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竹马奸诈 作者:半城沙
第12节
昔日风光无限的裴府现在早已落败的冷冷清清。
站在裴府门后，裴烨看着熟悉的门扉上两道相互交叉的大大封条，心底一阵刺痛。
看了看寂静的小巷，裴烨上前将封条小心撕下，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透过门缝，一下一下拨动门岔。
夜晚的小巷子很静，静的只能听到他拨动门岔的声音。裴烨贴在门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捏紧匕首去拨动门后的木头门岔，门岔一点一点向右移动，终于‘咯噔’一声掉了下来！
裴烨收起匕首，扭头向两边看了看，见依旧没人，便推开门快速侧身挤了进去。
园子里很黑，但裴烨对此并不陌生。借着朦胧的月光，裴烨穿过后园向裴老爹的书房走去。
上辈子裴老爹出事的时候裴烨正被关在小黑屋里反省，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当时裴老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住了裴家园子跟他，以至于后来他还跟老管家在园子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好几年。
而现在，明显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裴老爹什么准备都没有便被直接带走了，然后别说老管家，就连裴家园子都给直接封了……
推开裴老爹的书房门，裴烨掏出从沈顾之那里拿到的夜明珠照亮整个书房。
书房的摆置很整齐，并没有什么打斗痕迹，只是算了一半的账本还摊开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墨迹已干，压着一只笔尖已经干硬了的毛笔。
裴烨拿起账本翻了翻，只是一本很正常的酒楼支出账本而已，裴烨翻着看了看又放下。
裴家的产业链很大，上到兵器配置，下到柴米油盐，好像是有那么一家小酒楼，因为裴夫人早年爱吃那里的酒菜后来被裴老爷给盘了下来。裴烨依稀记得原本他们一家还经常去，但后来裴夫人病重逝世，裴老爹不愿睹地思人就没再去过，连着裴烨对那里也渐渐疏远了。
这样的一座小酒楼账本怎么会出现在裴老爹的书桌上？
如果是以前，裴烨还愿意相信是裴老爹相思难耐想念娘亲了，但现在，裴烨决定如果到最后还没有其他线索的话，就去那里走一趟。
举着夜明珠裴烨将裴老爹的书房翻了个遍，然后又去裴老爹的院子跟自己的浮光院转了转，还是一无所获。
站在冷冷清清的院子里，裴烨仰头望了望头顶朦朦胧胧的圆月，准备离开的脚步一拐，进入了供奉着裴家列祖列宗的祠堂。
冷冰冰的祠堂，冷冰冰的牌位，裴烨掏出火折子点亮桌上两旁的白烛，看着最下层自己母亲牌位上的三个楷书小字，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娘亲……
三岁没了娘亲，他可以躲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没关系，他还有父亲。
但当父亲也要走了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是那么的害怕孤身一人。
拿起蜡烛旁边的三炷香，点燃，拜了拜，□□香炉里。裴烨后退两步，屈膝跪在团蒲上给自己母亲，给裴家列祖列宗，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伏下身额头贴着冰冷的地板，听着烛火跳跃的声音，裴烨像一个受了委屈找到娘亲的孩子，鼻子一酸，心底所有的不安顷刻都化成泪水涌了上来，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然后晕染成朵朵小花散开。
躲在没人看得到的祠堂里，跪在自己母亲的牌位下，裴烨哭完鼻子站起来，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带着一点点鼻音微笑，“让您见笑了，娘亲……”
轻轻地伸手摸了摸母亲牌位上冰冷冷的名字，裴烨弯了弯通红的眼眸转身离去。
车夫还等在小巷子口，裴烨从后门原路出来，掏出封条照着原来的样子贴好，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才转身离开。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一点都不迟，对！一点都不迟！
跟着车夫调头赶到酒楼，裴烨望了望牌匾，开始敲门。
“谁啊？”
从门缝里传来一丝亮光，然后跟着人踢踏踢踏走过来的声音。
木门打开，门里托着烛盏的老人愣了愣，看着门外全身都包在漆黑的大斗篷里的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裴烨抬手拉下斗篷的帽檐，看着老人露出一个开心而又酸涩的笑脸。
“小少爷！”
“安叔。”
“哎哎哎！”出事这么久，安管家见到自家小少爷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突然想起来现在还不安稳的局势，安管家赶紧让开门拉着裴烨进来，看了看外面道：“快点进来！现在还不太平，少爷你可不能这么随便的出门呐！”
“恩恩，我知道。”裴烨连声点头，看着安管家等他进了屋就要关门，连忙拉住他，“等等安叔，还有一个马车车夫在外面，让他也进来吧。”
“车夫？”安管家一双眼睛凌厉的往外看了看。
“嗯，我在一个小镇雇的。”
“知道最近我们裴家的事吗？”
裴烨摇摇头，“他们那儿比较偏远，不知道裴家，也不知道我就是裴家小少爷。”
“哦~”安管家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也不能再用了，跟你这么到处跑迟早得知道。现在大晚上的就让人家先进来吧，明天安叔再给你安排。”
“嗯，好的。”
酒楼修建了门槛，马车不好进来，安管家让车夫绕了个圈，赶到后门把马车牵了进来。
第55章 陈年往事
“老爷也觉得很奇怪，那天正准备给南阳的笔墨纸砚补货，一群官兵就冲上来把我们的货车都压了，后来我去江南暂时关押的牢房里看过老爷，他说没什么大事让我们别害怕，过两天就回来了。”
寂静的房间里，安管家挑了挑烛芯，叹了口气继续道：“谁知道没过几天上面通缉令就下来了，说是咱们老爷勾结逆臣谋反，连家都要给封了……当时我怕小少爷你回来后找不到我们，就给封家的官老爷塞了点碎银子让我进去收拾收拾，然后就把这酒楼的账本放老爷书桌上了。”
说到这里，安管家抬头欣慰的看了看裴烨，“还好您去了书房注意到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到您。”
“安叔辛苦了。”裴烨心底很是触动。
就是这么一位老人家，从小陪着他长大，在他落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就连最后他爹走后他都没有离开他，像一位亲人一样陪着他撑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时光。
裴烨不知道上辈子如果最后没有了安管家他会怎么样，但他知道，有了安管家至少不至于让那时的他无依无靠。
听到裴烨的话，安管家笑了下，“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安叔才不老！”裴烨抱着安管家胳膊撒娇，安管家乐的哈哈一笑。
然后突然严肃了面孔对裴烨道：“对了，有件事小少爷一直不知道，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裴烨放开安管家的胳膊，正色坐好。“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大概二十年前的时候……”
安管家沉下眼眸，看着桌子上一下一下跳跃的烛火，娓娓道来。
故事的大概，经历了上辈子的裴烨其实已经知道了。
很俗套的一个故事，先皇重视民生，裴老爷身为前朝大臣，对时政的看法跟一些治国理念跟先皇不谋而合，两人君贤臣忠，一起推行了很多利国利民的惠国政策。
然而好景不长，先皇从小身子不好，上位没多久后就病疾逝世。
新皇上位，重视开拓疆土，之前裴老爷跟先皇定下的决策便推迟颁布，一路耽搁了下来。
后来朝中武将得势，以前一些被裴老爷上荐削弱过势力的人此时全都蹦出来给裴老爷使绊子，裴老爷一时气郁，恰好裴夫人生了个小少爷出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裴老爹便递上辞呈告老还乡了。
走的时候，新皇听说裴老爷打算回江南经商，大概是为了体现他对旧朝元老的关爱，便顺手赐了张江南皇商的牌子，后来裴老爹就顶着这块牌子慢慢在商场混的风生水起。
