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论碳基猴子的生存与死亡 作者:七尾八爪九条命
第15节
碳基学完了理论知识，可能会很难运用到实践中，但被誉为“宇宙中最完美的生命”的精神体们在这点的转换上可就毫无障碍了。
查探了柏西亚的身体状况，杰罗维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要给一个朋友做健身计划，你也要试试吗？”
他虽然是询问的口气，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已经下了决定一样。旁边的司机小陈不由得暗中腹诽，放着那么多保健专家不用、那么多知名的健身教练不用，居然去用一个小小的仓库管理员的主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少爷对杰罗维特的态度很特殊，但这样的事情，傻子都不会……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柏西亚爽快地道：“好啊，那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开始？”
卢浙给出的监控截图上并没有文成的身影，所以柏西亚理所当然地认为杰罗维特所说的那个“朋友”指的就是戚凌宇。一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这么亲密，而戚凌宇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柏西亚就禁不住地生气。他刚一说完，就忍不住弯下了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71章
刘文认命地拍着他的后背，皱眉道：“何子欢，既然你要给西亚做健身计划……不如顺便找找快速止咳的办法？”
柏西亚咳得更厉害了——开什么玩笑，柏西亚的咳嗽可是从小就有的毛病，那么多个专家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能给他开点养身的方子，杰罗维特这才是刚学中医吧，还不是系统学习的，刘文居然说这种话，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杰罗维特摇了摇头：“快速止咳的办法，我倒是有，只是现在还不行。”
柏西亚的病他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大概也能猜得出柏西亚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弱了——和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精神力太高，身体无法负荷，自然会出现排斥的反应。
柏西亚的身体实在太弱了，而因为他无法剧烈运动，身体也无法迅速地强健起来，持续增长的精神力当然会带来越来越大的负担……心跳一加速，血液流通就快，原本承载精神力就很困难，血液又给心脏加上更大的负担，身体自然而然地就会作出排斥异物的反应。
这样的情况，世界上应该不止柏西亚一例。只不过柏西亚的表现是咳嗽，而别人的表现可能是其他方面而已。
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情，莫过于罔顾身体的负荷，竭力增长精神，转化成精神体以后，一切自然也就解决了……但在这些碳基看来，转化无异于死亡，柏西亚应该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杰罗维特也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刚好他要帮文成解决身上的那些肥肉，同样的装置也可以用在柏西亚的身上，随手的事情而已。
柏西亚咳了一会儿，直起腰来，脸上已经一片虚弱的冷汗和晕红：“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回头再说吧。我现在倒是有点肚子饿了，要一起去吃饭吗？”
卢浙抱怨道：“一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聘了这么多保安，就不能聘个好点的厨师吗？这鬼地方连外卖都没人送，我只能凑合着自己解决……”
刘文打趣道：“没蹭过杰罗维特的饭吗？”
卢浙心虚地一笑，看向杰罗维特：“去外面吃什么，老何请我们吃一顿呗。”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拒绝道：“抱歉，我今晚约了人。”
他手里提着一个表面纯黑的小箱子，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可是从监控上判断，杰罗维特也刚回来没有多久，居然又要出门……难道又是戚凌宇吗？
三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同样的方面，目送着杰罗维特远去后，卢浙忽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秘密……你们说，要不要再跟上去？”
对视了一眼后，柏西亚和刘文点了点头。
——
柏西亚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踪杰罗维特了，不过这一次，因为种种不可告人的原因，他们的动作进行得格外隐秘。卢浙把自己的追踪与反追踪技巧运用得炉火纯青，带着柏西亚和刘文一路缀在杰罗维特的身后，利用沿途的摄像探头来定位杰罗维特的具体位置。当杰罗维特在一家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咖啡馆里坐下后哦，他们也随之潜了进去，找了个杰罗维特绝对看不到的隐蔽角落坐了下来。
咖啡馆里也是有监控的，卢浙堂而皇之地让那些监控对准了杰罗维特，画面共享给了柏西亚和刘文的手机。咖啡被端上来后，他们谁也没有想起来喝，目光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倒是惹来了服务员怪异的眼神。
杰罗维特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漆成黑色的箱子就放在脚下。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了杰罗维特的对面。柏西亚不禁轻咦了一声——竟然不是戚凌宇，而是秦舒扬？
柏西亚知道杰罗维特和秦舒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却没想到他们有天能这样地坐在一起，而且秦舒扬看起来对杰罗维特还颇为恭敬。
这次借着从秦舒扬身上抓出的把柄，柏家可是在秦家身上狠狠咬了一口……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秦舒扬，柏西亚禁不住有些不自然。虽然这总比看到戚凌宇要好得多……但是，杰罗维特和秦舒扬，现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他可没忘了，杰罗维特的“另一个人格”“曾经”，可是喜欢过秦舒扬的。
秦舒扬在杰罗维特对面坐了下来，摘下了墨镜，恭敬地道：“监狱长。”
那天被杰罗维特完全驯服后，他本想称呼杰罗维特为主人，也以为杰罗维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他崩溃屈服于自己，但杰罗维特在查阅了诸多资料后对这种称呼十分恶寒，他没有驯服奴隶的嗜好，仅仅是把秦舒扬当作不听话的囚犯而已，所以就勒令他改了称呼。
秦舒扬对这个决策充满感激。虽然之前遭遇了噩梦般的事情，但他毕竟还是秦家的外孙，某种身份上说仍是有身份的人，万一被人听到他称呼杰罗维特为“主人”，后果简直是不堪想象的。而这次秦家已经因为他栽了个大跟头，如果他没办法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恐怕被放弃也只是迟早的事。
他自己心里清楚，秦家是为什么会把他接纳成一员的。从头到尾，他都只是秦舒翼上台的垫脚石而已。如果不是秦舒翼年龄实在太小，混血的他甚至没有出场的必要……虹祁政坛的这些人可是一直都坚信着一件事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如果杰罗维特出手，他的处境可能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见识过了杰罗维特神乎其神的手段，对他极其地信服。杰罗维特可以转眼间让他从天堂跌落地狱，自然也可以伸手把他从地狱重新捞上来。
所以在接到杰罗维特的信息后，他迅速整理仪表赶了过来，等待听从杰罗维特的指令。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杰罗维特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打开。
“过去的一段时间，你一直很听话。”杰罗维特语调低沉，声音比平时要缓和不少，“而听话的囚犯，自然会得到奖励……”
秦舒扬连忙欠身：“您无需这样对我，监狱长……我不需要任何奖励，只要能一直跟随在您的身边……”话虽这样说着，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敞开的箱盖。黑色的底衬上放着不少零件，同样黑漆漆地好像毫不起眼……
秦舒扬却心里一震，总觉得有几个部件特别眼熟。他问询地看向杰罗维特，杰罗维特却合上了箱盖，推给了他：“回去之后，自己组装。”
秦舒扬不敢再问，恭谨地应了一声。他感觉到这就是杰罗维特今天把自己叫出来的理由了，却不甘心就这样走掉，试探性地问道：“那，监狱长，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是需要我做的？”
杰罗维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如果我让你离开秦家……”
秦舒扬眼睛一亮，立刻道：“我随时都可以离开，监狱长！”
杰罗维特：“……组装完之后，拿给你外公看吧。”
秦舒扬失望地低下了头。“何子欢”和“杰罗维特”完全不同，秦舒扬完全把不准杰罗维特的脉门，只能猜到他喜欢“听话”的人，所以也不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但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既然杰罗维特问了这个问题，就代表他是想过要让自己脱离秦家的……
虽然他渴望权势和承认，但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跟着杰罗维特显然更有前途一点。如果杰罗维特要带着他走，就一定有能安排他的更合适的地方。
柏西亚三人眼见着秦舒扬一步步离开，杰罗维特却还没有挪地方的想法，不禁猜测他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要等。柏西亚想当然地以为那个人一定就是戚凌宇了，心里泛起了一阵古怪。刘文却催促着卢浙把刚才的监控调出来：“……箱子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
卢浙郁闷地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他箱子朝着的方向刚好是监控器的死角，从哪个探头都没法看见……”
柏西亚被吸引了注意：“嗯？那从其他店呢？他不是坐在窗边吗，总能有一个看得见吧？”
卢浙切换了一下：“……不行，今天的阳光太灿烂了，窗户反光严重……这也太离谱了吧？就跟事先预料到有人会偷窥一样，居然防住了所有死角……”
刘文：“……”
柏西亚：“……”
卢浙：“……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柏西亚无力地道：“你觉得……他发现我们在跟踪的可能性有多大……”
卢浙：“……”
杰罗维特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桌前，在卢浙身边坐了下来：“从射箭馆的监视探头方位转变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们在跟踪了。”
卢浙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没想到你居然有监视自己的习惯啊……不过放心吧，虽然你有这种怪癖，但我们是不会歧视你的……”
柏西亚却毫不客气地问道：“杰罗维特，你刚才给秦舒扬的是什么？”
☆、第72章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我自己改造的一件小武器。”
“我以为你和秦舒扬不会再有联系了。”柏西亚紧紧地盯着杰罗维特，“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还是说，无论对哪个你来说，秦舒扬都是不一样的？”
他问出的口气实在太过尖锐，刘文不禁皱眉阻止道：“西亚！”
“你让我问完好吗！”柏西亚却提高了声音，脸色涨得通红，“杰罗维特，我很想知道，到现在为止，你表现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哪一点是真的！？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进入射箭馆的理由？你和秦舒扬的关系？你是怎么认识戚凌宇的！？你也可以不回答，我知道现在在这里没人能留得住你，但是我……我……”
他忽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刘文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头对杰罗维特道：“西亚这次在家里遭遇了不少反对……不要介意这些问题。”
杰罗维特沉默片刻，平静地道：“全部都是真的。”
的确，像柏西亚所说的那样，只要他愿意，这里没人能留得住他，他也可以不去回答这些问题……但是他很清楚，这些问题恐怕不是柏西亚自己要问的，而是柏家人需要知道的。
柏西亚身份特殊，柏家人不能坐视他冒险，为了能赶回北西，柏西亚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他主动地坐在了这里，等着柏西亚来问。他需要给柏西亚一个肯定的答复，好让柏西亚有理由去面对他的家人。
