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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计划之boss 作者:月神的野鬼

    第13节

    过了许久,司无忧的声音才响起来。“他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司无忧走到一旁的桌案上,雪白的宣纸安静地躺着,一旁悬着的笔还在滴墨。这些东西,他以前极少接触,如今却把他们摆在了桌案前。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牧冷,“他让你来的?”

    牧冷摇摇头,“司无忧你错了。”牧冷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司无忧魔君一贯的做派,当真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上一辈子。“南润从来就没想着用自己的病去博得你的注意力,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处心积虑在离间你和株华,说句实话,他心里都不一定有你。”到底在自负什么?

    “我没这么说,只是我一直把他当兄弟,他对株华下手,我只是觉得失望而已。”

    “你真的就太这么相信株华?或者说,相信你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说的明白。南润要是真的想走,就走吧。”

    “你还是觉得他在用离开逼你做抉择。”牧冷忽然觉得,摊上这么个人,难怪南润选择当蘑菇也不愿意来看一眼。权势上呆的太久的人,疑心太重。

    司无忧没再看牧冷,径自给自己泡了杯茶,那淡淡的香味里似乎有些清苦,氤氲出一线水雾。“你走吧。”

    “这么些年,你看人永远是肤浅。”牧冷留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举着杯子的魔君,手忽然那么一顿。

    过了很久,他才把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空。他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喝这种味道的东西。清苦得仿佛要把整个人染成一抹碧色。他到底是不会明白了。

    是夜。

    南润刚把灯点上,就听见一阵敲门声。那人几乎要把门敲成鼓的节奏。

    就在南润打算去开门的时候,整扇门被敲碎了。碎了,南润看着那门,忽然觉得有点莫名的喜感。他抬眼看去,魔君大人站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也是有点尴尬。

    “我明天让人给你修。”司无忧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

    南润看了会儿,点了点头,“好吧。”虽说是用不着了,但是魔君大人既然有这个兴致,他也不好打扰人家。

    “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

    房间里是很清淡的茶叶味,的确几乎没有药的气息。司无忧偷偷看了眼南润,昏暗的灯光下,倒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倒也是真瘦了。

    “我听牧冷说,你要走?”一直陷在沉默的氛围无法自拔的司无忧终于开口了,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合适。但话都说了,他总不能收回来吧?

    “你说什么?”南润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我刚没听清楚。”

    “没什么。”司无忧觉得气氛已经不能再尴尬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以前和南润相处的自然好像一瞬间都不见了。司无忧忽然有些无措,这种感觉就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想掌握主动权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这里怎么这么暗?”

    “我快休息了。”谁睡觉亮着明晃晃的灯啊?

    “哦。这样啊。”

    “找我什么事?”南润其实差不多猜得到是牧冷说了些什么,但他真的累了,如今见了面,除却相顾无言,他们连寒暄都显得客套。

    “咳,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身体好些了没?”

    “好多了。”南润不着痕迹截断了谈话。

    “哦,这样啊。”司无忧果然没什么话了,他看了眼南润,“那你早点睡,我走了。”

    “嗯。”

    倒是没想到南润这么干脆地应了声,司无忧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到底想干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来这儿是能听南润说些什么的,可真的来了,南润反而是一句废话都没说,这让司无忧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再回过神,司无忧已经站在门口了。透过破碎的门,他能看见南润真的收拾收拾打算睡了。

    下意识的,司无忧嘴角抽搐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南润终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是说不出的淡然。如果有如果,这个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南润不是不愿意去解释,而是一切真的没有意义了。倘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许有很多时间去和司无忧磨合各自的棱角,有很多时间学着去爱一个人、改变一个人。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他肩负着这个世界上唯有他可以承担的责任。

    爱与不爱,都没有意义。

    整个过程里,一直安静地坐在树上看着这两人的牧冷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怎么说呢,这沉冽要是司无忧这德行,那依着牧清那性子,两人得玩好大一出虐恋情深。

    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啊。牧冷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他不是不知道这司无忧和南润两人间的鸿沟深壑,相见也许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只能是更深的捅一刀。

