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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重生]红日 作者:流水鱼

    第9节

    汽车在高速上疾驰了六个小时才到了g市,天才蒙蒙亮,黑夜的黑正一点点慢慢散去。高舜扫了眼窗外的景象,将他旁边的二木给戳醒。

    “到了。”

    “舜哥……”二木睡眼惺忪地坐直了身体,脸上微赧,顿觉比起高舜来,自己对汪洋的哥们情谊差得远了,“你一夜没睡啊?”

    高舜还维持着二木迷迷糊糊睡过去时拿着文件想事情的姿势,他看了眼二木,淡淡地道:“你在我家门前没日没夜守了两天,撑不住睡过去再正常不多了。”

    二木听高舜给自己找的理由,心里微微松快了几分,脸上对高舜更是敬佩了。

    “舜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二木看着车已经进了市区,正在街道上左绕右绕的,现在才想起来要问高舜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把汪洋捞出来。

    高舜没有吭声,手里摸着一样别针大小的东西,沉吟半天,还是把那样东西塞进口袋里,随手卷起文件,对前方的司机道:“到市公安局去。”

    二木疑惑,“舜哥,你觉得汪洋会在那儿?”

    高舜低沉地道:“这种事件,不管在g市哪个区犯的,抓捕后都会移交到市局。”

    二木听了,张了张嘴,想帮汪洋辩驳几句,绝对不是汪洋干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这种空口白话很苍白无力,便只复杂地看了一眼高舜,不再吭声。

    高舜忽然瞥他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不是他干的。”

    二木惊喜地望高舜,“舜哥……”

    高舜抿嘴,不愿多说,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市公安局门口,还没到上班的点,但是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值班。

    高舜带着二木下车,数了两千块钱给司机,司机愣了一下,“我们说好一千就……”

    “师傅,麻烦你等我们一下,今天大概还要继续用你的车。”高舜解释。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那也不用这么多……”

    “师傅,你拿着,后面事情多,跑得路肯定不少,如果事情办得快,回程我们肯定还得跟你的车回去,到时候车费另算,如果事情办得慢,多的一千块就当今明两天的车钱。”

    高舜的这种爽快劲儿,让驾驶座上的光头司机顿时笑开,“那行,你们进去吧,我在这等着。”

    高舜转身带着二木进里面,一路问道局里的重案组来,二木至此才真切地感受到,汪洋这回是载大了,以往他们在外面干得再多混事,最多也就是被片警儿逮住训几句,这回汪洋的这事儿居然连重案组都成立专人小组了。

    负责接待的人看到高舜和二木的时候挺惊讶,两半大的孩子摸到他们这里来干什么?

    结果一听来意,顿时严肃了表情,呼啦啦喊来几个正捧着大碗吸溜吸溜吃泡面的汉子,指着高舜说道:“这两人是来找前天被送进来的那个小黄毛儿的。”

    其中一个穿着制服裤子套着白汗衫,没穿制服衬衣的汉子刷地一下放下了碗,目光如炬地看向高舜和二木。

    高舜和二木不约而同怔了一下,二木怔愣是被这气场吓得,而高舜……他下意识低喃了个名字:“二关……”

    看向高舜的那个汉子瞬间也傻了一下,跃过长桌子站到了高舜面前,“小子,你刚刚说什么?”

    高舜自控力瞬间回笼,看着站到自己面前和自己一半高壮的汉子,勾起嘴角摇了摇头,“没,我想知道我弟弟汪洋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汪洋是你弟?”后面又一个四十多快五十,头顶微秃的男人放下了碗,看向高舜,“你叫什么?是你亲弟不?你们家长呢?他犯的事儿你们清楚不?我们早打电话去了,这都多少天了,才来?”

    一连串的发问像机关枪似的,问得高舜压根儿回不上话。

    半晌后,对方才弄清楚高舜他们这边的意思,高舜他们就是什么都不了解,所以特地来局里了解情况的,而且这高舜不是汪洋亲哥,汪洋的直系亲属和监护人对汪洋的事情一概不管,也难怪他们好不容易查到了小黄毛的亲属信息,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是敷敷衍衍的。

    而高舜也从对方的嘴里知道了一点:在二木找到汪洋的父亲之前,这边就已经给汪洋家里打过电话,去过通知了,但是也不知道是被汪洋后妈给拦截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汪洋父亲一直不知道。

    直到二木跑到他们家去当面求人,汪洋父亲才知道这事儿,但显然,知道也没多大用,反而在汪洋后妈的挑拨下,把他对汪洋最后一点挂念给磨灭了。

    等到双方都摸清了点意图后,对方知道高舜其实跟汪洋没有任何实质和法律上的关系后,对高舜想要了解汪洋事情的态度又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那不行,这事儿不是你们小孩儿该知道的!一个两个都没成年,连自主行事能力都没有,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回去回去,你们要真是为了你们同学好,就想办法找他家里人来,实在不行,找他老师亲戚也行。”

    “那见一面儿呢?”高舜见机换个要求,二木一听,眼睛都亮了,在旁不住点头。

    对方看了看他俩,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你们同学的这个情况确实特殊,现在一切都在调查当中,还没有定论,除非是他监护人来,不然……你们还是回去找他家里人来吧。”

    眼看着他们要被驱逐了,二木急红了眼,愤怒地踹了一脚桌子腿:“干,家人家人,他家人要来,我们就不会在这了。我们要走了,就更不会有人来了,我、我们……对了,舜哥成年了,我们有自主行事能力。”

    说到这茬儿,高舜也才意识到,自己在“牢笼”的两个月里,这具身体应该刚好跨过了十八岁。

    可对方只狐疑地看了看他俩,还是摇头,只一个劲地说汪洋情况特殊,不能按常规条例走,他们真想帮他,就必须找他家人来。

    但高舜却从这严丝合缝的拒绝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门阀——汪洋未成年。

    他低头沉吟了一下,拉着二木出门,走到办公室外面后,找了个没人的卫生间让二木守着,自己掏出怀里那个跟别针差不多大小的通讯器,点开后,直接转接到胡渣徐的频道上。

    几秒后,胡渣徐懒洋洋的声音在那头响起,“熊娃子,到家了?”