柏西亚咳嗽了很长时间，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主意。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艰难地直起了腰，疲惫地道：“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刘文清楚，这是不方便被别人听到的意思。在这种咖啡馆里的确很不保险。他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打个电话，在一家私人菜馆约了位置。
半小时之后，他们坐在了一间僻静的包厢里。
素质极高的服务员上完菜后便悄声离开，偌大的包厢被以特殊手法装修过，完美地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桌上的菜色香味全，却没有一个人拿起筷子。从咖啡馆到这儿，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谈过，气氛渐渐诡异起来。
本着“时间就是一切”的理念，杰罗维特率先打破了沉默：“想问什么？”
柏西亚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闻言却冷哼一声，道：“我们问了，你就会说么？”
“有些事情，你们不适合知道。”
“不适合知道的事情里，也包括你和戚凌宇的接触么？”
刘文皱眉道：“西亚！”
柏西亚冷笑道：“不是他自己说可以问的吗？”
刘文看了杰罗维特一眼，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
“我和戚凌宇，是因为一桩意外认识的。”
杰罗维特淡淡地开口道：“我的名字是杰罗维特，我的身份是射箭馆的仓库管理员，我进入这里的理由是谋生，何子欢曾经喜欢秦舒扬，而秦舒扬现在是杰罗维特的囚徒。认识戚凌宇是因为一桩意外，说起来还和卢浙有关。我没有任何欺瞒你们的地方，也不屑于去欺瞒。如果你想要个答案，这就是我给出的结果。”
柏西亚眼睛红了，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却没有再咳出来。他今天已经激动得太多了，反而导致现在完全激动不起来……无论怎么听，杰罗维特都好像有种在摊牌的味道，难道他打算从射箭馆离开吗？
卢浙一声怪叫，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关我什么事？”
杰罗维特微微挑眉：“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帮我查过一个十七岁的娃娃脸男孩吗？他叫戚周，是戚凌宇的儿子。之前他从骆家拿走了一样东西，被误认为是曾经闯入过骆家的人的同伙，遭遇了千里追杀……”
卢浙愕然地指着自己：“同伙！？我！？”
柏西亚：“……戚凌宇都有儿子了！？”
愚蠢的碳基啊，你们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道：“……而我恰好得到了他手里的那份资料，研究之后觉得很有兴趣，就通过戚周联系上了戚凌宇。再过不久，等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我就会辞职前往美国，去戚家的基地继续研究。”
说完后，他便端起了酒杯，开始补充刚才损失的能量。他的身体已经又要面临升级了，等到这次升级完毕，就可以考虑前往美国了。
两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刘文，刘文一声苦笑，郁闷地开口道：“何子欢啊……我们也认识很长时间了吧？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科学有兴趣了？之前做同事的时候，也没听说过你是黑客，怎么跳了一次楼而已，不但人长高变帅了，连技能都点满了？”
他说这话更类似于是在发牢骚，也没有想过能从杰罗维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却没想到杰罗维特真的履行了他方才的承诺，有问必答，认真地回答道：“我们认识只有一年零五个月单十一天，和年龄相除并四舍五入后，我并不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很长。具体说来，你在我认识的人时间长度排名中仅仅有三万六千二百一十四名，也只有在面对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五人时才有优势……”
刘文：“……”
今天的饭果然还是不用吃下去了！！
－
西塞留斯星际联盟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唯有人脉是永不褪色的财富。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这句话都是通用的。何子欢一向废柴，能从他身上找出刘文这样一条人脉，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了；而通过刘文，杰罗维特又陆续认识了柏西亚和卢浙，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能量，如果全力发挥出来，也会是非常可观的。
这笔“财富”，杰罗维特暂时还没打算放弃。高智商意味着高精神力，他们都有着成为高级精神体的潜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和他们保持友好关系都是有好处的。
包厢里一片寂静。杰罗维特说完了自己的打算就离开了，而柏西亚烦闷地坐在主座上，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卢浙挠了挠头发，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怎么办啊……”
明知道他说的是杰罗维特，柏西亚却一肚子火都发泄到了别的地方：“怎么办，凉拌！还吃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刘文苦笑一声，跟了上去。卢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瞅瞅眼前的饭菜：“……这菜招谁惹谁了？”
杰罗维特对柏西亚的怒火心知肚明。虽然因为数据不足，他分析不出柏西亚是为什么才频频发火的，但柏西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希望自己从射箭馆离开。
知道了风险来自哪里，接下来就是规避了。第二天早晨，他主动敲开了柏西亚的房门：“早上好。”
柏西亚昨晚没有睡好，眼睛还有些发红。他揉揉蓬乱的头发，没好气地道：“干什么？”
杰罗维特举了举手里的箱子，轻描淡写地道：“可以治病的东西。”
柏西亚的思维顿了两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便侧身把他让了进去。
把客厅挪出一片空地来，杰罗维特打开箱子，双手如同变戏法一样地在零件上迅速穿梭，不到片刻，被特殊拼接出的箱体就连同里面的零件一起被组合起来，变成了一台如同椅子的仪器。
柏西亚眼前一亮，蹲过去摸了摸椅子，不确定地道：“这是要我坐上去吗？”
杰罗维特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揭开一块挡板，介绍道：“这里是控制台。你之所以会咳嗽，根本原因还是身体太差，但又同样因为这点，你无法进行什么锻炼，哪怕只是走路，也会带来心脏过快的风险……长此以往，事情就成了恶性循环。”
柏西亚连连点头，昨天的不愉快早就被抛之脑后。他惊讶地道：“原来你还真懂医术啊……之前有专家给我看过，意思也和你差不多。我每天都会有一定的运动量，但也就那么一点而已……”
“想解决咳嗽的问题，就要先解决身体问题。药物疗法之类的，想必你已经试过了，所以我打算从其他方面入手。”杰罗维特没有解释这把椅子的具体作用，因为就算解释了，那些复杂的名词和公式柏西亚也是听不懂的。他淡淡地道：“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每天坐上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视情况而定，我会每天过来监督的。”
监督这个词让柏西亚心里舒服了不少，但一想到这椅子可能的来历，他就又有些怏怏不乐：“这也是你和戚凌宇交流的成果？”
昨晚门卫处来了辆运钞车，动静闹得很大，因为心烦一直睡不着觉的柏西亚当然也发现了。杰罗维特从上面搬下了一个硕大的木箱，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把“椅子”了吧。
☆、第73章
精神系刑讯（上）
西塞留斯星际联盟第四监狱星系。
在西塞留斯下辖的数百个星系中，第四监狱星系不是最小的那一个，却一定是最荒芜的星系之一。它贫瘠、荒凉，几乎没有出产，一千二百多颗恒星提供的能量仅够囚犯们本身的生存，两万多颗行星和卫星全是或人为、或天然的死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监狱星系又被称作“垃圾星系”，西塞留斯星际联盟下辖的每一个星域里都有这样一块地方。它们通常被当作垃圾场使用，投放着从整个星域搜集来的垃圾，以及……公民之中的垃圾。
用碳基的语言形容，他们就像虱子和跳蚤，让所有接触到他们的精神体避之不及。被关进这里以后，却又像可怜的绵羊，拔|出了尖角牙齿、锁住四蹄、驱赶进囚牢之中，终身无法再同宇宙相互交流，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下痛苦死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些囚犯会把杰罗维特看作救世主，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每一个身处第四监狱星系的精神体，最为感激和期待的对象，都是他们年轻的监狱长——因为，这可能是他们漫长的生涯中，能够见到的唯一一个同类了。
杰罗维特是从一名狱卒一步步爬上监狱长的位置的。他精通与囚犯的交流——而他的同事们，喜欢用一个来自低等文明的古老词汇称呼它——刑讯。但是对受讯者本人而言，这一行为却是相当仁慈的，他们自发地把这样的经历称作“忏悔”。
明明做着刽子手的工作，却被看作宇宙给予的莫大恩赐，这不得不令杰罗维特感到讽刺。然而他像是天生就适合这份工作一样，总能在囚徒的痛苦中得到乐趣。而既然囚徒愿意甘心承受痛苦，他当然也不会残忍地剥夺他们的心愿。
毕竟啊……在这荒凉贫瘠的监狱星系，也只有这项娱乐活动可以期待了。
密密麻麻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近乎完全透明的穹顶。这是由特殊的粒子构成的固态光刑讯室，被称作“最坚固的光”，可以拦截一切纯能量体。对于精神体们来说，这就是永远无法穿越的囚牢。
它的造价极其高昂，在整个第四监狱星系，也只有杰罗维特居住的主星上才有那么一个。狭小的刑讯室只有主星的十亿分之一大小，其昂贵程度却不亚于一颗能量充沛的恒星。
也只有这样的刑讯室，才能劳动如今的监狱长纡尊踏入。但对某些新来乍到的囚犯而言，这样的刑讯室，还不足以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空荡的刑讯室中|出现了一个由光构成的洞孔，被针对精神体而特质的枷锁锁住的囚犯狼狈地落了下来。
深蓝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与此同时，束缚着精神体的粒子锁蓦然消散。囚犯下意识地伸展开自己的意识，精神丝向着四周迅速扩展——然而下一秒，光束便精准地卷住了他的身躯，牢牢地将他重新束缚。
深蓝色的光束紧贴着精神体的每一道思维，温柔而强势地将它们包裹起来。发现在自己似乎挣脱无望后，原本黯淡到几近透明的精神体蓦然散出了璀璨的光芒，强烈的意识波动在空间中弥漫。
——谁……是谁！竟然敢这样无礼！
感受到他的愤怒，杰罗维特却只觉得无趣。数百个宇宙年中，每一个被送到这里的囚犯都是同样的反应……而从杰罗维特正式接手了第四监狱星系以来，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二百四十七个精神体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新来的总是那样不听话啊。
一边想着，他一边从外界步入，进入了空间之中。
四处发散的意识很快接触到了空间中的另一个所在，囚犯有些吃惊，精神波动平稳下来，光辉却依然耀眼。
他咄咄逼人地质问着——你是这个监狱的工作者吗？狱卒？狱长？……你知道我是谁吗！
千百年来的老套路了，为什么每一个被关进来的精神体都这样地喜欢废话？
知道他是谁没有任何用处，被关进了监狱星系的精神体，等于没有了未来。杰罗维特手里甚至收押过联盟的副统帅，而无论多么高贵的精神体，最后都要接受自己成为阶下囚的事实。
一边维持着思考，一边却把精神丝发散开来。杰罗维特的精神沿着穹顶攀缘，开启了刑讯室的基本功能。流转着七彩光芒、如同液体的光线从空气中缓缓浮现，迅速地占据了整个刑讯室。它们欢笑着穿透了囚犯的精神体，精神波动的翻滚顿时猛烈起来。
——呜……呜啊啊啊啊！！！停手……停手……你竟敢对扭甘星系的执政官无礼！你竟敢……你竟敢……啊啊，你竟敢对我使用这样的酷刑！我一定要……
——只不过是执政官而已。
杰罗维特冷漠地注视着他，精神丝的操作没有因为对方的惨状而丝毫震动。——进入了我的监狱，就必须听从我的指令。从这星系中的每一个精神体，到无处不在的宇宙能量，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物。
这就是监狱长的特权，狭隘可悲、从某种程度上说又十分宝贵的特权。
——啊啊啊啊啊……我是执政官！我是本星域的执政官！
囚犯翻滚着惨嚎，愤怒地在杰罗维特的意识中搅乱波浪。——如果你执意要这样下去……我一定……啊啊……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如何？难道还想将我解职吗？……啊，对了，我的任命书，似乎就是你签发的。
杰罗维特没有被打动分毫，精神体渐渐上升，悬浮在了囚犯上空。——怎么样……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吗？但你已经没有收回任命的权力了。第四监狱星系的权力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在这个星系之中，我就是唯一正确的存在。而你，前执政官阁下……你只需要乖乖听从我的命令就好了。