    可是,如果没见这一面,终究是难以忘怀。

    牧冷抱着看戏的状态凑合了一脚,可到底这出戏没演出□□。他想,南润这个人,是有几分性子的。

    这么些人里面,牧清、沉冽、司无忧、竹青衣都比不上南润,他们都放不下。

    但这个世界,总要有些人放下情爱,去承担些什么。不可否认,我们都是活在了别人的牺牲上。

    第 61 章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乌鹊,南风,一道银钩明月。

    南润披了件紫色的斗篷,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夜空。那是一片的黯淡星辰。

    牧冷很自然地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面镜子,随着他指尖拨弄,镜面泛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他看着镜子里的场景,都是些他去过的地方,安静的夜,灯火阑珊的街,他一幕幕地扫过,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打量。

    “你真的想好了?”牧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显得异常突兀。

    南润把视线转向他,“我发现,你最近对闲事很有兴趣?”

    牧冷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看向南润,“你知道,我对一切具有戏剧性的事都有兴趣,这不是闲事,这是有趣的事。”

    “刻薄。”简洁的定义,南润收回视线,继续看天。

    把镜子随手扔到一边,牧冷轻浮的声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试探,“你真的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两全其美的办法。”牧冷的眉眼难得有了丝冷凝,“再这样下去,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不好意思,这个真没有。”

    牧冷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有的。”

    “那是你的以为,不是我的。”南润淡淡说道,“你强大惯了,就以为这世界上什么事都能被成全到完美。”

    “你有办法,不过是你不想去做而已。”牧冷终于缓缓叹了口气,“沉冽和你一样,也能撕裂时空,准确来说,他比你强,他的力量是无穷尽的,可以任意穿梭时空,当然前提是他学会了这一方法。有他接应你,你们掌控时空瞬息的变化会简单许多。同样的,你借助他的力量,可以留在这儿,定期回去巡视时空就可以了。”

    “好提议。”南润继续抬头看天。

    牧冷嘴角抽了抽,这他妈装傻到一步,也是种能耐啊。“所以,考虑一下?”

    “嗯。”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牧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建议把握时间。”

    “嗯。”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无法点拨一个装傻的人。牧冷想,这他妈真是真理。

    就在牧冷还在琢磨这事的时候,南润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时间到了。

    “好吧。”牧冷叹了口气。

    南润站在星辰底下,一身紫色的斗篷几乎要被夜色染成赤红,月光下,他的脸是异样的苍白。牧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对。南润的手轻轻地织出法阵,柔和的银色,就像是洪荒初辟的那一线希望,耀眼出无限生机。

    在那样的光线下,南润的脸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就像水过涟漪,无所相,无所形。

    那双眼,是诡异的红色。牧冷在看到南润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立刻起身。

    “停下来。”

    南润看他一眼,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泯灭出慈悲的模样。

    牧冷心中骤顿,他猛地抬头看向天上星辰,仔细地扫过每一颗星星,“操,谁移动了天准星?”他几乎是吼出这一句的。

    有人,动了星轨。

    是谁?牧冷脑海中闪过所有的影像,最后猛地破碎成水月镜花。竹青衣。

    他动这玩意儿干什么?还能干什么?那小子是想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牧冷猛地把视线落在南润身上,结着法阵的男子明显也感觉到了异样,他正静静看着天上星辰。

    “停下来。”牧冷低声开口。

    过了半晌,南润的声音才找回来,他已经恢复了大半,“停不下来了。”他冷静地重复,“我停不下来。”

    牧冷手中凝聚透明的菱形灵力,他试图引导南润的气息,却发现根本不起作用。“我去找沉冽。”

    “来不及了。”南润摇了摇头,“唔,你们那也喝茶对吗,有个牌子叫碧螺春的对吧,你和我提过。”

    这无厘头的话让牧冷的心沉的更厉害了。他盯着南润,“别冲动,再说碧螺春算什么,我那儿地方还有西湖龙井、太平猴魁,比这儿的茶好多了。”

    “唔……”南润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想试试。”

    “有机会我给你带点,一个储物空间给你装满?”牧冷说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溢出轻微的颤音,像是极度压抑着什么。

    “再说。”南润终于结好了法印、

    牧冷眼前一闪,就被罩住了。他的眼一瞬间有些猩红,看着南润,他一字一句道:“放开。”

    径自摇了摇头,南润开口道:“我既然答应了送你回去,自然不会食言。你只需记得,我肯定不会死就是了。”

    “你觉得我信你?”