    “徐叔,帮我哥忙。”高舜沉声道。

    胡渣徐好像听出高舜声音里的认真,不由也严肃了声音道:“怎么了?没安全到家?路上出事了?”

    高舜快速否定,并将自己这边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这……你要我怎么帮?那小子是不是真没犯事儿,也不是你一句话能带过去的。”

    高舜微微蹙眉,但也清楚胡渣徐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他避开这话题道:“徐叔,汪洋还没成年,你能想办法把汪洋的监护权给挪到我名下吗?”

    “你……你自己还没成年吧?”胡渣徐惊讶。

    “成年了,就在你送我回来的前几天。”高舜耐着性子道。

    胡渣徐显然尴尬了一下,“哦……在牢笼的时候成年的啊……哈哈,怎么跟叔说一声呢?”

    高舜不接话,两头都尴尬地沉默了一下,半晌,那头道:“这事不难办,但是,高舜……那孩子的事情……”

    “徐叔,我要求不多,你把汪洋的监护权挪我名下,其他的我自己办。”

    “行吧。”胡渣徐不知最后出于什么考虑,不再拦着高舜,“今天下午就给你弄好,剩下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尽管说。”

    “谢谢徐叔。”高舜挂断电话走出来。

    二木期待地望着他,“舜哥……”

    “等两个小时。”高舜瞥他一眼,带着他走出这个角落。

    二木一喜,“有辙了?”

    高舜看着他,点头又摇头,“试试看,先要了解情况,然后再说下一步,不管怎么样,要先把洋洋弄出来再说。”

    说着,闭上了眼,开始养神。

    直到眼睛闭上后,高舜的思维才像绝了堤的洪水一样,四处奔涌,涨得他脑仁发疼。一连串的事情在他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闪过。

    尤其他昨夜在车上看到的文件资料,像刻到关盘里的数据一样,牢牢地盘踞着他的大脑。如果、如果……如果更早一点看到这些数据,他一定不会这么贸贸然扔下汪洋就失踪两个月。高舜悔得肠子都青了。

    汪洋在七岁前,还是有个美满的家庭的,父母双全,父亲经营一家体育器材厂,规模不算小,母亲是个舞蹈演员,没有什么名气,但人长得十分漂亮,汪洋应该就是继承了她的容貌。

    但七岁后,他母亲忽然被爆和一个三流的小明星有染,当时在汪洋住的那一片里闹得沸沸扬扬。汪洋母亲是个刻苦的舞蹈演员,而且自身条件一直不错,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也不会匆匆就嫁给了汪洋的父亲。

    生下汪洋后,她曾经一度想要重新回到舞台上,但汪洋父亲并不支持,一来怕自己好不容易娶到的漂亮老婆跳舞跳着跳着,就撇下他们父子俩了。汪洋父亲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一身铜臭的三流商人,他老婆又美又有才气,接着在舞蹈艺术圈里混,早晚会嫌弃自己。

    二来,汪洋确实也小,爷爷奶奶也早就不在人世,根本没人能照顾他。最终,汪洋的母亲选择向生活妥协,一家三口表面上过得也算和和美美。

    但从高舜拿到的资料里,他却能看到,汪洋母亲虽然回不去,但是却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汪洋身上,人生的整个重心都是围绕着汪洋在转。

    而那段时间,正是汪洋父亲事业的上升期,经常不着家。等到汪洋父亲缓过神,想起家里还有娇妻爱子的时候,却也听到他们那片儿疯传的谣言:他老婆爬墙了。

    他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赶回家又是质问又是诱哄,最后自然不可能从汪洋母亲嘴里问出什么,汪洋母亲根本就一门心思在培养汪洋,外面的疯言疯语,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又从哪里知道这谣言是从哪冒出来的。

    汪洋父亲虽然面上相信了他妻子,但是心里却埋下了一根刺。自此,他也不想着发展事业了,天天准时回家守着妻子儿子做好丈夫。

    一段时间过去,汪洋父亲的工厂出了生产上的问题,各种卖出去的器材都被强制退了回来,事业走向悬崖。

    这时,一个女人衔着橄榄枝和大笔金钱出现在汪洋父亲的面前,出于感激,汪洋父亲对这个女人礼遇有加。正在这时,汪洋母亲爬墙出轨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不光是他住的那片了,就连他工厂里的工人,都见天儿别后八卦着老板漂亮老婆出轨给他戴绿帽子的事儿。

    汪洋父亲急得上火,谣言传到最后,变成汪洋根本就不是汪洋父亲的种儿,是汪洋母亲当年不知跟谁怀的孩子,找不到正主了,才随便拉了汪洋父亲做冤大头。

    越说越像有那么回事儿,汪洋父亲终于坐不住了,回家对着妻子那张仙女似的脸还是不太敢质疑,但却背地里偷偷抱着汪洋去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后,汪洋是他父亲的种,正当汪洋父亲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汪洋母亲却知道了汪洋被他父亲拉出去做亲子鉴定的事情。

    结婚这么多年,汪洋母亲第一次撕开脸和他父亲吵了起来,随后的日子就像被瘟疫沾染过一样,父亲俩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汪洋的母亲开始天天抱着汪洋说如果当年没有生下汪洋,没有嫁人,继续跳舞的话,现在会如何如何。