——联盟只赋予了你们关押的权力，你无权对我动用私刑！从灼热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囚徒困难地收束着自己的精神。然而这是个困难的举动，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痛苦，精神体忍不住地剧烈翻滚着。
嘲弄的精深波充斥了整个空间。杰罗维特降落下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些可笑的威胁，难道这些囚犯就不能玩出点新花样吗？
唯一的乐趣都要自己去挖掘给予，他这个监狱长，还真是做得劳心劳力啊。
精神在操控台上下了指令，墙壁上落下光幕，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杰罗维特在上面点了几下，一层薄薄的光膜便将囚徒包围起来。与此同时，给予了囚徒巨大伤害的固态光也消失了，仅余那深蓝色的光带还束缚着它。
——这是……
囚犯讶然地看着这层光膜。他对这样东西并不陌生。联盟的公民几乎每个都配备了随身光脑，这种光脑拥有种种便捷的功能，而因为精神体可以无死角地感知到自己周围的所有事物，光脑也就往往被做成球体。
但是在被投入监狱以前，他的光脑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杰罗维特却忽然把一个光脑配给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杰罗维特并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他懒洋洋地道——我认为应该让你明白一下，作为囚犯的职责是什么。你无需为自己的落魄而愤怒，在你之前，你的前任不也是被你用同样的手段送进来的吗？
囚犯不禁滋生出恐惧的情绪——你想做什么？
——也许你曾经的上司如今的表现，会对你的处境有所帮助。
杰罗维特伸展开精神丝，调出了一段录像，播放在光脑上。这种录像也是被通过特殊手段录制的，用光脑播放出来后，处在光脑中的精神体会完整地感受到录像的主人公当时的情绪。而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囚犯便缩紧了自己的所有精神，恐惧地震颤起来——不……不！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曾经的上司和对手、那个狡猾得像是中微子粒子一样难以捕捉的高级精神体为什么会滋生出那样可怕的情绪……他遭遇了什么！？这个卑微的监狱长对他做了什么！？
作为不会被生理所影响的精神体，他们能够产生的情绪和是非常有限的；而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洗礼，很难有什么情绪不会被宇宙的意志同化为虚无。而在刚才，这位前执政官阁下感受到的剧烈情绪波动，甚至比他过去的几百年里自主产生的情感都要多！那种复杂的、混合了恐惧和渴求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惧怕眼前这个精神体。明明是他更加强大，而且也更加高贵！这个看监狱的家伙……
☆、第74章
精神系刑讯（下）
只有精神体才能感知精神体。潮汐般的痛楚仿佛仍在影响他的精神。他惧怕地收束着自己的身体，顽固地抵御着痛苦，那份强烈的情绪却渐渐烟消云散，而又有另一种情绪浮上了水面。
前执政官阁下愣住了。没等他弄明白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光脑就被收了回去。深蓝色的光带体贴地将囚徒送到了地面，甚至为它制造了一把舒适的光椅休息。
囚徒不明白监狱长是要做什么。他惊恐地颤抖着，终于选择了妥协。
——你想怎样？你想要什么？丰厚的财产？舒适的生活？官爵？还是梦寐以求的伴侣？即使我已不再是执政官，我依然有着忠诚的手下，我可以为你达成一切愿望……
——噤声，囚徒。在这里，唯一能达成一切愿望的是我。
杰罗维特不耐地道，精神凝聚成束，对着囚徒一下鞭挞。前执政官惨叫一声，蜷缩在椅子上，不再动弹——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做！
真是无聊的问题啊——这种问题，难道不该是每一个囚徒被送到第四监狱星系的第一时间就明白的吗？他为什么敢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是监狱长啊。
——因为我是正确的。他冰冷地答复道。
前执政官阁下沉默不语，开始暗中警惕他的下一步动作。他更加紧密地收束着自己的精神，预防着突如其来的攻击。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杰罗维特启动他曾经对自己的前任用过的刑法，他所构建的防御将不堪一击——但是该死，除了以这种方式应对危机，囚徒根本不知道还能怎样面对！
想想看吧，仅仅在几十年前，他还为自己的前任遭遇的痛苦嘉奖过这位年轻的精神体。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富有创新精神，深刻领会了《法典》的含义，对敌人毫不手软，在对某些顽固的精神体改造时立下了莫大的功绩。
假如还能回到那个时候，前执政官阁下一定不会再说出那样愚蠢的话来……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自己曾经嘉奖的手段竟然被施展在了自己身上，而这个混蛋，该死的卑贱的精神体，他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折磨而得到自己的政敌、干掉自己后得以高升的家伙的欣赏，从而走出这个该死的星系，真正成为那些尊贵的精神体中的一员……
囚徒的精神痛得一阵痉|挛。
监狱长默默观察着它的变化，对他的恐惧毫无意外。能够被特地关在监狱星系的每一个最烦都曾站在高处，它们曾经是操纵棋局的人，都曾经心狠手辣地把政敌送进这里……所以，它们也是最明白第四监狱星系意味着什么的存在。毫无例外地，被送进这里的囚徒没有一个能逃脱悲惨的下场。它们会试图防御、逃跑、对狱卒和监狱长威逼利诱……但无论它们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最终都不得不在寂静中绝望地等待。
从杰罗维特成为狱卒的那刻起，这些事情他就已经司空见惯了。刚开始时，感受着这些曾高高在上的精神体们的恐惧，他还会觉得十分有趣……但是现在嘛，这些如出一辙、千百年来都没变过什么花样的行为，能够带给监狱长的乐趣，也只剩下调|教的过程本身了。
——从你踏入了第四监狱星系的那一刻起，你的姓名、你的荣耀和你曾经的身份，都已经在宇宙间完全消失了。在这里，我是神。你要乖乖接受我制定的一切规则，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祈求我、崇拜我、憎恨我……这就是你今后生存的意义。
杰罗维特的精神波动变得柔和起来。囚徒仿佛受到了诱导，精神体不再稳固。束缚住他的深蓝色光带点点飘散，囚徒的精神体也下意识地开始舒展。
——为了让你能更清晰地认识到这点，我们可以品尝一下情绪的滋味。
杰罗维特说道，打开了半球形的地板。机械臂从中托举出了一个巨大的物体，又缓缓地退了回去，在地板下消隐无踪。囚犯警觉地远离了那个物体，却因为它奇怪的构造而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愚蠢啊，我的囚犯。监狱长嘲弄地卷起精神丝，抚过光屏。——这是你诞生的根源，也是你最卑微的起点……
囚犯颤抖起来，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色彩斑斓的美丽光线从穹顶散射开来，织成一张巨网，投向了那从地底升起的巨大物体。接收到了足够的能量，物体的表面亮起了一排排细小的灯光，恍如星辰般闪耀着，又随即湮灭成黑暗。咔咔的声响不断传来，囚徒这次看清了——那是一样巨大的机械，正在由内而外地重组扩张，变成一个全新的东西。
它看上去是如此熟悉，却又冷冰冰地令人心生恐怖。巨大的外壳不断分裂，组合成一个个新的部件自动架构，细密的光线在其中忽隐忽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执政官阁下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芬芳，这气味仿佛天生就存在于它的灵魂中，令他精神松懈，昏昏欲睡。
这是——这到底是什么？
杰罗维特降落在地上，一道光束笼罩了它，在它身体的表面构筑出一层固体的壳。粗|壮的精神触手化为实体，发出淡淡的白光。它站在那如同某些低等文明里的“棺材”一样的机械旁，伴随着机械重组的巨大响动，精神愉悦地散发出波动。
——一个培养槽。
囚犯意识到它似乎是在回答自己内心的问题，它还来不及困惑为什么杰罗维特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精神体就迅速运转得出了答案。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竭尽全力地想要怒吼，所有的精神波动却都在那一刻被吞没——发出了最后一声巨响后，培养槽组合完毕，蓝幽幽的液体出现在了空气中。深蓝的光带抓|住囚犯，将它准确地投进了培养槽里。
在那一刻，囚犯感受到了久违了数百年的恐惧。
它甚至来不及挣扎，所有的精神便毫无泄漏地被培养槽完美地收束起来。那就像一个黑洞……不，像一张吸水性极好的纸，将它这道水流完整地吸收了进去，分毫不剩。
而不过是片刻时间，它就重新获得了知觉——但不再是属于精神体的全知全能，而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迟滞的油腻的奇特感受。它想要“看”，却睁开了双眼；它想要“听”，双耳边便传来一阵窒闷的咕嘟声；它想要去散发自己的精神触角，往日灵活肆意的它们却如同在穿过中子星，艰难无比……而到最后，它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了水流的“冰凉”，清晰地感觉那粘|稠的液体正在通过鼻孔进入肺部和胃部，再从身下的某些部位排|泄出来……它惊恐地挣扎着，“手指”和“双脚”在液体中发出哗哗的响声，搅出一片气泡；而不到片刻，它辛苦积攒的能量便被挥霍一空，精神体不得不黯淡地收缩起来。
——我们就是被从这样累赘的东西里制造出来的啊，前执政官阁下，我的囚徒。监狱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它狼狈的挣扎，精神波通过特殊的方式传达到囚犯的精神体中。
囚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它简直不敢置信杰罗维特会这样对他——这是任何一个精神体都无法忍受的屈辱！杰罗维特竟敢把它投入硅基的身体里——这笨拙、肮脏、丑陋、下|贱的硅基！杰罗维特竟然敢——它怎敢——
囚犯竭尽全力地想要找出词汇来咒骂杰罗维特，然而它剧烈的精神波动却让“身体”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吞咽下更多的冰凉液体，消耗了它更多的能量。它不得不在愤怒之中清醒过来，尽力理智地对待自己目前的处境——可他娘的要怎么冷静！这是囚牢，是每一个精神体都畏之如虎的可怕牢笼！
——安静一点。监狱长冷冷地道。——如果你仍然学不会听从，下一次我会让你尝试一下碳基的滋味。
前执政官不得不把咒骂藏在了精神体最隐秘的波动里。经过了方才的交锋，它完全有理由认为杰罗维特的确会实现自己的威胁。所有的精神体都是从这样低等笨重的中培养出来的，而硅基在接受能量的方面也不过是比碳基好一点，所以培养出的精神体也就高等一点而已——仅此而已！但相比起来，它不得不去接受这低贱的身体，以免杰罗维特真的去实现它的威胁！
——求你。它卑微地道，臣服地散发出自己的意念。——求——求求你，把我解放出来吧，我一定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仆人，我会成为最听话的囚徒……
监狱长的精神波动变得奇异起来，一只触手塞进它的“口”中，另一只则卷起它的脖颈，将它从液体中提了起来。
不过是临死挣扎而已。
它早就习惯了这些囚徒面对威胁时的种种不堪表现，也早就厌倦了这种无趣的游戏。如今它最大的乐趣已不在与囚徒交谈，而是研究生物的本能会给精神体造成多大的影响。
今天要尝试的，是被塞进了硅基壳子的精神体，究竟能抵抗到什么层次的交|配需求。
冰凉的液体已经将这具完全洗净，杰罗维特注视着精神体绝望的双眼，闪烁着寒光的针管切进了囚徒的血脉。
……
研究更进一步，只是不出意料，还是十分无聊。
光线构成的固态外壳在体表消失，杰罗维特操纵培养槽没入地下，命令狱卒将奄奄一息的囚徒带走，机器人自动收拾掉了一地狼藉。
——可惜了这些培养液。
监狱长想着，拉下了能量闸。光之牢笼在星球上消隐无踪，它注视着天幕上璀璨的星光，开始了例行的修行。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柏西亚猜得没错，杰罗维特拿出的这把椅子的确和戚凌宇有关。如果没有戚凌宇友情赞助的那些零件，想要做出这样好的效果，恐怕光是磨零件，监狱长就要努力两个月了。
不过就它的功能，监狱长并没有跟柏西亚多说。除了它的原理过于复杂外，还有一点非常尴尬……
它的确能够让柏西亚的身体健康起来，但杰罗维特制造它的本来目的，是为了帮助文成减肥。杰罗维特当初做监狱长的时候，曾经利用职权进行过一些有趣的实验，他发现只要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法进行刺激，脂肪和能量就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这和他改造身体的原理有所相似，操作起来却更加复杂。文成身上的肥肉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全部锻炼成了肌肉，那也是令人瞠目的彪形大汉，绝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更何况，岳瑶虽然不会跑，文成却十分心急，想要在短时间内达成目标，非得把他体内的脂肪抽走不可。
虹祁的整形医院里也有抽脂手术，只不过它们抽取的脂肪位置都是固定的，杰罗维特制作的这把椅子抽取的脂肪却是全身的。而这些被抽走的能量就会被椅子储存起来，杰罗维特本想留在身边备用，但是既然柏西亚现在有需要……
嗯，监狱长向来是个很会体恤属下的人。
柏西亚丝毫不知道这椅子的真正功能，还在兴致勃勃地绕着它打转。而在这时，杰罗维特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打来的人自然就是文成。文成心心念念着岳瑶，虽然很怀疑杰罗维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但是美人当前，昨天他也见识到了杰罗维特的变化，便咬咬牙决定相信哥们一把，一大早就打车到了射箭馆门口。杰罗维特三下五除二地收起椅子，直接去射箭馆门口接人。柏西亚对这椅子的其他功能好奇得要死，便跟在了杰罗维特身后，一起走向了大门口。
