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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黑客]比特狂潮 作者:俞恨容

    第3节

    第13章

    只见来者手脚并用地从高高的钢管上滑下来,罗子昕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少年人的模样,穿着斯文,像是个富家少爷,手中还捏着半截板砖。

    那人的表情却很是古怪,似乎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一开口,就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罗子昕,你竟然也有这样的过去……”

    “呜……!”正在这时,摔在地上的大狗龇着牙爬了起来,狗头上似乎被开了一个口子,正往外流着血,当时的罗子昕不知道什么叫丧尸片,但如今的情形也足够让他晚上做噩梦。

    那人也是脸色一变,一把将罗子昕拉起来:“快跑!”

    “我……嘶……”罗子昕一个踉跄,脸色发白。

    “受伤了?能跑吗?”

    “可,可能不行。”

    “啧,”那人把他放下来,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呆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它!”

    说着,他把手中剩下的半块板砖扔向大狗,成功地把后者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暴怒的大狗毫不犹豫地流着口水和血水向少年追去。

    罗子昕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系列变故,身体还在心有余悸地微微发着抖。他拿手碰碰左脚,顿时传来一阵锥心般的剧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晚的气温迅速地降下来,四月底的天气依然寒风瑟瑟,罗子昕先是让疯狗一路追赶,后来又担惊受怕冷汗津津,这会儿被风一吹,直接冻成了一条冰棍儿。

    男孩吸吸鼻子,抱着电脑可怜兮兮地缩在空无一人的工地里,也不知道那个半路上救他的人现如今怎么样了,时间应该过去了很久,他有没有摆脱那条狗?他……还记得有个人被留在这里吗?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罗子昕循着声音望去,惊喜地发现正是那人去而复返。

    对方从工地外跑来,看到罗子昕,脸上的表情这才一松,双手撑着膝盖喘匀了气,询问道:“罗子昕,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罗子昕赶紧挣扎着站起来:“谢,谢谢你!我的脚可能扭到了……”顿了顿,他又尝试着问出心底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是罗子昕?”

    对方却只是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当中似乎蕴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有吃惊,有感叹,有怀念,甚至还有些啼笑皆非。

    静默了一会儿,那人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脸上的情绪停在了无奈上,摇摇头背对着罗子昕蹲下身,说道:“上来吧,我背你。”

    “我……”

    “赶紧的,你难道还能自己走?”

    子昕犹豫了下,还是乖乖坐到了对方背上,手上拿着电脑环过对方的脖子,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道谢:“辛苦你了。你是谁?……是不是认识我?”

    那人背着他直起身,才缓缓开口,却是避开了后面的问题:“戚行初。”停顿几秒,他又强调了一遍,听起来简直有些神经质:“我是戚行初。”

    然后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对还是小孩的他,心平气和地做自我介绍么……”

    “什么?”罗子昕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背着他的人声音有些闷闷:“我家就在附近,先带你去那里吧。”

    两人走在安静的夜路上,路旁只有零星几盏昏暗的灯,背上人肉少不重,尖尖的下巴不时磕到戚行初的肩膀,虽然不难受,但却让他心绪纷乱。手上微一用力,把男孩柔韧的大腿往上托了托,看清对方手中一直牢牢抓着的电脑时,行初瞳孔微微一缩,不着痕迹地问:“这么晚了,怎么会让狗追着跑?”

    罗子昕讪讪,把自己从电器回收站出来遇到狗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戚行初点点头,又问:“会用它了吗?”

    子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指什么,提到电脑,他的语调就变得轻快起来:“应该可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是一种简易的280系列微型机,它……”

    罗子昕一顿,突然说不下去了,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透过自己手臂间的缝隙看到了戚行初的侧脸,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微微皱着眉,对于罗子昕来说,别人对这类话题露出兴致缺缺的反应,在他十几年的岁月中实在是太常见了,他的神情顿时萎靡下来,向来不善跟人打交道,这时候只以为戚行初和其他人一样不感兴趣,甚至可能根本听不懂,便讷讷地闭了嘴。

    两人一副狼狈的样子来到戚家,开门的是一名中年美妇,行初是米籍华裔,他的家庭在很久以前就迁居米国,现如今恰逢清明,而环江镇据说是他的三外公过世的地方,戚妈妈这才回国扫墓,往年行初都是随父亲留在米国的,这次却硬是跟了过来,和母亲暂住在一个舅舅家。

    这么做具体为何,恐怕也只有戚行初心里最清楚。他向自家母亲说明了子昕的情况,妇人听得连连惊呼,不住地在两人身上反复询问有没有受伤,这让罗子昕有些不好意思。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回去的,但是戚行初却强硬地把人扣下来,直接说第二天送他上学。罗子昕性格温软,辩不过他,便向戚妈妈借了电话,往家里说明情况。