    慢慢的,汪洋母亲换上了抑郁症,汪洋父亲的工厂再一次经历大危机,见天儿忙得只能呆在工厂里和他的最新合伙人一起想办法共度危难。

    最后,在汪洋母亲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汪洋父亲木着脸回来要求离婚,因为他跟他的新合伙人共度为难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度到床上去了,对方已经怀了孕。

    对方态度摆的很低,只说孩子是无辜的,她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如果对方不能和她结婚,她也不会纠缠的,但是她也不可能留下来继续面对孩子的父亲,因为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对孩子解释,他父亲明明在眼前,他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叫爸爸。

    她走的同时,自然要将她当年带来的资金全部抽走……

    最后,在一片混乱中,汪洋的母亲在他面前自杀了,第一次自杀。没有成功,送到了医院里,抢救了回来。

    医生建议这种心理上的疾病最好还是要找专业人士解决,不然有一次就有两次,能送到疗养院就最好。但好得疗养院费用太高,汪洋父亲当时资金紧缺,三五万一时半会都抽不出来,只能继续将汪母接回家,由汪洋看着。同时,婚也离不下去。

    那半年里,汪洋每天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学校也不去了,舞也不跳了,只每天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没了妈。

    汪父也开始重新回归家庭。

    就在汪洋觉得自己做得不错,母亲好像慢慢有点恢复的样子时,那个和他父亲滚上床的女人,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乘汪父不在的时候,找到了他家。

    他妈妈将他给赶到屋外,独自和那女人呆了一下午后,当天晚上,她乘汪洋和父亲熟睡之际,割腕死在了浴室里。

    汪洋是第一个发现他妈妈尸体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似乎变得非常顺理成章,那个女人安然若素地进驻了他曾经的家,并将他母亲的一切东西都给扫了出去。

    他变成了这个家合格的女主人。

    汪洋变得愈发沉默,像是对一切都逆来顺受了一样,直到一天,他忽然像爆发了一样,和那个女人吵了起来,混乱中,将那个女人撞到了地上。

    孩子流掉了。

    再之后,这个家就变成了汪洋和那个女人的战场,那个女人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她说服汪父,换城市,搬新家,并将汪洋送到了一个寄宿学校去——那个学校别无其他,只体罚管教学生上面十分有一套。

    等到她孩子生出来,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汪洋小学毕业了,不得不接回家,这时候,那个家又变成了新的战场。而那个女人除了自己以外,还增添了两个新的战斗力。

    汪洋的父亲永远忘不掉汪洋的母亲,他对汪洋有深深的愧疚,所以,前期,他还能公正甚至偏袒地站在汪洋这边,但慢慢的,等到汪洋开始对他两个小儿女都出手大骂时,他也终于歪掉了心理的天平。

    汪洋在他父亲打他的时候从不还手,也不反抗。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事情过后,他父亲会越加愧疚和心伤。

    他对那个女人和他所在的家都恨,但汪父也许才是汪洋最恨的那一个。

    所以,他一次次回家,不是为了找哪怕一点点的港湾安慰,而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搅得大家一起不得安宁一次了。

    汪洋痛恨那个家,但是他又不得不一次次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回去,正是那个女人所期待的,也恰好能让汪父做鸵鸟逃过内心的谴责。

    只是,汪洋大概没有想过,这种内心的谴责,到最后,不是逼疯了一个人,就是把这个人逼到反方向上去,他不再谴责自己,而开始谴责迁怒别人。

    第37章

    如果不是这些资料,高舜相信自己大概一辈子也难以察觉汪洋深藏在心中的恨意和满腔怒火。因为汪洋和自己住在一起的两个月,虽然不够乖,也不够顺从,时不时就想亮一把爪子,露个獠牙,但总体来说,却是高舜能感受到的一种平静的状态。

    是的,平静。两个多月,在他有意的压制下,汪洋确实是平静的。现在想想,高舜都不知道汪洋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是自己的高压政策,还是什么新鲜事儿暂时暂居了汪洋满腔的怒火,让他的恨意处于休眠状态。高舜毫无头绪地猜测着。

    但不管怎么说,汪洋确实做到了。整整两个月,汪洋并没有再跑回家去戳破那一家四口幸福生活的假象,也没有闹得天翻地覆,带着一身伤跑走。

    就是那次,那对双胞胎跑来对他耀武扬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也只是让他沮丧并难堪,却也没有将汪洋的心里深藏的怒火给点燃。

    而这次……

    高舜手握成拳,指甲深陷在掌心中,眼底闪过懊悔,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不告而别给汪洋带去了什么负面讯息,使得他又一次跑回那个“家”,然后一步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高舜甚至能想象,自己前一刻才像个独裁者一样,将他收押在自己的爪子下,规制他的言行,调整他的作息,更改他的习惯,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长者一样。

    而汪洋,虽然炸毛愤怒,但却一点点地在接受。也许是他还是能分辨到底什么是对他好的事,也许只是太久没有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去为他做这些事,所以他也生硬地逼迫自己去接受。

    对汪洋而言,当一切似乎开始有些不一样的时候。后一刻,自己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两个月,没有解释,没有留言,甚至没有一声面对面的招呼。

    原本压制在火山最低层的怒火与恨意,像遇到了地底岩浆,又饱受气压而终于像脱了缰的野兽一样,咆哮着,怒嚎着,嘶吼着,需要一个巨大的缺口来发泄。

    这时的汪洋回到那个“家”里会做什么,高舜已经不想去细猜了。

    汪洋的怒火受限于他的年纪,他的眼睛的视角,也受制于他满腔的恨意,所以他的报复或者反击,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像一根两头尖锐的钢刺,即便用力刺向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鲜血淋漓,也愿意去做。