“树大招风，这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没想到现在又被人挖出来瞎做文章。”安管家摇摇头叹息。
“所以他们拉上我爹，就是为了以前的那些朝中争斗的恩恩怨怨？”
“不止。”
安管家斟酌了一会儿，站起来关上窗户，盯着裴烨严肃道：“传言先皇去世的时候，怕新皇过度崇武轻文征战打仗，为了防止兵败国破先皇早早藏下了一大笔宝藏，并将这笔开启宝藏的钥匙给了咱家老爷。我想…大概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消息，便借着这次机会想要一探究竟吧……”
听着听着裴烨慢慢惊出了一身冷汗。
裴老爹是前朝重臣御史大夫这个他知道，但藏宝图什么的，真的不应该是戏文里才该有的东西吗？！
想想只要一涉及藏宝图便引起的各种腥风血雨，裴烨心底一阵恶寒。
对啊，他也知道那只是戏文里的东西而已，但戏文也是由人编写的，裴烨不敢想象，要是这些事情真的落到了现实中会变成一种怎样的场面……
“所以…藏宝图的事情……”
裴烨看着安管家吞吞吐吐的开口，“真的只是传说吗？”
安管家看着他，默默摇了摇头头。
裴烨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等他把提起的气放下，安管家就继续接着解释：“不过也就只有钥匙而已，真正藏宝的地方先皇只告诉了他弟弟，也就是现任皇帝淮靳。”
“哦，这样啊……”
裴烨一颗悬得高高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也是，事关国脉的藏宝图当皇帝的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外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了帝王站在后面，因为这个就想对裴家下手的人就少了很多。裴家的钥匙是很好拿，但是拿到钥匙之后呢？
裴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皇帝想要裴家倒下，那么一切都还有回转的机会，嗯！只要不是……等等！
一句自我安慰的话还没在心底回响两遍，裴烨就已经重新陷入了惊慌里。
如果不是皇帝……
那么…万一是皇帝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裴老爷已经不是那个在先皇面前倍受青睐的御史大夫了，万一是靳皇想要裴家手里的藏宝图钥匙了呢？那该怎么办？
捏紧手指，裴烨努力回想沈顾之说过的话。
他说，淮景让转达，‘是他食言了’。
食言，食什么言？免死金牌不借了吗？可这都只是沈顾之的一面之词而已……
裴烨很努力的想说服自己去相信淮景，但心底却隐隐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裴烨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赶紧回京城一趟！
“安叔，这件事除了皇上、我爹、你，还有谁知道？”
“还有就是现在的吏部尚书沈黎，不过你不用担心，沈黎跟老爷私下关系很好，这次封了大门却没有直接抄家，就是沈尚书在皇上面前求的情。”
裴烨点点头，想起沈黎那张时而严肃，时而温和的面孔，心底泛起点点感激的同时也不自觉的多了一丝戒备。
不是他没有良心，忘了沈黎对他的好，而是他真的输不起了……
告别了安管家，裴烨连夜上路。
本来安管家也想跟着一起进京，但想到裴家的产业都还在江南，虽然跟以往不能比了，但也不能直接扔下了吧？
最终，裴烨跟着车夫驾车离开，安管家熄了烛火站在门外给他们送行。
“少爷一路小心。”
“嗯！夜里风大，您快回去吧！”
“没事，我看着你们走。”站在门外台阶上，安管家微笑着向裴烨挥挥手，裴烨眼底一红，让马夫催车离开。
推开一道门缝，直到安管家的身影在夜色中看不到了，裴烨才默默回身把车门关上。
马车里面多了两个包袱，一个是安管家给他准备的路上干粮，而另一个，则是安管家提前整理好的裴老爹在京城的旧日好友名单。
裴烨翻开看了看，记录的非常详细，从家庭住址到个人爱好，巨细无遗。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叠银票，除了是给裴烨的盘缠外，更多则是用来打点这些人的……
一路披星戴月的赶至京城，裴烨便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住下来。
入京没多久，他便听到沈丞相家大公子被接回家了的消息。
沈丞相家的大公子？
那不就是沈顾之吗……
托他上辈子整天追着沈顾之跑的福，沈家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沈老爷子沈明修当初少年风流，娶了沈顾之母亲诞下沈顾之后，又娶了吴家承萧侯的小女儿。
承萧候一生辅佐过三位皇帝，大女儿是当今后宫之中风头正胜的婉淑妃，其他两个儿子也在朝中身居要职。
要娶这么一家的女儿，当然不可能让人家来作妾！
原本沈老太君是让沈明修休妻另娶的，但沈明修不愿意，僵持了两三个月最后吴家的小女儿便以平妻的身份进了门。
没过几年，吴家的小女儿就生了个儿子，再后来，沈顾之母亲病逝，沈顾之就被送去江南静养了。
上辈子的时候，沈顾之是金榜题名回到京城被接进了沈家。
那这辈子呢？裴烨十分确定，这辈子沈顾之并没有参加科举。
而且沈顾之从江南回来也有大半年了，为什么之前不说，而非要等他们从平阳跑了一趟回来才传出，沈家大公子被接回家的消息？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巧妙了？
裴烨皱着眉捏了捏额角，转身将安管家给他准备的资料小册子藏进了柜子里。
这次离开江南的时候，安管家告诉他，裴老爷曾经让人把藏宝地的钥匙从江南给他带了过去，但裴烨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给的……
从他带着丫鬟小厮到京城后，裴老爹每年都会让人从江南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除了吃的让他拿去跟方琰淮景一块分着吃了，其他的都给他装个小匣子里，放到他在黎府的小房间里了。
所以，要找机会去一趟黎府了吗？
裴烨心底隐隐的有些抗拒……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要开始撒狗血了
第56章 潜入牢中
裴烨进入京城的前一天，沈顾之就收到了沈二传来的消息。
沈二等人在山上找了许久没找到裴烨，便兵分几路，在通往江南跟京城的各个岔道口都安排了暗哨，终于，在裴烨进入江南的时候找到了他。
找到裴烨后，沈二他们便照着沈顾之的吩咐，隐去行踪，悄悄跟在了他身后，直到快要入京的时候才给沈顾之发去了消息。
坐在书桌前，沈顾之看着沈二传回来的消息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沉下眼眸，心一横道：“让你们做的，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听到他问话，沈一连忙上前回答。
沈顾之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裴烨不相信他，所以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但他也不想看着他不小心跑进别人织好的网里撞得头破血流。
那么，就让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吧。
————他要恨他的话……
————总比丢了性命好。
晚上，裴烨乔装打扮了番，套上宽大的黑色斗篷出门。
躲过欢声笑语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裴烨在夜色的掩映下，偷偷潜向了大理寺牢房。
“什么人？！”
看着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大理寺牢房门口的守卫机警的竖起长戈与他对峙。
大理寺是朝中用来审理重大案件的地方，大理寺牢房更是关押朝中堂下各种叛党逆臣的重要场地，所以其看守更为森严。裴烨一个人，打扮的又是如此诡异，不得不让看守的众位侍卫提高了警惕。但能在这里当值的，没有一年也有半载，早见惯了一些达官贵人们暗地里悄悄牢犯的场景，今天这个侯来，明天就又可能那个王来，所以见到裴烨也只是提高了警惕挡住他，并未直接发出冲突。
裴烨站在牢房门前，没有在意他们的举动，只是慢悠悠的伸手从怀里摸了块玉玦出来。
坠着黑色流苏的半块玉玦在侍卫长的面前晃了一下，便又隐入了那人宽大的斗篷下，即使只有一瞬也足以让侍卫长看清那块玉玦上隐隐的暗纹，连忙收起兵戈，向着那包裹在斗篷下的神秘人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要，“大人，这边请。”
站在侍卫长身后的众人，看到自家头头的态度立马收了兵器，也恭敬的站到了裴烨身后。