    罗辉在电话那头很是为男孩的脚伤着急,毕竟他自己就是因为受了外伤而耽搁掉的,父子俩一个样,都不是那种厚得下脸皮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执意借车把子昕接回家,但是戚行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还没搞清楚现在罗子昕的具体状况,又怎么可能轻易把人放走,见双方僵持不下,索性夺过电话直接挂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难道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这下罗子昕更愧疚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由对方指挥,叫他洗澡就洗澡,叫他睡觉就睡觉。

    因为是寄住在亲戚家,已经没有更多的房间,所以两人凑活着挤在一起过夜。罗子昕稀里糊涂地把自己洗干净,换上戚行初的睡衣,手长脚长的,他只能把袖子卷起来,行初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然后翻出药酒,让男孩坐在床上,自己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对方的左脚托在手里观察,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伤处,脚的主人顿时往后缩去,被他牢牢捉着。

    “还好,没骨折。”戚行初往掌心倒了点药,在男孩的倒抽冷气声中,慢吞吞地揉起来,而他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上一世,武装直升机的轰鸣声盘旋在城市的天空之上,向一栋老旧的居民大楼快速地集结,那是一个城市的冬季,刚刚下完大雪,满地银白,直升机降落时带起的气旋扬起人们各色的头发,地面上是全副武装的装步战车,真枪实弹的士兵穿越街巷,包围了整栋大楼,里面所有不明真相的居民都在顷刻间被控制住。

    当军队闯入那个男人藏身的房间里时,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所指向的,是一个已经完全失去行走能力的人。他静静地坐在一张木质椅子上,左脚踝因严重的关节炎几近溃烂,面前是荧荧闪烁的电脑显示屏,人已经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得脱了形。

    当时这个人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饱含了神经质、决绝、疯狂和令世人恐惧的鬼才,他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下,放在键盘上的手敲了一个键,窗外盘旋的直升机就当场失控,没头苍蝇般互相攻击,或者直接相撞在一起,在空中爆出激烈的巨响和火光。

    他还记得军官扭曲着脸大喊“快控制他”,那些虎狼一样的军人们把毫无反抗之力的恶魔从椅子上拖下来,反铐住双手,男人木着脸,眼神却像洪荒凶兽,在被套上头罩前,他透过人群看向自己,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那几个口型让戚行初连续做了两年光怪陆离的梦魇。

    他说——

    戚行初,干得不错啊。

    “戚行初,怎么了?”男孩软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抬起头,同样的一张脸,却比那时候稚嫩得多,懵懂、纯良、无害,黑色的双眼一眼就能望到底,就连提出微不足道的请求时都小心翼翼。让人不敢相信,几年后上面的神情会完全变成另一幅光景。

    强烈的反差让行初几乎产生一股精神错乱的感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甩甩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手中的药酒已经被自己完全揉干。

    戚行初摇摇头,收起了药酒:“睡吧。”

    等他放好药走回床边,却发现男孩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戚行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一沉,他像被触到逆鳞一样,反身用力把人摁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了对方的脸,语气不太好地命令道:“睡觉!”

    罗子昕被他弄得有些疼,迷惑地看了对方一眼,还是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温顺地闭上眼睛。

    写字桌上,静静地放置着他从回收站买来的ser微型电脑。

    戚行初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盯着罗子昕侧脸柔和的轮廓有些怔忡,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想——罗子昕左脚的沉疴,就是在现在落下的吗?

    如今回想起来,上一世的今夜,自己并没有跟随母亲来到华国,当然更不可能听到外面喧闹的狗叫声而走出来,在这里救下他,那罗子昕……他那夜最终的结局又会是怎样,有没有受伤,多重的伤;有没有回家,怎么回的家?

    ……

    谜题层叠,但这一切可能都已经无从考证了。

    他又把视线转向桌上的电脑。

    当初戚行初发现自己有幸重活一世的时候——没错,他来自未来,在见到罗子昕之前,曾设想过任何可能,甚至考虑过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让面前这个如今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人,永远不能再使用电脑,以免惨痛的历史重蹈覆辙。

    但是当年幼的男孩缩成一团,小猫一样喊着救命的时候,他的心里不可抑止地升起一个疑问,这个平凡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弱小的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后世那样……?

    第14章

    林光和李昀泽垂头丧气地整理好他们的宿舍,拖着沉沉的行李袋走出校门,两人留恋地回望,三年多的大学生涯,给他们带来了无比丰富的回忆,有欢笑也有痛苦,但这一切,都将在今夜划上句号。曾经的雄心壮志,在毕业设计出现纰漏,得知自己拿不到毕业证的那一刻起,瞬间崩塌。

    “唉。”林光沉沉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才是我们应有的结局,从那台电脑坏掉的时候,我们就应该预知到的。”李昀泽吸吸鼻子。

    “你说得对。”林光声音闷闷。

    长途巴士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他们互相道别一声,提起了行李。

    “等等,等一下!——”远远传来急促的呼喊,声音有点像他们的教授,两人神色黯淡,只以为是产生了幻觉。

    “林光,李昀泽,你们两个混小子要去哪里啊?!”后领陡然被人在背后逮住,一只脚跨上巴士的两人惊愕地回过头,只见他们年近半百的老教授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愠怒地看着他们。

    “……教,教授?”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我才刚向学校申请,特批了两个保研的资格给你们,一眨眼反倒给我往上递退学申请?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导师放在眼里!”

