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广厦千万 作者:奶油小攀
第12节
一切远没结束……
☆、049
049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抢救室的灯暗下，医生们带着一脸疲惫，满怀歉意的说。
“老陈！！”
“陈总！！”
“小衍爸！！”
走廊上各怀鬼胎的人用着不同的哭声演绎着悲伤，真正悲伤的人却一点都哭不出来，张莹木讷的坐在一旁，双眼放空，忽如其来的打击摧毁了她所有的神智。在一片哭声中，她却不知所以然的笑了起来：“你们在哭什么呀？”
“小衍妈？”陆敏大惊，是真的惊了，他们谋划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之人却疯了，不再听他们使唤了。
谢婉心也急了，吼了陈衍：“陈衍，你傻着干什么？还不看看你妈！”
陈衍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一夕之间，最疼爱他的父亲走了，虽然很糊涂但终归还是爱他的母亲疯了，他最爱的人还在可怕的敌人手里。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他茫然的丢下了一切，在一片哭喊声中走出了医院，他手中的电话一直在响，显示的号码是：罗叔。
顾晓阳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倒在车里，这个姿势让他浑身都难受，然而更让他难受的是，车里负责看押他的人接到了电话：“陈明抢救无效去世了？太好了！”车里的人异常高兴，顾晓阳的心却猛然痛了起来。
陈衍的父亲去世了？他就这么走了，陈衍怎么办？世界上与他最亲的亲人就这么乍然的走了，甚至来不及留下任何遗言，这是多让人伤心的事！更何况，还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宝鼎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宝鼎的未来要怎么才能撑起？陈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可能完成这件事。
而他……这种危难的时刻，非但不能带给陈衍安慰，反而受制于人给陈衍带来威胁，他这个朋友，这个爱人当得真是……失败透顶！
顾晓阳陷入了极端的自责当中，强撑着的弦忽然间就崩断了，劳累，无力，失望，崩溃，各种情绪一一爆发，他在颓然间闭上了眼。
同一时间，宝鼎掌门人陈明去世的消息迅速登上了g市头条，并通过互联网传播到了全国各地，很快引发了宝鼎企业楼盘业主的恐慌，纷纷致电售楼部，或是集体涌进售楼部维|权。
宝鼎将何去何从？谁才能够救宝鼎？这样的醒目的标题登上了各类相关网站的首页，并迅速成为了顶置热帖。
“陈衍去那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玩失踪？”宝鼎的三位董事并谢岿陆敏等人急得团团转，陈衍不在，陈家一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和谢氏集团的合作就无法名正言顺的履行，谢氏也不可能贸然注入资金，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们只能调集所有力量寻找陈衍，甚至罗学文的住处，他们都强行去搜查了一遍。
罗学文沉默的坐在沙发里，任强行入门的那些人随意搜查他家，任毫无收获的那些人破口大骂，他什么都不想再说。
夜幕降临的时候，g市的一处废墟中，一个人影形单影只失魂落魄的坐着。
那本来是个儿童公园，因为设备落后又处于黄金地段，择址重建后，这里就被挂牌出售了，拍下这块地的开发商很快拆掉了公园的所有设施，不日就准备进场。
坐在那的是陈衍。
这里是他童年时最喜欢来的地方，陈明的宝鼎在那个时候还未做大，陈明有足够的钱和时间带陈衍来玩，父子俩总是一起玩，从滑梯、跷跷板玩到碰碰车、脚踏船。
现在这一切都没了，包括公园，包括陈明。
陈衍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了下去，他的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罐，他的精神状态也已经陷入了混乱。
忽然一人出现在陈衍的跟前，毫不犹豫出手痛揍了陈衍一顿，揍完将手中的矿泉水全部倒向陈衍的头，嘴里冷哼：“有种啊！这个时刻还来这里喝酒！醒了没？”说着又抬脚踢了陈衍一脚。
