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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重生]杉重水覆 作者:仲丘

    第4节

    打开江宁送的礼物,我微微一怔,难怪江宁说我看了也许会生气,我摇头笑了一下,若是以前的我或许真的就着恼了。

    这是一本相册,一本记录了我日常的相册,有静默伫立在路边操场的我,有在图书馆侧头静思的我,有在窗边凝望着远方的我,有倚树而眠的我……或忧郁沉思,或微笑闲适,我从不知道自己平时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不过好在她没有去拍我和温扬两个,不然我就真的着恼了。

    清风吹送,阳光透过廊庭的枝叶洒落一串金色的斑点,削弱了原本的炙热,落在脸上舒服的让人忍不住眯了眼,背靠在廊柱,双腿交错的搭在横板上,整个人都困顿的昏昏欲眠,陷入一种浅眠的状态。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手中的相册在被人慢慢的抽出,我猛的抓住那个作祟的手,睁开眼睛,狠狠向前一贯。

    却见温扬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也愣住了,震惊的看着他,结果手上收力不住,拉着温扬向后倒去,做了人肉垫子被压在身下。

    呼吸相触,炙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服传递过来,我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看着上方的温扬道:“怎……怎么是你?”我手足无措的推开他,想要起身。

    “等,等等——脚痛。”温扬俊逸的脸容微微扭曲,痛的皱起了眉。

    我吓了一跳,刚才我是直接在横板上仰过去的,而温扬却被我突然带过来,根本躲闪不及。

    我急道:“怎么样,都哪痛?”

    温扬双手柱地,慢慢的从我身上下来,“没事儿,我缓一会就好了。”

    我赶紧起来查看,撩开温扬的裤脚,脚踝搽破了皮,连带着一片红肿。

    “对——对不起,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不是去医院吗?”温扬坐在地上,手搭着着受伤的左腿,对我眨了眨眼,笑的十分柔和,“只听别人说,我也想看看你如何英勇的送我去医院的。”

    “……别开玩笑了,那种地方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我面色有些僵硬。

    温扬看了我片刻,收起笑容道:“只是擦伤,回宿舍处理一下就行,不用担心。”

    我慢慢的扶起他,严肃的说道:“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还是去医务室看一眼。”

    “不……不用!”温扬似乎被我的态度弄得有些懵,只得道:“真没事,就是一点小擦伤。”说完推开我自己向前走了两步。

    我缓了缓呼吸,压下心中恐惧的情绪,轻声道:“那走吧,先回去。”

    我扶着温扬,他把重量靠在我身上,不胜感慨的道:“我们三儿也学会照顾人,可以让我依靠了。”

    我哑然:“……这叫什么话,你是说我以前不靠谱吗?”

    温扬闭眼摇头,缓缓露出了笑容:“三儿这么好,我再离不开了,怎么办?”

    ……我背过有些发热的脸,说道:“又没说不管你,走……走吧。”

    “就这么走了?”温扬道。

    我疑惑的看他。

    温扬抬手指了指落在地上装裱精致的相册,“刚才还誓死捍卫,现在不要了吗?”

    我忙松开温扬,把画册捡起来,刚才不小心掉落,结果顾着温扬的伤,把这个给忘了,这种东西若是被别人捡去,就不太好看了,不知道该怎么被人传呢,大小咱也是上过学校布告栏的人物,总不能在最后的时候给人留下笑谈。

    温扬靠着廊柱,说:“果真是重色轻友啊。”平素懒洋洋的语气,声音却显得有些清冷。

    “……”这话倒也没错,只不过想也知道温扬把色和友弄反了。

    我让温扬帮我拿着相册,我扶着他往回走。

    “吃饭了吗?”我突然想起来问道,从医院回来,我一直监督着他吃饭,本来我们四个就是打算去食堂吃饭的。

    “没有。”

    我不悦的皱起眉,问道:“……你怎么不去,胃刚好一点。”

    温扬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淡起来:“总要习惯,现在有,以后没有了,那莫不如一开始就习惯。”

    我眉头揪得更紧:“你在说什么,这能一样吗?不吃饭这件事儿要怎么去习惯?”