    “啊?我们的毕业设计不是……”

    “对啊,就是你们的毕业设计!我告诉你们,别以为现在学得好了,翅膀长硬了,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跑去投奔别的重点高校!难道你们忘了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两人彻底迷糊了:“什么?”

    “我是说!”教授喘匀了气:“你们做出这么好的毕业设计,我很满意!我很欣慰!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念研究生,我愿意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们!听懂了吗,嗯?”

    “……教授!”林光闻言,当时就双膝一软跪下来,抱着老教授的双腿哭道:“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实在无以为报,我发誓,今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学,再也不看电视剧了!”

    ——

    第二天一早,戚行初不知道从哪儿推出一辆自行车,载着罗子昕赶去学校,而ser毕竟不好被一同带去,就先放在了戚家,计划晚些时候行初再来学校,连带着那台电脑把人一起打包送回去。

    自行车磕磕绊绊地穿过小镇的街道,载人和被载,对于自行车上的两位来说,都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罗子昕站在校门口,回头向戚行初道别:“谢谢你!戚行初,你……”

    “嗯?”

    “你真是个好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那人骑着的车似乎剧烈地晃了晃。

    男孩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扶着墙走进了学校,去往教室的一路上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直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师夹着书本走上讲台,方才恍然大悟,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罗子昕!你的课本呢?”最可怕的语文老师皱着眉沉声道:“还有你的作业!”

    一阵风吹过,两手空空来到学校的某人冷汗掉下来:“老,老师,我可以解释的……”

    “教导主任或许会愿意听你解释!”

    可怜的、瘦弱的、无辜的小男孩被押到了教务处,硬着头皮在门上敲了敲。

    “进来!”屋里传出教导主任不耐烦的声音。

    子昕战战兢兢地走进去,身后的门被语文老师狞笑着关上,他的心也跟着哇凉哇凉的。

    “什么事?”教导主任似乎在忙着什么,背对着罗子昕问了一句。

    他咽咽口水,努力组织措辞:“我……”

    “咚!”有些上了年纪的女教务人员愤愤地踢了一脚面前的传真机,直起腰揉着自己的肩膀。

    某人自动消了声。

    教导主任转身看了他一眼:“等等。”说着,拨开男孩从架子上取下一沓崭新的传真纸,放进传真机,启动开关。

    传真机发出工作的嗡嗡声,很快吐出了一张张印上了字的纸,女人拿起来一看,愤愤地骂了句“怎么还是这样!”,随手把纸揉成团,扔在了地上。

    罗子昕局促地站在那里,一团纸正好滚到他的脚边,男孩弯下腰捡起来,展开看了看,白纸上好几条无规则分布的黑线,挡住了打印在上面的文字让人看不清楚,这显然是一份失败的印品。

    他对正在捣鼓机器的主任,小心翼翼地说:“或,或许您可以擦一擦反射镜头……”

    “什么镜头?”

    男孩尝试着挪近些,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大胆地蹲在了传真机前,一只手揭开机盖,另一只手的食指凑到嘴前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笔直地从一个角度向机器里伸进去,小小地挠了两下。

    然后他把手抽出来:“好了,再试试吧。”

    教导主任满面狐疑,不抱希望地按下了工作键。

    文件被打印出来,黑色的字体清晰地呈现在白纸上,着墨均匀,没有任何杂质。

    “好啦,好啦!”中年女人高兴地站起来,赶紧打完剩下的传真,装进文件袋里就跑了出去,罗子昕下意识地追了半步,脚一疼,最后只能呆呆地被扔在了原地。

    教导主任踩着黑色皮鞋跑过走廊,敲响了校长室的胶合板门:“校长先生,这是期末考试的试卷和标准答案,请您过目一下。”

    头发半白的老校长接过文件看了一遍,满意地称赞道:“陈老师,你做事很有效率,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次的年终奖金非你莫属。”

    陈姓女教导主任回到她的办公室,一抬眼看到罗子昕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她此时心情颇好,坐下来笑眯眯地招呼男孩:“你怎么还呆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和老师说。”

    “作,作业没带来……”他试探着开口。

    “哦,这么粗心啊,那就赶快去补好吧。”

    “连,连课本都没有……”子昕瑟瑟发抖地说。

    “那么以后要记得带哦。”

    “语文老师让我写检讨……”

    “唉,她就是为人太不知变通啦,小孩哪有不犯错的时候,没必要这么苛刻啦。”

    某人于是乘机说:“这次的语文期中考试没及格……”

    “那可要继续努力啊!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请教老师!嗯,这样好了,这次我就不通报你家长了,只要你把地上这些废纸收拾好送去切碎掉,就当将功补过吧,记住,纸上的内容一定要销毁得一干二净,绝对无法再复原!”

    “好!”