说话之人是杜申。
陈衍在恍惚间听出他的声音：“杜申……怎么是你？”
“还好意思问！”杜申一把扯起陈衍，“你把我走之前留下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嗯？你不仅自己的事情没管好，还把顾晓阳害成这样，你还有脸逃避，还有脸在这里喝酒！”
“顾晓阳！！！”一提起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猛烈推开杜申，跌跌撞撞要往前去，“顾晓阳还在他们手里，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啊！”
杜申又挥了一拳：“你疯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去救顾晓阳？啊？”
杜申的话点醒了陈衍，他喃喃的说：“爸爸去世了，宝鼎摇摇欲坠了，谢氏要得逞了，我什么都没了……”
“不是你什么都没了，是好端端的一个局被你搅得什么都没了！”杜申怒骂，“你忘了罗叔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教导你的？胜利就在前面，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怎么撑不住呢？”
“不！不是我撑不住！！！”陈衍猛摇头，“是他们抓了顾晓阳，用顾晓阳逼我……！！！！”
“他们是抓了顾晓阳，可顾晓阳不是傻瓜，他知道怎么做对你，对自己最有利，而你呢！！你怎么什么都看不懂！”
“我怎么会看不懂！我都懂啊。只要顾晓阳不存在了，他们就没有把柄可以威胁我了，可是我不下不了手！”陈衍吼。
杜申又扇了陈衍一巴掌：“没人要你下手，包括你爸爸！你以为你爸爸让你打死顾晓阳是真的要你打死他吗？你爸爸是在保顾晓阳，只有让那些人看到你跟顾晓阳真的没有关系，顾晓阳不是你的软肋的时候，顾晓阳才会安全，你也才能无所顾忌的带领宝鼎奔向属于它的美好未来。这本来就是条苦肉计，顾晓阳都愿意当黄盖了，你这个当周瑜的不仅打不下手，还气死了撑着口气为你摆平事情的人。”
陈衍猛然醒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他一点都没有看穿，现场唯一看穿陈明意图的竟然只有顾晓阳！！是他！是他的愚蠢导致了现在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爸……”陈衍失声痛哭。
杜申见状，不再言语，任陈衍痛苦，任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过了许久，陈衍才停止了哭泣，所有情绪施放之后，理智又回到他的身上，杜申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的出现说明这一局还有反转的希望：“说吧，我今后该怎么做？”
“答应谢氏的婚事。”杜申回答。
陈衍大惊，杜申冷眼扫了陈衍一眼：“所有有可能的路都被你搞砸了，你只有暂时服软，韬光养晦，潜入谢氏内部，将一切的罪恶之人逐步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那顾晓阳怎么办？”
“你已经没有资格担心顾晓阳了，是你把他这样一个无辜的人推进这个漩涡的。”杜申一字一句回答。
陈衍的心猛然撕痛，杜申说得对，是他的错……他没有听从杜申的劝告，还在违背之后没有好好保护顾晓阳：“我……”陈衍哽咽，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任何意义。”杜申无情的讽刺了陈衍，“你只有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干，好好学习，好好成长，出色的完成一切。那之后，你或许有可能再和顾晓阳走到一起。”
“我……我懂了！”陈衍悲戚。
“在这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情，演出戏给顾晓阳看吧，他是个傻瓜，你要是就这么去了谢氏，他会看出你的真实目的，他还会想办法帮助你。你要让他彻底的失望，从此不再动任何帮助你的念头。”
“我……”陈衍的心又一次撕痛了。
“你做不到吗？”杜申质问。
陈衍痛苦闭眼：“我做得到！”
☆、050
050