跟着侍卫长叫来的狱卒踏进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裴烨才惊觉右手里的玉玦已经被他捏出了一手汗。
玉玦是在去平阳前夜，淮景在太子府里给他的，玉玦中央有一个隽秀飘逸的‘景’字，本是淮景让他用来以防万一调用淮南下郡的三千军队的，但他们到平阳后，还没来得及见上淮景在淮南的军队，就被平阳王关押了，所以这个东西他也一直没拿出来。
回到京城后，裴烨突然想起来大理寺卿正是淮景舅舅镇阳王的人，便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并且还毫不顾忌的实施了起来……
走在充满阴寒气息的牢房道内，只有裴烨才知道当时他站在牢房外心底是多么的害怕。
在心中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裴烨停下脚步，慢慢伸出一只手出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狱卒疑惑的回头，看到神秘人的动作立马心领神会。
能关押在大理寺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平凡人物，当然来探望他们的人身份自然也就不会低了，其中尤以遮掩身份却不遮掩行踪的人为最，肯定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看着裴烨的动作，早在这里混了十几年，心思活络的狱卒，立马就知道到了这是，上边的大人物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与牢里的某个大人物的谈话。
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狱卒一边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让大家先出去出去！劳烦大人稍等片刻……”
一语未尽，狱卒已经向裴烨做个礼，顺着昏暗的长长窄道跑了进去。
没多久，五六个跟刚才领路狱卒穿戴一样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路过裴烨恭恭敬敬弯了弯腰，便快速退了出去。
领路的狱卒低头跟在最后面，正想着跟着退出去就被那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神秘人叫住了。
“最近带回来的犯人都在哪里？”裴烨缩在斗篷宽大的帽檐下，压低了嗓音。
“最近？”狱卒想了想，决定保守点，按前半年后半年，把今年所有关进来的都说到，“前半年的在一进去第三到七牢房，后半年的更靠后点，在第八到十牢房。”
裴烨在斗篷底下点点头，挥手。
狱卒如蒙大赦一般，连忙做礼退了出去。
大理寺的关押的怎么说也是曾经有些身份的人，所以它的牢房不像其他牢房一样介草做席，木柱做门，为了保留这些曾经位极人臣的臣子贵族的尊严，靳国皇帝特地给他们竖起墙门，隔开了独立的空间。
裴烨算计着裴老爹入狱的时间，直奔窄道最深处的十号牢房，站在牢房门外，裴烨隔着细细的两道玄栅铁栏看向里面。
“爹……”
望着里面朝墙而坐的枯瘦人影，裴烨红着眼眶，颤颤的低声呼唤了声。
身穿白囚僵直的背影一滞，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裴烨抖着双手放下遮住整张脸的斗篷帽檐。
“烨儿！”
裴老爹扑到门前，枯瘦的双手从窄栏里探出，摸着裴烨的脸不敢置信的底底唤了声。
“是我，爹。”按着裴老爹放在自己脸上枯瘦的双手，裴烨眼眶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酸涩。
“孩儿不孝，让爹你受苦了……”
“不是你的错，”裴老爹摇摇头，“是爹连累我烨儿了。”
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是我不对！爹本来可以不受这牢狱之苦的！裴烨抿紧嘴巴狠狠的摇着头，他怕一开口就哽咽出来。
握紧裴老爹枯瘦的手掌，裴烨极力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现在还不是倾诉父子情深的时候，裴烨心底还有许多疑问要弄清楚。
“爹，你知道……”
父子两人隔着一道窄窄的铁栏，没说多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就从牢房门口传来。
“抓刺客！！”
“烨儿快走！”
裴烨咬紧牙看了看裴老爹，狠下心戴好斗篷，转身向着牢房的最深处走去。
他记得在大理寺的最后面有个小屋直通后园，裴烨曾经跟方琰溜进来的时候偷看到方老将军从里面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裴烨额头冒出细汗，加快脚步向着前面的黑暗跑去。
突然，一只手掌覆到嘴上，裴烨来不及挣扎就被拖入一个怀抱，然后一阵旋转翻跃就被带出了牢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外婆家，更新可能会不及时，还望大家谅解……
第57章 收网前夕
憋着一口气被带上牢房外的大树，捂着嘴勒着腰将裴烨禁锢在自己怀里的人没有停顿，不等追兵赶到，便足尖轻点枝干提身窜上了房顶。
被人从背后禁锢着，裴烨只看得到那人跃起间随风猎猎的素色衣袖。
急承起转间，两人落入了一个狭长黑暗的小巷。
一落地，那人便松开了对裴烨的钳制，裴烨连忙转身一把推开身后温热的身体抬头去看。
“怎么，就这么小半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沈黎整整衣袖，漫不经心的瞥了裴烨一眼。
裴烨敛去眼底的惊讶，半晌，摸了摸眉角慢慢吞吞道：“是没想到沈叔叔你武功竟然还这么好……”
“武功不好，你今天就别想出来了。”
掏掏耳朵，甩了甩袖子，沈黎恢复以往一副儒雅瘦弱的翩翩公子模样，抬脚向巷子外走去。“走吧，回家。”
裴烨在他身后站了站，心中纠结一阵，终是抬脚跟了上去。裴老爹带给他的藏宝地钥匙还在黎府的匣子里，他早晚都得去找一趟，不如今晚一块解决了，既然人家愿意费工夫把他带出来，应该不会再让他随便死了。
带上斗笠走出小巷，两人都知道现在裴家的处境，所以一路悄悄的挑偏僻小道到了黎府后门。
回到黎府后，沈黎屏退了仆人，才让裴烨进屋脱下斗笠。
“你现在身份特殊，平时尽量不要出门，等沈叔叔救出了你爹再送你们一起出京。”
裴烨点点头，刚想开口，就见门口出现一人影急速的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声，沈黎面色一变，跟裴烨交待了两声安心先住下，就打开门跟着来人匆匆离去。
裴烨心中有疑，但却也不好跟出去或找个人来问，就只好转身进入寝室去找自己存放裴老爹礼物的小匣子。
沈黎带裴烨来的是裴烨之前住在黎府的房间，裴烨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放在床下面的小匣子。
蹲在床边，伸出手把它拉出来，裴烨想找条破抹布弹弹灰，可他的房间哪有抹布啊！
沈黎为了不泄露他的行踪，早把院子里的丫鬟仆人换成了自己的亲卫，连原本跟着裴烨住在这里的折柳寻琴都给换了地方。
裴烨看了看落满灰尘的小匣子，无奈只得去衣橱里找了件旧衣服，随便按紧抹了一遍。
灰尘除去，枣红色的匣子本身颜色露出来，裴烨这才放下抹布抱起它转身放到了桌上。
打开匣子，里面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都露了出来，裴烨挑亮桌上的烛火，低头开始认认真真的排查这一匣子东西。
沈黎再次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染了点淡淡的药香味，裴烨皱下眉头，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
在黎府待了两天，裴烨早把那个装满裴老爹送来东西的小匣子翻透了，然而还是没有找到那枚传说中的藏宝地钥匙。不对，或者应该说不能确定哪个才是传说中的那枚藏宝地钥匙。
小匣子里的东西很多，除了裴老爹的书信，其他零零碎碎的占了大半匣子。
裴老爹出手，自然绝非凡品，更何况还是给自己拳拳宝贵着的宝贝儿子呢？！那更是什么宝贵什么往这儿送，什么稀奇什么往这儿送！
有此一来，裴烨看着这大半匣子稀奇珍宝那个都像藏宝地钥匙，那个又都不想藏宝地钥匙，两三番斟酌下来，竟然没有一个能确定下来。
这边裴烨正躲在黎府里辨别钥匙，那边沈顾之已经开始收他早几年前撒下的网了。
“晁大人那边可是准备好了？”沈顾之站在堆了一堆文书的案前，仔细翻看其中一张。
“放心吧，晁胖子胖是胖，行动能力还是不错的！”歪坐在下首的锦衣青年嬉笑着将手中的苹果抛了抛。
沈顾之不着痕迹的瞥他一眼，继续低头查看文书，随口淡淡道：“别老胖子胖子的叫，怎么说他也是你姐夫。”