    罗子昕心满意足地把地上的纸归拢在一起,抱在怀里走出了教务处。

    半个小时后的后勤处,他蹲在文件切碎机前,看着放进去的文件被切成一条条拇指粗的纸条,男孩伸手从残骸中拿出一张,因为字体比较小,这张纸条上的解题步骤依然保留了大半。

    子昕略一思索,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他,便悄无声息地拧开了切碎机的机盖……

    五分钟后,男孩从后勤处走出来,拍拍双手,抚平衣角,扶着墙慢吞吞地离开。

    一名年轻的男老师手中捧着出题错误的废卷,恰好和他擦肩而过,前者疑惑地看了男孩行动不便的脚一眼,也没多在意,走进了后勤处。

    来到后勤处唯一的一台切碎机前,男老师熟门熟路地放进纸张,按下了启动键。

    一阵比往常剧烈得多的颤动从切碎机上传来,他拿拳头在上面砸了一下,机器顿了顿,哗啦啦吐下一堆切碎的纸。

    年轻的男老师捻起一根纸条放在阳光下盯着看,龙须面一样的纸条让他的双眼变成了斗鸡状,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傻笑,他唰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带,高举起双手大喊:“……内力,我真的拥有内力了哇!”

    第15章

    下午的时光如约而至,子昕把受伤的左腿伸直,手搭在曲起的右膝上坐在操场边,看着班里的同学们在体育课上挥洒青春的汗水,作为伤员,他被允许不参与任何体育训练,这对于处在青春狂躁期的其他男生来说或许是个折磨,但对于罗子昕却是个难得的清闲,因为这让他可以有时间思考问题,而他用来思考的时间,永远都不会足够。

    “子昕,接着!”

    从打篮球的一伙人中传来一副熟悉的嗓音,紧接着一件厚实的冬季外套,带着男孩的汗味罩在了罗子昕的身上,他赶紧把衣服扯下来,看见自己的同桌刘畅正蹲在自己身边,拿起一瓶矿泉水猛灌。

    “呼……爽!”刘畅喝完水,痛快地叹息一声,转头看向男孩:“一个人在这里,闷吗?”

    罗子昕摇摇头:“没有。”

    “又在发呆?”高个子同桌一脸阿谀:“期中考完了,马上又要期末考试了,不知道下次这么畅快地打篮球要等到什么时候。”

    坐在地上的某人附和地点点头。

    “唉,可恶的考试,老师上课讲那么多,根本不知道最后要考什么,要是这次考不好,我一定会被我爸打死的!”

    某人说:“我知道考题,你想要不?”

    “开什么玩笑呢,”刘畅没好气地笑骂,突然眼神定格在了远处,伸手扯扯罗子昕:“快看,那个……不是咱们生物老师吗?”

    子昕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之前在后勤处和自己擦肩的年轻男老师,只见那人站在一棵树下,饶有其事地扎着马步,双手反复做着运气的动作,接下来两人便听见他发出一声暴喝,闪电般挥出一掌劈向大树。

    大树很不给面子地纹丝不动。男老师脸上渐渐显出一丝失望,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刮来一阵风,将那棵树的树冠吹得飒飒作响,树下的某位老师顿时喜笑颜开。

    “隔山打牛!我领悟了隔山打牛!我真是旷世奇才!”男老师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快乐地在校园里撒丫子奔跑。

    刘畅机械地把头扭回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罗子昕摸着下巴:“可能是突然发现,龙须面很好吃?”

    “同学!同学!”两人正说着话,那男老师却向这边跑来。

    “老,老师……什么事?”

    “听我说,孩子,老师有内力,现在就给你运功疗伤!”生物老师一下就蹲在了罗子昕面前。

    “不,不用了!”

    某个伤员顿时吓出了冷汗,受伤的左脚躲避不及,一下就被对方抓在了手里。老师把手搭在他的脚踝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豆大的汗珠逐渐从额角流下。

    罗子昕双手后撑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对方为自己“运功”。

    过了一会儿,老师放下了他的脚,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了,我已经为你接通了经脉,现在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而且将来习武也会事半功倍,孩子,站起来吧!”

    罗子昕将信将疑地收回脚感受了下,很惊喜地发现——

    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

    “快,勇敢地站起来!”老师催促道。

    子昕不由向他的好同桌投去求救的眼神。

    刘畅强憋着笑把人扶起来,转头一脸严肃地对老师说:“多谢师傅出手相救。”

    打发走生物老师后,刘畅也休息够了,再次兴高采烈地投身于体育事业中去,留下罗子昕一个人在原地,继续构思之前被打断的想法。

    至于构思的是什么,当然就是那台ser310。

    罗子昕平日里天赋并不显露,只有遇上电子这方面的东西时,才会展现出骇人听闻的一面,昨天晚上得到ser,包括之后借住在戚行初家里,他在匆忙中只是粗粗审视过一次电脑,却是已经将它的原理构造摸透了个大概,而现在摆在男孩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给这台微型电脑配置外设装置,将它从一个只能用来编程的大板,改造为一台能与个人完整电脑具有等价功能的机器。