    “是吗?”温扬突然推开我,自己向前走了几步,说道,“你看,虽然疼一点,但不是不能自己走,可一旦习惯了这种时候有人搀扶一个人反而就走不下去了。”

    看着这样的温扬觉得有些难过,平时面对别人的时候我可以伶牙俐齿,可每每遇到温扬却总是词穷。

    我低下头,干涩的道:“但我是可以依靠的。”我相信这世界上再没第二个像我这样为你而活了。

    “呵呵……”温扬意味不明的轻笑,“先是对你好,然后再毫无预兆的就对你恶语相向,没人受得了这样的落差,对于这样的人,莫不如一开始就远离习惯。”

    我终于明白温扬说的是我,他看似温柔随和,却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接受不了背叛,若不然上辈子不会如此仇视我,上次的事儿并没能让他释怀。

    我自觉理亏,呐呐的开口:“你还在生气,对不起,我那时不是故意的,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我重生了,因为上辈子对你不好,所以你说下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我,这么说就算不被当做神经病,我也不想让温扬知道那样卑劣的自己。

    温扬回过头直直的看我,目光沉得很深,声音却很轻,“我等着你解释,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知道你突然转变的态度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你说的因为我家里的原因?”

    “不……当然不是。”我有些急了,抬起头看着他,咬牙道,“温扬你知道我的应变能力不差,这些日子它足够让我想一个好的借口来解释,但是……我真的不想骗你。”我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现在不能说,以后同样也不能告诉你原因,可我能和你保证的是,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尽一个好朋友的职责,再也不对你恶言相向。”

    有些话不能再深说,不然就会超出朋友的界限,而让温扬生疑,做他最好的朋友这个定位足够我这一生用来慰藉自己。

    我走到他身侧,重新扶住他,低头软语求道:“我真心的像你悔过和道歉,请你原谅。”

    “我……”温扬似乎被我郑重的态度惊到。

    看他这样,我心里倒是放了下来,假意的收回手,重又垂下眼去,落寞的道,“当然,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道歉……”

    温扬咳了一声打断我,然后背过头去说道:“我最近在看房子,新东城附近,两室一厅,缺个人和我分摊房租。”

    我咧嘴一笑,重新搀扶住温扬,“您看我行吗?注重个人卫生,没有不良嗜好,季交的房租也马上到期……”

    ……

    我们一起往回走,未等到宿舍,老远就听见里面笑闹的声音,余明杰那个大嗓门不知道为什么正兴奋的吱哇乱叫。

    我和温扬相视一眼,真是一个比一个闹腾,哪个都不敢带出去现世的主。

    我推开门,直了直身体,一本正经道:“小声点你们两个,还有没有点秩序,整个楼道就听见你俩吱哇乱叫,马上就毕业了,你们能肩负起建设社会主义的重任吗?靠什么去实现祖国的伟大复兴?”

    正在打闹的两人看见我,突然露出一脸的坏笑,郭宇摸着下巴道:“石杉,这回你得你把相机的内存卡还我,咦……温扬怎么了?”

    我把温扬扶到座位上,头也不回的道:“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怎么还惦记你那内存卡,我还能贪了不成,我拷贝完,这就给你。”

    “嘿嘿……”身后传来一声怪笑,余明杰的笑声听着渗人极了。

    “我不管郭宇,你得请我吃大餐,不然我就把你写的情诗印成大字报,分发出去。”

    我回过身,目带不解的看向他们:“什么情诗?”