接住落下来的苹果，锦衣青年面色一僵，活像是吞了一口苍蝇，半天才不屑的扭头轻哼出声：“哼~那是我姐眼界小，他才配不上我姐姐！”
“他对你姐不好？”沈顾之看着文书翻过一页。
“没有。”
“他对小印儿不好？”
“怎么可能。”
“那么，他对你不好？”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他？”
锦衣公子捏了捏手里的苹果，面红耳赤的拧着脖子别扭道：“谁讨厌他了！除了配不上我姐，其他的都挺好的！我姐那么漂亮……”
“那你觉得谁才配得上做你姐夫？”
“至少也得是个面貌清秀的吧……”
锦衣青年不在意的撇了撇嘴，那样也就不用他每次一想到晁和白白胖胖的大脸就为他姐姐抱冤了。
“缙云商铺的少东家年轻俊秀，昨天刚娶完第十八房妾室，镇守边关的李冕将军面容英挺，他夫人在家独守空闺了二十余年，前朝状元郎刘云熙貌赛潘安，却在踏花入京金榜题名夜亲手休书一封递回老家，只为住进华阳公主的驸马府……”
沈顾之抬眼扫向他，“所以，你还觉得你姐姐嫁给晁和受委屈了吗？”
锦衣青年呆愣一瞬，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争辩道：“这不一样！晁和人好归人好，虽然我老欺负他却也从没让别人欺负过他！但我姐姐那么漂亮……”
锦衣青年不甘的瘪瘪嘴。
谁家姑娘不希望找个温柔俊秀的如意郎君啊？！何况还是他知书达理漂亮贤淑的姐姐！嫁给晁和那个玩意儿，真是…真是…牡丹拿去给牛嚼了！
纵然锦衣青年清清楚楚的知道，晁和对自己姐姐是有千般的能力也要给万般的好，姐姐自己也很甘之如饴，但在看到晁和时他还是忍不住的为姐姐抱屈！
所以他对晁和那真的是又爱又恨，只能靠每次捉弄他来发泄了！
‘啪！’一份文书砸到正拧眉瞪眼的锦衣青年怀里，沈顾之转到案后坐下，伸手捏了捏眉间，“好了好了，这些东西都快点给我送回去，晁大人这两天会比较忙碌，你可给我安分点别去惹他。”
“知道知道。”锦衣青年丢开苹果，上前抱起所有文书刚准备离开，沈七就端着小药碗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锦衣青年，就是之前在江都府尹出现过的那个
第58章 沈府交锋
平阳王勾结江南皇商逆谋造反的热浪还没下去，京城又被一桩消息炸开了锅。
“沈家的丞相府被重重围住了？！”
“是啊是啊！听说沈丞相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二十载，凑了一大堆证据文书递上去，气的皇上龙颜大怒，当朝便革了沈丞相的职！”
“看不出来啊，我之前跟着我爹去沈府给沈老太君拜寿的时候，还远远的望过沈丞相一眼，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也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话的男子摇摇头，一边在心底默默感叹着人不可貌相，一边抬起筷子去夹刚端上来的豆芽小菜。
与他同桌而坐的男子闻言，哼笑两声。
“现在哪还有十足的好人啊，不过是贪多与贪少，错大与错小，揪出来与没被揪出来的差别罢了。等着瞧好吧，待证据查实，沈家被抄家时，肯定还有一溜萝卜要跟着被拔_出来！”
两人嬉笑着逗乐两句，便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在京城人人都讨论沈家失势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裴烨敏感的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一厅两院的小宅子，裴烨除了自己房间，连出恭都明的暗的有人跟着。
捞起袍子，裴烨抖了抖腰带，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装石像的侍卫挑了挑眉梢，“怎么，这也要看着？”
一脸冰霜的面瘫侍卫，看了看裴烨搭起袍角捏紧腰带的准备姿势半天，终于没吐出那句以‘为了裴少爷的安全’为起始的话，后退一步，默默转过身去。
看着侍卫健硕的背影，裴烨在心底悄悄舒出一口气，然后飞速将藏在袖子底下的小纸条塞进了对面的的砖缝里。
站在沈家被重重包围的内厅房外，沈顾之让沈一沈七在门外等着，抬头看了看门檐下高挂正悬的‘贤良忠德’四个朱红大字,沉下眼眸勾了勾唇角，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果然是你。”
沈明修背对房门，两手背在身后，挺直腰胸看着正中央座位后先皇赐的牌匾头也没回。
“从我自江南回来那天，你就该想到了。”沈顾之站在门口，橘红色的夕阳透过门框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然后静静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畜生！”沈明修捏紧藏在袖中的拳头忍了忍，终是没忍住。
“你可知道这沈家不止是我的沈家，它也是你的沈家！身为沈家子孙，你竟敢！你竟敢…！！！”
沈明修转身盯着沈顾之，气的浑身发抖，沈顾之却是勾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沈大人忘了，我从六岁起，就不再是沈家的人了。”
话音未落，沈明修眼底的怒火已经抑制不住的窜了出来，不等他发怒，沈顾之又不紧不慢轻飘飘的扔下后半句。
“还是您，亲手从族谱上除的名。”
沈明修神情一滞，捏紧的拳头不由的有点松动，看着门口那个已经长大同时也分外陌生的孩子，脸色的复杂的低下声音开口：“你可是还在记恨爹？纵然…纵然你记恨爹也不该……”
“沈大人说笑了。”沈顾之打断他，“沈某幼年失恃，无父无母，哪里有资格记恨沈大人？今天来只是领了陛下的旨意，帮贵府众人换个住处而已。钟晨！”
“在！”带领两队御林军围在大厅外面的钟晨听到声音，握紧手中的长刀，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沈大人，请吧。”
两排御林军齐刷刷的从门两侧包抄过去，将沈明修围在中间，钟晨右手搭在斜跨在腰间的刀柄上，伸出左手向沈明修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明修一颗心沉了又沉，转头去看沈顾之，却看到了他正转身离去的背影。
“御儿！”
“沈大人留步！”
身后的嘈杂声传入耳朵，沈顾之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带上沈一沈七举步离开。
御儿？他早就不叫沈御了。
他是沈顾之，沈氏萱凝的沈，顾之何以的顾之……
刚走出让人压抑的丞相府，淮景身边的小德子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赶来。
“哟，沈公子~ 哎呸呸呸！瞧我这嘴！该叫沈大人了才对！”小德子臂弯搭着拂尘眉开眼笑的望着沈顾之。
沈顾之停下来对他点了点头，“小德子公公。”
“叫什么公公呀，您直接叫小德子就成！”小德子捂着嘴嘻嘻笑了一通，然后接着道：“快走吧，太子殿下可等了大半天了。”
沈顾之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踏上了停在街边太子府的马车。
“处理好了？”
太子府花厅里，淮景看到跟在小德子身后缓缓而来的沈顾之笑着问道。
将人带到，小德子躬身退下，沈顾之移步下首的座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人已经被钟晨压去大理寺了，剩下的就要看太子殿下的了。”
闻言，淮景轻轻笑了两声，举起酒杯对着沈顾之扬了扬，“恭喜沈大人夙愿得偿。”
沈顾之以茶代酒，跟着他举了举。
“话说，顾之这么做…日后真的不会后悔？毕竟沈家怎么也是……”淮景放下酒杯，点到为止，沈顾之答的却是分外干脆。
“我只是沈顾之。”
淮景拿起筷子敲了敲菜盘，点点头笑道：“是我糊涂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沈顾之点头称是。
他理解淮景试探他的意思，无非是怕他日后想起自己也是沈家一员，忆起今日之事反水。
但可能吗？
他费尽心机让晁和潜藏在沈明修身边，大费周折从陆达远手里取得贪官账本，就是为了搜集沈家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证据！
一份假账本添上沈明修桩桩罪证通过淮景的手递上朝廷，一份真账本控制朝中那些奸臣站出来帮他指证，这看似简单的一举一动，却是实实在在的耗费了他两辈子的时光！
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才完成的事情，他梦中不笑着醒就好了，又怎么可能去后悔？！
沈顾之垂眸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缓缓饮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沈顾之的名字，后文还会再拆开解释的，这里只是提一下另外明天就回家了，所以会恢复正常更新，希望能在收假前搞定这本！