顾晓阳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那是一间单人间，十分安静，偶尔发出一声医疗仪器的提示音，手腕处有些刺痛，应该是挂着点滴的缘故，床铺有些冷，被褥的触感并不舒服。
他……这是被救出来了吗？顾晓阳疑惑的想。
下一秒，陈衍的声音响起解答了他的疑惑：“醒了？感觉如何？”
顾晓阳循声望去，发现陈衍叉腿抱臂坐在窗口，阳光自窗外照射入内，正好挡住了陈衍的表情。
是陈衍把他救出来的？可事情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陈衍是怎么把他救出来的？顾晓阳皱眉想，心底隐约浮现了一个答案。
陈衍妥协了？向谢氏妥协了？答应了谢氏婚事？
顾晓阳的呼吸猛地一窒：“陈衍你……”他猛探头，不想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也非常艰难，还牵动了伤口，他颓然倒回床，“额……”
“你的手臂脱臼太久，暂时不要乱动。”陈衍的语气很平淡，与其说是关心更像是陈诉。
顾晓阳的呼吸再次一窒，这一次停顿牵动了心，心底撕裂般痛了。因为他的存在害得陈衍失去了父亲，害得他不得不放弃原本可以胜利的局面，还害得他向他最恨的仇人妥协。
“我……”顾晓阳勉强吐出一个字之后，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了。
陈衍抱臂的手立刻紧了紧，再次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不用自责，对手太过强大，你只是这一局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虽然起了点作用，但绝不是左右这件事的关键之处。”
“你、你不用这样安慰我。”顾晓阳勉强找出声音说道。
“我不是安慰你，我是陈述事实。”陈衍顿了顿，继续说，“正因为看清了事实，知道了自己的渺小，知道了自己的愚蠢，所以我向他们认输了。”
“陈衍！”顾晓阳顾不得肩上的痛，猛转头，“你不需要用这种借口掩饰你为我做的一切。”
“顾晓阳，我承认你很聪明，很多事情你一眼就能看清本质，但这件事的本质你确实是看错了。”陈衍说，“我的初衷并不是救你，而是救宝鼎，你只是附带的。”
“可你知道，向谢氏妥协是与虎谋皮。”
“并不完全是。如果我不放弃整顿宝鼎内部问题，确实是与虎谋皮；但如果我放弃了，那是一条康庄大道。”
“陈衍！！”顾晓阳难以置信，陈衍放弃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点事情，他放弃的是长久以来他的优良本性，他秉承的信念，以及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你不要用这样的借口……骗我！”顾晓阳哽咽说。
“我没有骗你，他们太强大，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顾晓阳咬了咬嘴唇，强忍着不让已经湿润了眼眶的泪水跌落，“宝鼎集团是中国十强的房企，占据着不容小窥的市场份额，它甚至有牵动整个行业发展的实力。这样一个在行业内至关重要的企业，不能任其腐化，从而腐蚀整个行业。知道房地产业为什么这么重要吗？造房子需要钢铁，需要水泥，那是工业，是重工业，是一个国家得以发展命脉产业。只有工业自强，国家才能得以自强。
二战的时候，日本人的海军嚣张到敢去偷袭珍珠港，可他们并没有拥有美国人那么强大的工业支柱，短短几年就被打回原形，到马里亚纳海战后期，美国人能拿出35艘航母，打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海战。这就是工业的重要性，可你看我们现在的钢铁，卖得跟白菜一个价！你说万一有一天，真有那么一天，战争降临到我们头上，白菜能帮你挡子弹吗？不能！但钢铁可以！
所以身为房地产业的从业者，在追求利润的同时，该为国家的前途想一想，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微薄力量，尽量让这个行业健康有序的发展下去……”
“够了，顾晓阳！”陈衍喝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过是个市井小民，乖乖的玩你的游戏去，空想什么国|事！”
顾晓阳被喝得愣住了，许久才喃喃的说：“位卑……未敢忘忧国。”他睁开眼极力想看清楚陈衍此时的神情，然而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什么都看不到。