    他记得ser可以提供两个并行通讯外接插座,分别是模数转换与数模转换,可以有8个模拟输入通道,满量程输入电压为5伏,分辨率8比特,无需外接零点调整和满星程调整电路。如果加上内带三态锁存器的芯片,直接与微机接口,那么它的理论转换时间就是10秒左右,而时钟频率要求不高于6千赫兹……

    严谨的推论在男孩的脑海中飞速地成形,他一手撑地,辛苦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左脚似乎真的不那么疼了。

    男孩现在最需要的是纸和笔,让他可以淋漓尽致地演算,而子昕环顾四周,入目却只有飞扬着尘土的操场。他在原地急切地张望了一番,当看到操场一角的那片沙地时,双眼一亮。

    子昕慢慢地挪到沙地前,在地上捡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飞快地在沙地上写下在他脑海中不断演算出的结论,一个个部件的配置要求被推算出来,由这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男孩赋予全新的生命,在他的王国统治下,发挥自身全部的价值,一丝一毫的资源都不浪费。

    日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西斜,体育老师命令集合的哨声随之响起,罗子昕写下最后一个参数,丢下树枝放眼望去,六米见方的沙地遍布字迹。

    “罗子昕,集合了!”刘畅向他走来,招呼道。

    “嗯?……哦,就来!”

    “这是什么?”同桌好奇地走近沙地,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形也随之进入他的视线:“好啊你,我还在想你后来跑到哪去了,原来是一个人在沙地上乱涂,要是被那群闲得没事做的老师发现……”

    罗子昕闻言,脸色一垮。

    “现如今嘛……”他的高个子同桌得意一笑:“谁叫你遇上的是我呢——要不要我帮忙?”

    “要,当然要。”

    “好嘞!”刘畅回头向人群喊道:“老鼠、油饼,还有你们几个,全都过来!”

    几个半大的男孩围拢过来,欢呼着跳下沙地,好几双穿着运动鞋的脚在沙地上疯跑,原本的字迹很快就被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鞋印掩盖掉,变成坑坑洼洼的黄沙。

    罗子昕站在沙地外看着这一幕,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同桌的胳膊伸过来,毛毛躁躁地架着他集合归队,男孩们相继跟着跳出沙地,嘻嘻哈哈地宣泄着他们这个年纪独有的没心没肺。

    ——

    米国爱达荷州。

    ai公司技术总监的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人影像团火似得冲进来,一把揪住座位上总监大人的衣领:“柯利福,我想你有必要对这件事做出解释!”

    名为柯利福的总监先生撕开一张湿巾纸擦着胸口的咖啡:“迪伦老伙计,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那个纸糊的bios程序源代码!”迪伦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泄!露!了!”

    “不,不是吧……那可是我们公司最顶尖的加密技术……”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是在华国!”

    “你是说……”

    “没错,现在我们价值八个亿的程序就像野猫野狗一样在华国满街跑,谁都能随手逮一只回家,然后炖一锅,嗯,就是华国名菜龙虎斗!”

    “龙虎斗好吃吗,哦不,我想说的是……这太疯狂了,是谁干的?”

    “这问题难道不是该我问你吗?!”

    “我发誓,绝对没有泄露那玩意儿……”

    “那就是说你们的加密水准烂到家了!”

    “我再次发誓,年薪三千万米金的加密专家封装的程序,你可以去我们实验室看看,低温超真空处理,绝对比市面上所有套套都安全……”

    “……见鬼,我杀了你!”

    办公室里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三十分钟后,两位年纪不小的公司高管衣衫不整地站起来,扶正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上去,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摸出电话。

    “总裁先生,ai愣是咬定自己是无辜的……”

    苹果电脑公司的某位人物坐在加州的总部,揉了揉眉头:“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了……给我严密调查双方公司里的技术间谍,其次,如果那个程序是被第三方强制破解的话……”

    “……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ai的加密技术号称不败神话,但是事已至此,我想告诉你的是,其他公司已经拷贝了我们的源代码了。”

    “……总裁先生,您再说一遍?”

    “bios源代码,很快就会在不久后实现全球共享,我们一家独大的时代,结束了……”

    第16章

    这天傍晚放学时候,子昕扶着墙慢慢走出校园,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自行车旁,少年脖子上围着浅灰色羊毛呢纯色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形修长,眉目清贵。

    戚行初看见罗子昕,沉静的眼睛这才略微泛起波澜,走上前去把人扶住,这时候刘畅和几个哥们勾肩搭背地走出校园,看到罗子昕,就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男孩下意识地一缩脖子,预想中能把他拍出内伤的大掌却没有到来,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同桌的手被人用胳膊拦下了。

    刘畅顺着胳膊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罗子昕身旁的人,微微一愣:“你是谁?”