第59章 心思初探
第12节
恋耽美
第12节
昔日风光无限的裴府现在早已落败的冷冷清清。
站在裴府门后，裴烨看着熟悉的门扉上两道相互交叉的大大封条，心底一阵刺痛。
看了看寂静的小巷，裴烨上前将封条小心撕下，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透过门缝，一下一下拨动门岔。
夜晚的小巷子很静，静的只能听到他拨动门岔的声音。裴烨贴在门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捏紧匕首去拨动门后的木头门岔，门岔一点一点向右移动，终于‘咯噔’一声掉了下来！
裴烨收起匕首，扭头向两边看了看，见依旧没人，便推开门快速侧身挤了进去。
园子里很黑，但裴烨对此并不陌生。借着朦胧的月光，裴烨穿过后园向裴老爹的书房走去。
上辈子裴老爹出事的时候裴烨正被关在小黑屋里反省，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当时裴老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住了裴家园子跟他，以至于后来他还跟老管家在园子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好几年。
而现在，明显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裴老爹什么准备都没有便被直接带走了，然后别说老管家，就连裴家园子都给直接封了……
推开裴老爹的书房门，裴烨掏出从沈顾之那里拿到的夜明珠照亮整个书房。
书房的摆置很整齐，并没有什么打斗痕迹，只是算了一半的账本还摊开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墨迹已干，压着一只笔尖已经干硬了的毛笔。
裴烨拿起账本翻了翻，只是一本很正常的酒楼支出账本而已，裴烨翻着看了看又放下。
裴家的产业链很大，上到兵器配置，下到柴米油盐，好像是有那么一家小酒楼，因为裴夫人早年爱吃那里的酒菜后来被裴老爷给盘了下来。裴烨依稀记得原本他们一家还经常去，但后来裴夫人病重逝世，裴老爹不愿睹地思人就没再去过，连着裴烨对那里也渐渐疏远了。
这样的一座小酒楼账本怎么会出现在裴老爹的书桌上？
如果是以前，裴烨还愿意相信是裴老爹相思难耐想念娘亲了，但现在，裴烨决定如果到最后还没有其他线索的话，就去那里走一趟。
举着夜明珠裴烨将裴老爹的书房翻了个遍，然后又去裴老爹的院子跟自己的浮光院转了转，还是一无所获。
站在冷冷清清的院子里，裴烨仰头望了望头顶朦朦胧胧的圆月，准备离开的脚步一拐，进入了供奉着裴家列祖列宗的祠堂。
冷冰冰的祠堂，冷冰冰的牌位，裴烨掏出火折子点亮桌上两旁的白烛，看着最下层自己母亲牌位上的三个楷书小字，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娘亲……
三岁没了娘亲，他可以躲在被子里一边哭一边告诉自己，没关系，他还有父亲。
但当父亲也要走了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是那么的害怕孤身一人。
拿起蜡烛旁边的三炷香，点燃，拜了拜，□□香炉里。裴烨后退两步，屈膝跪在团蒲上给自己母亲，给裴家列祖列宗，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伏下身额头贴着冰冷的地板，听着烛火跳跃的声音，裴烨像一个受了委屈找到娘亲的孩子，鼻子一酸，心底所有的不安顷刻都化成泪水涌了上来，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然后晕染成朵朵小花散开。
躲在没人看得到的祠堂里，跪在自己母亲的牌位下，裴烨哭完鼻子站起来，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带着一点点鼻音微笑，“让您见笑了，娘亲……”
轻轻地伸手摸了摸母亲牌位上冰冷冷的名字，裴烨弯了弯通红的眼眸转身离去。
车夫还等在小巷子口，裴烨从后门原路出来，掏出封条照着原来的样子贴好，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才转身离开。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一点都不迟，对！一点都不迟！
跟着车夫调头赶到酒楼，裴烨望了望牌匾，开始敲门。
“谁啊？”
从门缝里传来一丝亮光，然后跟着人踢踏踢踏走过来的声音。
木门打开，门里托着烛盏的老人愣了愣，看着门外全身都包在漆黑的大斗篷里的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裴烨抬手拉下斗篷的帽檐，看着老人露出一个开心而又酸涩的笑脸。
“小少爷！”
“安叔。”
“哎哎哎！”出事这么久，安管家见到自家小少爷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突然想起来现在还不安稳的局势，安管家赶紧让开门拉着裴烨进来，看了看外面道：“快点进来！现在还不太平，少爷你可不能这么随便的出门呐！”
“恩恩，我知道。”裴烨连声点头，看着安管家等他进了屋就要关门，连忙拉住他，“等等安叔，还有一个马车车夫在外面，让他也进来吧。”
“车夫？”安管家一双眼睛凌厉的往外看了看。
“嗯，我在一个小镇雇的。”
“知道最近我们裴家的事吗？”
裴烨摇摇头，“他们那儿比较偏远，不知道裴家，也不知道我就是裴家小少爷。”
“哦~”安管家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也不能再用了，跟你这么到处跑迟早得知道。现在大晚上的就让人家先进来吧，明天安叔再给你安排。”
“嗯，好的。”
酒楼修建了门槛，马车不好进来，安管家让车夫绕了个圈，赶到后门把马车牵了进来。
第55章 陈年往事
“老爷也觉得很奇怪，那天正准备给南阳的笔墨纸砚补货，一群官兵就冲上来把我们的货车都压了，后来我去江南暂时关押的牢房里看过老爷，他说没什么大事让我们别害怕，过两天就回来了。”
寂静的房间里，安管家挑了挑烛芯，叹了口气继续道：“谁知道没过几天上面通缉令就下来了，说是咱们老爷勾结逆臣谋反，连家都要给封了……当时我怕小少爷你回来后找不到我们，就给封家的官老爷塞了点碎银子让我进去收拾收拾，然后就把这酒楼的账本放老爷书桌上了。”
说到这里，安管家抬头欣慰的看了看裴烨，“还好您去了书房注意到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到您。”
“安叔辛苦了。”裴烨心底很是触动。
就是这么一位老人家，从小陪着他长大，在他落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就连最后他爹走后他都没有离开他，像一位亲人一样陪着他撑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时光。
裴烨不知道上辈子如果最后没有了安管家他会怎么样，但他知道，有了安管家至少不至于让那时的他无依无靠。
听到裴烨的话，安管家笑了下，“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安叔才不老！”裴烨抱着安管家胳膊撒娇，安管家乐的哈哈一笑。
然后突然严肃了面孔对裴烨道：“对了，有件事小少爷一直不知道，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裴烨放开安管家的胳膊，正色坐好。“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大概二十年前的时候……”
安管家沉下眼眸，看着桌子上一下一下跳跃的烛火，娓娓道来。
故事的大概，经历了上辈子的裴烨其实已经知道了。
很俗套的一个故事，先皇重视民生，裴老爷身为前朝大臣，对时政的看法跟一些治国理念跟先皇不谋而合，两人君贤臣忠，一起推行了很多利国利民的惠国政策。
然而好景不长，先皇从小身子不好，上位没多久后就病疾逝世。
新皇上位，重视开拓疆土，之前裴老爷跟先皇定下的决策便推迟颁布，一路耽搁了下来。
后来朝中武将得势，以前一些被裴老爷上荐削弱过势力的人此时全都蹦出来给裴老爷使绊子，裴老爷一时气郁，恰好裴夫人生了个小少爷出来。
一夜无眠，第二天裴老爹便递上辞呈告老还乡了。
走的时候，新皇听说裴老爷打算回江南经商，大概是为了体现他对旧朝元老的关爱，便顺手赐了张江南皇商的牌子，后来裴老爹就顶着这块牌子慢慢在商场混的风生水起。
“树大招风，这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没想到现在又被人挖出来瞎做文章。”安管家摇摇头叹息。