陈衍目睹着顾晓阳的反应，咬着牙，强压着内心的痛，从怀里掏出一张喜帖丢在病床上：“这是我的喜帖，婚礼定在一个月后，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吧。”
陈衍说完就离开了病房，没有片刻的迟疑，留下了一个绝情的背影。
顾晓阳这才闭了闭眼，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落，病房外，陈衍靠在走廊的墙上，单手捂眼，泪水一样从他的脸颊滑落。
时光荏苒，匆匆三年，一样的冬季，一样的寒风，一样的泪水。
顾晓阳动了动坐太久已经有些僵硬了的手臂，用手背擦了下泪水，杜申早已靠在办公桌边上，烦躁的抽烟了，见顾晓阳终于有了反应才出声：“醒了？”
顾晓阳木讷的点了点头：“醒了。”
“醒了就早点下班，雪都积那么厚了。”
顾晓阳将视线挪向窗外，鹅毛大雪已经让这个不常下雪的城市披上了银装，不少已经入住的业主纷纷带着自家的小孩在雪中玩耍，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着。
顾晓阳为其感染，不禁向外伸了伸头。
“顾晓阳，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雪吗？”杜申忽然问。
“纯洁、无暇。”
“不！”杜申摇头，“是因为雪掩盖了一切事物本来的面目，为世人伪装出了一番美丽的景象，让那些被凡尘俗世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有了片刻的舒缓。”
“……”顾晓阳有些不解杜狐狸为什么忽然文艺了起来，只好问，“于是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走！出去打雪仗，舒缓下神经。”
顾晓阳一听就打了个冷战，立马拒绝：“不去不去，有30°的空调不享受，出去挨冻啊？”
“售楼部的人都下班了，你还好意思在这蹭空调？”杜申鄙视。
顾晓阳理所当然：“黑心老板要和我们解约，为发|泄不满情绪，走之前怎么都要坑老板一些冤枉钱。”
“啧啧啧，什么气量……”杜申讽刺。
顾晓阳昂头：“市井小民的气量！”
“不伺候你了。”杜申转身摔门就走了，刚到了地下停车场，人就被堵了，陈衍冷着脸抽着烟靠在杜申的车上。
杜申知道，陈衍是来秋后算账的，便说：“换个地方说话，上车。”
刚坐进车里，陈衍就冷哼了声：“你就是这么替我照看顾晓阳的？”
“我怎么了？”杜申也是一声冷哼，踩着油门就出去了，“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特意和顾晓阳开了个代理销售公司，特意代理了宝鼎旗下的楼盘，把人放在你的眼皮底下让你解相思。你倒好，一点不领情，还想着跟我们解约？白眼狼！”
陈衍完全无视杜申的骂话，先正经解释了一番：“解约是处于成本考虑，现在房产销售形势略有起色，各方面的政|策扶持也多，不再需要销售代理公司。”然后才开始说正题，“你摸顾晓阳的腿干嘛？”
“陈衍！”杜申猛踩刹车，“你有病啊？”
“我一直都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衍一脸理直气壮的说。
杜申被堵到了，三年的时间，陈衍的变化让他有些吃不消，只好不爽的解释：“顾晓阳一听你要回来，一杯滚水倒腿上愣是没反应，你说我能不去查看？”
陈衍的手一紧，心跟着痛了：“是我的错。”
“你也不要过分自责。”杜申叹了口气安慰，“这些年你做得很好，桩桩件件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如果一定要挑个错误的话，那就是明知道h市这几天是暴雪橙色预警，你巴巴的赶过来干什么？等几天不行啊？”
“雪一下大，起码一个星期不能过来，我不想等。”陈衍回答。
杜申沉默，他是最清楚陈衍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也最清楚陈衍对顾晓阳的感情，面对陈衍这样的回答，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只能由衷的说：“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
“不用谢我，应该谢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领|导人，他们很睿智，极富远见，政|策都出台到点子上。没有这些，我陈衍再有能力都做不到那些事。”陈衍平实的回答。