    “哈哈……别不承认,你的字我还能不认识?听着爷给你读读,啊……清风沉醉的夜晚,微风吹动心弦。顾盼间,月色迷眼……”

    “嘶……好酸。”郭宇抖了抖肩膀,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我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开始不畅,整个人都忍不住晃了一晃。

    我心底一片凄然,轻轻闭上眼睛,我想起了这首诗——

    ——

    清风沉醉的夜晚,微风吹动心弦。

    顾盼间,月色迷眼。

    温暖的……

    仿佛能融化了时间

    美丽的……

    像开在漆黑天幕的花盏

    朦胧的灯光下

    悄声盛开的地

    是我碧潭般深沉的爱恋

    静静地……

    似甘泉沁润心田

    灼灼地……

    燃烧了这一个夏天。

    苍榕渐老,叶落秋尽。

    一眼误一生

    一声唤一梦

    暮然回首……

    竟不知刹那就是永远……

    ——

    我低下了头,喉咙有些酸涩,这是我两世都没送出去的情诗。

    第15章 郁气

    “石杉?”发觉我的异色,温扬伸手拉住我,随即皱着眉,把我让到座位上,“手怎么这么凉?”

    “三儿,你怎么了?”郭宇见势不对,忙跳脚过来。

    余明杰也蒙了,忙把信纸递给我:“给你,给你,我不乱念了,别气,别气啊。”

    郭宇转头怒视余明杰:“明知道江宁走了,他心里不好受,你还招他,看吧,把人都快弄哭了,你这人怎么一点眼色没有。”

    “哎,你……弄的好像你没说似的,刚才是谁……”

    温扬一个眼神看过去,余明杰立马收声不语,郭宇也是心有戚戚。

    温扬低下身,柔声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记忆有些错乱,听着这个温柔的好像能被风吹散的声音,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明明离他那么近,却感觉我们之间好像横陈着一条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长河,我苦苦挣扎在求而不得的漩涡中,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感觉,像有只重锤在心头不停的敲击,戳的人心口好似撕裂了一般,到处都是伤痕,满心都是附骨难消的哀伤。

    我紧紧的抓着温扬着他的衣角,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脆弱不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温扬……温扬……”我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不停的落泪,委屈悔恨或者是失而复得……

    “怎么了到底?”温扬轻轻的抱住我,让我靠在他的怀里,用哄孩子似的耐心的拍着我:“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好不好,别再难过了,嗯?”

    我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哭泣,所有的力气都像是难以为继,我整个人如同在柔软的云层中飘荡。

    不知道哭了多久,或许是温扬的声音太过温柔,让我睡意朦胧,听到的声音不再清晰,我似乎看见温扬他们紧张的围上来,黑暗慢慢将我淹没。

    我做了一个梦,我分不清那是过去还是现在……

    日头将要落下的傍晚,温扬背靠在操场的那颗老榕树上,孤零零地,在布满红霞的天空下,显得悲伤而寂寥。

    我站在远处,看着夕阳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剪影,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弯下身,捡起路上的小石子,朝着温扬的方向飞出去。

    温扬微微蹙眉,朝我这里看过来,他怔然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而后向我招手。

    我心头一暖,不自觉翘了嘴角,朝他走了过去。

    我站过去,背靠着树,假意的和他比高,然后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微小的距离。温扬摇摇头,十分不配合的把我的身高比到他的胸口。

    我大怒,我只是加了一点点的水分,他竟然水的那么夸张。

    我伸手去口袋里拿笔,要在树上标记身高,不小心带出一张蓝色的信纸,我脸上一红,刚要揣回去,却被温扬抬手抽了出去,我涨红了脸去抢,温扬抬高了手躲闪。

    我急坏了,不停的跳脚去抢,说话都卡不成句,他见我真的着急,无奈妥协,只得把东西还给我。

    天色渐晚,天空被一盏盏繁星点亮,我们从操场上起来,一同往回走。

    身后拖着两条又斜又长的影子,迎面有夜风徐徐袭来,我突然伸手拽住温扬。

    温扬回头看我。

    我低垂下眼,慢慢的重新拿出那张蓝色的信纸。

    夜幕,像是绘着闪亮的星与未圆月亮的一幅丝绒,我的声音在满天繁星下隐隐飘荡,低低切切,战战兢兢,声线脱离华丽却饱含深情。

    我捂着狂乱的胸口,仰头看了看天,无尽的长空繁星闪烁,我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用尽所有的力气转身去看温扬。

    温扬站在不远处,正招呼我快走,我微微愣怔了一下,伸进口袋里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我终于知道,这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那是我未尽的美梦。

    我知道只要睁开眼,梦就会结束,眼中有氤氲的液体,慢慢自眼角划下,我感到脸上一热,有温热的拇指我腮边轻轻的拭了一下。

    耳边是一声轻叹:“多大的委屈,做梦都在哭。”

    我身体一僵,所有伤感的情绪消失殆尽,更加不敢睁眼。

    突然温扬捏住我的鼻子……

    鼻子,捏我的鼻子!