“所以他们拉上我爹，就是为了以前的那些朝中争斗的恩恩怨怨？”
“不止。”
安管家斟酌了一会儿，站起来关上窗户，盯着裴烨严肃道：“传言先皇去世的时候，怕新皇过度崇武轻文征战打仗，为了防止兵败国破先皇早早藏下了一大笔宝藏，并将这笔开启宝藏的钥匙给了咱家老爷。我想…大概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消息，便借着这次机会想要一探究竟吧……”
听着听着裴烨慢慢惊出了一身冷汗。
裴老爹是前朝重臣御史大夫这个他知道，但藏宝图什么的，真的不应该是戏文里才该有的东西吗？！
想想只要一涉及藏宝图便引起的各种腥风血雨，裴烨心底一阵恶寒。
对啊，他也知道那只是戏文里的东西而已，但戏文也是由人编写的，裴烨不敢想象，要是这些事情真的落到了现实中会变成一种怎样的场面……
“所以…藏宝图的事情……”
裴烨看着安管家吞吞吐吐的开口，“真的只是传说吗？”
安管家看着他，默默摇了摇头头。
裴烨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等他把提起的气放下，安管家就继续接着解释：“不过也就只有钥匙而已，真正藏宝的地方先皇只告诉了他弟弟，也就是现任皇帝淮靳。”
“哦，这样啊……”
裴烨一颗悬得高高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也是，事关国脉的藏宝图当皇帝的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外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了帝王站在后面，因为这个就想对裴家下手的人就少了很多。裴家的钥匙是很好拿，但是拿到钥匙之后呢？
裴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皇帝想要裴家倒下，那么一切都还有回转的机会，嗯！只要不是……等等！
一句自我安慰的话还没在心底回响两遍，裴烨就已经重新陷入了惊慌里。
如果不是皇帝……
那么…万一是皇帝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裴老爷已经不是那个在先皇面前倍受青睐的御史大夫了，万一是靳皇想要裴家手里的藏宝图钥匙了呢？那该怎么办？
捏紧手指，裴烨努力回想沈顾之说过的话。
他说，淮景让转达，‘是他食言了’。
食言，食什么言？免死金牌不借了吗？可这都只是沈顾之的一面之词而已……
裴烨很努力的想说服自己去相信淮景，但心底却隐隐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裴烨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赶紧回京城一趟！
“安叔，这件事除了皇上、我爹、你，还有谁知道？”
“还有就是现在的吏部尚书沈黎，不过你不用担心，沈黎跟老爷私下关系很好，这次封了大门却没有直接抄家，就是沈尚书在皇上面前求的情。”
裴烨点点头，想起沈黎那张时而严肃，时而温和的面孔，心底泛起点点感激的同时也不自觉的多了一丝戒备。
不是他没有良心，忘了沈黎对他的好，而是他真的输不起了……
告别了安管家，裴烨连夜上路。
本来安管家也想跟着一起进京，但想到裴家的产业都还在江南，虽然跟以往不能比了，但也不能直接扔下了吧？
最终，裴烨跟着车夫驾车离开，安管家熄了烛火站在门外给他们送行。
“少爷一路小心。”
“嗯！夜里风大，您快回去吧！”
“没事，我看着你们走。”站在门外台阶上，安管家微笑着向裴烨挥挥手，裴烨眼底一红，让马夫催车离开。
推开一道门缝，直到安管家的身影在夜色中看不到了，裴烨才默默回身把车门关上。
马车里面多了两个包袱，一个是安管家给他准备的路上干粮，而另一个，则是安管家提前整理好的裴老爹在京城的旧日好友名单。
裴烨翻开看了看，记录的非常详细，从家庭住址到个人爱好，巨细无遗。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叠银票，除了是给裴烨的盘缠外，更多则是用来打点这些人的……
一路披星戴月的赶至京城，裴烨便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住下来。
入京没多久，他便听到沈丞相家大公子被接回家了的消息。
沈丞相家的大公子？
那不就是沈顾之吗……
托他上辈子整天追着沈顾之跑的福，沈家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沈老爷子沈明修当初少年风流，娶了沈顾之母亲诞下沈顾之后，又娶了吴家承萧侯的小女儿。
承萧候一生辅佐过三位皇帝，大女儿是当今后宫之中风头正胜的婉淑妃，其他两个儿子也在朝中身居要职。
要娶这么一家的女儿，当然不可能让人家来作妾！
原本沈老太君是让沈明修休妻另娶的，但沈明修不愿意，僵持了两三个月最后吴家的小女儿便以平妻的身份进了门。
没过几年，吴家的小女儿就生了个儿子，再后来，沈顾之母亲病逝，沈顾之就被送去江南静养了。
上辈子的时候，沈顾之是金榜题名回到京城被接进了沈家。
那这辈子呢？裴烨十分确定，这辈子沈顾之并没有参加科举。
而且沈顾之从江南回来也有大半年了，为什么之前不说，而非要等他们从平阳跑了一趟回来才传出，沈家大公子被接回家的消息？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巧妙了？
裴烨皱着眉捏了捏额角，转身将安管家给他准备的资料小册子藏进了柜子里。
这次离开江南的时候，安管家告诉他，裴老爷曾经让人把藏宝地的钥匙从江南给他带了过去，但裴烨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给的……
从他带着丫鬟小厮到京城后，裴老爹每年都会让人从江南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除了吃的让他拿去跟方琰淮景一块分着吃了，其他的都给他装个小匣子里，放到他在黎府的小房间里了。
所以，要找机会去一趟黎府了吗？
裴烨心底隐隐的有些抗拒……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要开始撒狗血了
第56章 潜入牢中
裴烨进入京城的前一天，沈顾之就收到了沈二传来的消息。
沈二等人在山上找了许久没找到裴烨，便兵分几路，在通往江南跟京城的各个岔道口都安排了暗哨，终于，在裴烨进入江南的时候找到了他。
找到裴烨后，沈二他们便照着沈顾之的吩咐，隐去行踪，悄悄跟在了他身后，直到快要入京的时候才给沈顾之发去了消息。
坐在书桌前，沈顾之看着沈二传回来的消息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沉下眼眸，心一横道：“让你们做的，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听到他问话，沈一连忙上前回答。
沈顾之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裴烨不相信他，所以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但他也不想看着他不小心跑进别人织好的网里撞得头破血流。
那么，就让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吧。
————他要恨他的话……
————总比丢了性命好。
晚上，裴烨乔装打扮了番，套上宽大的黑色斗篷出门。
躲过欢声笑语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裴烨在夜色的掩映下，偷偷潜向了大理寺牢房。
“什么人？！”
看着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大理寺牢房门口的守卫机警的竖起长戈与他对峙。
大理寺是朝中用来审理重大案件的地方，大理寺牢房更是关押朝中堂下各种叛党逆臣的重要场地，所以其看守更为森严。裴烨一个人，打扮的又是如此诡异，不得不让看守的众位侍卫提高了警惕。但能在这里当值的，没有一年也有半载，早见惯了一些达官贵人们暗地里悄悄牢犯的场景，今天这个侯来，明天就又可能那个王来，所以见到裴烨也只是提高了警惕挡住他，并未直接发出冲突。
裴烨站在牢房门前，没有在意他们的举动，只是慢悠悠的伸手从怀里摸了块玉玦出来。
坠着黑色流苏的半块玉玦在侍卫长的面前晃了一下，便又隐入了那人宽大的斗篷下，即使只有一瞬也足以让侍卫长看清那块玉玦上隐隐的暗纹，连忙收起兵戈，向着那包裹在斗篷下的神秘人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要，“大人，这边请。”
站在侍卫长身后的众人，看到自家头头的态度立马收了兵器，也恭敬的站到了裴烨身后。
跟着侍卫长叫来的狱卒踏进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裴烨才惊觉右手里的玉玦已经被他捏出了一手汗。