    而正是因为这样,他大概从未看清过他的“家”,和家里一直蛰伏着的毒蜘蛛。

    但身为局外人的高舜,透过白纸黑字的资料和信息,却一眼看到了永远置于整个事件背后那个心思深沉的女人。

    汪洋父母的结合虽然有些缝隙,但却又不到会随随便便就分崩离析的地步。汪洋的父亲对他的母亲,既爱又不敢付诸信任。缘何而来,他们是无法得知的。

    两人结婚多年,婚姻顺风顺水,尤其后期,汪洋母亲全然放弃事业,只奉献于家庭。而偏偏这个时候会在他们的生活圈里传出那些不堪的谣言?汪洋父亲的工厂又总是那么巧地在关键处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问题。

    只要细细一想,高舜就替汪洋背后生寒,汪洋的这个后妈让他想起他们当年围剿过的一个边界军火贩身边的情妇。

    那个情妇潜伏到军火贩身边整整十一年,获得对方信任后,一步步撒网布局,人心、局势、各方因素和力量,无一不在她的算计和考量里,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军火贩的人头送到国家手里——因为她的家人和爱人被对方全部绞杀,而且死无全尸。

    最后,军火贩死了,她才出来,将军火贩这些年手里的每一笔血账都交给了国家,然后自己一投身,跳海自杀了。

    女人的耐力和计谋,从来不能小视。更多时候,她们的爱或者恨只出于一次偶然,但不知名的毅力会让这些女人做出比男人还惊人的事情。

    军火贩身边潜伏了十一年的女人,让他钦佩。而汪洋的后妈,则让高舜忍不住感到厌恶甚至恶心。

    而这样一个人,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直潜伏在汪洋的身边,将汪洋当成她最大的猎物,细细布下了弥天大局,一点点从心里从根本上瓦解着汪洋作为人,作为汪洋所应该拥有的一切。

    高舜甚至忍不住想猜测,汪洋在g市发生的这一切也许也有那个女人伸手的痕迹。

    而这种时候,他居然放任汪洋那只鲁莽的幼兽就这么坦荡荡地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高舜的思绪被打断,他睁眼看向二木,二木红着脸对高舜直摆手,“那啥……舜哥,我不是故意的。”

    高舜微微收敛心绪,将眼中的情绪一点点藏进眼底,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二木,“你去买点东西吃,顺便到附近租两间旅馆,这事儿今天大概结不了。”

    二木踟蹰了一下,“舜哥,这一路都花你的钱,你……”

    二木想起高舜现在也是无父无母全部靠自己的孤儿,而为了汪洋,就将高舜拉进来……

    高舜瞥他一眼,将钱塞进他口袋里,“费什么话,快去,顺便给我带一份炒饭过来。”

    二木得令,也不再矫情,揣好钱就往外走。

    等二木走了,高舜坐在长椅上,安静地半阖着眼,像是在思量什么,这时,一个汉子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高舜侧目看了一眼,心里微微有些诧异——是二关。

    对方显然有些踟蹰和犹豫,五大三粗一汉子,坐在高舜旁边后,不知道怎么开场,反而一个劲地在那里搓手,要不是高舜知道他的性格和小习惯,还以为他这是在跟相亲对象会面呢。

    “你有什么事儿?”高舜率先打破僵局,他知道依照二关此时的举措来看,十有八九是想问什么问题,却不知道从而而起。

    果然,高舜这么一问,二关立即松了口气,顺着梯子就爬,“小孩儿,你刚刚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喊了一声‘二关’吧?”

    高舜为二关的称呼微微蹙眉,听到他的问题后,眉头快速拧了一下,恢复正常,他奇怪地看着他,“没有。”

    二关的神情立即纠结了起来,“不可能啊,我这听力,要是在这种场合要是能听错,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高舜淡定地坐在一旁不再搭腔,二关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依不饶地问,“小孩儿,你实话说了吧,你肯定在哪听过我看过我照片吧,是越老大那里,还是三多子那儿?三多子应该不可能……应该是越老大吧?”

    “你认识越老大?”二关忽然兴奋地看着高舜,“他人现在在哪儿?有几年没见着他了,他现在在做什么?找媳妇了没?”

    高舜看着这样的二关,脸上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悲伤,然后打断二关连珠炮似的问话,“……我不知道你说得谁。”

    “嗨儿,看我,说越老大你不认识,龚越你该认识的吧?”二关期待地看向他。

    高舜动了动唇,本准备继续否认,脑中一根线动了动,最后带着半真半假的恍惚道:“龚越……名字有点熟,好像在什么新闻上看过。”

    “我们越老大都上过新闻了?”二关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对……好像是个什么明星受到恐怖袭击的新闻,你自己有时间去找找看吧。”高舜匆匆结束话题。

    也许是因为得了龚越的消息,自觉马上能联系到许久不见的兄弟,二关的情绪亢奋了起来,他看高舜还坐在这里,以为他是在弄什么无声抗议还是想证明自己的恒心一类的,便好心跟他道:“小孩儿,你别等了,回去吧。我们组长说不行,一般就真的是不行。”

    高舜瞥他一眼,心思动了动,脸上忽然做出懵懂的神情看向二关。

    二关一看他这神情,便接着道:“你同学那事儿,有蹊跷,反正不是普通情况,一时半会定不了罪。你要真想帮他,听我一句,还是能把他监护人给找来。你那同学……也真他妈够犟……”

    高舜一听似乎有眉目,不由顺着他的话道:“他怎么了?你们严刑拷打他了?”