文成正一边给警卫派烟，一边信口吹着牛，看见杰罗维特过来，连忙跑了过去。只不过杰罗维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人，是他事先没想到的。他艰难地探头看着柏西亚，犹疑地道：“哥们，你这是……”
柏西亚相貌可是很不错的，又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皮肤虽然有些苍白，却十分柔嫩，怎么看怎么是个病弱系的花美男，又这样亲密地跟在杰罗维特旁边……文成不由得想歪了，何子欢稀罕男人，他可是很清楚的，射箭馆的工资那么低，杰罗维特都没辞职……莫非就是为了这个人？
柏西亚本以为杰罗维特要见的是戚凌宇，还盘算着是给戚凌宇一个下马威还是下马威还是下马威好呢，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胖子……一时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扫了文成一眼，本着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杰罗维特简单介绍了一句：“文成，我哥们。柏西亚，这里的馆长。”
文成的眼色立马就变了。为了好哥们的前途，他也是调查过这间射箭馆的，对它雄厚的背景略有耳闻。听说京城柏家的太子爷就在这里休养，难不成就是柏西亚？
有了这个猜测，他不禁为杰罗维特暗暗着急起来。杰罗维特一向识人不清又容易遇人不淑，之前是秦舒扬，现在又是柏西亚……一个秦舒扬就让他身败名裂又死了一次了，柏西亚的身份背景可是比秦舒扬还要深厚得多……
杰罗维特不用看就知道他想到了哪里。自从落进这愚蠢的碳基壳子以来，杰罗维特因为何子欢的性取向被人误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时候，解释越多就越错，这点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走吧，去小树林。”
小树林的场地足够大，也足够隐蔽，刚好可以遮蔽住一些动静。
只希望……到时候，文成不要叫得太凄惨。
——
如果有可能，杰罗维特希望自己和戚凌宇正式会盟的时间越早越好。但不说戚家那边闹成了一团乱，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时间便被一推再推，暂定到了新年后。
在现在的宇宙中，或者说业已发现的宇宙中，所有所谓的“超自然力量”和“超自然现象”，都是可以用“科学”来进行解释的。有些东西的确玄而又玄，似乎非常奇妙，但是哪怕无规律的存在，也可以通过种种数据的推演而大致得出方向，更何况有规律的那些呢？
如果要说在碳基眼中、甚至是宇宙中大部分硅基碱基羧基的种族认知里最“不科学”的存在，一定就是非智慧精神体莫属了。它们是虚幻的，却又可以凝结成实体。它们没有的束缚，像雾一样非虚非实，攻击手段多种多样，而智慧也立于宇宙中所有种族的顶端。一个精神体的智慧或许有低等和高等的分别，但它们的计算力都是如出一辙的强大。假如能让那些精神体无休止地吸收能量，它们就能无休止地将一个数据运算下去。
强大的计算能力、高效的行动能力、细密的法律约束，这就是精神体八千年以来能够屹立于宇宙文明顶峰的秘诀。
然而碳基拥有什么呢？
低劣的身体、落后的文明、污浊的人心还是日益走向破灭的生活环境？
且不说它们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宇宙中取得一席之地，就算是想要走出地球、将周围的星球改造成适宜人类居住的样子，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让这样的碳基去研究杰罗维特需要的那种宇宙飞船，还要在短时间内研究成功……这种几率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杰罗维特不需要碳基的文明高速发展、经济繁荣、人民乐观积极向上，他只要保证自己的飞船能顺利研究出来就行了。然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得间接地为这个低等的碳基文明任劳任怨当牛做马明里暗里地提携服务……
真是该死。
杰罗维特每次想到这个，都会忍不住恼火地诅咒一句。这个小小的星球上竟然分裂着二百多个政权，要想得到全部的资源，有一个势力的帮助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按照目前的趋势算下去，至少五十年内，杰罗维特就必须要挑起一次世界大战，以保证自己目的的达成。
而战争又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灾难，如何控制那些碳基不至于自取灭亡和战争的最后结果，以及战后的重建工作……又是一笔烂帐要算。
戚凌宇的寿命又能支撑多久？三十年？五十年？杰罗维特需要一个能长久地帮助自己的人，在戚凌宇正式死亡之前，他还要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将对方的精神体剥离出来……
而这又牵扯到了一个难题——监狱长自己的精神体无法透出体外，又怎么能将戚凌宇的精神体剥离？况且，精神体的诞生是西塞留斯星际联盟的重中之重，杰罗维特虽然大概知道过程，却不敢保证碳基这样的基因能顺利孕育出完整的精神体……
难道真的要用碳基传说中的那些“修仙”功法？
但是杰罗维特本身的经历也已经表明，这条路是完全行不通的……
……总之，还是需要时间。
杰罗维特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奇异的香味在浴|室中蔓延。他又取出盒子里放着的另一只蓝色试管，将里面的液体滴进了浴缸。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浴缸里红得发黑的液体清澈起来，很快又恢复成一缸清水。而与此同时，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也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了一样，很快就消失不见。
临近年关，柏西亚回到了京城，顺便给馆里放了假。杰罗维特也就回到了桃花雅境，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他们没有再提起过戚凌宇的事情，不过谁都清楚，用不了多久，杰罗维特就要离开了。
柏西亚唯一的要求是杰罗维特要从京城离开，这样他们也可以去送送他。对于这个要求，杰罗维特无从拒绝。而他刚好也有一笔生意要和柏老爷子谈，所以在出发之前，去京城还是有必要的。
文成的瘦身初见成效，不过他锻炼的时间太短，虽然体重减掉了，身上的肉皮却松松垮垮，像是癞皮狗一样，丑得没法见人。因为这个，他甚至没敢回家过年，只是打电|话给家里报了个平安，就财大气粗地租了一个健身馆，天天闷头健身。有杰罗维特在，也不怕他损伤了身体，每天大鱼大|肉的补着，迅速地消瘦下来。
而与之相对的，柏西亚的身体要比之前强|健了许多，身上甚至出现了肌肉。现在他虽然还是心跳一到一个频率就会开始咳嗽，但因为身体素质的提升，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少了。他甚至可以进行短时间的慢跑了，走路逛街也没问题，这让柏老爷子闻知后十分高兴，专门往他账户上打了一大笔奖金。
杰罗维特心知肚明，柏老爷子这是不希望他和柏西亚扯上更多关系的意思。但他和柏西亚有什么样的交集，这事可由不得柏老爷子……同样也由不得柏西亚自己。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打开花洒又冲了冲水，杰罗维特仔细地在自己的外壳上抹上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胶质，才将浴巾围上，撤除黏连在门缝和窗户中的胶体，走出了浴|室。
果不其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正滚动着一行行无意义的字符，毫无疑问正是卢浙的杰作。手指刚触摸|到鼠标，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视频窗口。卢浙那张大脸几乎整个地凑在了摄像头前：“杰罗维特？杰罗维特？卧|槽你居然没穿衣服就出来了！”
杰罗维特坐在了桌子前：“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卢浙聪明地住了嘴，没有替杰罗维特担忧什么感冒的问题，“不过你的胸肌还真不错啊哈哈……找哪个教练练的？”
杰罗维特身上的肌肉看上去并不多，实际上却极其精炼。无论是密度、活性还是能发挥的力量，他都远远地胜过那些所谓的拳击能手。而在流畅度和美|感方面，当然也更加吸引眼球了。
至少卢浙还是很眼热的。
杰罗维特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愿意，一周之内我就能让你拥有这样的体形。”
卢浙想起了柏西亚和文成，下意识地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那个，其实是西亚有话要跟你说。你们聊吧，我先去旁边看会电视……”
杰罗维特考虑了一下，转身拿了件衬衫。他刚刚套上，镜头前面就换了一个人。柏西亚局促不安地看着屏幕：“杰罗维特？”
杰罗维特整了整衬衫的领子：“嗯。”
柏西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他脖颈向下转移，路过喉结、锁骨，直到衬衫的v字阴影所能透露的最底端：“……啊……那个……”
杰罗维特又扣上了扣子：“有什么事吗？”
柏西亚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了？”
其实他本来是想问问杰罗维特什么时候出发的，但现在还没过年，他就问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有点太急切了，只好换了个方向。
杰罗维特言简意赅地道：“还不错。”
和杰罗维特说话总是特别费劲，有时候费尽心思也很难找到一个话题，而杰罗维特偏偏又是个特别沉默的人。柏西亚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忽然看见卢浙对他打着眼色，举起了一个牌子，顿时恍然大悟，想起了一件事来：“啊……对了，哪个，我最近无意间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和你有关的……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杰罗维特：“……”既然已经和本监狱长有关了，那还说什么废话！
柏西亚也发觉自己说了废话，不禁有些脸红，便干咳两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我得先声明一下，这并不是我有意打听的……只是偶然遇到了一个姑娘，长得和你有些像，好奇之下就让卢浙查了查……没想到还真的和你有关。你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吗？”
杰罗维特微微挑眉：“……你见到她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肯定他是知道的了。柏西亚深吸了口气，道：“之前去参加一个酒会，无意间认识的。不过，她的性格可真够火辣的……才不过十几岁，就已经是个交际能手了。这次到京城来，也是为了她们家的事业……对了，她是美国著名财团卡尔洛斯家的继承人。”
杰罗维特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些资料我早就知道了。凯瑟琳·卡尔洛斯，何子欢生|母再婚生下的女儿，今年只有十七岁。所以从血缘关系上说，她是我的妹妹。”
柏西亚早已习惯了杰罗维特的说话方式，问了一句：“那社会意义呢？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和她们相认？？”
“这一点没有任何意义。”杰罗维特平静地回答。他不知道那母女俩都有什么打算，但是从桃花雅境的这套房子来看，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较好。
柏西亚有些惋惜。凯瑟琳的性格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混得风生水起。他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万一她想要认你呢？或者在虹祁出了什么意外？你毕竟是她血缘上的哥哥吧，真能不管她？”
杰罗维特控制脸部肌肉进行微调，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语调也微微上扬：“不是有你吗？”
柏西亚的脸顿时从镜头面前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咳。
杰罗维特：“……”
他说了什么会让人误会的话吗？
——
有血缘的妹妹暂且不论，没有血缘的妹妹该怎么处理，还是一件让杰罗维特颇为头疼的事。
郑云倒是很好打发，她坚信只有儿子才是靠得住的，而儿子有了出息，能够出国，甚至能够和什么科研机构合作，这是让人脸上非常有光的事情。况且杰罗维特这次出去是做正事，有高薪拿，再也用不着家里操心，还能给家里争光，她能有什么不乐意的？
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郑云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杰罗维特打算。继子有了出息，对女儿也能帮衬一二。接下来，她就只要操心何子茹的学习就成了。
何子茹却有些闷闷不乐。她和何子欢关系一向很好，何子欢跳楼以后，两人的关系更是诡异地升了一级，何子茹对现在的哥哥十分崇拜，只觉得他简直像里的人物一样无所不能，理科上更是拥有了超乎寻常的水准，无论怎么说都很值得骄傲……虽然杰罗维特出了国，怎么看都是一桩难得的好事，但她还从没和哥哥分别过那么长时间，总有些依依不舍。
但是再依依不舍，杰罗维特已经下了决定，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况且，杰罗维特还交给她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和戚周处好关系。