玉玦是在去平阳前夜，淮景在太子府里给他的，玉玦中央有一个隽秀飘逸的‘景’字，本是淮景让他用来以防万一调用淮南下郡的三千军队的，但他们到平阳后，还没来得及见上淮景在淮南的军队，就被平阳王关押了，所以这个东西他也一直没拿出来。
回到京城后，裴烨突然想起来大理寺卿正是淮景舅舅镇阳王的人，便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并且还毫不顾忌的实施了起来……
走在充满阴寒气息的牢房道内，只有裴烨才知道当时他站在牢房外心底是多么的害怕。
在心中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裴烨停下脚步，慢慢伸出一只手出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狱卒疑惑的回头，看到神秘人的动作立马心领神会。
能关押在大理寺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平凡人物，当然来探望他们的人身份自然也就不会低了，其中尤以遮掩身份却不遮掩行踪的人为最，肯定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看着裴烨的动作，早在这里混了十几年，心思活络的狱卒，立马就知道到了这是，上边的大人物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与牢里的某个大人物的谈话。
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狱卒一边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让大家先出去出去！劳烦大人稍等片刻……”
一语未尽，狱卒已经向裴烨做个礼，顺着昏暗的长长窄道跑了进去。
没多久，五六个跟刚才领路狱卒穿戴一样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路过裴烨恭恭敬敬弯了弯腰，便快速退了出去。
领路的狱卒低头跟在最后面，正想着跟着退出去就被那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神秘人叫住了。
“最近带回来的犯人都在哪里？”裴烨缩在斗篷宽大的帽檐下，压低了嗓音。
“最近？”狱卒想了想，决定保守点，按前半年后半年，把今年所有关进来的都说到，“前半年的在一进去第三到七牢房，后半年的更靠后点，在第八到十牢房。”
裴烨在斗篷底下点点头，挥手。
狱卒如蒙大赦一般，连忙做礼退了出去。
大理寺的关押的怎么说也是曾经有些身份的人，所以它的牢房不像其他牢房一样介草做席，木柱做门，为了保留这些曾经位极人臣的臣子贵族的尊严，靳国皇帝特地给他们竖起墙门，隔开了独立的空间。
裴烨算计着裴老爹入狱的时间，直奔窄道最深处的十号牢房，站在牢房门外，裴烨隔着细细的两道玄栅铁栏看向里面。
“爹……”
望着里面朝墙而坐的枯瘦人影，裴烨红着眼眶，颤颤的低声呼唤了声。
身穿白囚僵直的背影一滞，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裴烨抖着双手放下遮住整张脸的斗篷帽檐。
“烨儿！”
裴老爹扑到门前，枯瘦的双手从窄栏里探出，摸着裴烨的脸不敢置信的底底唤了声。
“是我，爹。”按着裴老爹放在自己脸上枯瘦的双手，裴烨眼眶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酸涩。
“孩儿不孝，让爹你受苦了……”
“不是你的错，”裴老爹摇摇头，“是爹连累我烨儿了。”
不是！不是！是我的错！是我不对！爹本来可以不受这牢狱之苦的！裴烨抿紧嘴巴狠狠的摇着头，他怕一开口就哽咽出来。
握紧裴老爹枯瘦的手掌，裴烨极力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现在还不是倾诉父子情深的时候，裴烨心底还有许多疑问要弄清楚。
“爹，你知道……”
父子两人隔着一道窄窄的铁栏，没说多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就从牢房门口传来。
“抓刺客！！”
“烨儿快走！”
裴烨咬紧牙看了看裴老爹，狠下心戴好斗篷，转身向着牢房的最深处走去。
他记得在大理寺的最后面有个小屋直通后园，裴烨曾经跟方琰溜进来的时候偷看到方老将军从里面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裴烨额头冒出细汗，加快脚步向着前面的黑暗跑去。
突然，一只手掌覆到嘴上，裴烨来不及挣扎就被拖入一个怀抱，然后一阵旋转翻跃就被带出了牢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外婆家，更新可能会不及时，还望大家谅解……
第57章 收网前夕
憋着一口气被带上牢房外的大树，捂着嘴勒着腰将裴烨禁锢在自己怀里的人没有停顿，不等追兵赶到，便足尖轻点枝干提身窜上了房顶。
被人从背后禁锢着，裴烨只看得到那人跃起间随风猎猎的素色衣袖。
急承起转间，两人落入了一个狭长黑暗的小巷。
一落地，那人便松开了对裴烨的钳制，裴烨连忙转身一把推开身后温热的身体抬头去看。
“怎么，就这么小半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沈黎整整衣袖，漫不经心的瞥了裴烨一眼。
裴烨敛去眼底的惊讶，半晌，摸了摸眉角慢慢吞吞道：“是没想到沈叔叔你武功竟然还这么好……”
“武功不好，你今天就别想出来了。”
掏掏耳朵，甩了甩袖子，沈黎恢复以往一副儒雅瘦弱的翩翩公子模样，抬脚向巷子外走去。“走吧，回家。”
裴烨在他身后站了站，心中纠结一阵，终是抬脚跟了上去。裴老爹带给他的藏宝地钥匙还在黎府的匣子里，他早晚都得去找一趟，不如今晚一块解决了，既然人家愿意费工夫把他带出来，应该不会再让他随便死了。
带上斗笠走出小巷，两人都知道现在裴家的处境，所以一路悄悄的挑偏僻小道到了黎府后门。
回到黎府后，沈黎屏退了仆人，才让裴烨进屋脱下斗笠。
“你现在身份特殊，平时尽量不要出门，等沈叔叔救出了你爹再送你们一起出京。”
裴烨点点头，刚想开口，就见门口出现一人影急速的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声，沈黎面色一变，跟裴烨交待了两声安心先住下，就打开门跟着来人匆匆离去。
裴烨心中有疑，但却也不好跟出去或找个人来问，就只好转身进入寝室去找自己存放裴老爹礼物的小匣子。
沈黎带裴烨来的是裴烨之前住在黎府的房间，裴烨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放在床下面的小匣子。
蹲在床边，伸出手把它拉出来，裴烨想找条破抹布弹弹灰，可他的房间哪有抹布啊！
沈黎为了不泄露他的行踪，早把院子里的丫鬟仆人换成了自己的亲卫，连原本跟着裴烨住在这里的折柳寻琴都给换了地方。
裴烨看了看落满灰尘的小匣子，无奈只得去衣橱里找了件旧衣服，随便按紧抹了一遍。
灰尘除去，枣红色的匣子本身颜色露出来，裴烨这才放下抹布抱起它转身放到了桌上。
打开匣子，里面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都露了出来，裴烨挑亮桌上的烛火，低头开始认认真真的排查这一匣子东西。
沈黎再次回来的时候，身上沾染了点淡淡的药香味，裴烨皱下眉头，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
在黎府待了两天，裴烨早把那个装满裴老爹送来东西的小匣子翻透了，然而还是没有找到那枚传说中的藏宝地钥匙。不对，或者应该说不能确定哪个才是传说中的那枚藏宝地钥匙。
小匣子里的东西很多，除了裴老爹的书信，其他零零碎碎的占了大半匣子。
裴老爹出手，自然绝非凡品，更何况还是给自己拳拳宝贵着的宝贝儿子呢？！那更是什么宝贵什么往这儿送，什么稀奇什么往这儿送！
有此一来，裴烨看着这大半匣子稀奇珍宝那个都像藏宝地钥匙，那个又都不想藏宝地钥匙，两三番斟酌下来，竟然没有一个能确定下来。
这边裴烨正躲在黎府里辨别钥匙，那边沈顾之已经开始收他早几年前撒下的网了。
“晁大人那边可是准备好了？”沈顾之站在堆了一堆文书的案前，仔细翻看其中一张。
“放心吧，晁胖子胖是胖，行动能力还是不错的！”歪坐在下首的锦衣青年嬉笑着将手中的苹果抛了抛。
沈顾之不着痕迹的瞥他一眼，继续低头查看文书，随口淡淡道：“别老胖子胖子的叫，怎么说他也是你姐夫。”
接住落下来的苹果，锦衣青年面色一僵，活像是吞了一口苍蝇，半天才不屑的扭头轻哼出声：“哼~那是我姐眼界小，他才配不上我姐姐！”
“他对你姐不好？”沈顾之看着文书翻过一页。
“没有。”
“他对小印儿不好？”
“怎么可能。”
“那么，他对你不好？”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他？”