    “怎么可能?”二关只差没跳起来反驳,这种动私刑的拷问是明令禁止的,别说做了,就是被“人民”怀疑了投诉了,也都够他们整组吃一壶的了。

    二关苦笑,“他吧,就是死活不吭声儿。两天了,我们也摸不清他的底儿,看样子像在等什么,也不知道是人还是事儿。是不是他干的,话得给两句话吧,不管是冤枉还是自愿替人抗黑……”

    “关孝河!”就在二关快要顺口说出点什么的时候,他们背后忽然一阵呵斥。二关猛地意识到自己差点嘴没把牢。

    他吃了一惊,瞪大了眼回头看了一眼呵斥自己的组长,又看了看跨坐在长椅上的高舜,随即讳莫如深地闭紧了嘴,站起身走到自己的组长身边去了。

    二关的组长,那个中年头顶微秃的男人,看了眼二关,似乎也有些惊讶。

    二关一脸苦笑,他平常确实不会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坐到那个小孩儿身边后,神经就不知不觉地放了松,该说的不该说的,到了嘴边就想往外倒,他这副样子,除了从前在越老大和三多子面前,出来后,就再没有过。

    二关苦恼,最后将今天出人意料的表现归咎为,是忽然得到越老大的消息,兴奋到一时大意了。

    在秃顶组长带着二关准备走的时候,高舜忽然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站到对方面前,拦住了两人,“我要见汪洋。”

    秃顶组长脸露不耐,“跟你说了,你不行,叫他监护人或者老师来。”

    “我是他监护人。”高舜镇定地看着秃顶组长道。

    秃顶组长和二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脸上纷纷带上了无奈,“小孩儿,你别闹了……”

    “为什么,你们不再查一下数据库呢?”高舜打断两人的话,直直地与秃顶组长对视。

    秃顶组长看着高舜这副神情,脑中一根筋也动了动,忽然,他快速转身进了办公室,大声喊道:“查一下,汪洋现在的监护人是谁?”

    高舜跟进去,半分钟后,一办公室人都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高舜,他们确信在两个多小时前,这个系统里显示的监护人一定不是这个叫高舜的刚成年的青年。

    高舜安之若素地站在那里,又半个小时候,高舜终于在二关的陪同下,获得和汪洋见面的权利。

    高舜安静地坐在长桌的一边,直到长桌另一边的门后传来脚步声,他才微微仰头,脸上表情微动,但站在他旁边的二关读不太懂。

    门慢慢打开,门后站着的身形更加单薄的少年慢慢出现在高舜眼前,高舜瞳孔缩放了一下,门全部打开后,站在汪洋身边的看守者让汪洋进去,汪洋才踏出一步,看到坐在长桌后的人后,整个人僵在那里。

    下一刻,他便本能地转身就要往回走,嘴里带了些慌乱地说道:“我不见……”

    “你信不信你再往回走一步,等你出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断你的腿。”高舜眼一眯,一直压抑的火气在看到汪洋扭头就跑的动作的瞬间,终于爆发了出来。

    汪洋僵了几秒,忽然暴怒地转过身,三两步走到长桌前,跟高舜隔着一条长桌凶狠而嘲弄地对视:“谁他妈让你来的?”

    “我不来,你就得进去蹲一辈子。”高舜眯眼,眼底射出火焰。

    汪洋双手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你他妈以为你是谁?我亲哥?还是我老子?你管天管地,管得到我身上吗?我蹲一辈子还是两辈子,跟你有屁关系?我今天就告诉你,高舜,我乐意进去蹲一辈子。事情就是我……”

    “啪!”高舜忽然站起身,眼睛通红地一挥手,狠狠一巴掌打到了汪洋的脸上。

    汪洋白皙的脸上立即出现了手掌形状的红印子,可见那一巴掌之狠辣。汪洋慢慢转过头,眼底漫着滔天怒火,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高舜,“你他妈敢打我?”

    就在刚刚,汪洋差点就口急认下了罪。

    这里可没有电视里演得那么光明正大,一旦你开了这个口,想再改口,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你最好明白,不是你干的事情,一辈子也别给我乱认。你要是不懂这个道理,我不介意把你锁在身边,直到教会你为止。”高舜一把揪住汪洋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近前,然后危险地在汪洋耳边低语。

    汪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随即,他用力准备狠狠推开高舜,却被高舜反手制住,就在两人间要暴动起来时,一旁的二关上前打断,“冷静点,如果是这种情况,你们就不用见了。”

    高舜怒火高涨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二关,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狐疑和关心,顿时明白,他现在要做的不是这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开汪洋的双手,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汪洋像是也被兜头浇了一头冷水,脸上虽然怒气未消,但理智也终于重新回笼,跟着高舜的节奏,慢慢坐了回去。

    第38章 决断

    再次坐下后,两人都冷静了许多,虽然自始至终汪洋嘴角都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说出的话里,五句有三句都是质问和嘲弄高舜的多管闲事,以及狗拿耗子。但总得来说,在高舜的耐心再一次到达临界点前,起码他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情况。

    这一次见面的时长是受到严格控制的,当二关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高舜虽然被汪洋这小刺头弄得一肚子火要爆,但还是在最后一刻,将对方揪过来,看着他的眼睛,硬声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对,什么都没说,就忽然消失了两个月……”

    汪洋一听他提这茬,本来还带着三分嘲弄笑意的脸立即沉了下来,脸上黑漆漆的,张嘴就准备呛声,被高舜快速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唇瓣,“你跟我闹没事儿,但是不能拿自己玩儿。”

    “你在里面还是什么都别说,我从外面想办法。最迟后天,一定先把你捞出来。”高舜和汪洋对视,“听到没有?”