    我整个人都蒙了。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还装睡,是有点丢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哭晕的人。”

    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听到另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别逗他了,这孩子心中郁气不疏,哭这么一通倒不是坏事儿,他要是不哭,以后就该着他的亲人哭。”

    这是在哪儿?我猛地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哭得狠了,脑中一阵阵的眩晕,不过那人说的没错,胸口确实觉得畅快不少。

    温扬把枕头帮我立起来,让我舒服靠在上面,我看向四周,这是校医院?

    对面穿着白褂的男人转过身,把倒出来的药片包好,然后看向我:“只是这才多大的年纪,就有了郁积之像,整天都瞎想些什么,跟谁较劲呢这是?”

    温扬蹙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问道:“很严重吗?”

    那人坐下来,从上衣口袋抽出钢笔,慢条斯理的道:“不严重,现在肯定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时间长了,会慢慢降低肌体的免疫力,增加癌症的发生率,比如胃癌、肝癌、白血病、肿瘤、乳腺癌、宫颈癌,当然最后两个他得不了,这你可以放心。”

    我脸都吓白了,伸手去抓温扬,结果见他脸色也不太好,我强笑道:“哪有那么夸张,都没听说过的事儿。”

    那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转头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大概是说一对夫妻,男人是大学老师,未能经得住诱惑和自己的女学生出轨,被妻子发现后,丈夫十分愧疚向妻子悔过,女人没有原谅他,但两人是少年夫妻,感情很深都不想离婚,在人前他们和以前一样恩爱,让人看不出异常,人后两人却连正常的交流都没有,平时传话都是用笔纸和简讯,后来没几年,两人一个得了乳腺癌一个得了肝癌相继离世。

    他把刚写好的东西撕了下来,又道:“想也知道,这几年这两人是怎么过来的,这有事儿说事儿,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放手,哪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跟自己有仇才会没事儿折磨自己。”他把单子给温扬,吩咐道,“去,把钱交了。”

    温扬拿着单子没动,沉声道:“那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啊,没什么事儿了,他哭那一气,比开药要管用,平时保持心情舒畅,多做一些运动和户外活动缓解精神压力就行了。”

    ……

    合着你刚才说那么多废话都是吓唬人呢?

    “只是你这个同学,看着就不像个心性豁达的,所以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些,遇事别让他钻牛角尖。”

    ……这话和我说小心眼有什么区别?

    我哪里不豁达了?除了温扬的事儿让我有点纠结,哪还有我放不下的东西?就算是秦远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那么大的仇我不也没想着报复吗?

    我觉得这就可以了,还能怎么着,我又不是圣人。

    温扬放心的出去交钱。

    他一走,屋里就剩我和那个看着就像蒙古大夫的家伙,我犹豫地看了看那人的脸色,小心的问:“大夫,您贵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您?”

    “哦,我姓韩,今天是给人代班。”他冲我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脊背一冷,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只听他接着道,“你放心,我在四院工作有十几年了,有口碑、有医德,不会给你胡乱开药的。”

    我脸更白了,尼玛,四院是本市著名的精神病院,这货真的不是来克我的?好歹我曾经待过的地方挂着的是疗养院的名号,这个就直白多了——x市第四人民医院精神病诊疗中心。

    “以后真有什么想不开的,先别着急跳楼,可以找专业的医师疏导一下。”说着他递给了我一个名片,“需要帮助,你可以打我电话,不过我太贵估计你也请不起我,但我可以帮你介绍个便宜点的。”

    我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平时的伶牙俐齿一点都派不上作用,堵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找这个恐吓病人的蒙古大夫疏导心理问题?我还想多活两年!

