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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浮华圈子3 作者:花祭春千十九

    第7节

    “回来啦。”齐非站起身。

    康子维察觉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地从他们旁边跑开。

    “……我很羡慕小玉呢。”齐非看着那些孩子,“我曾经……也荒唐地想过,要是能和‘他’有个孩子就好了——有个实体的,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存在。那样……即使哪一天,他离开我了,我还有个念想。可是,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即便有无数的回忆,那也只是回忆。随着时光流逝,它们终究会模糊、会消失在萎缩的脑袋里。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不牢靠。

    他们拥有过去,却看不见未来。

    “……老板,”康子维看着齐非。他也是想了很多,“……把你的将来,交给我好吗?”

    “不要再伤心。你往后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相信我,这些未来的时光,不会只用来装载回忆。”

    “……”齐非沉默。但是心,动摇了。

    第18章

    江峻森升职事件两周后。

    这两周,凌尚出差了。等有空闲时间翻看手机短信时,他发现没有一封是来自何修童的。

    凌尚贵人事忙,空闲时间不定,基本上是他有空了才联络何修童;升职事件之前的一段时间,何修童倒也主动给他发短信了,内容不外乎是“我今天想出了一款小点心,您要试试吗?”之类的试吃邀请。

    凌尚对点心没什么兴趣,但这些短信好歹让他和河童有了“朋友”的感觉。

    而现在,好像又倒退到刚刚认识那会儿。

    凌尚合上手机,心里不快:小白河童要玩冷战示威么?

    “啧。”这只外星生物怎么这么难搞?自己当初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居然选用“做朋友”的方式接近他,真是太失策了。

    ——

    话说何修童当时是非常沮丧地离开3000房的。

    不仅因为帮不了江峻森,而且他觉得和凌尚之间的距离感又鲜明起来了。

    本来,像凌尚那样的人,在何修童的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和自己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可是,凌尚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还对他诉说烦恼,让何修童觉得两人的距离或许在不断缩小。

    或许,正是这样的想法,加之后者近期的友好对待,才让他内心深处开始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可以和凌尚当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后者会帮助他解决任何问题。

    然而,凌尚那番拒绝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尤其是评价江峻森那里,何修童觉得那也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一想到凌尚已经把他的本质看得通通透透,而他还傻愣愣地跑去对凌尚说给江峻森升职的事,何修童就觉得羞愧。试问,这样的他,怎么配得上当凌尚的朋友呢?

    回到家,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之后,何修童没有再给凌尚发短信,他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别人。

    ——

    晚上,凌尚查了何修童的排班表,像往常一样给他发短信让他过来。

    何修童回复说有事来不了,请凌尚见谅云云。

    凌尚刚出差回来一身风尘,本想找何修童问清楚怎么回事,但后者居然就这样搪塞敷衍,他的脾气一下子上来。

    凌尚拨通何修童电话在对方“喂”一声后劈头下令,“你现在立刻给我过来3000。”

    ——

    “我没给江峻森升职,你很不满是不是?”凌尚盯着面前的何修童,语气不善地问到。

    对着小白,其实根本不必好声好气。以前要不是顾及身份礼仪和“套近乎”原则,凌尚早就把河童修理个十次八次,还能让他现在三分颜色开染坊?

    何修童也感受到凌尚的怒气了,他连忙摇头,“不、不是……您、您误、误会了,我、我没、没有不、不满……”

    “没有?”凌尚眯了眯眼,“说谎倒说得挺快的。”

    “不、不是、真、真的不、不是!”何修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很多解释的话涌到嘴边,可是他的舌头像打了结似的,“我、我、没,是、是因、因为……”他的脸都涨红了,却还是无法好好说话。

    总是这样,一到紧要关头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明明有一肚子话可以说,可最终还是要被别人误会责备。

    “我、我、没……”那种为自己辩护不了的挫败感和无力感,让何修童越来越难过,眼眶都红了。

    自己确实没用,难怪别人看不起他、讨厌他。

    “我、我、没……”他低着头,搓着衣摆。越急越说不上话,越说不上话越急。

    “……”凌尚看着何修童,后者整个人畏畏缩缩,可怜巴巴又惨兮兮的。

    ……向这样的人发脾气,有意思么?早知道他是小白河童一只了,还和他计较纯属自讨没趣。

    凌尚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别急,慢慢说。”

    何修童愣了愣,抬头看凌尚,表情呆滞。

    “小曾,”凌尚唤来管家,“给他倒杯热茶过来吧。”