    汪洋气鼓鼓地看着他,就是不应声,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挑衅光芒,高舜看得十分头疼,他狠狠吸了口气,忽而俯身到汪洋耳边低语了一句:“你的监护权现在在我手里,乖,你哥等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话音一落,汪洋就整个人怔住,直愣愣地立在那里。

    二关在旁看着这兄弟俩,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什么,只能对着高舜又催促了几声该走了之类的。

    高舜微微扭头瞥了眼二关,随即才无奈地松开汪洋,眼中带着锐利的精光,直直地扫了汪洋最后一眼,才起身跟在二关身后准备出去。

    就在高舜人要踏出门外时,汪洋忽然低声道:“你会后悔的……”

    高舜一愣,蹙眉回头看他,“什么?”

    汪洋脸上洋溢着一种奇异的神情,像是茫然,又像是担忧,还有一种隐隐的决断,他看着高舜,神采奇特,带着些挑衅和肯定地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做的一切的!”

    高舜原地呆了几秒,咀嚼了一下汪洋的话,像是回味过来什么,又像是看透了一样,他比汪洋更坚定地回话道:“不可能!”

    说完,转身跟着二关走了出去,铁门慢慢地合上,高舜和汪洋最后对视的视线被阻断,汪洋最后的眼神里映着一种倔强的笃定的光,高舜最后对他勾起嘴角。

    当汪洋完全看不到了之后,二关才忽然道:“你那样对他没好处。”

    高舜侧目看他。

    二关指了指合上的门,示意自己说得是汪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前后两小时,就能在不经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弄到那小子的监护权,但是,你刚刚其实应该让他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宗案件涉及了七条人命,以及咱们市目前最大毒品交易量。就算所有的证据目前都指向这个小子,但用屁股想想,我们也知道不可能是他一个小毛头干的。你现在让他什么都别说,不是帮他,是害他。”

    二关认真地看着高舜,试图说服他,“只要他随便说点什么,能有助于案件进展,就算最后证据还是对他不利,我们都能将他转为污点证人,加上他没有成年,最后才能从轻处理。”

    高舜勾了勾嘴角,“你也说了,是从轻处理,而不是不处理。他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他承担这些。”

    “先不说他到底知不知道里面的条条道道,如果真的知道……你觉得他今天说了,牢子里呆几天,出来后,他还有宁日?还有生路吗?就算跟他关系不大,那些人也会变成跗骨之蛆永远攀附在他的骨髓上。这一点,我觉得你们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才对。”

    二关睁大了眼看他,高舜无视他的震惊,继续道:

    “三个月前……你们组里才有一个警察被逃掉的毒枭报复,灭了全家。”

    二关忽然沉默,不吭声地带着高舜往外走,直到除了羁押所的大门,他才猛地一回头,眼里是血红的恨意,“所以,老子才不能放过里面那个小毛贼,他妈的,我们为你们做牛做马,剿灭一个又一个社会毒瘤,而回报就是全家被灭?”

    “没有宁日又怎么了?没有生路又怎么了?老子们扛着子弹雨,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些就是应该,他一个社会小渣滓就不能……唔——”

    二关后半截话被忽然快速锁在喉咙上的铁腕给堵了下去,他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放大,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和些微不易察觉的恐惧。

    高舜慢慢松掉手上的劲道,眼里闪过恼怒,也有些对不住兄弟的愧疚,最后,他低哑地道:“别让我再听到骂他的话,小孩儿是我没教好,可以骂我,别挑他的刺儿。”

    二关摸着脖子猛咳了两声,眼里对高舜的防备和探究变得更浓厚,高舜本事不凡,在一个多小时前,亲眼见证了监护权转换事件后,他已经略有所知。

    但他只觉得这是高舜背后站着的势力,或者依靠着的什么人什么后台,他从部队出来后,在这里混了这么久,什么牛鬼蛇神光怪陆离的事情见得多了去了。比高舜神通广大的他也见过几个。但高舜这身手,却完全不在他的预料里。

    他自诩身手是他们队里顶尖的,即便高舜出手的很突然,但也不可能就这么一招就制住了他,还将他的生命捏在手心里。

    二关能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刚刚,如果高舜有心,手上微微一用力,他的喉骨就会断掉,小命儿也就离他而去了。

    想到这儿,先前升起的怒火开始慢慢地落下去,冰冷的理智一点点回笼,最后,他直起身,直直地看向高舜的眼睛,像是想看出点什么,“是我不对。既然选择穿这一身皮,就不应该有抱怨,你那弟弟……”

    二关像是想说什么,最后顿了一会儿,还是换了话题,“你准备怎么做?”

    高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二关咬牙,“你刚刚跟你弟说得那些话,我也听到了。在这宗案子里,他要什么都不吐,就想被捞走,除非你炸了我们整个组,不然就绝不可能。”

    高舜微微挑眉,“我知道。”

    在二关追问之前,高舜话锋一转,“你们排查了这么久,怎么也该有几个准嫌疑犯才对,能说说吗?”

    二关眉头一拧,“你到底想干嘛?”

    高舜迈步朝外走,侧目看二关,“你们查了这么久,圈定了几个嫌疑犯,但是一直摸不到确凿的证据,又没有肯开口证人。总而言之,你们查到现在,心里一定有数,犯事儿的到底是谁,但是证据和证人你们都没有,所以才一直束手束脚的,现在把所有心思压在一个明显被下了套的小孩儿身上。”

    二关看高舜这么直白地指出他们的现状,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出言挽回点面子,但又不知道从哪开口。

    “所以,你把名单给我。”高舜微微眯眼,像是谋算什么一样,“明天中午前,我帮你们挖出证据来。”

    “你准备怎么弄?那几个人现在油滑得很,我们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不是正规渠道弄到手的,根本不能做为证据的。”二关拧着粗眉有些不解地看向高舜。

    高舜冷静地道:“这你别管,反正我保证弄到手的东西能给你当证据用,甚至……也许还能帮你弄到几个证人。”

    二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良久之后,他才道:“我有个条件。”

    “说。”

    “带我一个。”