“还是要谢谢你。”
“不说这些了。”陈衍换了话题，“顾晓阳怎么样？”
“七窍玲珑心，什么都懂，就是……想得多。”杜申叹息，指着胸口，“他心里有个良心上的梗，需要慢慢化解。”
“他还是觉得是他害了我爸爸，害了我吗？”
“对。”杜申点头，“虽然说其实和他没关系，可他偏偏就占了那么小的一个环节，又起了催化作用。”
“我懂了。我这次回来特意留出了充足的时间，我一定会好好化解的。”陈衍说道。
杜申一笑：“我相信你，加油！”
“谢谢！”陈衍终于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嗷~~~终于把过去时说完了，下面开始甜甜蜜蜜的撒糖~~~
☆、051
051
“顾晓阳，代理费现在多了个流程，需要陈总签字，你赶紧去签，晚了陈总就要出门了。”刘丹敲开了顾晓阳的门。
陈衍到h市三天，顶着风雪马不停蹄的开始审核湖畔名苑和阳光华庭两个楼盘的成本和费用。工程、造价、销售、综合、财务几部门如临大敌，好在早年有问题的那些人已经清理了一波，现在留下的都是实打实干活的。除了准备答辩资料的时候有些繁琐，工作量大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
各部门通宵达旦的加班了几晚后就轮到承包商、广告商和代理商了，部分重要的先期和陈衍打了交道，相互间谈过了。余下的就被陈衍一一请到了办公室详谈，结果各不相同，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完了之后就轮到顾晓阳和杜申的代理公司了。
鉴于销售形势和成本的考虑，宝鼎总部做出的决定是不再与销售代理合作，因而顾晓阳他们索要年终剩余代理费时，陈衍给卡了，要求面谈。
顾晓阳闻言就像看奸商一样看着刘丹：“大姐！不是吧！这是整年剩余的代理费，就算要和我们解约，也得把这些结清。”
刘丹了然看向顾晓阳：“我也是这么跟陈总谈的，于情于理都得给，但陈总似乎有其他考量，你还是去一趟吧。”
“……”顾晓阳很不想去，他完全没有做好面对陈衍的心里准备，虽然他很多年前就死嘴硬说过好聚好散之类的话，但真到了眼面前，他愣是没洒脱起来，“我去给杜申打电话，这是得他出，伶牙俐齿才好干活。”
“顾总，你忘了，杜总出差了，三天后才回来。”躲在门外心心念念想要年终奖的小姑娘们，忍不住提醒了。
“对啊，顾总，今天都腊月二十了，要是拖三天，淘宝都不发货了。”
“是啊是啊，我的购物车里好多东西呢。”
“就是，我们都是穷人一只，没钱上商场血拼的。”
“……”顾晓阳默默看了眼公司的姑娘们，心道，平时快五位数的工资都被你们花到哪去了？不过想归想，也不能真耽搁大家的年奖，毕竟辛苦一年就为了这。
他只好拿着刘丹递过来的申请单，上楼去敲了陈衍办公室的门。
陈衍这次是匆忙回来的，h市这边并未事先接到通知，也没有准备好办公室，只好用了当年那间满是红木的办公室。
事实证明，再好的红木，关门三年不理不问，也就那么回事了。顾晓阳站在微敞开的门前就闻到了浓郁的清洁剂的味道，他微搓了下鼻子，准备伸手敲门。
不想陈衍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迅速接起，以一种十分宠溺，充满幸福感的语调说着：“起床了呀？都九点了，小懒猫。……好好好，不说你懒，你是最勤劳的。……儿子醒了吗？早醒了？……嗯！我什么意思都没，你可不能乱想哦。……乖，早饭一定要吃，再减肥也不能减早餐，听到了没？……真听到了？……乖！……好，我工作了，你去忙你的吧！回见。……好，亲爱的，亲。”
顾晓阳的呼吸一窒，心猛地抽痛，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几经努力都没有再敲下去。他曾经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象过陈衍的生活，鉴于谢婉心那种高傲的姿态，他总是觉得陈衍的生活里充满了征服与被征服，亦或者是忠犬和女王的日常，却原来什么都想错了，真实的是娇妻乖儿，温馨美满。
这样挺好的，为什么他却感觉难受呢？
顾晓阳叹了口气，准备暂时离开，调整下心情再敲门。
不想陈衍真的是有事要出门，接完电话之后就稍作停顿就站起出门了。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顾晓阳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副要进不进的样子。
陈衍皱眉，心道方才的电话不会被顾晓阳听到了吧，那通电话的缘由他现在不便解释，只好问：“怎么站在门口？有事？”