    “自然要信我。”南润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竟是带了丝难得的生气。

    耳边响起零碎的脚步声,从节奏可以看出来人的失措,南润笑了一下,“好吧,看来我得送你走了。”

    牧冷还没说话,就觉得眼前彻底一黑。接着就是铺天盖地汹涌的浩淼。

    南润胸腔一阵气血翻涌,他死死抑住了,接着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人一身刺金紫衣,黑沉沉的夜幕下,竟有了一丝帝王风范。

    “你……”司无忧死死盯着南润,他的气息起伏很大,却也是活生生地被压住了。

    南润点点头,“我猜想,刚才有个懂点占星的小法师恰好动了点天上的东西,我现在有点,嗯,不舒服。”

    “你要离开?”

    “不。”南润看着司无忧,淡淡道:“是回去,而不是离开。”

    沉默。

    两人对视的瞬间,瞬间升腾的焰火燃尽所有情绪,只留下灰烬的沉默。南润想,这真是很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呢,也是这么疏离地注视着对方。

    “留下来。”

    “什么?”南润一愣,没反应过来的他愣是没听懂司无忧那句话。

    “我信你,所有的所有,只要你说,我便许你。留下来。”

    司无忧静静注视着南润,那眼神平静得就像是碧海蓝天。不管他面前的人是欲擒故纵也好,是阴谋算计也罢,他服了,他现在不想去思考其他的东西,南润要信任,他给了就是,对的错的,他都认了。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恐慌来的太快,他唯一的那点骄傲,在看见面前的人苍白的脸时彻底崩裂。那人强压着胸腔气血的模样,他只看了一眼,就是不可抑制的失控。

    原来,爱一个人,是会失控的。

    南润想,司无忧这回倒是比他想的要反应更快些。“说些没用的,不觉得为难了自己吗?”南润轻轻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心的,不过,这世上真心实意的话多了去了,他听进去了,却不太相信。

    信任这东西,你想给就能给吗?那东西,门道挺多。

    司无忧的脸色在听见南润的那句话时,蓦然有些苍白。

    南润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想你心里肯定想说,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去追究,过去就是过去了,哪怕我是阴谋算计阴狠小人,你也认了。”他抬眼看着司无忧,“可是啊,你潜意识里不就是觉得,我做了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吗?你宽容大度,纵着我这种人,我当真是该谢恩了。”

    南润把披风摘下来搭在手上,“魔君大人,这世上不是谁都会对猜忌下的宽恕感恩戴德的。”

    “南润,我……”司无忧莫名的,那句话噎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他想说,我是喜欢你的。

    可就是,偏偏说不出口。司无忧站在那儿,背脊僵成一道笔直的竹,那些骄傲忽然又莫名笼罩了他。

    “司无忧,相识一场,我与你之间,什么都有,却唯独无关风月。”南润笑着说,“我该走了。”

    明明应该说,你不能走。可司无忧除了看着南润的脸,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直到南润手里的银色重新聚集,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保重。”脑海中有人在拼命叫嚣,不该是保重,他说的不该是保重,他应该说,我喜欢你,请留下来。可是,他说不出口。他只能孤默地立着,沉寂地看着。

    南润点点头,“保重。”

    最后的那两个字随着那人的模糊远去飘散沉浮。

    终于是,只剩了一地的寂静。许久,司无忧张了张嘴,说了句话。

    “我想我是很喜欢你。”

    再也没有人会回他一句,“魔君大人真会开玩笑。”

    他想起牧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这一回,是当真只剩了他一人了。

    那一瞬间,这位曾叱咤三界的魔界君王,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他总觉得,南润是不会走的。胸腔一阵气血翻涌,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猩红如火。

    第 62 章

    司无忧是提剑站在牧清门外的。

    牧清乍一眼是以为,这位魔君大人是要来屠城的。那眼神,冷冽似十月清雪。

    沉冽随意地倚在门框上,视线落在阶前,淡淡地不着痕迹。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那堪破一切的模样保持到牧清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略显无奈地看向牧清,“师父,我恐怕帮不了他。”

    司无忧的眼神瞬间更加阴沉。牧清轻咳了一下,“应该可以的,你试试吧。”

    沉冽看了牧清一会儿,是淡淡的无奈,他最终把视线转向司无忧,恢复了一脸的淡漠。“那就试试吧。”