    高舜蹙眉,张嘴就欲拒绝,但二关却抢在他前面道:“我不想我兄弟一家三口死不瞑目,我只是……对那些条条框框有些失望了。”二关咬着牙低声道。

    高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点头,“行,但你只能跟着,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许多说,也不许多问。”

    当天下午,二关直接给组里挂了电话,请了假,开着自己的小破车,带着高舜在g市转了起来。

    二关在高舜的要求下,带着他在各种电子产品的卖场,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批发市场里乱转悠,在高舜采购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后,两人直接回了二关在g市的房子。

    高舜示意二关将门窗关好后,从采买的东西里摸出了一些工具,拿起一个手机就开始拆,拆完后,又扒拉了一个收音机开始鼓捣。

    一样一样,从电子产品,到批发市场里的一些钓鱼线,从一些药房里的常用药物,到卖场里的一些女士化妆品。高舜自坐下后,手就没有停过,整整八个小时候,当时针指向十一的时候,高舜才终于停了下来。

    “好了。”高舜将其中的几样东西给收拢起来,其他的全部扫到一边,“这些可以处理掉了。”

    二关神奇地瞅着高舜和他面前的几样东西,“这些都是什么?”

    “好东西。”高舜道,顺便摸出两样递给二关,“你的枪今晚不能用,用这两样。弩箭和催泪弹。小心箭头,弩箭上抹了迷魂药,沾上一点,就能让你神智不清,问你什么说什么。”

    二关惊愕,“这些……合法吗?”

    高舜:“……不要算了。”

    二关抢过来,“我擦,你怎么跟机器猫似的,这种东西都能弄出来。你今晚到底准备干什么?”

    “找点说真话的人。”高舜最后一次瞥向二关,“你要是心里有坎,就躺你床上去,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明天一早,该有的东西都会出现在你们办公室就对了。”

    二关瞬间严肃了表情,“老子不是怂蛋。”

    是夜,g市几个平日里装腔作势的老混蛋们一个接一个地,无一幸免地糟了秧,时至凌晨,当高舜带着二关七绕八绕,甩掉几波人后,回到二关的住所时,二关才将脸上的面具往地上一扔,神清气爽地道:“干,这么多年,就今晚最爽!”

    高舜不吭声,快速地扔下背包,对二关道:“将所有的东西拿去烧了,灰烬分十份,扔到附近的海域去。”

    二关认真地点头,“我马上去,你呢?接下来准备怎么弄?”

    “找一个最嚣张的老家伙,将他的视频放到网上去炒作。”高舜头也不抬地打开二关的的电脑,先更改了ip地址,又设置了几个程序和防护软件后,才开始动作。

    “但你昨晚不是……”二关有些困惑。

    高舜抽空看了他一眼,“这才是最后一步,让那些老家伙知道,这不是玩笑。不然以那些老家伙的油滑,不出三天,一定能让他们想到解决办法。”

    二关一听,不住点头,“行,你先弄着,我去销毁那些东西。”

    高舜点头,刚好一个视屏已经上传完毕,高舜在视屏旁边做了点手脚,保证不会被网络警察立即查封,然后才退出系统,然后等着效应的出现。

    高舜上传的这段视屏正是他们昨晚的杰作之一。昨晚,高舜将二关给出的名单仔细研读了一番,并在二关的帮助下,将名单的人与本市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几个大佬的关系全部圈了出来。

    二关起先还不明白,高舜做这个人际谱干什么。因为虽然名单上的人大部分不是本市的,但与本市几伙势力的关系都是联在一个利益圈里的,关键时刻都是会环环相互的,这才让他们插不进针去。

    而是本市的那几个,不是这里盘踞多年的势力蛇头,就是蛇头的二代子弟。谁都知道,他们陷进去了,上面那些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等到高舜带着自己潜进了人物关系网上几个边缘化的大佬家中后,二关正一边懊恼自己居然差点成了拖高舜后腿的人,一边赞叹高舜的身手和本事时,在看到高舜的举动后,瞬间明白了高舜的意图,同时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绷不住的抽搐——这小子,真他妈够毒,够高杆,也够不要脸。

    他用自制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倒了外面一群人后,直接奔着那个大佬的房间,将大佬给扒光光,喂了他和他身边四五个心腹一点“好东西”后,就架起了视频在旁边录像。

    虽然高舜从头到尾都带着面具,将自己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但是二关还是能感受到高舜面具下的那种快意,因为他自己看着躺在床上哭爹喊娘的那坨肉,心里也止不住涌起一阵阵的快意。

    平常天天揣着好老百姓面具,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一群恶棍,在这一刻,全部不分你我地搅在一起,像猛兽一样,蹂躏着最大的那个恶棍,然后在他们都力竭了之后,高舜才轻飘飘扔下几张纸,纸上留下他们的要求:带着证据和证人,去警局里将名单上那几个嫌疑人所犯的事,一条一条给罗列清楚了。

    如果不照做,明天他们就会成为最新的网络名人,甚至世界名人。

    对于这群人的心理,二关还是比较懂的。

    混地界的,谁身上都肮脏,也不排除有几个人也许就是变态,好的就是这一口。但是再怎么喜好,那也是自家的事情,被人拿到台面上当喜闻乐见的八卦看,可就失了威名,以后还怎么带领下面的人。

    再者,高舜选得这几人,本来就是人物谱里手里握着一些东西,平日里是和那些名单上的人交易的本钱,但本身又不是核心圈的,就是那几个人真的被提溜了出去,也绝对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伤害的。

    两权相害之下,谁轻谁重,心里都是有杆秤的。

    再加上高舜最后这一举,二话不说,先放一段视频上去,不信邪的,大可以试试。

    ……

    高舜坐在电脑前,点起了一根烟,看着短短时间内,点击过万的视频,嘴角勾了一下。

    二关这时也兴奋地冲了回来,“成了,组里刚刚来电让我赶紧过去,来了几波人说要揭发举报名单上那几个人。”

    高舜看了他一眼,“我弟能出来了吗?”