    “是。”

    一会儿,何修童热茶在手。

    “先喝点茶缓缓气吧。”凌尚对他说到。

    “……谢、谢谢。”何修童战战兢兢地捧着暖呼呼的茶杯,蠕动着嘴唇喝了一口。

    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缩得紧紧的,一副小号河童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给他充气注水,令他膨胀起来。

    凌尚开口,“你现在可以说原因了吧?我听着。”

    “我、我……您、您说峻、峻森的那、那番话,对、对我也、也行……我、我没用,只、只会给、给您添、添麻烦……高、高攀……对、对不起……”何修童紧接补充,“绝、绝对不、不是不、不满……我、我明、明白您、您说的……”

    说得断断续续,也不知道凌尚能不能听懂。何修童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半晌,凌尚手背支着半边脸,“……我明白了。”

    “您、您明、明白了?”何修童眨了眨迷茫的眼。

    “嗯。”这只小白的心思有多难猜?凌尚说,“你觉得自己在我心目中也是没用的形象,很不好意思,不敢高攀和我做朋友了,对不对?”

    “……”何修童点点头。

    算他有点自知之明。凌尚喝了点水润润喉,“上次我说的话,用词过分了点,语气也不太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何修童摇摇头,“我、我明白您、您这、这样做……也、也是考、考虑了很、很多方、方面的……我、我不、不介意。”

    凌尚看了看他,转头吩咐管家,“小曾,到我的书房把那份宣传单的样板拿来。”

    “好的。”一会儿,管家拿着一张a4大小的纸张出来,交给凌尚。

    凌尚将宣传单递给何修童,“这是我和一个朋友合作的野外乐园招聘启事,上面的职位都比江峻森现在的要高很多。你拿回去,问问江峻森的意思,如果他愿意辞去酒店职务尝试新挑战,这些职位任他选。”

    何修童看看宣传单,又看看凌尚,惊讶地瞪大眼睛。

    “乐园的管理模式要比酒店的简单,所有的主管都会直接向我汇报工作,这样减少了很多繁琐程序,也能避免不少人事纠纷。……既然你说江峻森能力不错,我不妨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表现良好,升职加薪不在话下。”

    凌尚说完,何修童反应过来后,欣喜之色涌上脸,“谢、谢谢您!”他握着宣传单,激动地道谢,“谢、谢谢您给、给峻、峻森这、这个机、机会,我、我一、一定会好、好好和、和他说、说的!”

    “……”

    何修童这么欣喜若狂的表情,凌尚第二次看到。第一次,就是替他找回戒指那一刻。

    两次都和江峻森有关。

    刚才误会解开的时候也不见何修童有这么高兴,反倒是江峻森的事让他这么上心。究竟江峻森有什么好?

    “……你喜欢江峻森什么?”凌尚突然问到。

    他的话让兴奋的何修童一下子僵住。

    “……您、您说什、什么……”何修童的眼神左闪右躲。

    “如果不喜欢对方,没有人会这么在乎他扔掉的一个戒指,也没有人会把他的事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凌尚回答。

    “……”何修童感到自己在凌尚面前无所遁形。

    “……您、您问我喜、喜欢他什、什么……”江峻森很温柔,他让何修童有一种被重视、被关怀、被肯定的安全感;但这种微妙窝心的感觉,何修童嘴笨,形容不出来,最后他只能说,“……他、他对、对我很、很好。”

    凌尚没有回应。

    “……凌?”等了一会儿,何修童小心探询。

    凌尚觉得没劲,“……没事。”

    “那、那我回、回去了。峻、峻森一、一答应我、我马、马上就告、告诉您,谢、谢谢了。”

    “……嗯,小心回家。”凌尚站在客厅,看着何修童离开。

    ——

    骆梓辛从酒吧出来,乘电梯往地下停车场去。

    停车场的电梯门一开,盛煜之刚好站在门外。他微喘着气,一身燕尾服,领结可能摘得匆忙,立领还没翻下来。

    两人对视两秒,盛煜之回神,对骆梓辛露出笑容,“你要回去了?”今晚赵氏举行宴会,盛煜之好不容易才能脱身,匆匆往这里赶来。

    正心急地等电梯,没想到对方已经要离开。

    “嗯。”骆梓辛踏出电梯,点点头。

    “幸好,还能和你见上一面。”盛煜之眼里带笑,“也是,时候不早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喝酒吧。”