——没错，因为郑云和何子茹一时半会出不了国，为了保护碳基的弱点，杰罗维特特地从戚家要来了一批人手。戚周就自告奋勇地接过了这项任务，迅速成为了何子茹的同学，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杰罗维特的房间。杰罗维特临走时把阁楼的钥匙也交给了他，让他看好上面的东西。
第15节
恋耽美
第15节
碳基学完了理论知识，可能会很难运用到实践中，但被誉为“宇宙中最完美的生命”的精神体们在这点的转换上可就毫无障碍了。
查探了柏西亚的身体状况，杰罗维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要给一个朋友做健身计划，你也要试试吗？”
他虽然是询问的口气，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已经下了决定一样。旁边的司机小陈不由得暗中腹诽，放着那么多保健专家不用、那么多知名的健身教练不用，居然去用一个小小的仓库管理员的主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少爷对杰罗维特的态度很特殊，但这样的事情，傻子都不会……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柏西亚爽快地道：“好啊，那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开始？”
卢浙给出的监控截图上并没有文成的身影，所以柏西亚理所当然地认为杰罗维特所说的那个“朋友”指的就是戚凌宇。一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这么亲密，而戚凌宇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柏西亚就禁不住地生气。他刚一说完，就忍不住弯下了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71章
刘文认命地拍着他的后背，皱眉道：“何子欢，既然你要给西亚做健身计划……不如顺便找找快速止咳的办法？”
柏西亚咳得更厉害了——开什么玩笑，柏西亚的咳嗽可是从小就有的毛病，那么多个专家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能给他开点养身的方子，杰罗维特这才是刚学中医吧，还不是系统学习的，刘文居然说这种话，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杰罗维特摇了摇头：“快速止咳的办法，我倒是有，只是现在还不行。”
柏西亚的病他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他大概也能猜得出柏西亚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弱了——和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精神力太高，身体无法负荷，自然会出现排斥的反应。
柏西亚的身体实在太弱了，而因为他无法剧烈运动，身体也无法迅速地强健起来，持续增长的精神力当然会带来越来越大的负担……心跳一加速，血液流通就快，原本承载精神力就很困难，血液又给心脏加上更大的负担，身体自然而然地就会作出排斥异物的反应。
这样的情况，世界上应该不止柏西亚一例。只不过柏西亚的表现是咳嗽，而别人的表现可能是其他方面而已。
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情，莫过于罔顾身体的负荷，竭力增长精神，转化成精神体以后，一切自然也就解决了……但在这些碳基看来，转化无异于死亡，柏西亚应该还没有做好“死”的准备，杰罗维特也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刚好他要帮文成解决身上的那些肥肉，同样的装置也可以用在柏西亚的身上，随手的事情而已。
柏西亚咳了一会儿，直起腰来，脸上已经一片虚弱的冷汗和晕红：“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回头再说吧。我现在倒是有点肚子饿了，要一起去吃饭吗？”
卢浙抱怨道：“一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了……聘了这么多保安，就不能聘个好点的厨师吗？这鬼地方连外卖都没人送，我只能凑合着自己解决……”
刘文打趣道：“没蹭过杰罗维特的饭吗？”
卢浙心虚地一笑，看向杰罗维特：“去外面吃什么，老何请我们吃一顿呗。”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拒绝道：“抱歉，我今晚约了人。”
他手里提着一个表面纯黑的小箱子，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可是从监控上判断，杰罗维特也刚回来没有多久，居然又要出门……难道又是戚凌宇吗？
三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同样的方面，目送着杰罗维特远去后，卢浙忽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秘密……你们说，要不要再跟上去？”
对视了一眼后，柏西亚和刘文点了点头。
——
柏西亚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踪杰罗维特了，不过这一次，因为种种不可告人的原因，他们的动作进行得格外隐秘。卢浙把自己的追踪与反追踪技巧运用得炉火纯青，带着柏西亚和刘文一路缀在杰罗维特的身后，利用沿途的摄像探头来定位杰罗维特的具体位置。当杰罗维特在一家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咖啡馆里坐下后哦，他们也随之潜了进去，找了个杰罗维特绝对看不到的隐蔽角落坐了下来。
咖啡馆里也是有监控的，卢浙堂而皇之地让那些监控对准了杰罗维特，画面共享给了柏西亚和刘文的手机。咖啡被端上来后，他们谁也没有想起来喝，目光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倒是惹来了服务员怪异的眼神。
杰罗维特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漆成黑色的箱子就放在脚下。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了杰罗维特的对面。柏西亚不禁轻咦了一声——竟然不是戚凌宇，而是秦舒扬？
柏西亚知道杰罗维特和秦舒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却没想到他们有天能这样地坐在一起，而且秦舒扬看起来对杰罗维特还颇为恭敬。
这次借着从秦舒扬身上抓出的把柄，柏家可是在秦家身上狠狠咬了一口……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秦舒扬，柏西亚禁不住有些不自然。虽然这总比看到戚凌宇要好得多……但是，杰罗维特和秦舒扬，现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他可没忘了，杰罗维特的“另一个人格”“曾经”，可是喜欢过秦舒扬的。
秦舒扬在杰罗维特对面坐了下来，摘下了墨镜，恭敬地道：“监狱长。”
那天被杰罗维特完全驯服后，他本想称呼杰罗维特为主人，也以为杰罗维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他崩溃屈服于自己，但杰罗维特在查阅了诸多资料后对这种称呼十分恶寒，他没有驯服奴隶的嗜好，仅仅是把秦舒扬当作不听话的囚犯而已，所以就勒令他改了称呼。
秦舒扬对这个决策充满感激。虽然之前遭遇了噩梦般的事情，但他毕竟还是秦家的外孙，某种身份上说仍是有身份的人，万一被人听到他称呼杰罗维特为“主人”，后果简直是不堪想象的。而这次秦家已经因为他栽了个大跟头，如果他没办法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恐怕被放弃也只是迟早的事。
他自己心里清楚，秦家是为什么会把他接纳成一员的。从头到尾，他都只是秦舒翼上台的垫脚石而已。如果不是秦舒翼年龄实在太小，混血的他甚至没有出场的必要……虹祁政坛的这些人可是一直都坚信着一件事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如果杰罗维特出手，他的处境可能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见识过了杰罗维特神乎其神的手段，对他极其地信服。杰罗维特可以转眼间让他从天堂跌落地狱，自然也可以伸手把他从地狱重新捞上来。
所以在接到杰罗维特的信息后，他迅速整理仪表赶了过来，等待听从杰罗维特的指令。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杰罗维特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打开。
“过去的一段时间，你一直很听话。”杰罗维特语调低沉，声音比平时要缓和不少，“而听话的囚犯，自然会得到奖励……”
秦舒扬连忙欠身：“您无需这样对我，监狱长……我不需要任何奖励，只要能一直跟随在您的身边……”话虽这样说着，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敞开的箱盖。黑色的底衬上放着不少零件，同样黑漆漆地好像毫不起眼……
秦舒扬却心里一震，总觉得有几个部件特别眼熟。他问询地看向杰罗维特，杰罗维特却合上了箱盖，推给了他：“回去之后，自己组装。”
秦舒扬不敢再问，恭谨地应了一声。他感觉到这就是杰罗维特今天把自己叫出来的理由了，却不甘心就这样走掉，试探性地问道：“那，监狱长，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是需要我做的？”
杰罗维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如果我让你离开秦家……”
秦舒扬眼睛一亮，立刻道：“我随时都可以离开，监狱长！”
杰罗维特：“……组装完之后，拿给你外公看吧。”
秦舒扬失望地低下了头。“何子欢”和“杰罗维特”完全不同，秦舒扬完全把不准杰罗维特的脉门，只能猜到他喜欢“听话”的人，所以也不敢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但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既然杰罗维特问了这个问题，就代表他是想过要让自己脱离秦家的……
虽然他渴望权势和承认，但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跟着杰罗维特显然更有前途一点。如果杰罗维特要带着他走，就一定有能安排他的更合适的地方。
柏西亚三人眼见着秦舒扬一步步离开，杰罗维特却还没有挪地方的想法，不禁猜测他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要等。柏西亚想当然地以为那个人一定就是戚凌宇了，心里泛起了一阵古怪。刘文却催促着卢浙把刚才的监控调出来：“……箱子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
卢浙郁闷地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他箱子朝着的方向刚好是监控器的死角，从哪个探头都没法看见……”
柏西亚被吸引了注意：“嗯？那从其他店呢？他不是坐在窗边吗，总能有一个看得见吧？”
卢浙切换了一下：“……不行，今天的阳光太灿烂了，窗户反光严重……这也太离谱了吧？就跟事先预料到有人会偷窥一样，居然防住了所有死角……”
刘文：“……”
柏西亚：“……”
卢浙：“……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柏西亚无力地道：“你觉得……他发现我们在跟踪的可能性有多大……”
卢浙：“……”
杰罗维特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桌前，在卢浙身边坐了下来：“从射箭馆的监视探头方位转变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们在跟踪了。”
卢浙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没想到你居然有监视自己的习惯啊……不过放心吧，虽然你有这种怪癖，但我们是不会歧视你的……”
柏西亚却毫不客气地问道：“杰罗维特，你刚才给秦舒扬的是什么？”
☆、第72章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我自己改造的一件小武器。”
“我以为你和秦舒扬不会再有联系了。”柏西亚紧紧地盯着杰罗维特，“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还是说，无论对哪个你来说，秦舒扬都是不一样的？”
他问出的口气实在太过尖锐，刘文不禁皱眉阻止道：“西亚！”
“你让我问完好吗！”柏西亚却提高了声音，脸色涨得通红，“杰罗维特，我很想知道，到现在为止，你表现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哪一点是真的！？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进入射箭馆的理由？你和秦舒扬的关系？你是怎么认识戚凌宇的！？你也可以不回答，我知道现在在这里没人能留得住你，但是我……我……”
他忽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刘文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头对杰罗维特道：“西亚这次在家里遭遇了不少反对……不要介意这些问题。”
杰罗维特沉默片刻，平静地道：“全部都是真的。”
的确，像柏西亚所说的那样，只要他愿意，这里没人能留得住他，他也可以不去回答这些问题……但是他很清楚，这些问题恐怕不是柏西亚自己要问的，而是柏家人需要知道的。
柏西亚身份特殊，柏家人不能坐视他冒险，为了能赶回北西，柏西亚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他主动地坐在了这里，等着柏西亚来问。他需要给柏西亚一个肯定的答复，好让柏西亚有理由去面对他的家人。