    二关一愣,挠头,“这……得问我们组长。”

    高舜点头,“你帮我去问,我去羁押所门口等。”

    当天下午,羁押所的大门前,汪洋单薄的身影从大门里慢慢走出来,风一吹,他身上夸大的汗衫和吊裆裤都贴到他身上,将他瘦削的身形都勾勒了出来。

    高舜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前看着他。

    第39章

    两人在羁押所的门前碰面后,双方都一言不发,直愣愣地互相看了一会儿后,还是高舜率先开口:“走吧,回家。”

    汪洋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舜,继续保持最高的沉默是金品质,跟在高舜身后,不质疑,也不反驳,更没有暴跳如雷或者讥讽嘲弄,使得高舜都不住地侧目看他。而汪洋如一无所觉一般,木着脸,安静地跟在高舜身边,与他的步伐出奇一致地走着。

    高舜忍住想扯他脸皮的冲动,看了他一会儿,心里一个念头冒出来,也不往二木定的旅馆方向走了,眼睛四外扫了一圈,找着一个点,定位了一下,就带着汪洋朝那里走去。

    直到走到近前,汪洋才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带着他来了什么地方——一家理发店。

    汪洋的脚不动了,高舜站在门前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促狭的捉弄:“跟上啊。”

    汪洋摸不准他想干什么,原地站着不动,只睁着一双大眼睛迎向高舜的眼神,好半晌,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冷幽幽地冲高舜勾了勾嘴角,那意思像是在说——今天的所有,以后都是要还的。

    高舜摸着下巴琢磨他那表情里的意思,还没得出结论,汪洋已经擦着他的边儿,进了理发店,径自坐在了一张理发椅上,一个瘦高挑染着一头紫色头发的青年一扭一扭地走过来。

    “兄弟,补染还是换色?”对方捏了捏汪洋一头及肩碎发,很懂地介绍:“不过你这发型不太时兴了,要不要换一个。把头顶做蓬,上面打薄,下面接一段。再染个三层色,拉风爆了!这是我们这里最新款,出去能迷倒不少小姑娘。”

    汪洋隔着镜子看着走进来的高舜,嘴巴动了动:“问他。”

    紫发青年愣了一下,回头看高舜。

    高舜比了个手势,“染黑,推个板寸。”

    “啥?”对方傻眼。

    高舜瞥了他一眼,再次重复。

    这次不止对方,连汪洋都有些坐不住,屁股在椅子上动了动,看了又看高舜,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符合道:“听他的。”

    “啊哟,小帅哥,又不是劳改,推什么板寸啊,再说你这发质这么软,板寸推出来,也立不起来,反而衬得人难看!”紫发青年说着,忍不住斜视高舜,“别听外行人叽歪啊,他们哪懂什么风格和造型啊,小帅哥,我看你眼光就很不错的。”

    高舜阴测测地瞄了一眼紫发青年,看得他有些哆嗦,老实地闭上了嘴。最终,汪洋的板寸没推成,但那头五颜六色的毛发也没留住,乖乖地染黑后,剪成男生常见的那种短发,比板寸长一些。

    看到汪洋最后的样子,柔软的黑发乖顺地垂在头颅上,一张美丽到雌雄莫辩的脸也终于第一次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高舜上前,一样一样地将汪洋耳朵上的饰品给拿了下来,最后,忽略他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只看脸的话,相信任何人都觉得,这是个乖巧的少年。

    汪洋透过镜子看着这样的自己,是陌生,也是不习惯,他微微撇开眼,最后又忍不住认真看了一眼,同时也看到了高舜眼底闪过的满意和惊艳,他微微抿唇,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自己不那么难以接受。

    一旁动手剪发的紫发青年看着这样的汪洋,眼中不但没有认可,反而不住闪过可惜可惜的神色,像是觉得这样的汪洋才是暴殄天物,丝毫没有品位。

    高舜却不管这些,径自满意地掏了钱。随后带着汪洋继续往旅馆走。

    一直呆在旅馆里等消息的二木,开门看到站在高舜身后的汪洋时,先是有些愣。因为没认出来,等到看清了长相后,顿时高兴地蹦了起来,跃过高舜就要去拉汪洋的手。

    “汪洋?!是你?!你出来了!!”

    汪洋脸上略有些挂不住,但看到二木发自肺腑替自己高兴的样子,勉强也在脸上挂起了笑。

    高舜侧目看他这副表情,心里微微觉得好笑,汪洋从踏出羁押所开始,一张脸就没什么表情,他让走东,汪洋绝不跑西,他让上车,汪洋也不会故意犟着。

    就连他一向看得宝贝不让动的头发,和那一身叮叮当当的骷髅饰品,也都面无表情地让高舜在回来的路上全部给收缴了。

    但这样的汪洋可不是高舜愿意看到的那个汪洋,他宁愿对方暴跳如雷的反抗,再被他镇压,也不愿意对方这个样子——整个人冷冰冰的,像个冰碴子似的,故意把自己冻起来,不显露一点自己的真实情绪。

    既不给高舜好脸色,但也不表现出生气暴跳或觉得丢脸挂不住面子的表情。就像是,将高舜和其他所有人与事等价,在他眼中一般无二,所以他连装相都懒得装。

    两人一路上连句正面交流的话都没有,就这么沉默地走了回来,直到现在,汪洋脸上才露出了点正常的神色。

    高舜看二木将汪洋拉进去,自己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说道:“你们先在这里聊着,洋洋最好去洗个澡……”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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