    第一次在酒吧见面后,接下来的夜晚,骆梓辛有时会来,有时不会来,偶尔早到,偶尔晚到;全看心情。两人什么都没有约定,盛煜之虽然说“下次”,但那确切是何时,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他还得慢慢等。

    不过,对着骆梓辛,他的耐性日益见长。

    “好。”骆梓辛朝他微微点头,“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盛煜之微笑回应,目送他远去取车。

    盛煜之转身,看着合上的电梯门,长叹一声。太可惜了,要是自己早点来到,说不定还可以聊聊天。

    说是“聊聊天”,其实多半是盛煜之自己在说,而骆梓辛在旁边听而已。

    “唉。”盛煜之轻轻叹气,按了电梯往上的按钮。

    地下停车场空阔,汽车引擎回声响亮,由远及近。

    一会儿,一辆水银色世爵跑车停在盛煜之附近。

    盛煜之转头。车窗缓缓降下,骆梓辛看向他,“……有兴趣去别的地方喝酒吗?”

    盛煜之眨眨眼,而后,嘴角弯起动人的弧度,“好。”

    ——

    酒店。

    盛煜之从浴室出来,看见骆梓辛坐在沙发上抽烟,亚麻衬衫领下两颗纽扣解开,衣袖随意挽到手肘处。落地灯灯光昏黄,将他整个人笼在暧昧慵懒之中。

    如果此时有人笑脸逢迎地端酒过去,送到骆梓辛面前,他说不定会挑眉淡笑,就着杯缘动一动食指,将酒杯当烟灰缸。

    那么冷艳高傲,又那么随性不羁。

    但是内心,却深藏着浓烈的感情。

    骆梓辛转眼,见盛煜之出来,拢腰把烟捻熄在小桌上的烟灰缸里,准备起身去洗澡。

    “等等。”盛煜之到小吧台挑了一瓶酒,拿着两个玻璃杯,在骆梓辛对面坐下。“我们先来聊聊天吧。”

    骆梓辛见他倒酒,挑了挑眉,又坐下,“……聊什么?”

    “……你有很喜欢的人。”盛煜之放下酒瓶,看着骆梓辛,“……很喜欢,却得不到的人。”

    在“公主派对”的露台上,盛煜之将他的神情动作全部看进眼里。

    骆梓辛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小尝了一口。

    知道他不会轻易讲自己的事,盛煜之笑笑,“希望你能听我说说我自己的事。”

    “我小时候,喜欢上隔壁来度假的一个英国哥哥。金发碧眼,温柔帅气,棒球足球篮球样样精通。

    “那段时间,我天天缠着他,连睡觉都要他哄我。他要离开的时候,我哭得很厉害,他轻轻摸着我的头,笑着答应我,以后一定再来。

    “你应该可以猜到,那个哥哥,再也没有来过。他走以后,我整天巴巴地站在窗户旁,盯着那扇已经拉上窗帘的窗。那里,曾经是他的卧室。

    “一年又一年,随着我长大,玩乐花样逐渐多起来,这件事早就被遗忘。

    “直到有一年,某个银行年会上,我看见了他,那个哥哥。他已是精明的中年银行家。但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立刻认出他来。当时那种感觉……至此,我明白,其实我从未遗忘过。他这个人、他没有再出现这件事,一直都被我刻意地压在心底。

    “以前,我不曾意识到,他随口的谎言,已经在我的心里留下伤口。这么多年,伤口表面结痂,但内里凝固成又厚又重的砂石,拖着我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我以为自己可以当花花太岁,却不知道,我仍然有力气去报复他,在金融危机时,我落井下石,逼得那个哥哥走投无路宣告破产。

    “看完破产公告,我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累。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童年最纯粹的一份爱慕给了他,而如今,这份感情不得善终。”

    说完,盛煜之沉默了一阵。

    “……你究竟想说什么?”骆梓辛问。

    盛煜之看向他,“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两个都可以抽身出来。”

    骆梓辛没有做声。

    盛煜之放下酒杯,拿过床边的衣服,“今晚……我还是回家吧。”

    等盛煜之换好衣服准备离开,骆梓辛走到门边,“我送你回去吧。”

    世爵在深夜的马路上行驶。

    遇到红灯等候时,骆梓辛开口,“……你刚刚所说的机会,我现在无法马上答应你。”

    盛煜之回应,“我知道,我愿意等。”