    “多谢。”司无忧的眼中有细密的血丝,一双眼沉得要命。自从他知道天准星移位,南润恐怕会出事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沉默。那些滋长的情绪,压抑太久终于决堤。

    光从沉冽的手中绽出,绚丽出一片华彩。司无忧思绪骤然有些偏移,他想起他去找株华的时候,一身淡泊气质的男人终于不轻不浅地说了句,“当年救你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是你身边那个叫南什么的人。不过是他不愿说而已,便让我承了这情。”

    他几乎是脸色苍白地反问了一句,“怎么不是你?应该是你的。”

    株华似乎有些意外,他轻轻点了点头,“你说是,便是吧。我倦了。”

    司无忧看着株华的模样,只觉得血都冷了。一无所有,当真是一无所有。

    思绪被重新抽离,司无忧看向沉冽,那人从容地站着,魔气四溢。司无忧的手一点点握紧成拳,感受着周围的波动。就要成功了。

    最后的希望,他要去找那个人,告诉他,魔君司无忧其实真的一直真实地爱着他,从来都是他。

    忽然,沉冽手中的光忽然四散,那些原本盘旋的魔气一瞬间朝中央的沉冽袭去,沉冽眼中一沉,还没反应过来就是致命的一击,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退了一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牧清猛地朝沉冽冲过去。

    沉冽半跪在地上,“我没事。”他随意地抹掉唇角的血,伸手制止了牧清的靠近。“师父,我没事,你别过来。”

    牧清的脸色瞬间白了,“沉冽,你还好吗?”

    “我控制不住时空的力量,抱歉,师父。”

    “没事的。”牧清猛地摇头,“没关系,你别勉强。”

    沉冽点点头,接着淡淡看向司无忧,后者的脸几乎是惨白如纸。

    如果连沉冽都没有办法,那么,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过了许久,司无忧猛地转身离去,那背影几乎是僵硬的。牧清瞥了一眼,觉得这个男人可能要垮了。

    牧清随即看向沉冽,沉冽已经慢慢站起来,朝他走过来了。他瞧着这人手是手,脚是脚,忽然有些后怕。“真是……你吓死我了。”牧清蹦出这么一句。

    “师父。”沉冽微微皱了皱眉。

    牧清猛地走上去扶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有点难受,我们回去吧。”

    “嗯。”牧清瞬间就答应了。也是他太冲动了,总以为沉冽是万能的,几乎什么都能做到,可他忘了,沉冽也会受伤。再强大的人,都会受伤的。他有些心疼了。

    沉冽不着痕迹地贴近了牧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师父,我帮不了司无忧,你会不会怪我?”沉冽忽然试探地开口。

    牧清摇了摇头,“能帮的,我们都尽力了。我不会怪你。”

    沉冽忽然沉默了。牧清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

    那一句话,听在牧清耳中,几乎是有些委屈了。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家徒弟这是在害怕让自己失望。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害怕在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无奈。

    牧清伸手拢住了沉冽,“想什么呢,你已经很不错了。”

    依旧是沉默,牧清想,这下对熊孩子打击挺大啊。“好了。”他难得比较温和地在哄着沉冽,哄,为什么有点奇怪。不过,牧清忽略了那些奇怪的感觉,“别想太多了。”

    “嗯。”

    牧清不知道,接下来他花了整整七天才让沉冽从自己不是万能的阴影里走出来。

    而另一方面,司无忧忽然失踪了。

    凭空消失。

    魔界的人马全都慌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情况不算最糟。因为,于此同时,仙界清云宗大宗主竹青衣,他也出了点状况。

    倒不是失踪了,而是不管事了。

    竹青衣在撒欢一样地往三界各地跑,美其名曰,游历四海。

    ……对于清云宗上下来说,这真是件日了狗的事。

    对于这个艰难而又有些微妙的时期,这些事就像是某种预言应验一般降临。

    而当一身黑衣银发如雪的沉冽站在消失许久的魔君面前时,纵然是沉冽,也有些难言的感慨。这个男人,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司无忧抬头看了眼沉冽,漠然地坐在角落没有说话。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灵力,他几乎就和死了没有分别。

    沉冽静静看了他许久,终于开口道:“我能帮你。”