    还没等我仔细看名片,温扬回来了,我忙把名片收起来,蒙古大夫把包好的药递给我们:“绿色药片,每天两粒,白色的吃一次就行,睡前服用。”校医院开药都是按片算,开的剂量少,也不以盈利为目的,价钱非常便宜。

    “谢谢韩大夫,我们就先回去了。”我拖着着温扬火烧屁股的往外走,说什么都不能多呆,兔子遇上老鹰,看一眼都容易折寿。

    温扬好笑的看着我:“听大夫说完,你急什么?”

    我推着他:“都说完了,大夫说每天多嘻嘻哈哈就好了,走了,走了。”

    蒙古大夫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朝我们摆摆手。

    走到门外,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蒙古大夫坐在宽大的桌子旁,低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我就看过心理医生,至于效果,就和大街上买来的祖传秘方一样,吃不好也吃不坏。

    我母亲是肝癌去世,长达八年的时间她几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度的高傲和自尊让她过不去心理的那道坎,我外婆总说我和母亲很像,执拗的要命,只是重来一回,以前那些不愿放手的,如今不说全然的放下,却也懂得收手。

    我摸了摸兜里的名片,笑了一下,不就是没心没肺的活吗,这有什么难?

    第16章 训话

    从楼里出来,就看见郭宇和余明杰两人灰头丧气的站在在外面,见到我和温扬,两人俱是一僵,随即推推搡搡了一会儿,最后余明杰挠着大脑袋,有些尴尬的问:“三儿,你没事儿吧。”

    他俩尴尬,其实我比他们更尴尬,哭晕了,我竟然哭晕了,太么匪夷所思了。

    我掩饰的咳了一声,从善如流的道:“我这是心病,大夫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郁结于心,懂吗?刺激大了,弄不好可能平时吐个血啥的。”

    郭宇从后面探头道:“你说就像红楼梦里林妹妹那样,走两步就吐口血?”

    我点点头:“保不齐的事儿,所以,没两天了,都让着我点啊?”

    郭宇的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偏偏还不敢说啥,余明杰倒是笑呵呵的应声:“小的一定鞍前马后的伺候,说东不往西,指南不往北,三儿让我干啥就干啥,让我揍谁就揍谁,让我睡谁就睡谁……”

    郭宇一巴掌呼过去:“竟么扯淡,你睡谁我们都得去西城监狱去看你。”

    “你咋不听重点呢,我的意思就是啥都三儿说的算,我就把当他皇后娘娘似的供着。”

    ……为什么是皇后,不是皇上?算了,刚才还林妹妹呢,跟这二傻子挑什么理。

    “竟么吹牛,你动温老大一个试试?”

    “竟么废话,三儿能让我揍温老大吗?”

    ……

    俩人跟说对口相声似的,又吵起来了,无聊的时候听听当逗闷子,但听多了脑仁生疼。

    我和温扬对视一眼,俱是闻弦歌知雅意,脚底抹油,开溜。

    心情是舒畅了,头还是有点晕,回宿舍吃了点东西,我就上床睡了,迷迷糊糊的听见话剧社的人找我,说是社团聚餐,听见温扬帮我拒绝,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觉无梦,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宿舍里没开灯,温扬坐在下面开着笔记本敲打着键盘,屏幕的光亮映在他的脸上,平添了一抹朦胧的宁静,看上去既温暖又窝心。

    这么看着,心头便涌上一股暖意。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温扬转过头,笑着说:“醒了?”

    “嗯,骨头都睡酥了。”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八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够久。

    温扬靠在椅子里,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眯着眼睛微笑道:“下来。”

    “啊?噢。”我起身,穿着睡衣登登的下去了。

    “拿凳子过来坐。”温扬一边拿出茶叶罐,一边发布了第二条指令。

    我一声不吭的,把椅子挪到温扬身边坐下来。

    温扬把一杯泡好的绿茶递到我手里,问:“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单刀直入的问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脸上一阵红白,半晌才憋了句:“没有的事儿。”

    温扬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取下眼镜,揉揉眼角,“谈恋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你要看对方是不是合适的对象。”

    “啊?”