    第19章

    最近天气不佳。

    乌云聚拢,遮过天光。一道低气压槽压住本城,热岛效应加剧影响,空气闷浊热重。

    良久,来一阵狂风,扬起了钢筋都市特有的黏躁味道。

    初夏将至。

    ——

    水族馆扩建完成,作为投资方的宁海腾受邀参观新建的海洋隧道。

    头顶一片海水的冰蓝。幽波漫漫,静谧无声。

    鱼群游过上方,水中才有流动的生气。

    难得一见,鲨鱼忽然自远处杀至,鱼群仓皇逃散,形成巨大环状;鲨鱼凌厉地转头摆尾,血盆大口怒张狂噬。

    霎时,大朵血花盛放似蟹菊,丝丝勾勾,疾卷疾舒。

    冰蓝中,殷红浸染,渐渐连成赤幕。

    平静的水面,底下却血腥弥漫,浑浊一团。

    宁海腾不声不响看着眼前景象。

    ——

    齐非扔开手中铅笔,在一堆散落的设计图中转动椅子,面向玻璃窗。

    “老板?”小玉敲了敲设计室未关上的门。

    “您要是没有灵感,就休息一下吧。”她走过去,放下冰茶。

    夏装秀逼近,齐非的设计仍未完成。

    往年这个时候,他早已华丽丽地交出图纸。

    小玉注意到,自从乐园回来,齐非就是这种神情恍惚的状态。而康子维眉间有淡淡郁结,看向齐非的眼神,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拼命压抑……

    “……老板,您有什么心事吗?不妨说出来吧,我也许能帮忙。”小玉忍不住开口。

    齐非转回椅子,语气淡淡地问,“……你觉得康子维怎么样?”

    小玉皱眉,“您怎么这么问?”

    齐非看向狼籍的桌面。“……我想和他试一试。”

    “这怎么行?”小玉急了,“是不是康子维那天在乐园对您说了什么?您别听他的,他说得再怎么好听,和您始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会有沟通障碍的!”

    齐非重重往椅背靠去,“……宁海腾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不见得就顺利。”

    “可是……可是您和宁先生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感情基础啊!”

    有感情基础都会搞成这样,才让人心灰意冷。

    “说不定,你们两人坐下来把话好好说清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齐非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宁海腾说什么。过往的无数次,他让宁海腾保证、承诺、发毒誓,后者照做,过后,仍然死性不改。

    可恨的是,自己还是着了魔似的一次一次原谅他。

    “老板,您千万别意气用事。……就当是再给宁先生一次机会吧……”

    良久。

    “……不给了。”齐非平静地说。

    ——

    乌云层层叠叠,一方天空已暗沉得像即将降世的洪荒巨兽。

    偶尔,云中擦闪过奔腾电光,闷响隆隆。

    宁海腾自耳边放下手机。一言不发。

    他站在大幅落地玻璃窗前,出神盯着高楼大厦错落起伏间混沌的天色。

    ……小兔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医院里。

    康子维给李阿姨掖好被子,轻声道,“阿姨,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李阿姨眼眶深陷,嘴唇干白,但她微微笑,“子维,……我想见见齐先生,你能麻烦他来一趟吗?”

    李阿姨的病已经到了后期,新药疗效不大。昨晚刚刚因并发症送入手术室,出来后一直发着低烧,主治医生对康子维坦白,“……请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想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和他……聊一聊……”

    康子维眼睛刺痛,“……好。”

    ——

    不久,齐非赶到。

    白色床单、白色薄被之间,躺着的老人病容满面,如风中残烛,晃一晃火光便会熄灭。

    “阿姨,齐先生来了,您睁眼看一看。”康子维红着眼,唤道。

    齐非走到病榻前。“……李阿姨?”

    李阿姨缓缓睁眼,费力地挪了挪手,齐非见状,马上伸手握住。

    “齐先生,我的病……谢谢你。……我快走了,也没多少要牵挂的,唯有子维……他是个凡事坚持到底的傻孩子,肯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如果,如果可以,请好好考虑一下他吧……好吗?”