    司无忧猛地抬头看向沉冽,那双眼几乎也染成了赤红,“你说什么?你不是试过了吗?”他一开口,那声音哑的几乎听不出声调来。

    没有回答,没有多余的解释。沉冽轻轻抬起手,瞬间凭空划出一道涟漪。

    “天准星移动,南润的具体位置不可推测,诺大时空,万千罅隙,他可以无处不在。你,愿意在无垠之地找一个人吗?也许,你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他。”沉冽的声音漠然地就像诵读文案,那一头银发轻轻浮动,竟有了一丝神谕的味道。

    司无忧定定看着那团漩涡,看它幻出涟漪,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他想了想那些天下大义,三界风云,真的要抛弃一切去一个虚无的地方找一个虚无的人吗?那似乎是不需要思索的。

    “多谢。”司无忧轻轻触上那团涟漪,忽然他回头看着沉冽,“你为何愿意帮我?”

    “你救过他。”沉冽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可眼神却瞬间温和了下来。

    皱了皱眉,司无忧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沉冽说的是牧清,当年牧清差点死在沉冽手上,的确是他和南润出手救了牧清一命。“你倒也记得。”

    沉冽没有说话,他自然记得,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并且终将铭记永生。他看着司无忧,在司无忧走进漩涡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开口了,“我会封锁所有的时空间隙。”

    司无忧一旦进去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嗯。”

    那轻轻浅浅的一句应声,随意得仿佛不着调。司无忧消失在漩涡中,最终空中只剩下轻盈的风在浅吟。

    沉冽慢慢闭上了双眼,静静伫立在风中。世人痴狂,不到水尽山穷处看不清自己的心。

    不过这些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和牧清之间,因为他是沉冽。

    他那一次的受伤自然是装的,不过是划开间隙而已,他几乎不用费气力。但他所忧虑的是,他一旦在牧清面前划开时空的结果。

    在另一个世界,牧清有亲人,有朋友,有那么完整而鲜明的人生,如果他开口要求自己带他回去,沉冽想,自己大概会失去他吧。

    牧清一旦回去了,他的心里就装了太多的东西,生老病死人世悲欢,还有那些鲜活的人事,沉冽对牧清的抉择并没有自信。他宁可把牧清关在这儿,至少此时此刻牧清的世界完完整整全都属于沉冽一人。

    他的视野里只有自己,他的生活里只有自己,他的一切都是只有自己。

    这种几乎偏执的占有欲,的确有些病态了。

    沉冽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一切喧嚣的痴狂隐在这副干净的面容下。在他看见牧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他和司无忧并没有区别,他们都在一片无垠虚无中追寻着一个人,穷尽一生。

    缓缓睁开了眼,沉冽抬头看向远方的雾霭,模糊中绽出一道晨曦。时间差不多了。

    站在房间外,沉冽轻轻推开了门,“师父,你醒了?”

    起床气很重的牧清嗯了一声,“你去哪儿了?”

    “去盛京看了眼,今晚有灯会。”

    牧清瞬间蹦起来,一双眼看着沉冽。

    沉冽扶额,“先把衣服穿起来。”

    第 63 章

    牧清对于自家徒弟的性子自认为还是有点了解的。

    总之,比较小心眼。

    嗯,比较容易暴走。

    所以牧清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就和大型集会永别了。可是,他没有想到,沉冽居然愿意带着自己出门,逛灯市。搁在以前,这种无聊到极点纯属男女勾搭苟合的活动你就是求着牧清去,他一大老爷们还不乐意。

    可是,他已经多久没见人了,现在就是蹲窑子里看姑娘嗑瓜子他都能看出感动。

    话说,沉冽怎么忽然就转性了?直男癌晚期不治而愈了?牧清没有多想,他觉得他想也想不出什么玩意儿,总不会是沉冽干了点对不起他的事在变着法儿讨好自己吧。

    是夜盛京,千树灯火。

    街头走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左顾右盼,一个裹着厚厚的斗篷,除却弧度优美的下颌,其他都看不见。

    牧清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觉得莫名的感动。自从三界动荡以来,这样热闹的集市在人间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总算,都熬过来了。

    “师父。”

    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声音,牧清下意识回头去看,沉冽站在他身后,一身浓黑的斗篷在这样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牧清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牵住了沉冽的手。