    戚行初拿眼淡淡地扫了他一下,不答反问:“罗子昕的同学?”眼神一转,就看到子昕在刘畅看不到的角度,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让他心底忍不住想笑。

    面前人年纪也就比他们大了两三岁的样子,虽然看上去还是个少年人,但眉目间的气宇却完全不见稚气,成熟老练,肃然凌厉,刘畅以前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被对方看了一眼,心底里竟然就升起几分惶惶然,就像遇到了长辈一样,让他整个人噤若寒蝉,只知道老老实实地点头。

    行初似乎已经习惯于别人对他露出敬畏的表情,状若随意地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心里就对两个初中生平日里在学校的大致情况有了底,罗子昕丝毫没有表现出后世的性格,这让他略微松了口气。

    子昕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由戚行初推着走了一段路,和刘畅分别后,行初这才踩上车。

    才拐过一个弯,一旁的巷子里就窜出一条大黄狗,罗子桐认出了它就是前一天追着他跑了大半条街的那位,顿时脸色发白,戚行初不用他催促,牟足了劲踩起踏板。

    但那只狗却像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一样,硬是紧盯着不放,眼看已经拐过两条街,罗子昕回头张望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上次是怎么摆脱它的?”

    戚某人吭哧吭哧地使着劲儿,良久才抽空憋出一句:“它是一条公狗。”

    “哈?”

    “所以……我攻击了对所有雄性生物来说最脆弱的部位。”

    “……怪不得它这么恨你。”

    在前面骑车的人看不清身后人的表情,一想到罗子昕的人格发展问题,突然灵光一闪,决定趁机教育他一下:“虽然我打了它,但那是正当防卫,我的心依然是向善的,你也要像我一样,永远保持一颗向善的心,决不能有任何反社会反人类的想法产生。”

    罗:“……”

    戚行初把人送到家门口,罗子昕的父亲早早地就等在门外,两人向少年道谢后,挽留他留下来吃饭,某人略一沉吟,就欣然答应了。

    罗家的大门被关上,一旁的小巷子里,有个人影从黑暗中慢慢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属于成年男人的身形,戴着口罩和帽子,让人分辨不清年龄和长相,只是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他狠狠瞪着门的方向,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子昕目瞪口呆地看着戚行初从鱼缸里捞出一条肥美的大鲈鱼,熟练地去鳞拔姜,白花花的生鱼扔进锅里,不多时就变成红亮亮的熟鱼端到桌上,他尝试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顿时决定把戚行初视为自己的偶像,在他看来,会做饭的人都是魔法师。

    “好吃,好吃!”他舔舔嘴唇,不要命地加了一句实话:“比老爸你做得好吃多了!”

    回应他的是自家老爹的一顿暴捶。

    不过……“为什么今天的晚饭这么多鸡蛋?”

    罗辉又端上一盘炒蛋,说道:“哦,是镇西那边住着的一位孤寡老人,说是上次你给她去修电视机的时候,顺便帮她把拖线板弄了下,当天晚上不是下暴雨么,她家因为住的是底楼,虽说被淹了大半,不过电器倒是一件都没遭殃,为了感谢你,特地送了一篮子鸡蛋过来。”

    罗子昕嗯了两声,无甚在意,这边戚行初却是不动声色地听了,他的心智不同于一般少年人,没一会儿就和罗父相谈甚欢,竟然意外地投机,子昕含着筷子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去,于是决定低下头把所有热情都付诸在餐桌上。

    行初对罗子昕的任何方面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吃完饭后就跟在男孩的屁股后头走进了他的房间,入眼堆得到处都是的电子器件让他脚步微微一顿。

    罗子昕在电器丛中挪着脚,把自己的书桌整理出一块地方,将抱在怀里的ser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行初将视线转到书桌上:“你准备怎么处置这台电脑?”

    罗子昕抚摸着ser,露出笑容:“这台主机内应该固化了扩展basic解释程序,我想首先把它修好,然后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尝试为它编写新的操作系统和驱动,让它可以兼容……呃,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努力组织语言,意图把自己想说的话变成常人能够理解的东西:“比如说,在这里装上一个类似于变电器的装置,然后通过它接到电视机上……呃,变电器就是……”

    戚行初摆摆手:“添加外设。”

    “对对!”子昕连忙点头,一顿,惊喜地问:“你懂这些?!”

    行初看着面前人展露着单纯喜悦的小脸,不自觉地点点头,同时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直觉自己最近叹息的次数简直就是过去这么多年的总和。他自嘲地扭过头,却在角落里看到了某些有趣的东西。

    “期中考试语文三十四分,不及……唔唔!”戚行初说到一半,就让男孩捂住嘴。

    “嘘!”罗子昕紧张地望了望门外,确定没被自家老爹听见,这才小声说:“别让我爸知道了!”

    带着肥皂香的小手陡然碰上自己的双唇,行初一直淡定严肃的脸也不由呆了呆,直到男孩收回手,把考卷藏起来,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知怎地竟然很想笑,他眼珠一转,说道:“连母语都能考出这种分数,也算是一种才华了……要我为你保密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罗子昕小声问:“什么事?”