柏西亚咳嗽了很长时间，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主意。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艰难地直起了腰，疲惫地道：“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刘文清楚，这是不方便被别人听到的意思。在这种咖啡馆里的确很不保险。他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打个电话，在一家私人菜馆约了位置。
半小时之后，他们坐在了一间僻静的包厢里。
素质极高的服务员上完菜后便悄声离开，偌大的包厢被以特殊手法装修过，完美地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桌上的菜色香味全，却没有一个人拿起筷子。从咖啡馆到这儿，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谈过，气氛渐渐诡异起来。
本着“时间就是一切”的理念，杰罗维特率先打破了沉默：“想问什么？”
柏西亚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闻言却冷哼一声，道：“我们问了，你就会说么？”
“有些事情，你们不适合知道。”
“不适合知道的事情里，也包括你和戚凌宇的接触么？”
刘文皱眉道：“西亚！”
柏西亚冷笑道：“不是他自己说可以问的吗？”
刘文看了杰罗维特一眼，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
“我和戚凌宇，是因为一桩意外认识的。”
杰罗维特淡淡地开口道：“我的名字是杰罗维特，我的身份是射箭馆的仓库管理员，我进入这里的理由是谋生，何子欢曾经喜欢秦舒扬，而秦舒扬现在是杰罗维特的囚徒。认识戚凌宇是因为一桩意外，说起来还和卢浙有关。我没有任何欺瞒你们的地方，也不屑于去欺瞒。如果你想要个答案，这就是我给出的结果。”
柏西亚眼睛红了，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却没有再咳出来。他今天已经激动得太多了，反而导致现在完全激动不起来……无论怎么听，杰罗维特都好像有种在摊牌的味道，难道他打算从射箭馆离开吗？
卢浙一声怪叫，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关我什么事？”
杰罗维特微微挑眉：“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帮我查过一个十七岁的娃娃脸男孩吗？他叫戚周，是戚凌宇的儿子。之前他从骆家拿走了一样东西，被误认为是曾经闯入过骆家的人的同伙，遭遇了千里追杀……”
卢浙愕然地指着自己：“同伙！？我！？”
柏西亚：“……戚凌宇都有儿子了！？”
愚蠢的碳基啊，你们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道：“……而我恰好得到了他手里的那份资料，研究之后觉得很有兴趣，就通过戚周联系上了戚凌宇。再过不久，等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我就会辞职前往美国，去戚家的基地继续研究。”
说完后，他便端起了酒杯，开始补充刚才损失的能量。他的身体已经又要面临升级了，等到这次升级完毕，就可以考虑前往美国了。
两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刘文，刘文一声苦笑，郁闷地开口道：“何子欢啊……我们也认识很长时间了吧？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科学有兴趣了？之前做同事的时候，也没听说过你是黑客，怎么跳了一次楼而已，不但人长高变帅了，连技能都点满了？”
他说这话更类似于是在发牢骚，也没有想过能从杰罗维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却没想到杰罗维特真的履行了他方才的承诺，有问必答，认真地回答道：“我们认识只有一年零五个月单十一天，和年龄相除并四舍五入后，我并不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很长。具体说来，你在我认识的人时间长度排名中仅仅有三万六千二百一十四名，也只有在面对一万四千三百六十五人时才有优势……”
刘文：“……”
今天的饭果然还是不用吃下去了！！
－
西塞留斯星际联盟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唯有人脉是永不褪色的财富。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这句话都是通用的。何子欢一向废柴，能从他身上找出刘文这样一条人脉，就已经是得天之幸了；而通过刘文，杰罗维特又陆续认识了柏西亚和卢浙，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能量，如果全力发挥出来，也会是非常可观的。
这笔“财富”，杰罗维特暂时还没打算放弃。高智商意味着高精神力，他们都有着成为高级精神体的潜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和他们保持友好关系都是有好处的。
包厢里一片寂静。杰罗维特说完了自己的打算就离开了，而柏西亚烦闷地坐在主座上，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卢浙挠了挠头发，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怎么办啊……”
明知道他说的是杰罗维特，柏西亚却一肚子火都发泄到了别的地方：“怎么办，凉拌！还吃什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刘文苦笑一声，跟了上去。卢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瞅瞅眼前的饭菜：“……这菜招谁惹谁了？”
杰罗维特对柏西亚的怒火心知肚明。虽然因为数据不足，他分析不出柏西亚是为什么才频频发火的，但柏西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希望自己从射箭馆离开。
知道了风险来自哪里，接下来就是规避了。第二天早晨，他主动敲开了柏西亚的房门：“早上好。”
柏西亚昨晚没有睡好，眼睛还有些发红。他揉揉蓬乱的头发，没好气地道：“干什么？”
杰罗维特举了举手里的箱子，轻描淡写地道：“可以治病的东西。”
柏西亚的思维顿了两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便侧身把他让了进去。
把客厅挪出一片空地来，杰罗维特打开箱子，双手如同变戏法一样地在零件上迅速穿梭，不到片刻，被特殊拼接出的箱体就连同里面的零件一起被组合起来，变成了一台如同椅子的仪器。
柏西亚眼前一亮，蹲过去摸了摸椅子，不确定地道：“这是要我坐上去吗？”
杰罗维特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揭开一块挡板，介绍道：“这里是控制台。你之所以会咳嗽，根本原因还是身体太差，但又同样因为这点，你无法进行什么锻炼，哪怕只是走路，也会带来心脏过快的风险……长此以往，事情就成了恶性循环。”
柏西亚连连点头，昨天的不愉快早就被抛之脑后。他惊讶地道：“原来你还真懂医术啊……之前有专家给我看过，意思也和你差不多。我每天都会有一定的运动量，但也就那么一点而已……”
“想解决咳嗽的问题，就要先解决身体问题。药物疗法之类的，想必你已经试过了，所以我打算从其他方面入手。”杰罗维特没有解释这把椅子的具体作用，因为就算解释了，那些复杂的名词和公式柏西亚也是听不懂的。他淡淡地道：“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每天坐上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视情况而定，我会每天过来监督的。”
监督这个词让柏西亚心里舒服了不少，但一想到这椅子可能的来历，他就又有些怏怏不乐：“这也是你和戚凌宇交流的成果？”
昨晚门卫处来了辆运钞车，动静闹得很大，因为心烦一直睡不着觉的柏西亚当然也发现了。杰罗维特从上面搬下了一个硕大的木箱，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把“椅子”了吧。
☆、第73章
精神系刑讯（上）
西塞留斯星际联盟第四监狱星系。
在西塞留斯下辖的数百个星系中，第四监狱星系不是最小的那一个，却一定是最荒芜的星系之一。它贫瘠、荒凉，几乎没有出产，一千二百多颗恒星提供的能量仅够囚犯们本身的生存，两万多颗行星和卫星全是或人为、或天然的死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监狱星系又被称作“垃圾星系”，西塞留斯星际联盟下辖的每一个星域里都有这样一块地方。它们通常被当作垃圾场使用，投放着从整个星域搜集来的垃圾，以及……公民之中的垃圾。
用碳基的语言形容，他们就像虱子和跳蚤，让所有接触到他们的精神体避之不及。被关进这里以后，却又像可怜的绵羊，拔|出了尖角牙齿、锁住四蹄、驱赶进囚牢之中，终身无法再同宇宙相互交流，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下痛苦死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些囚犯会把杰罗维特看作救世主，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每一个身处第四监狱星系的精神体，最为感激和期待的对象，都是他们年轻的监狱长——因为，这可能是他们漫长的生涯中，能够见到的唯一一个同类了。
杰罗维特是从一名狱卒一步步爬上监狱长的位置的。他精通与囚犯的交流——而他的同事们，喜欢用一个来自低等文明的古老词汇称呼它——刑讯。但是对受讯者本人而言，这一行为却是相当仁慈的，他们自发地把这样的经历称作“忏悔”。
明明做着刽子手的工作，却被看作宇宙给予的莫大恩赐，这不得不令杰罗维特感到讽刺。然而他像是天生就适合这份工作一样，总能在囚徒的痛苦中得到乐趣。而既然囚徒愿意甘心承受痛苦，他当然也不会残忍地剥夺他们的心愿。
毕竟啊……在这荒凉贫瘠的监狱星系，也只有这项娱乐活动可以期待了。
密密麻麻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近乎完全透明的穹顶。这是由特殊的粒子构成的固态光刑讯室，被称作“最坚固的光”，可以拦截一切纯能量体。对于精神体们来说，这就是永远无法穿越的囚牢。
它的造价极其高昂，在整个第四监狱星系，也只有杰罗维特居住的主星上才有那么一个。狭小的刑讯室只有主星的十亿分之一大小，其昂贵程度却不亚于一颗能量充沛的恒星。
也只有这样的刑讯室，才能劳动如今的监狱长纡尊踏入。但对某些新来乍到的囚犯而言，这样的刑讯室，还不足以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空荡的刑讯室中|出现了一个由光构成的洞孔，被针对精神体而特质的枷锁锁住的囚犯狼狈地落了下来。
深蓝色的光束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与此同时，束缚着精神体的粒子锁蓦然消散。囚犯下意识地伸展开自己的意识，精神丝向着四周迅速扩展——然而下一秒，光束便精准地卷住了他的身躯，牢牢地将他重新束缚。
深蓝色的光束紧贴着精神体的每一道思维，温柔而强势地将它们包裹起来。发现在自己似乎挣脱无望后，原本黯淡到几近透明的精神体蓦然散出了璀璨的光芒，强烈的意识波动在空间中弥漫。
——谁……是谁！竟然敢这样无礼！
感受到他的愤怒，杰罗维特却只觉得无趣。数百个宇宙年中，每一个被送到这里的囚犯都是同样的反应……而从杰罗维特正式接手了第四监狱星系以来，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二百四十七个精神体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新来的总是那样不听话啊。
一边想着，他一边从外界步入，进入了空间之中。
四处发散的意识很快接触到了空间中的另一个所在，囚犯有些吃惊，精神波动平稳下来，光辉却依然耀眼。
他咄咄逼人地质问着——你是这个监狱的工作者吗？狱卒？狱长？……你知道我是谁吗！
千百年来的老套路了，为什么每一个被关进来的精神体都这样地喜欢废话？
知道他是谁没有任何用处，被关进了监狱星系的精神体，等于没有了未来。杰罗维特手里甚至收押过联盟的副统帅，而无论多么高贵的精神体，最后都要接受自己成为阶下囚的事实。
一边维持着思考，一边却把精神丝发散开来。杰罗维特的精神沿着穹顶攀缘，开启了刑讯室的基本功能。流转着七彩光芒、如同液体的光线从空气中缓缓浮现，迅速地占据了整个刑讯室。它们欢笑着穿透了囚犯的精神体，精神波动的翻滚顿时猛烈起来。
——呜……呜啊啊啊啊！！！停手……停手……你竟敢对扭甘星系的执政官无礼！你竟敢……你竟敢……啊啊，你竟敢对我使用这样的酷刑！我一定要……
——只不过是执政官而已。
杰罗维特冷漠地注视着他，精神丝的操作没有因为对方的惨状而丝毫震动。——进入了我的监狱，就必须听从我的指令。从这星系中的每一个精神体，到无处不在的宇宙能量，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物。
这就是监狱长的特权，狭隘可悲、从某种程度上说又十分宝贵的特权。
——啊啊啊啊啊……我是执政官！我是本星域的执政官！
囚犯翻滚着惨嚎，愤怒地在杰罗维特的意识中搅乱波浪。——如果你执意要这样下去……我一定……啊啊……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如何？难道还想将我解职吗？……啊，对了，我的任命书，似乎就是你签发的。
杰罗维特没有被打动分毫，精神体渐渐上升，悬浮在了囚犯上空。——怎么样……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吗？但你已经没有收回任命的权力了。第四监狱星系的权力者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在这个星系之中，我就是唯一正确的存在。而你，前执政官阁下……你只需要乖乖听从我的命令就好了。