    沉冽似乎愣了一下,微凉的指节被轻轻握住,他抬头看向牧清。一双眼在浮动的灯火中竟有几分莫名妖冶。

    “怎么和姑娘家一样,拿出点气势来。”牧清拍了拍沉冽的肩。他自然知道沉冽在不安什么。

    牧清轻轻拽着沉冽的手,另一只指向高处升腾的天灯。“拿出点霸气,就是横着走又有谁敢指摘?走,现在护送我过去看看。”

    沉冽忽然笑了,是那种很安静的笑,不掺一丝的杂质。他点点头。“好。”

    风掀起他的斗篷一角,露出半张分明的侧脸,竟是有着摄人的惊艳。

    他们先是走,最后逐渐竟成了飞奔。衣袂翻飞,意气干云。

    路人不时侧目,灯火摇曳中,只看见半剪侧影。

    当牧清最终扶着城墙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沉冽也靠着城墙侧头看他。牧清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瞬间有点无语。咳,不能和怪胎比,你能气死你自己。

    牧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地转过身,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童稚的声音。

    “哥哥,买朵花吧。”

    一脸僵硬地转过头,牧清觉得脑海中有一丝弦断了。要是这姑娘是对他说话,他倒也罢了。可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现在拽的是反动不安分子的衣服啊。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牧清觉得要在沉冽一脚把人小姑娘踢开前拯救这个即将受伤的灵魂。

    “咳,你卖的什么花?这都冬天了,还有什么能开的?”牧清默默站到沉冽身前。

    小姑娘十来岁的模样,抬头看向牧清,“腊梅。”

    好嘛,这里也有这品种……牧清思索了一下,“拿过来看看。”

    小姑娘递过来一株腊梅,牧清只一眼就觉得熟悉。他是自小活在南方的人,见过不少腊梅花。这种花没什么特色,就是比较丑。丑到你觉得说它是花是对这一种族的侮辱。

    真正的腊梅花,是蜡黄色的,几瓣黏在干枯的枝干上,有一种萧瑟的后现代风格。

    那的确是一株腊梅花,牧清拿在手上看了会儿,觉得多年重逢,果然丑也成了一种萌。

    “谢谢。”忽然响起来的童稚声音把牧清拉回现实,他看了眼小姑娘,忽然将就愣住了。

    妖兽了。沉冽俯身把什么东西放到小姑娘手里,而小姑娘欢欢喜喜道了谢蹦蹦跳跳走开了。

    这么和善的沉冽,让牧清不由自主开始怀疑沉冽是不是被夺舍了。

    “你给了她什么?”

    “我的内丹。”

    “……”牧清拿着花的手抖了抖,“你再说一遍?”

    沉冽看着牧清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摇了摇头,“现在内丹于我没有丝毫用处,刚好身上没带钱。”

    “你别说话,我想静静。”牧清拿着花的手再次抖了抖,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意思,我家养了只智障,让大家笑话了”的感觉。

    沉冽很听话的没有开口,他站在那儿,靠着城墙,背后是飘满天灯的夜幕,的确有种人间少年不谙世事的味道。

    牧清嘴角抽了抽,“好吧,走了走了。”他把那束昂贵的花随手揣到兜里。

    走了一会儿,牧清忽然有些疑惑地看向沉冽,“你怎么忽然待人那么和善了?”牧清没错过沉冽递给小姑娘东西时,眼中的温和。

    沉冽低头轻轻握住了牧清的手,“她说我们会永修安好,福泽绵延。”

    牧清嘴角抽了抽,徒弟,人家这他妈都是套路啊。牧清可以打赌,那小姑娘和无数男女老少都说过这句话,这是人家的行话,也只有沉冽这货会感动地把内丹送出去了。

    素质教育真的很重要啊。

    “师父。”

    “嗯?”

    “我们回去吧。”

    正在左看右看的牧清忽然停住了脚步,“什么?才来了多久就要回去?”

    沉冽的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他看着一个方向,有丝异样在他眼中升腾。“下回再出来吧,现在时间很晚了。”

    牧清抬头看了眼天,你他妈在逗我。这个点,人家偷情私会的小男女才刚出门。

    由于这个理由实在是比较烂,牧清很淡定地忽视了。他摆了摆手,“那你走吧。”

    “师父。”

    被握的手忽然受到了一股很强的力道,牧清皱了皱眉,看向面色依旧如常的沉冽,“你怎么了?”