    温扬挑眉毛:“啊什么啊,江宁知道自己要出国,还来招惹你,能是什么居心,这用得着我明说吗?”

    我莫名的气弱,梗着脖子回答:“江宁没骗我什么,其实趁着毕业的时候表白,也不是为了有个什么结果,就是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待,不留遗憾罢了。”我当初鼓励自己告白,就有这个原因,只是后来魔障了,变了初衷。

    温扬笑了:“很好!还帮她说话,觉得会玩单反的女生看着帅是吧,偷拍几张照片,含羞带怯的表白一番,对付你这种纯情的小男生还挺管用。”

    莫名变成纯情小男生的我,蓦然张大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温扬:“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很谈得来,我俩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温扬端起茶杯喝一口,抬眼,“哦?”温扬笑了,“就是说,你连便宜都没占到,就陷的无可自拔了,积郁之象,嗯?”

    “呃……”温扬笑的越淡然,就证明他此时越生气,我有点心虚的转开视线,气短的道,“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好多事情赶到一块,一时感怀,以后不会了。”我顿了顿,又道,“我知道错了。”

    温扬笑盈盈地摸摸我的头:“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我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迟疑的道:“我不该小心眼,遇事儿钻牛角尖?”

    温扬端起杯子,笑的越发柔和:“你再想想。”

    我立马低头整理腹稿,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人总是越想要的东西,就越容易抓不住,有时候太过执着也是一种伤害,不如退一步,放对方自由,其实努力过就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是我魔障了。”

    温扬喝了一口茶,闻言微微一笑,“哦?我不过是一时脱不开身,没顾得上你,结果你不但偷着谈了场恋爱,竟然还看破人生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出家了?”

    我周身一冷,心里越发的没底了,也没个正确答案,这要怎么猜?

    温扬敛了笑容,放下杯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深沉的黑眸中仿佛透着一些让人无法看清的情绪:“以前你就是这样,除了学习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看着像是淡然出尘的漠视一切,其实小心翼翼的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主动的去争抢任何东西,哪怕只要你肯伸手就能得到,我用了四年好不容易把你养得像点样子,结果一个江宁就给全毁了。”

    我心中一痛,这四年我被温扬捧在手心里唯恐受丁点伤,结果我却以那样方式去报答他,说爱都是一种对他的亵渎。

    手里握着已经变温的茶杯,我冲他笑道,“因为那些都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啊,明知道没可能,却总是不想放下,结果只会给对方造成负担,现在明白这些,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成长,其实不算是……坏事儿。”

    温扬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这叫什么成长?你只是不该在感情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就一门心思的扎进去,凡事给自己留点余地,如果这点事情就能给你如此打击,那只能说明你现在还没有承担感情的能力。”

    我认同的点头表示虚心接受。

    “恋爱中你要学会控制情绪,不要迁怒到身边的人,说来当初你和我闹脾气,是不是因为江宁要出国?”

    我忙摇头:“当然不是……”

    “老大,我们俩能回来了吗?”

    闻声,我朝门口看过去,郭宇和余明杰俩木桩子似的立在门口,表情恹恹的一脸的颓废,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温扬转过身往背椅上一靠,笑眯眯地说:“在话剧社玩得开心吗?”

    两人一个激灵,双双回道:“开……开心,”

    我目带不解的看着他们,“你们去话剧社玩了?”

    “你当时在休息,正好他们两个没事儿,我就让他们代你去了,顺便帮你准备了节目。”

    “什么节目?”我看向门口的两人。

    郭宇憋着气道:“诗朗诵!”

