业后在一家公司工作了一年多后,同学邀请她去另一家公司,开出的工资比之前高了不少,她也就欣然同意了,顺带一提,那位同学跟公司的总经理还有点沾亲带故的,条件也好了很多。

    和喻溪分别的那几年,伤心在所难免,好在她还有除了喻溪之外想要的东西,从小在巷弄里耳濡目染出的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一点点的促使她耗尽心血去打拼,尴尬过、被讽刺过、也被巴结过,这些年月里碰到的困难都渐渐成为一件不用去斤斤计较的插曲,她还是想把自己跟喻溪落下的这些年通通补上的。

    谢师宴上有趣的事情,万湖路拆迁改建,大学门口小吃街的味道,还有秦亦童养的那只只吃不动的仓鼠……哪怕对方突然杳无音讯,痛哭一场后还是毫无原则的选择原谅,并且期待着总有一天的再次相逢 。

    许是吴红潜移默化的把那些苦日子里的乐观都一并给了她,让她总是对未来充满期许。

    周仰和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喂?吴哥吗?我明天能请个假吗?”

    吴哥是周仰和大学的同班同学,天生一副豪爽的脸面,连嗓音都特别豪迈:“有事?那就请吧,你这个月就昨天晚上没加班吧?我会跟刘经理说的。”

    喔真是家族产业果然看的开啊。

    周仰和万分感激,客套着说要请他吃饭,对方连连推辞:“老妹儿算了吧,别客气了,多大点事儿啊,也就是奖金少几百块而已。”

    周仰和:“……”

    她沉默的时候吴哥又哈哈一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周仰和心情很好的就下班了,回去的路上还顺便买了点花生米准备给吴红当下酒菜。

    喻溪办完卡后就迫不及待的给周仰和发了短信,周仰和那句不上班让她对明天的期待感越来越强烈,恨不得翻箱倒柜狠狠的把自己拾掇一番,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年周仰和骑着老旧的淑女车在单元楼下等着自己的时光,被单玲来匆忙的叫起来却又因为不知道穿哪件衣服而纠结了半天。

    虽然在楼下等着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很有很耐心,引得她心里的愧疚一阵翻涌,只能越发用力的搂紧对方的腰,靠在那个略单薄的背上用对方能听到的语气说一句:[仰和真是太好啦,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然后再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在因为对方为手忙脚乱而一阵摇晃的车上大笑了出来,换来一句无可奈何的[下次可以在平安着陆的时候说吗?]

    那些日子都远去了,连带着曾经衣柜里的少女满满的衣服,还有幽默而温柔的母亲,那个统一刷着米色漆的小区居民楼都悄无声息的淹没在这变化极大的岁月里。

    好在那个人还没有走远。

    真是光想想就恨不得抬腿就走啊。喻溪揉了揉眼睛,把编辑好的□□给了高中那几个好一点的同学,结果回的最快的还是郭靓靓,先是回了一条充斥着感叹号的短信,然后就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喻溪?!!!你不上天了吗怎么舍得下凡啦?!”

    郭靓靓的大嗓门还是一如既往,但是声音成熟了不少。

    “嗯。”喻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等会啊这篇稿子我还没过呢你别拿……”郭靓靓那头听起来还挺忙的,喻溪等了一会对方才接着说,“我现在还不在松城呢,不过下个月就过年了嘛我一定会回来的!还有王可菲婚礼呢——”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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