顾晓阳不想陈衍会忽然开门，小吓到的瞬间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被发现就不要落荒而逃了，反正他是来要钱的，又不是来要感情，不需要扭捏什么，于是扯出了这几年才学会的无赖笑容说了：“有事有事，陈总你看大过年的，员工等着发年奖，你把我们的单子批了吧。”
顾晓阳说话的时候并未直视陈衍，因而错过了陈衍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惜。
“你来得正好，这件事我们坐下来谈。”陈衍转身走回办公室。
“哎呀，陈总，不用这么麻烦，您是大忙人，您尽管去忙您的，我们的单子是合同内明文规定该给的，完全诚信，按着合同走的，一分钱都没多要，你签下么就好了。”顾晓阳站在门口讨价还价，不准备进去。
陈衍没有顺从顾晓阳的意图，拨了内线：“两杯咖啡，速度。”
“好的，陈总。”综合部立刻回复。
陈衍沉声：“还不进来，顾总？”
顾晓阳只好进去，往红木椅子上一坐，冰凉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红木这东西贵是贵，可大冬天的坐下去真是折磨，偏偏搭配的中式坐垫也是一样风格，坐半天的捂不热。
陈衍见状调高了室温。
“宝鼎在h市的两个楼盘和申阳房产营销策划有限公司的合同将在今年的六月份到期，宝鼎之前对h市房产销售的现状做了深入调查，出于成本考虑决定将提前结束合同，我们会按合同的约定支付违约金，这件事我已经知会过你们杜总，想必杜总已经告诉过你了。”陈衍公事公办的说着。
顾晓阳一听这事就来气：“杜申前几天说过了，我就奇怪了，你做得是哪门子的调研？就这么确定房产销售形势会好？”
“调研当然是从现在的各项购房政|策上着手，异地购房的限制取消，银行利率处于低谷，尤其是公积金的利率，首付降至2层，契税的优惠政策。这些政策对楼市都是起到良性刺激的。”
“你想得太美好了。”顾晓阳“切”了声：“你只看到了政策面，却没有看到实际，现在h市的购房者，除了拆迁户，其他人手里是没有多少真金白银的。说白了，实体经济不行，购买力不够，楼市短时间还不会有很好的起色。”
“你也说了是短时间，宝鼎做的是长线。”陈衍反驳。
顾晓阳又是冷笑：“那你做过预判吗？这个短时间究竟是多久？全球经济都陷入停滞，可以刺激经济的两个要素，一个迟迟不出现，一个相当危险，甚至已开始成为各国的主流选择。如果后者成功了，那房子就是最没用的东西。”
“既然你对将来形势的判断是悲观的，那现在有机会撤场，你们申阳为什么不撤？”
为什么不撤？顾晓阳气得想拍桌。
是他自贱总行了吧！楼市短时间复苏乏力，湖畔名苑和阳光华庭已经进入尾盘销售，就剩那么一百来套房子了，他帮着卖卖完好了。毕竟代理销售在价格浮动上是有优势的，房产公司不可能随意降价，会引发已购房者退房。但代理销售公司是按约定价格和房产公司结账的，按什么价卖，是亏本卖，还是提价卖，都有着十分自由的定价程序。这样销售远比房产自己销售要来的快捷。
可陈衍偏偏不要！
陈衍凝视着顾晓阳的反应，他自然知道代理销售的优势，也知道顾晓阳所预判的楼市近期形势。他之所以要解约不外乎一个原因，申阳是杜申和顾晓阳用着自己的血汗钱打拼出来的，能让他们全身而退是他能给出的最大回报。
见顾晓阳迟迟不解释，陈衍也不准备点破，拿出笔在申请单上签了字，递给顾晓阳：“这个决定是整个宝鼎决策层做出的，我不会收回，你回去好好考虑。这笔钱是你们合同内的应有报酬，我不会扣你们，但下一笔就要考虑了。”
奸商！顾晓阳抓过陈衍手里的申请单，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衍目送的顾晓阳的背影消失，当见到顾晓阳临下楼前气愤得虚空挥了挥拳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这才是他记忆中的顾晓阳。
顾晓阳下了楼找了宝鼎的财务要了钱，又吩咐了申阳的财务把年奖发了，自己则提前下了班，转去了小区内的便利店，拎了一抽啤酒，然后坐上公交车去了湖畔名苑。
几年的时间里，这个宝鼎开发的高档品质小区已经完全展现出了它的魅力，一流的物业，一流的业主素质，和睦的邻里关系。
顾晓阳边走边感受着偶遇的业主们和善的招呼，他的目的地在排屋区的深处，当初他买下的那套排屋。由于湖畔名苑的一流品质，他的那套排屋得以在房产颓势中原价转手。
从他手里买走房的那个业主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贤惠，子女双全。整幢房子的外围装修也和他当初的设想不谋而合，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偷偷坐在那套房子前面公共绿化区里的凉亭内，羡慕的看着那一家子。