锦衣公子捏了捏手里的苹果，面红耳赤的拧着脖子别扭道：“谁讨厌他了！除了配不上我姐，其他的都挺好的！我姐那么漂亮……”
“那你觉得谁才配得上做你姐夫？”
“至少也得是个面貌清秀的吧……”
锦衣青年不在意的撇了撇嘴，那样也就不用他每次一想到晁和白白胖胖的大脸就为他姐姐抱冤了。
“缙云商铺的少东家年轻俊秀，昨天刚娶完第十八房妾室，镇守边关的李冕将军面容英挺，他夫人在家独守空闺了二十余年，前朝状元郎刘云熙貌赛潘安，却在踏花入京金榜题名夜亲手休书一封递回老家，只为住进华阳公主的驸马府……”
沈顾之抬眼扫向他，“所以，你还觉得你姐姐嫁给晁和受委屈了吗？”
锦衣青年呆愣一瞬，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争辩道：“这不一样！晁和人好归人好，虽然我老欺负他却也从没让别人欺负过他！但我姐姐那么漂亮……”
锦衣青年不甘的瘪瘪嘴。
谁家姑娘不希望找个温柔俊秀的如意郎君啊？！何况还是他知书达理漂亮贤淑的姐姐！嫁给晁和那个玩意儿，真是…真是…牡丹拿去给牛嚼了！
纵然锦衣青年清清楚楚的知道，晁和对自己姐姐是有千般的能力也要给万般的好，姐姐自己也很甘之如饴，但在看到晁和时他还是忍不住的为姐姐抱屈！
所以他对晁和那真的是又爱又恨，只能靠每次捉弄他来发泄了！
‘啪！’一份文书砸到正拧眉瞪眼的锦衣青年怀里，沈顾之转到案后坐下，伸手捏了捏眉间，“好了好了，这些东西都快点给我送回去，晁大人这两天会比较忙碌，你可给我安分点别去惹他。”
“知道知道。”锦衣青年丢开苹果，上前抱起所有文书刚准备离开，沈七就端着小药碗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锦衣青年，就是之前在江都府尹出现过的那个
第58章 沈府交锋
平阳王勾结江南皇商逆谋造反的热浪还没下去，京城又被一桩消息炸开了锅。
“沈家的丞相府被重重围住了？！”
“是啊是啊！听说沈丞相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二十载，凑了一大堆证据文书递上去，气的皇上龙颜大怒，当朝便革了沈丞相的职！”
“看不出来啊，我之前跟着我爹去沈府给沈老太君拜寿的时候，还远远的望过沈丞相一眼，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也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话的男子摇摇头，一边在心底默默感叹着人不可貌相，一边抬起筷子去夹刚端上来的豆芽小菜。
与他同桌而坐的男子闻言，哼笑两声。
“现在哪还有十足的好人啊，不过是贪多与贪少，错大与错小，揪出来与没被揪出来的差别罢了。等着瞧好吧，待证据查实，沈家被抄家时，肯定还有一溜萝卜要跟着被拔_出来！”
两人嬉笑着逗乐两句，便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在京城人人都讨论沈家失势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裴烨敏感的发现自己被软禁了。
一厅两院的小宅子，裴烨除了自己房间，连出恭都明的暗的有人跟着。
捞起袍子，裴烨抖了抖腰带，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装石像的侍卫挑了挑眉梢，“怎么，这也要看着？”
一脸冰霜的面瘫侍卫，看了看裴烨搭起袍角捏紧腰带的准备姿势半天，终于没吐出那句以‘为了裴少爷的安全’为起始的话，后退一步，默默转过身去。
看着侍卫健硕的背影，裴烨在心底悄悄舒出一口气，然后飞速将藏在袖子底下的小纸条塞进了对面的的砖缝里。
站在沈家被重重包围的内厅房外，沈顾之让沈一沈七在门外等着，抬头看了看门檐下高挂正悬的‘贤良忠德’四个朱红大字,沉下眼眸勾了勾唇角，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果然是你。”
沈明修背对房门，两手背在身后，挺直腰胸看着正中央座位后先皇赐的牌匾头也没回。
“从我自江南回来那天，你就该想到了。”沈顾之站在门口，橘红色的夕阳透过门框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然后静静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畜生！”沈明修捏紧藏在袖中的拳头忍了忍，终是没忍住。
“你可知道这沈家不止是我的沈家，它也是你的沈家！身为沈家子孙，你竟敢！你竟敢…！！！”
沈明修转身盯着沈顾之，气的浑身发抖，沈顾之却是勾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沈大人忘了，我从六岁起，就不再是沈家的人了。”
话音未落，沈明修眼底的怒火已经抑制不住的窜了出来，不等他发怒，沈顾之又不紧不慢轻飘飘的扔下后半句。
“还是您，亲手从族谱上除的名。”
沈明修神情一滞，捏紧的拳头不由的有点松动，看着门口那个已经长大同时也分外陌生的孩子，脸色的复杂的低下声音开口：“你可是还在记恨爹？纵然…纵然你记恨爹也不该……”
“沈大人说笑了。”沈顾之打断他，“沈某幼年失恃，无父无母，哪里有资格记恨沈大人？今天来只是领了陛下的旨意，帮贵府众人换个住处而已。钟晨！”
“在！”带领两队御林军围在大厅外面的钟晨听到声音，握紧手中的长刀，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沈大人，请吧。”
两排御林军齐刷刷的从门两侧包抄过去，将沈明修围在中间，钟晨右手搭在斜跨在腰间的刀柄上，伸出左手向沈明修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明修一颗心沉了又沉，转头去看沈顾之，却看到了他正转身离去的背影。
“御儿！”
“沈大人留步！”
身后的嘈杂声传入耳朵，沈顾之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带上沈一沈七举步离开。
御儿？他早就不叫沈御了。
他是沈顾之，沈氏萱凝的沈，顾之何以的顾之……
刚走出让人压抑的丞相府，淮景身边的小德子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赶来。
“哟，沈公子~ 哎呸呸呸！瞧我这嘴！该叫沈大人了才对！”小德子臂弯搭着拂尘眉开眼笑的望着沈顾之。
沈顾之停下来对他点了点头，“小德子公公。”
“叫什么公公呀，您直接叫小德子就成！”小德子捂着嘴嘻嘻笑了一通，然后接着道：“快走吧，太子殿下可等了大半天了。”
沈顾之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踏上了停在街边太子府的马车。
“处理好了？”
太子府花厅里，淮景看到跟在小德子身后缓缓而来的沈顾之笑着问道。
将人带到，小德子躬身退下，沈顾之移步下首的座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人已经被钟晨压去大理寺了，剩下的就要看太子殿下的了。”
闻言，淮景轻轻笑了两声，举起酒杯对着沈顾之扬了扬，“恭喜沈大人夙愿得偿。”
沈顾之以茶代酒，跟着他举了举。
“话说，顾之这么做…日后真的不会后悔？毕竟沈家怎么也是……”淮景放下酒杯，点到为止，沈顾之答的却是分外干脆。
“我只是沈顾之。”
淮景拿起筷子敲了敲菜盘，点点头笑道：“是我糊涂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沈顾之点头称是。
他理解淮景试探他的意思，无非是怕他日后想起自己也是沈家一员，忆起今日之事反水。
但可能吗？
他费尽心机让晁和潜藏在沈明修身边，大费周折从陆达远手里取得贪官账本，就是为了搜集沈家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证据！
一份假账本添上沈明修桩桩罪证通过淮景的手递上朝廷，一份真账本控制朝中那些奸臣站出来帮他指证，这看似简单的一举一动，却是实实在在的耗费了他两辈子的时光！
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才完成的事情，他梦中不笑着醒就好了，又怎么可能去后悔？！
沈顾之垂眸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缓缓饮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沈顾之的名字，后文还会再拆开解释的，这里只是提一下另外明天就回家了，所以会恢复正常更新，希望能在收假前搞定这本！
第59章 心思初探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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