    戚行初轻咳一声:“你要答应我,今后一直都要做个好人,不干坏事。”

    “好,好吧……”子昕嘴角抽搐着应下了。

    “我要你发誓。”戚行初严肃地说。

    罗:“呃,我发誓。”

    戚大神在罗家坐了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罗辉一边收拾餐桌,一边对子昕说:“小初这孩子比你靠谱多了,你以后要多听听他的,我也能比较放心。”

    “他其实真的一点也不靠谱。”某人反驳了一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罗爸爸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叛逆期到了?”

    子昕对ser捣鼓了半天,伸着懒腰停下来,他拉开书桌抽屉,不及格的语文考卷便跳出来触动某人脆弱的神经,男孩不由地想起方才把成绩念出来的戚某人,那人竟然也懂得计算机,这对于子昕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惊喜,从小到大,一直没有能够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相伴,这时候结识了戚行初,心底里自然而然地就对他生出了几分亲切。

    第17章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在戚行初连续接送了几天后,子昕觉得脚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那天晚上就谢绝了对方,第二天自己背着书包走出家门,步行了一段路,看到一旁的小巷里有个人正向他招手,他看清了对方的装扮,便走过去:“大叔,好早,找我吗?”

    秦耀德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这几天都是怎么回事,我天天在这里等你,你还记得要为我写策划案吗?写好了吗?” 一串问题连珠炮似地问出来,足见这个男人的急切。

    罗子昕这才想起那茬,又被他捏得有些疼,不自在地挣了挣,却被对方抓得更紧了:“还没呢,我今晚回去帮你写吧,放手……”

    “你还想推脱?你是不是在躲着我!”秦耀德却像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我要你现在就给我写,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被上面质疑了多少遍!”

    “现在不行,我还要去上学,要不……”罗子昕皱起眉。

    “我不能再等了!”男人低吼一声,子昕只觉得自己的口鼻被一块略带甜味的布捂住,他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呜声,但男孩的力气完全抵不过一个成年男人,他的手脚被对方牢牢制住,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秦耀德托住昏迷过去的男孩,拿出一旁准备好的大蛇皮袋把人装进去,绑在自己的摩托车上,赤红的双眼中饱含疯狂:“这都是你逼我的!”

    ……

    罗子昕醒来的时候,四周围一片黑暗,身下冰冷坚硬,应该是躺在了地上,他心中惊疑不定,忍受着眩晕感站起身,在黑暗中尝试着摸索起来,不料刚迈出几步,脚踝上却突然收紧,一股突如其来的拉力传来,让子昕一个不防摔倒在地。

    他把手向后伸去,惊骇地发现一只脚踝上竟然被绳子绑住了,他扯了扯绳子,那头不知道绑着什么,无论用多大的力都抽不动。

    现如今的处境已经完全超出了男孩过去的认知,他心里惊恐万分,大声呼叫起来,声音在空间内产生回音不断反复,罗子昕喊了几声,却得不到一点回应,只能咽咽口水,压下干涩的喉咙,沿着绳子的方向往回爬,很快就摸到了一根柱子,很粗,高高的够不到头。

    罗子昕惊慌地喘着气,靠在了柱子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方向突然传来动静,男孩立即直起身子望去,光线照进来,那里似乎是被人打开了门,一个男人的脚步声走进来,反身关上门,隔绝了一闪而过的光明。

    “咔。”手电筒亮起,光束在房间内扫了一遍,罗子昕借着那束光总算看清了房间的布局,这是一个不大的地窖,里面放着很多大小不一的密封的桶和罐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他背靠着的则是这个地窖的支柱。

    光束向他照过来,突如其来的光芒让男孩抬手捂住了眼睛,待他适应了光线,看清面前的人,依然是把头脸都遮住的装扮,在手电的黄色灯光下分外可怖。罗子昕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着抖:“你,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里?”

    对方笑了:“我只是请你来,帮我完成计划案。”

    “我,我已经答应帮你写了!放我走吧,我给你写!”

    “我不想再等了,”对方说着,把手中提着的东西逐个放在了地上,那是一只简易折叠桌,一盏台灯、纸、笔和测量工具:“你现在就给我在这里写,写完我自然会放了你,如果你想逃跑或者干别的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调节好台灯,警告地瞪了一眼罗子昕,不管身后让他停下的急切呼喊声,径自走出了地下室。

    门被关上,周遭又恢复了寂静,子昕惊恐地坐在原地,双眼盯着地窖内唯一的光源——台灯,愣了好长时间,直到消化了自身的处境,这才略微动了动,尝试着站起来走到折叠桌前,抖着手拿起了笔。

    环江中学。

    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双眼在教室里扫了一遍,在点名册上把罗子昕的名字画了个圈后走下讲台,她回到办公室里,拨通了一串号码。

    “喂?是罗子昕的家长吗,哦,我是他的班主任,他的伤势好些了吗?”

    罗辉在另一头问道:“他说好得差不多了,小昕今天有没有给老师们添麻烦?”

    “今天?”班主任一愣。

    “怎么了?”

    “他今天没来学校啊,难道不是在家里休息?”

    “他,他一早就出门上学去了!”