    “师父,我……”

    话还没听清楚,忽然左侧撞过来一个人,竟然直接把两人牵着的手撞开了。牧清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冲着沉冽喊了一句,“沉冽你给我冷静,别动手。”

    不知道哪里多出来那么多人,牧清想朝沉冽走过去,居然被人流冲散了。最后,一脸懵逼的牧清站在街上,看着四周,哪里还有沉冽的影子。他四处走了走,想回忆一下来时的路线,却不经意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过来,给我倒酒。”

    牧清微微一愣,扭头看去,旖旎的艳色灯火中,一个男子抱着几个姑娘,一脸的邪肆。

    一个姑娘走上前去给他倒酒,牧清眯眼仔细看了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竹青衣。

    卧槽,竹青衣你离开清云宗就是为了……牧清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眼招牌……为了逛窑子?

    牧清直接走了进去,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竹青衣。”

    竹青衣皱了皱眉,却在抬头看向牧清的瞬间变了脸色。“是你?”

    牧清的脸过于狰狞,姑娘们很快就散了。

    “是我,你在干什么?”牧清毫不客气地坐下了,一双眼死死飞着眼刀。

    “我?唔……嗯……嗯,我在体察民情……”

    牧清差点一筷子戳过去。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平和。“我听说你很久没回清云宗了?”

    “我?唔……嗯,也许吧。”

    “也许?什么意思?”牧清挑眉,这竹青衣今天怎么怪怪的。

    “唔……就是可能的意思。”

    不想和他扯下去,牧清直接开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唔,我可能最近有点不舒服,就是有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大概是找到了真实的自我吧。”

    “……”牧清觉得,竹青衣可能被夺舍了,否则,没办法解释在这种现象。估计明天仙界就会盛传,清云宗大宗主现身花街柳巷,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牧清上仙,唔,牧清,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

    竹青衣站起来就要走,牧清一把拽住他,“你给我站住。”

    竹青衣似乎非常抗拒牧清的接触,直接把袖子砍了留给牧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后会有期了。”

    看着自己手里那半块破布,牧清嘴角抽搐了一下,竹青衣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第 64 章

    沉冽站在城墙上,一双眼注视着对面的人。

    准确来说,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幻象,只是像极了真人而已。

    “他人呢?”沉冽根本没有废话,直接就把那虚像压在了地上,即使是虚像,他也能有办法触碰到。

    那个虚像,是竹青衣的模样。

    低低的笑声在沉冽耳边响起,竹青衣开口道:“你怎么,怕成了这样?”

    “你快死了。”

    “嗯,不然你就不会怕成这样了。”竹青衣推开沉冽的手,“看来你知道,我移了星轨,你的命已经被我改了。”

    沉冽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的命被改了,有人用命数为代价,把他的星轨移了一步。他依旧是天道异数,可是有一点却发生了变化。他的星轨和牧清的交错了。

    天赐的成全。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开两人的联系了,他们自此将紧紧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

    竹青衣笑了,“你看,师兄若是知道,我用死成全了你们,他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沉冽眼中绽出浓烈的戾气,他一字一句道:“他不会知道。”

    即使是没有天道的成全,沉冽也不可能顾全其他放手。他根本就不需要竹青衣的成全。那个男人,是在用命,搏最后一场。

    “你还是那样,浑身都透出戾气。”竹青衣轻轻叹了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如果他知道,是你杀了云衡呢?”沉冽冷冷地看着竹青衣。

    “那不正好,爱恨本来就是一样的东西,他恨我一辈子,他也就记了我一辈子。”

    沉冽的指节有些泛白,可以看出他极度地压抑着什么。“他不会知道,什么都不会。”

    “他不是现在正在接近真相吗?”竹青衣这一笑,几乎是动人的夺目。

    “他人在哪?”沉冽几乎是咬出这一句的。纵然冷静如他,也压抑不住自己现在内心的暴躁。

    竹青衣只是笑。

    死亡的阴影,可以是如此的安全而温暖。竹青衣那一瞬间想了很多事。

    他想起他的身世,想起他的师父,想起牧清,想起那些带血的算计。

    他原本是真的想成为三界之主的,那不是野心,是夙愿。他去做这件事,不是因为他疯狂执迷,而是他不知道除了这件事,他还能做什么。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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