    康子维忍不住了,扑在床头,“阿姨……”

    齐非心里难过,紧了紧握住李阿姨的手,“好。”

    李阿姨眼泪流了出来,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又转头看康子维,“哭什么?傻孩子……”

    ——

    入夜,李阿姨由低烧转为高烧,再一次因并发症送入手术室。

    齐非陪康子维守在手术室门外。

    凌晨,手术结束。主治医生推门出来,康子维赶紧上前,医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情遗憾。

    康子维呼吸一窒,而后,眼泪直流。

    ——

    直至清晨,相关的各项手续才办好。

    齐非和康子维走出医院。

    “……老板,谢谢你了。……谢谢你答应了阿姨的请求,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康子维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向齐非道谢。

    林林立立的楼宇间,映着初升太阳的金光,厚厚的云层,也染上了橘晕。

    “……我不单单是为了让阿姨安心离开,才应承她的。”

    闻言,康子维看着齐非,一时难以反应,“……老板,那、那你是可怜我……?”

    齐非看了康子维一眼,“……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可怜你。”一阵,他接着说,“我和你……或许可以发展一下。”

    康子维整个人定住。在乐园再次表白之后,齐非一直没有给他回答。他以为……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现在齐非一句话,让他从低谷一瞬间冲上顶峰。

    经历失去亲人的悲痛后,马上被难以言表的激动和欣喜淹没,康子维难以自制,一把将齐非搂进怀里。

    “老板……谢谢你……谢谢你……”他紧紧抱着齐非,喃喃道。

    齐非一下子被人搂着,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只闻到淡淡的柠檬香。

    这是一个根本不熟悉、全然陌生的怀抱。这是一个带着其他男人体温的怀抱。

    齐非心里顿时有一丝慌乱,他用手推了推康子维,“……这是在街上,别这样。”

    康子维松开手,也惊讶自己刚才的举动,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太忘形了。”

    齐非没说什么,“……我先送你回去吧。”

    ——

    送完康子维,齐非驱车回家。

    一路上,明亮的天色逐渐黯淡。云层翻黑,厚厚地直往下压;空气中逐渐弥漫潮湿的腥味。

    齐非开门进屋,刚合上门身后突然有无形的压力涌来,还没回头便有人强抱住他。

    “谁?!放开我!”齐非使劲挣扎。

    “不放。”来人强硬化解齐非的跆拳道招数,用力桎梏着后者,不让他离开怀抱半分。

    知道对方是谁,齐非挣扎得更厉害了,“你凭什么进来我的家?!我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没关系,反正你家里所有的佣人都是我派来的,你每走一步就有摄像头现场直播。”来人抓住齐非反抗的双手,在他耳侧压低声线,“你要看看么?”

    齐非僵住,“……你这个混蛋!放开我!”他一个后飞踢稍微松身回转迎面朝对方一拳可对方熟悉套路挡住齐非的拳风包住他的手,二话不说就猛地打横抱起他直往楼上房间去。

    一脚踹开门,齐非被扔在床铺里,手脚瞬间被对方压制住,背光的身影覆盖下来。

    “宁海腾!你究竟想干什么?!放开!”

    宁海腾却用丝丝质布条将齐非双手绑在床头。“我只是稍微松一松手,你就真的要离开我,任由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我怎么可能放开你?怎么可能!”

    动起真格来,没有人是宁海腾的对手,他死死压制着齐非的腿,不给他一丝还击的机会。

    他一手钳着齐非的下颚,逼他张开嘴巴,然后狠狠吻上去。野蛮的舌在口腔内大肆横行攻城掠池,另一手凶悍地扯开齐非的衣服,探进去抚摸揉捏每一寸肌肤,动作粗暴且带有征服性。

    宁海腾熟知齐非的所有敏感带。一吻过后,后者眼眸里已闪着情动的潋滟波光。齐非心里突然觉得悲哀,身体被这样对待却仍然有感觉。

    相识二十年,相恋十一年。无数甜言蜜语,无数谎言假话。到此时此刻,只有身体还记得彼此的情分。

    齐非低声哭了出来。压抑的,无奈的。

    宁海腾兀地停下手。他最不愿意看见齐非的眼泪,却又让后者为他哭了无数次。

    这么疯狂,实非他所愿。他只是害怕,他只是不安。他需要齐非的证明。

    可是,他的小兔子不要他了,他的小兔子真的选择了别人,要离开他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宁海腾俯身,贴上齐非的额头,“……小兔子,对我说,非我不可……好不好?”

    “这么多年……我只要你这句话,对我说,好不好?”

    齐非眼里带着泪光,看向宁海腾。

    良久,“……就因为这句话,所以你不断背叛我、不断试探我,是吗?”

    “……就因为这句话,你愿意‘稍微松一松手’,把我推到人堆里,看我选择谁,是吗?”