——联盟只赋予了你们关押的权力，你无权对我动用私刑！从灼热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囚徒困难地收束着自己的精神。然而这是个困难的举动，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痛苦，精神体忍不住地剧烈翻滚着。
嘲弄的精深波充斥了整个空间。杰罗维特降落下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些可笑的威胁，难道这些囚犯就不能玩出点新花样吗？
唯一的乐趣都要自己去挖掘给予，他这个监狱长，还真是做得劳心劳力啊。
精神在操控台上下了指令，墙壁上落下光幕，显示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杰罗维特在上面点了几下，一层薄薄的光膜便将囚徒包围起来。与此同时，给予了囚徒巨大伤害的固态光也消失了，仅余那深蓝色的光带还束缚着它。
——这是……
囚犯讶然地看着这层光膜。他对这样东西并不陌生。联盟的公民几乎每个都配备了随身光脑，这种光脑拥有种种便捷的功能，而因为精神体可以无死角地感知到自己周围的所有事物，光脑也就往往被做成球体。
但是在被投入监狱以前，他的光脑就已经消失不见了……杰罗维特却忽然把一个光脑配给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杰罗维特并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他懒洋洋地道——我认为应该让你明白一下，作为囚犯的职责是什么。你无需为自己的落魄而愤怒，在你之前，你的前任不也是被你用同样的手段送进来的吗？
囚犯不禁滋生出恐惧的情绪——你想做什么？
——也许你曾经的上司如今的表现，会对你的处境有所帮助。
杰罗维特伸展开精神丝，调出了一段录像，播放在光脑上。这种录像也是被通过特殊手段录制的，用光脑播放出来后，处在光脑中的精神体会完整地感受到录像的主人公当时的情绪。而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囚犯便缩紧了自己的所有精神，恐惧地震颤起来——不……不！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曾经的上司和对手、那个狡猾得像是中微子粒子一样难以捕捉的高级精神体为什么会滋生出那样可怕的情绪……他遭遇了什么！？这个卑微的监狱长对他做了什么！？
作为不会被生理所影响的精神体，他们能够产生的情绪和是非常有限的；而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洗礼，很难有什么情绪不会被宇宙的意志同化为虚无。而在刚才，这位前执政官阁下感受到的剧烈情绪波动，甚至比他过去的几百年里自主产生的情感都要多！那种复杂的、混合了恐惧和渴求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惧怕眼前这个精神体。明明是他更加强大，而且也更加高贵！这个看监狱的家伙……
☆、第74章
精神系刑讯（下）
只有精神体才能感知精神体。潮汐般的痛楚仿佛仍在影响他的精神。他惧怕地收束着自己的身体，顽固地抵御着痛苦，那份强烈的情绪却渐渐烟消云散，而又有另一种情绪浮上了水面。
前执政官阁下愣住了。没等他弄明白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光脑就被收了回去。深蓝色的光带体贴地将囚徒送到了地面，甚至为它制造了一把舒适的光椅休息。
囚徒不明白监狱长是要做什么。他惊恐地颤抖着，终于选择了妥协。
——你想怎样？你想要什么？丰厚的财产？舒适的生活？官爵？还是梦寐以求的伴侣？即使我已不再是执政官，我依然有着忠诚的手下，我可以为你达成一切愿望……
——噤声，囚徒。在这里，唯一能达成一切愿望的是我。
杰罗维特不耐地道，精神凝聚成束，对着囚徒一下鞭挞。前执政官惨叫一声，蜷缩在椅子上，不再动弹——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做！
真是无聊的问题啊——这种问题，难道不该是每一个囚徒被送到第四监狱星系的第一时间就明白的吗？他为什么敢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是监狱长啊。
——因为我是正确的。他冰冷地答复道。
前执政官阁下沉默不语，开始暗中警惕他的下一步动作。他更加紧密地收束着自己的精神，预防着突如其来的攻击。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杰罗维特启动他曾经对自己的前任用过的刑法，他所构建的防御将不堪一击——但是该死，除了以这种方式应对危机，囚徒根本不知道还能怎样面对！
想想看吧，仅仅在几十年前，他还为自己的前任遭遇的痛苦嘉奖过这位年轻的精神体。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富有创新精神，深刻领会了《法典》的含义，对敌人毫不手软，在对某些顽固的精神体改造时立下了莫大的功绩。
假如还能回到那个时候，前执政官阁下一定不会再说出那样愚蠢的话来……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自己曾经嘉奖的手段竟然被施展在了自己身上，而这个混蛋，该死的卑贱的精神体，他甚至可能因为自己的折磨而得到自己的政敌、干掉自己后得以高升的家伙的欣赏，从而走出这个该死的星系，真正成为那些尊贵的精神体中的一员……
囚徒的精神痛得一阵痉|挛。
监狱长默默观察着它的变化，对他的恐惧毫无意外。能够被特地关在监狱星系的每一个最烦都曾站在高处，它们曾经是操纵棋局的人，都曾经心狠手辣地把政敌送进这里……所以，它们也是最明白第四监狱星系意味着什么的存在。毫无例外地，被送进这里的囚徒没有一个能逃脱悲惨的下场。它们会试图防御、逃跑、对狱卒和监狱长威逼利诱……但无论它们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最终都不得不在寂静中绝望地等待。
从杰罗维特成为狱卒的那刻起，这些事情他就已经司空见惯了。刚开始时，感受着这些曾高高在上的精神体们的恐惧，他还会觉得十分有趣……但是现在嘛，这些如出一辙、千百年来都没变过什么花样的行为，能够带给监狱长的乐趣，也只剩下调|教的过程本身了。
——从你踏入了第四监狱星系的那一刻起，你的姓名、你的荣耀和你曾经的身份，都已经在宇宙间完全消失了。在这里，我是神。你要乖乖接受我制定的一切规则，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祈求我、崇拜我、憎恨我……这就是你今后生存的意义。
杰罗维特的精神波动变得柔和起来。囚徒仿佛受到了诱导，精神体不再稳固。束缚住他的深蓝色光带点点飘散，囚徒的精神体也下意识地开始舒展。
——为了让你能更清晰地认识到这点，我们可以品尝一下情绪的滋味。
杰罗维特说道，打开了半球形的地板。机械臂从中托举出了一个巨大的物体，又缓缓地退了回去，在地板下消隐无踪。囚犯警觉地远离了那个物体，却因为它奇怪的构造而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愚蠢啊，我的囚犯。监狱长嘲弄地卷起精神丝，抚过光屏。——这是你诞生的根源，也是你最卑微的起点……
囚犯颤抖起来，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色彩斑斓的美丽光线从穹顶散射开来，织成一张巨网，投向了那从地底升起的巨大物体。接收到了足够的能量，物体的表面亮起了一排排细小的灯光，恍如星辰般闪耀着，又随即湮灭成黑暗。咔咔的声响不断传来，囚徒这次看清了——那是一样巨大的机械，正在由内而外地重组扩张，变成一个全新的东西。
它看上去是如此熟悉，却又冷冰冰地令人心生恐怖。巨大的外壳不断分裂，组合成一个个新的部件自动架构，细密的光线在其中忽隐忽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执政官阁下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芬芳，这气味仿佛天生就存在于它的灵魂中，令他精神松懈，昏昏欲睡。
这是——这到底是什么？
杰罗维特降落在地上，一道光束笼罩了它，在它身体的表面构筑出一层固体的壳。粗|壮的精神触手化为实体，发出淡淡的白光。它站在那如同某些低等文明里的“棺材”一样的机械旁，伴随着机械重组的巨大响动，精神愉悦地散发出波动。
——一个培养槽。
囚犯意识到它似乎是在回答自己内心的问题，它还来不及困惑为什么杰罗维特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精神体就迅速运转得出了答案。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竭尽全力地想要怒吼，所有的精神波动却都在那一刻被吞没——发出了最后一声巨响后，培养槽组合完毕，蓝幽幽的液体出现在了空气中。深蓝的光带抓|住囚犯，将它准确地投进了培养槽里。
在那一刻，囚犯感受到了久违了数百年的恐惧。
它甚至来不及挣扎，所有的精神便毫无泄漏地被培养槽完美地收束起来。那就像一个黑洞……不，像一张吸水性极好的纸，将它这道水流完整地吸收了进去，分毫不剩。
而不过是片刻时间，它就重新获得了知觉——但不再是属于精神体的全知全能，而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迟滞的油腻的奇特感受。它想要“看”，却睁开了双眼；它想要“听”，双耳边便传来一阵窒闷的咕嘟声；它想要去散发自己的精神触角，往日灵活肆意的它们却如同在穿过中子星，艰难无比……而到最后，它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了水流的“冰凉”，清晰地感觉那粘|稠的液体正在通过鼻孔进入肺部和胃部，再从身下的某些部位排|泄出来……它惊恐地挣扎着，“手指”和“双脚”在液体中发出哗哗的响声，搅出一片气泡；而不到片刻，它辛苦积攒的能量便被挥霍一空，精神体不得不黯淡地收缩起来。
——我们就是被从这样累赘的东西里制造出来的啊，前执政官阁下，我的囚徒。监狱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它狼狈的挣扎，精神波通过特殊的方式传达到囚犯的精神体中。
囚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它简直不敢置信杰罗维特会这样对他——这是任何一个精神体都无法忍受的屈辱！杰罗维特竟敢把它投入硅基的身体里——这笨拙、肮脏、丑陋、下|贱的硅基！杰罗维特竟然敢——它怎敢——
囚犯竭尽全力地想要找出词汇来咒骂杰罗维特，然而它剧烈的精神波动却让“身体”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吞咽下更多的冰凉液体，消耗了它更多的能量。它不得不在愤怒之中清醒过来，尽力理智地对待自己目前的处境——可他娘的要怎么冷静！这是囚牢，是每一个精神体都畏之如虎的可怕牢笼！
——安静一点。监狱长冷冷地道。——如果你仍然学不会听从，下一次我会让你尝试一下碳基的滋味。
前执政官不得不把咒骂藏在了精神体最隐秘的波动里。经过了方才的交锋，它完全有理由认为杰罗维特的确会实现自己的威胁。所有的精神体都是从这样低等笨重的中培养出来的，而硅基在接受能量的方面也不过是比碳基好一点，所以培养出的精神体也就高等一点而已——仅此而已！但相比起来，它不得不去接受这低贱的身体，以免杰罗维特真的去实现它的威胁！
——求你。它卑微地道，臣服地散发出自己的意念。——求——求求你，把我解放出来吧，我一定会是你最忠诚的朋友、仆人，我会成为最听话的囚徒……
监狱长的精神波动变得奇异起来，一只触手塞进它的“口”中，另一只则卷起它的脖颈，将它从液体中提了起来。
不过是临死挣扎而已。
它早就习惯了这些囚徒面对威胁时的种种不堪表现，也早就厌倦了这种无趣的游戏。如今它最大的乐趣已不在与囚徒交谈，而是研究生物的本能会给精神体造成多大的影响。
今天要尝试的，是被塞进了硅基壳子的精神体，究竟能抵抗到什么层次的交|配需求。
冰凉的液体已经将这具完全洗净，杰罗维特注视着精神体绝望的双眼，闪烁着寒光的针管切进了囚徒的血脉。
……
研究更进一步，只是不出意料，还是十分无聊。
光线构成的固态外壳在体表消失，杰罗维特操纵培养槽没入地下，命令狱卒将奄奄一息的囚徒带走，机器人自动收拾掉了一地狼藉。
——可惜了这些培养液。
监狱长想着，拉下了能量闸。光之牢笼在星球上消隐无踪，它注视着天幕上璀璨的星光，开始了例行的修行。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柏西亚猜得没错，杰罗维特拿出的这把椅子的确和戚凌宇有关。如果没有戚凌宇友情赞助的那些零件，想要做出这样好的效果，恐怕光是磨零件，监狱长就要努力两个月了。
不过就它的功能，监狱长并没有跟柏西亚多说。除了它的原理过于复杂外，还有一点非常尴尬……
它的确能够让柏西亚的身体健康起来，但杰罗维特制造它的本来目的，是为了帮助文成减肥。杰罗维特当初做监狱长的时候，曾经利用职权进行过一些有趣的实验，他发现只要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法进行刺激，脂肪和能量就是可以相互转换的。
这和他改造身体的原理有所相似，操作起来却更加复杂。文成身上的肥肉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全部锻炼成了肌肉，那也是令人瞠目的彪形大汉，绝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更何况，岳瑶虽然不会跑，文成却十分心急，想要在短时间内达成目标，非得把他体内的脂肪抽走不可。
虹祁的整形医院里也有抽脂手术，只不过它们抽取的脂肪位置都是固定的，杰罗维特制作的这把椅子抽取的脂肪却是全身的。而这些被抽走的能量就会被椅子储存起来，杰罗维特本想留在身边备用，但是既然柏西亚现在有需要……
嗯，监狱长向来是个很会体恤属下的人。
柏西亚丝毫不知道这椅子的真正功能，还在兴致勃勃地绕着它打转。而在这时，杰罗维特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打来的人自然就是文成。文成心心念念着岳瑶，虽然很怀疑杰罗维特是不是真的有办法，但是美人当前，昨天他也见识到了杰罗维特的变化，便咬咬牙决定相信哥们一把，一大早就打车到了射箭馆门口。杰罗维特三下五除二地收起椅子，直接去射箭馆门口接人。柏西亚对这椅子的其他功能好奇得要死，便跟在了杰罗维特身后，一起走向了大门口。
文成正一边给警卫派烟，一边信口吹着牛，看见杰罗维特过来，连忙跑了过去。只不过杰罗维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人，是他事先没想到的。他艰难地探头看着柏西亚，犹疑地道：“哥们，你这是……”