    班主任老师挂上电话,唰地从位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外面跑去,途经的其他老师端着咖啡疑惑地招呼:“唉,孙老师,什么事情这么急……”

    秦耀德走出自家的地窖,吃了一顿午饭,又在电视机前坐了一会儿,他现在连事情都做下了,已经无法回头,这会儿却又难免有些不安起来,绳子是绝对绑死了,加上地窖被他上了锁,他不相信小孩可以凭自己的力量逃脱,但毕竟头一次干这种疯狂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定不下来。

    男人想了想,拿起手电筒,趁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再次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罗子昕抱着双膝靠在柱子旁,地窖阴冷的气温让他冷得发抖,一听到动静立即惊醒过来,把桌上的稿纸向秦耀德递去:“我写完了,快放我走吧!”

    “才多会儿你就敢说你写完了,在诳我呢?”秦耀德看了看时间,离上一次自己下到地窖才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将信将疑地接过纸:“你要是敢耍花样,小心我揍你。”

    子昕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秦耀德翻动两张稿纸的声响,他一边看一边不时地就上面的内容提了几个不懂的问题,罗子昕都老老实实地为他一一解释,而男人脸上的表情,也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展露出骇人的狂喜。

    “哈哈!”秦耀德大笑起来:“完成啦,终于完成啦!”

    “可,可以放我走了吧?”罗子昕看着面前人的神态,不自觉地抖了抖。

    男人闻言,低头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拿着手稿离开了地窖,罗子昕急了,在后面拼了命地喊,脚却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柱子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地窖的门被再次阖上,极度失望的罗子昕整个人都傻了,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比之前他所猜测的还要可怕得多的处境,毕竟是小孩心性,一想到可能会就此失去自由,巨大的恐惧感终于让他忍不住在黑暗中抽泣起来。

    秦耀德把手稿的内容按格式誊写好,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政府建设部,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同事们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声更加肆无忌惮地传进他的耳朵,与两日前不敢抬头的样子相比,此时的男人却笑着对那些人投去轻蔑的眼神,抬手敲开了领导办公室。

    领导们早就听到他的报告,见秦耀德进屋,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质疑,在任命他作为基站改造项目的负责人之后,秦耀德带着团队制定具体实施方案,却一直都没能产生实质性的进展,相比较方案原先的构想而言,提出的操作却总是切不到点子上,这让领导对秦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满含信心转变为质疑。

    但是这次不同了,秦耀德浑身散发着无比的自信,大步走到领导面前,把手上的完整方案交了上去。

    领导们接过他递上来的计划案,互相之间传阅过去,很快就面容严肃地讨论起来,和之前看了几眼就被退回去的处境简直可说是天壤之别。良久之后,坐在最中间的领导轻咳一声,和颜悦色地对秦耀德说道:“干得不错,秦耀德同志,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

    秦耀德难掩激动地走出上司们的办公室时,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建设部,同事们满脸惊羡地向他道着喜,和之前幸灾乐祸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接到了梦寐以求的升职通知,让他整理一下就换到更好的办公室去。

    一切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过去的同事们改口“前辈前辈”地叫他,新的同事们对他夹道欢迎,领导拍着他的肩膀,就连新来的漂亮实习生小妹都对他绽放娇羞的笑容……

    他抱着装满东西的纸箱来到自己新的办公桌前,周围人的一声“秦工程师”让他浑身一震,直到现在,他才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了。

    那天晚上秦耀德被同事们拉着下到餐馆里大吃了一顿,作为这次基站改造案的庆功宴,以及庆祝男人的升职之喜,他喝得酩酊大醉,当他醉醺醺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听到消息的妻子就像二十年前刚结婚时那样,站在家门前等着他,没有劈头盖脸的痛骂,女人一脸温柔的笑意为他打来洗脚水,蹲下身给他洗脚。

    男人就像活在梦里一样,一切的美好都仅仅来自于他手上薄薄的几张策划案,仅仅是普通的白纸,被赋予了黑色的文字,地下室里的男孩一顿饭功夫的作品,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第18章

    地窖之所以被用来存放粮食和腌制品,就是因为其干燥阴冷的环境,子昕长时间处在地下室里,身上的热量不断地流失,他努力地蜷缩起身子,把衣服裹紧,却依然抵不住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从地底升起的寒气让男孩扭伤的左脚踝上的痛楚被无限放大,他用手一遍一遍地揉着,却无济于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没有日光以至于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一阵阵饥寒交迫的感觉涌上来,罗子昕舔舔嘴唇,无力地靠坐在柱子旁,耳边隐隐约约听到鼠类啮咬木头的声音,吱吱吱不绝于耳,让人毛骨悚然。他虽然不是在如何富裕的家庭中长大,但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种苦头,一时间感觉自己简直就要命不久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已经炸开了锅。

    急促的敲门声落在罗家的大门上,门打开后是杜飞雪和她的未婚夫梁章焦急的脸:“怎么样,罗叔叔,找到小昕了吗?”

    罗辉紧锁着眉,摇摇头。

    “有什么线索吗?”又一人推门进来,正是闻讯赶来的戚行初。

    “应该是在上学路上失踪的。”罗辉答道。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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