    宁海腾深深看着齐非,没有说话。

    “你这个疯子!宁海腾你这个疯子!”齐非突然异常激烈地挣扎,他狂扯着床头的束缚,床架颤动起来。

    宁海腾马上给齐非解开布条,后者双手自由,“啪”一声甩了他一记耳光。

    宁海腾侧着脸,全身僵硬。

    齐非止不住眼泪,“……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宠物吗?疼爱一番后就冷落几天,看它会不会跑回来围着你脚边转?我难过伤心、痛哭流涕,这些还不够吗?!”

    宁海腾转回头,“不够,不够,远远不够让我心安!”

    “你不心安,那我呢?……是你让我尽情挥霍你的溺爱,又是你用残酷的背叛把我狠狠扯下来,难道我就能心安了吗?”

    “……宁海腾,你需要的只是一句话而已吗?不是!”齐非哭喊着,“你要的是我匍匐在地奴性入骨地听从你,你要的是对我百分之二百的占有和控制!”

    外面密布的乌云中,突兀闪下紫电,屋内骤然白了一白,“噼啪”一声,雷声轰鸣。

    “……只要能满足你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任何人都可以让你心安。……是不是我,根本没有关系!”

    “不是!”宁海腾猛地搂过齐非,将他按进怀里,“我只要你!齐非,我只要你一个!”

    齐非开始挣扎,泪流满面,“你要的不是我!是一只宠物而已!”

    “不是!不是!”宁海腾扣着他的手腕往后,低头捕捉齐非的唇。

    窗外,大雨倾盆而至,天地顿时白蒙蒙一片。

    嘴里满是腥咸,几乎无法呼吸。

    “……小兔子,不要离开我……好吗?”宁海腾嘴唇被咬裂了皮,血珠不断渗出。

    齐非泪眼模糊,嘴唇同样染着血。

    “……宁海腾,我和你没有可能了。……放过我吧。”他嘶哑地回应。

    宁海腾摇头,“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不是!”

    “小兔子……”宁海腾想伸手,但齐非躲开了。

    “宁海腾……不要再接近我,你走吧……”

    “走啊!”

    过了好久,宁海腾才缓缓站起来。

    齐非低着头,没有看他。

    外面雷电交加,斜飞的雨丝擦过玻璃,留下淡淡水痕,像锋利的割口。

    等齐非抬头,房间里,空留他一人。

    ——

    不知在床上坐了多久,外面的雨也停了,一片阴霾。

    有人敲了敲大开的房门。

    齐非转头。

    来人开灯,是骆梓辛。

    看到齐非哭肿的眼睛,骆梓辛心里叹气。

    “……你怎么来了?”哭腔浓重。

    “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受伤了。”他是心脏科医生,却常常被人当赤脚医生,能治百病的那种。

    “……”

    骆梓辛看了看他,“……我去拿珍珠粉,给你敷一敷嘴唇的伤口。”

    刚转身,齐非拉住他的衣角。

    骆梓辛回头,看了看齐非的神色,坐下来。

    他揽过齐非,轻拍他的后脑勺,给他无言的安慰。

    齐非抵在他的肩头,脊背隐隐颤抖。

    ——

    凌尚看着坐在对面浑身湿漉漉的宁海腾。

    刚刚,管家给他打紧急电话,说宁先生全身湿透地站在房门口。

    他赶回来,只见宁海腾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神情虚恍。

    “凌先生,毛巾和冰袋。”管家把东西递给凌尚。

    “行,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可以了。”

    “是。”

    凌尚走过去,给宁海腾擦了擦头发,往他发红的脸颊敷上冰袋。

    过了好一阵,“……还是去洗个澡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宁海腾毕竟是宁家和宁氏的掌权者,不能够随随便便病倒。

    很久,“……嗯。”他点了点头。

    进了浴室,宁海腾脱下衣服,拉上浴帘,将水流开到最大。

    热水哗哗奔泻而下,暖雾四起。

    低头站了一会儿,宁海腾单手捂着眼,慢慢蹲下去。

    迷蒙中,只见背影萧索。

    第20章

    最近几天,连番大雨后,艳阳高照。

    安氏大楼十七层。

    付照光端着咖啡壶进来。偌大的办公厅,图纸一堆一堆,文件一打一打,百货公司项目小组盘踞在此,为前期工作忙碌着。

    “啊,付秘书,就等着你的咖啡呀,得救了!”咖啡香于枯燥紧张的气氛中弥漫,门口附近的工作人员赶紧端着杯子过来讨喝。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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