    “哦。”我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做出喝水的样子,肩膀微微抽动,两世以来我得到的最大真理是,惹谁都不能惹温扬,即使你觉得自己一时比他看起来强。

    从银行出来,我给关磊打了个电话,先前说转账给他,结果因为刚好其中有一只股票停牌,就多等了两天,不过也算好事儿,复牌之后又涨了不少。

    “哈哈,兄弟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这是后悔了呢?我还怪自己嘴欠,把你吓跑了,你放心哥绝对不会让这钱打水漂的。”

    我笑着解释了几句,让他放心,叮嘱他不用急着还钱,我抬头发觉了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脸色冷了下来,对着电话声音不变的寒暄了两句就挂了。

    “石杉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和我们老板喝杯茶?”高个男子开口。

    如果不是认识这俩货,我估计还要问一句你们老板是谁,秦甫电话里被我骂了两次还不死心,真么是想钱想疯了。他以为秦老爷子快不行了,拼命的想着最后一击,却不知人家就是想看看谁在打他早死的主意。

    和秦远不一样,秦甫这个当爹的选的一间格调风雅的茶室,虽然比起咖啡更对我的胃口,但是这个人却让我倒尽了胃口。

    秦甫屈尊的给我倒了一杯茶,轻声道:“一晃眼,你就这么大了,当初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她也就像你这么大?”

    这话说的我恶心极了,恨不得把面前的杯子呼到他脸上,我冷声道:“如果秦先生没别的事情,我还有事儿就不奉陪了。”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现在也是想补偿你们。”

    估计是前两次在电话里被我骂的没了脾气,就想来软的了,可若是真心悔过的话,怎么会只打个电话就想挽回,还不是看我软硬不吃,没办法了才亲自来的吗?

    上辈子就是这样,费尽心思的哄劝我,什么他有苦衷,被家人关起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以为我母亲嫁人了云云,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唱的好一出苦情戏,把自己摘的是一干二净。

    我看着眼前和我长着相似眉眼的中年男人,我冰冷的勾起嘴角:“这是哪的话,秦先生于我素昧平生,何来补偿一说。”

    第17章 同居

    “我知道你不想认我,我与你母亲当初完全是误会,我后来找过她的,但是她一直不愿意见我。”

    我语带嘲讽的道:“这我就有点听不明白了,秦先生的意思,您就是我那个骗婚的便宜爹,我看秦先生仪表堂堂,也不像个斯文败类啊。”这辈子我都没打算跟他好好说话,就算气不死他,我也要恶心死他,他越生气我就越快意,母亲祭日的时候我才有脸回去祭拜。

    秦甫勃然变色:“我说了,那是误会,我和你母亲的事儿,大有内情,况且这也不是你能来评判的。”

    “您这是跟我这装长辈呢?”我好笑的看着他,“脸皮有点厚吧?内情不内情我还真一点都不关心,只要你别出现在我面前恶心我就行,一天都没教养过就想做我父亲,怎么想的那么美呢?别总刷新我对无耻的下线。”

    秦甫气的猛地一拍桌子,原本儒雅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你母亲是怎么教的你?”

    “我那是因为没爹教,不过秦先生看着也不像是有教养的,你觉得你谁啊?跟我这龇牙咧嘴拍桌子,这个样子实在是够难看。”我气的心突突的跳,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我的母亲,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忍住,我要比他更沉得住气。

    难怪秦老爷子看不上他这个大儿子,几句话就原形毕露,手段、心机、能力都不够,偏偏野心还很大,秦家要真到了这个人手里,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毁了。

    估计是没被小辈这么折过面子,秦甫气的手直哆嗦,指着我:“你你你……”

    “我虽然没父亲,但也知道这么指着人没有礼貌,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我以牙还牙的说道。

    秦甫怒气暴涨,挥起手杖打过来:“我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我闪身躲了过去,眼神阴鸷的看着他:“打吧,你还可以把外面的两个保镖叫过来,最好把我打死,不然出这个门我就报警,想必这个要紧时候,有很多人想看你的热闹,我也不介意这个时候帮我母亲正正名,说一下当初你这个人渣是怎么骗婚的。”

    秦甫气的手捂着胸,面上青筋直爆,我心道气不死你,好好的自找气受,便宜爹是那么好当的?要么一开始就不闻不问,半路想捡现成的孝顺儿子,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

    秦甫把几张纸拍到桌子,“你给我好好看看,我是不是你父亲。”

    我看着纸上的dna对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还不死心,真是为了钱连脸面都不要了。

    我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看你还没明白,父亲这种东西不是凭一张纸说是就是的,我心里不想认,你说什么都没用,父亲在我心里连个恶心的臭虫都不如,所以这个东西只能是让我恶心你。”

    “你……你就不为自己以后打算一下,就算你在t·r那样的公司,也不过是个打工的,我如果不想让你好过,你以为你能呆的下去?”