柏西亚相貌可是很不错的，又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皮肤虽然有些苍白，却十分柔嫩，怎么看怎么是个病弱系的花美男，又这样亲密地跟在杰罗维特旁边……文成不由得想歪了，何子欢稀罕男人，他可是很清楚的，射箭馆的工资那么低，杰罗维特都没辞职……莫非就是为了这个人？
柏西亚本以为杰罗维特要见的是戚凌宇，还盘算着是给戚凌宇一个下马威还是下马威还是下马威好呢，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个胖子……一时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扫了文成一眼，本着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
杰罗维特简单介绍了一句：“文成，我哥们。柏西亚，这里的馆长。”
文成的眼色立马就变了。为了好哥们的前途，他也是调查过这间射箭馆的，对它雄厚的背景略有耳闻。听说京城柏家的太子爷就在这里休养，难不成就是柏西亚？
有了这个猜测，他不禁为杰罗维特暗暗着急起来。杰罗维特一向识人不清又容易遇人不淑，之前是秦舒扬，现在又是柏西亚……一个秦舒扬就让他身败名裂又死了一次了，柏西亚的身份背景可是比秦舒扬还要深厚得多……
杰罗维特不用看就知道他想到了哪里。自从落进这愚蠢的碳基壳子以来，杰罗维特因为何子欢的性取向被人误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时候，解释越多就越错，这点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杰罗维特淡淡地道：“走吧，去小树林。”
小树林的场地足够大，也足够隐蔽，刚好可以遮蔽住一些动静。
只希望……到时候，文成不要叫得太凄惨。
——
如果有可能，杰罗维特希望自己和戚凌宇正式会盟的时间越早越好。但不说戚家那边闹成了一团乱，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时间便被一推再推，暂定到了新年后。
在现在的宇宙中，或者说业已发现的宇宙中，所有所谓的“超自然力量”和“超自然现象”，都是可以用“科学”来进行解释的。有些东西的确玄而又玄，似乎非常奇妙，但是哪怕无规律的存在，也可以通过种种数据的推演而大致得出方向，更何况有规律的那些呢？
如果要说在碳基眼中、甚至是宇宙中大部分硅基碱基羧基的种族认知里最“不科学”的存在，一定就是非智慧精神体莫属了。它们是虚幻的，却又可以凝结成实体。它们没有的束缚，像雾一样非虚非实，攻击手段多种多样，而智慧也立于宇宙中所有种族的顶端。一个精神体的智慧或许有低等和高等的分别，但它们的计算力都是如出一辙的强大。假如能让那些精神体无休止地吸收能量，它们就能无休止地将一个数据运算下去。
强大的计算能力、高效的行动能力、细密的法律约束，这就是精神体八千年以来能够屹立于宇宙文明顶峰的秘诀。
然而碳基拥有什么呢？
低劣的身体、落后的文明、污浊的人心还是日益走向破灭的生活环境？
且不说它们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宇宙中取得一席之地，就算是想要走出地球、将周围的星球改造成适宜人类居住的样子，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让这样的碳基去研究杰罗维特需要的那种宇宙飞船，还要在短时间内研究成功……这种几率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杰罗维特不需要碳基的文明高速发展、经济繁荣、人民乐观积极向上，他只要保证自己的飞船能顺利研究出来就行了。然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得间接地为这个低等的碳基文明任劳任怨当牛做马明里暗里地提携服务……
真是该死。
杰罗维特每次想到这个，都会忍不住恼火地诅咒一句。这个小小的星球上竟然分裂着二百多个政权，要想得到全部的资源，有一个势力的帮助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按照目前的趋势算下去，至少五十年内，杰罗维特就必须要挑起一次世界大战，以保证自己目的的达成。
而战争又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灾难，如何控制那些碳基不至于自取灭亡和战争的最后结果，以及战后的重建工作……又是一笔烂帐要算。
戚凌宇的寿命又能支撑多久？三十年？五十年？杰罗维特需要一个能长久地帮助自己的人，在戚凌宇正式死亡之前，他还要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将对方的精神体剥离出来……
而这又牵扯到了一个难题——监狱长自己的精神体无法透出体外，又怎么能将戚凌宇的精神体剥离？况且，精神体的诞生是西塞留斯星际联盟的重中之重，杰罗维特虽然大概知道过程，却不敢保证碳基这样的基因能顺利孕育出完整的精神体……
难道真的要用碳基传说中的那些“修仙”功法？
但是杰罗维特本身的经历也已经表明，这条路是完全行不通的……
……总之，还是需要时间。
杰罗维特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奇异的香味在浴|室中蔓延。他又取出盒子里放着的另一只蓝色试管，将里面的液体滴进了浴缸。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浴缸里红得发黑的液体清澈起来，很快又恢复成一缸清水。而与此同时，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也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了一样，很快就消失不见。
临近年关，柏西亚回到了京城，顺便给馆里放了假。杰罗维特也就回到了桃花雅境，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他们没有再提起过戚凌宇的事情，不过谁都清楚，用不了多久，杰罗维特就要离开了。
柏西亚唯一的要求是杰罗维特要从京城离开，这样他们也可以去送送他。对于这个要求，杰罗维特无从拒绝。而他刚好也有一笔生意要和柏老爷子谈，所以在出发之前，去京城还是有必要的。
文成的瘦身初见成效，不过他锻炼的时间太短，虽然体重减掉了，身上的肉皮却松松垮垮，像是癞皮狗一样，丑得没法见人。因为这个，他甚至没敢回家过年，只是打电|话给家里报了个平安，就财大气粗地租了一个健身馆，天天闷头健身。有杰罗维特在，也不怕他损伤了身体，每天大鱼大|肉的补着，迅速地消瘦下来。
而与之相对的，柏西亚的身体要比之前强|健了许多，身上甚至出现了肌肉。现在他虽然还是心跳一到一个频率就会开始咳嗽，但因为身体素质的提升，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少了。他甚至可以进行短时间的慢跑了，走路逛街也没问题，这让柏老爷子闻知后十分高兴，专门往他账户上打了一大笔奖金。
杰罗维特心知肚明，柏老爷子这是不希望他和柏西亚扯上更多关系的意思。但他和柏西亚有什么样的交集，这事可由不得柏老爷子……同样也由不得柏西亚自己。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打开花洒又冲了冲水，杰罗维特仔细地在自己的外壳上抹上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胶质，才将浴巾围上，撤除黏连在门缝和窗户中的胶体，走出了浴|室。
果不其然，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正滚动着一行行无意义的字符，毫无疑问正是卢浙的杰作。手指刚触摸|到鼠标，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视频窗口。卢浙那张大脸几乎整个地凑在了摄像头前：“杰罗维特？杰罗维特？卧|槽你居然没穿衣服就出来了！”
杰罗维特坐在了桌子前：“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卢浙聪明地住了嘴，没有替杰罗维特担忧什么感冒的问题，“不过你的胸肌还真不错啊哈哈……找哪个教练练的？”
杰罗维特身上的肌肉看上去并不多，实际上却极其精炼。无论是密度、活性还是能发挥的力量，他都远远地胜过那些所谓的拳击能手。而在流畅度和美|感方面，当然也更加吸引眼球了。
至少卢浙还是很眼热的。
杰罗维特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愿意，一周之内我就能让你拥有这样的体形。”
卢浙想起了柏西亚和文成，下意识地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那个，其实是西亚有话要跟你说。你们聊吧，我先去旁边看会电视……”
杰罗维特考虑了一下，转身拿了件衬衫。他刚刚套上，镜头前面就换了一个人。柏西亚局促不安地看着屏幕：“杰罗维特？”
杰罗维特整了整衬衫的领子：“嗯。”
柏西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他脖颈向下转移，路过喉结、锁骨，直到衬衫的v字阴影所能透露的最底端：“……啊……那个……”
杰罗维特又扣上了扣子：“有什么事吗？”
柏西亚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了？”
其实他本来是想问问杰罗维特什么时候出发的，但现在还没过年，他就问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有点太急切了，只好换了个方向。
杰罗维特言简意赅地道：“还不错。”
和杰罗维特说话总是特别费劲，有时候费尽心思也很难找到一个话题，而杰罗维特偏偏又是个特别沉默的人。柏西亚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忽然看见卢浙对他打着眼色，举起了一个牌子，顿时恍然大悟，想起了一件事来：“啊……对了，哪个，我最近无意间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和你有关的……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杰罗维特：“……”既然已经和本监狱长有关了，那还说什么废话！
柏西亚也发觉自己说了废话，不禁有些脸红，便干咳两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我得先声明一下，这并不是我有意打听的……只是偶然遇到了一个姑娘，长得和你有些像，好奇之下就让卢浙查了查……没想到还真的和你有关。你知道自己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吗？”
杰罗维特微微挑眉：“……你见到她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肯定他是知道的了。柏西亚深吸了口气，道：“之前去参加一个酒会，无意间认识的。不过，她的性格可真够火辣的……才不过十几岁，就已经是个交际能手了。这次到京城来，也是为了她们家的事业……对了，她是美国著名财团卡尔洛斯家的继承人。”
杰罗维特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些资料我早就知道了。凯瑟琳·卡尔洛斯，何子欢生|母再婚生下的女儿，今年只有十七岁。所以从血缘关系上说，她是我的妹妹。”
柏西亚早已习惯了杰罗维特的说话方式，问了一句：“那社会意义呢？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和她们相认？？”
“这一点没有任何意义。”杰罗维特平静地回答。他不知道那母女俩都有什么打算，但是从桃花雅境的这套房子来看，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较好。
柏西亚有些惋惜。凯瑟琳的性格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混得风生水起。他不由得抱怨了一句：“万一她想要认你呢？或者在虹祁出了什么意外？你毕竟是她血缘上的哥哥吧，真能不管她？”
杰罗维特控制脸部肌肉进行微调，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语调也微微上扬：“不是有你吗？”
柏西亚的脸顿时从镜头面前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咳。
杰罗维特：“……”
他说了什么会让人误会的话吗？
——
有血缘的妹妹暂且不论，没有血缘的妹妹该怎么处理，还是一件让杰罗维特颇为头疼的事。
郑云倒是很好打发，她坚信只有儿子才是靠得住的，而儿子有了出息，能够出国，甚至能够和什么科研机构合作，这是让人脸上非常有光的事情。况且杰罗维特这次出去是做正事，有高薪拿，再也用不着家里操心，还能给家里争光，她能有什么不乐意的？
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郑云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杰罗维特打算。继子有了出息，对女儿也能帮衬一二。接下来，她就只要操心何子茹的学习就成了。
何子茹却有些闷闷不乐。她和何子欢关系一向很好，何子欢跳楼以后，两人的关系更是诡异地升了一级，何子茹对现在的哥哥十分崇拜，只觉得他简直像里的人物一样无所不能，理科上更是拥有了超乎寻常的水准，无论怎么说都很值得骄傲……虽然杰罗维特出了国，怎么看都是一桩难得的好事，但她还从没和哥哥分别过那么长时间，总有些依依不舍。
但是再依依不舍，杰罗维特已经下了决定，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况且，杰罗维特还交给她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和戚周处好关系。
——没错，因为郑云和何子茹一时半会出不了国，为了保护碳基的弱点，杰罗维特特地从戚家要来了一批人手。戚周就自告奋勇地接过了这项任务，迅速成为了何子茹的同学，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杰罗维特的房间。杰罗维特临走时把阁楼的钥匙也交给了他，让他看好上面的东西。
第1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