    这话以前说说我倒是信,但是几乎已经架空的秦甫,哪有本事插手t·r这样的外企的事务,再说我也不怕,更好的公司我又不是去不了,就算不工作,我还能炒股,怎么都饿不死。

    不过这两父子还真是像,竟然都用同样的话来威胁我,恶心的让人作呕。

    “你要是真的能插手t·r的事儿,倒算是你本事了,就怕到时候我还好好的,这样我就更瞧不起你了。”

    这回秦甫反倒没有刚才那么气了,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子,能什么都不怕,咱们走着瞧,我等你求我的那一天。”

    秦甫走后我坐在茶室里,陷入了沉思。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甫想动t·r这样的外企自是不行,但温扬那样刚起步的小公司,下点绊子,却是没有问题的,想到这一点,我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秦甫这个人虽然愚蠢,却也自私自利到极点,这人没有下限,真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怎么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温扬调整好客厅的沙发,回过头问我。

    我和温扬最后租的是三室一厅的房子,除了两个卧室,最小的那个被我改成了书房,专门给温扬办公用。

    我摇头,岔开话题:“就这么毕业了,有点想郭子和大余了。”

    温扬斜靠着沙发沿,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道:“你因为这个愁眉不展?要不要哭一哭缓解下心中郁气?”

    我愣了一下,想到之前那蒙古大夫说的郁积之相,知道他这是在调侃我,心下好气又好笑,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我心思一转,看着窗台那盆房东留下来的那株只剩枯杆的残花,感叹道:“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命也是如此的脆弱,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株残花一样,脱离养分的滋润,变的了无生趣,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垂死挣扎。”

    温扬抽了抽嘴角:“……”

    我冲着温扬凄然一笑,然后……扑到沙发上,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漂亮的学妹不见了,对口相声没的听了,也不能去图书馆徜徉在书香的海洋了,就连操场上那棵榕树也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说着我一边捶打着沙发,一遍凄苦道,“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不想活了,我死了算了。”

    温扬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慢慢地翻杂志,等听我作完了才道:“你想怎么样?”

    我接着捶打沙发,悲声道:“都没人给我讲笑话,这是什么日子啊,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好!”

    温扬但笑不语,继续翻着杂志,稳如泰山。

    我一直用余光看着他,见他巍然不动,继续作道:“没有笑话听就算了,有人唱歌给我听也行啊,没人能比我更惨了。”

    温扬失笑道:“什么歌?”

    这是有门儿,我心中一喜,把脸埋到沙发里,忍笑道:“小苹果,我想听小苹果。”

    “换一个。”

    我大怒:“不,就要这个,我就要听这个。”

    温扬一点不惯我的毛病,交叠着长腿,仿若未闻,杂志看的眼睛眨都不眨。

    我忙改口:“诗朗诵,给我念首诗,照着念都行!”

    对面半天没动静,我大声哀嚎:“我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我的命怎么这么命苦啊,活着没意思,我死了算了。”

    过了一会儿,对面叹了一口气,说:“想听什么?”

    我乐了,不敢再狠里捉弄他,闷笑着说:“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要听这个。”

    温扬坐到我旁边,笑着用杂志敲在我的头上:“去拿书,你以为我能背下来啊。”

    我“噌”的跳下沙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书房在那堆还没整理好的书里找出一本诗集,翻好书页递给温扬。

    ——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

    我把头埋在沙发里,笑的跟个傻子一样,我告诉自己,够了,就算是以后的人生要遭受多大的苦难,孤单的只能自己前行,只要想起今天,我就不会后悔。

    ……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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