今天的天气很冷，是h市从未有过的温度，房子内很温暖，窗户上结着一层水汽，活泼爱玩的孩子们在窗户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动物，一不小心画歪了，小孩会哈出热气试图补上，稚嫩而嘟嘟脸就会显露在窗前。
女主人站在外头迎接回家的丈夫，看到这情形会轻轻敲敲窗户，示意孩子们不要贴得太紧。
男主人从门外进来，见此情形，笑亲吻妻子，顺道纵容孩子们的玩耍，女主人无奈的摇头，被丈夫拥着进了屋。
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吧……
顾晓阳笑了，眼角有些湿润，带出来的啤酒不知不觉已经被他喝完。
天更暗了，小区内亮起了幽暗的路灯，顾晓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准备回去。不想不知道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坐得太久了，亦或是醉得厉害，没走几步，他就被一块碗大的鹅卵石绊了，失去平衡咕噜一下跌进了小区内的景观小溪。
小溪只有一米宽，深不过三十厘米，小孩子都能简单的爬起来，然而顾晓阳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累了，一动不动没有爬起。
☆、052
052
“顾晓阳，你能啊！大冷天跑去湖畔名苑喝酒，还差点淹死在一条小水沟里。你要是真死了，让我还怎么卖房子？”杜申抱臂怒骂，声音斗高，几乎是用吼的，完全不顾及往日的形象。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相约着过来探望顾晓阳的申阳员工纷纷缩了脖子，杜总发怒的样子好可怕！
顾晓阳则绑着手臂，摆出鹌鹑的姿态，努力转头，伸着右耳听着杜申的话，可惜效果堪忧。
大冬天零下9°掉进小水沟里，泡了整整两个小时，运气大没窒息，但左耳进水，半边身体冻在水里。巡逻的保安发现之后手忙脚乱把他送到了医院，结果引发了脱臼的旧疾，导致了左耳暂时失聪，还部分冻伤，高烧不退。
气得杜申丢下外头的事连夜赶回来，到病房就开始训。
顾晓阳自知理亏，只好随杜申骂，结果听到对方没管他死活，先管卖不卖得掉房子，他弱弱的抗议了句：“欸，你怎么只关心卖房子？”
“我不关心卖房子，难道关心你？”杜申挑眉，指着顾晓阳的鼻子就骂了，“你一成年人，老大不小了，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喝醉酒摔小水沟这种事非但不反思，还敢指责我没关心你？就你这样子，我想关心都觉得多余！”
“好吧……我错了总行了吧！”顾晓阳讨饶，知道自己理亏，“你能不骂我了吗？”
“想得美！”杜申不准备这么放过顾晓阳，陈衍才回来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现在不好好教训，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懂事的人才会不挨骂，像你这样的……”
“好了好了，杜总，顾总知道错了，您别骂了。”
“是啊，这是四人间，顾总隔壁还有病人呢，我们不能打扰他们休息。”
“对对对，再说了，顾总现在暂时听事情不方便，说他几句都得靠吼，太费劲了。杜总省些力气，等顾总好了再狠狠教训。”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绝对不拦。”
周围一道来申阳员工们忙劝，都是些身经百战的销售人员，知道怎么劝怎么打动人心，七嘴八舌的一说，杜申顺着台阶就下了。
“行，我省力气不骂了，你给我好好养着，没养好不准出院。”杜申喝道。
顾晓阳一脸可怜：“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不想在医院。”
“没得商量！”杜申说着就闪出了病房，“我去找你的主治医去。”
留在病房里的姑娘们只好安慰顾晓阳：“顾总啊，多吃点水果，补充营养，吃了肯定能早点出院。”
“是啊，还有这个，我刚淘到的零食，都贡献给你了。”
“我这有书，你耳朵不方便，别看视频了，多看点书消遣。”
姑娘们叽叽喳喳间还夹杂了一个羞涩的声音，一个刚来申阳工作不到半年的小姑娘，拿出一个精致的餐盒，弱弱的说：“顾总，这是我做的便当，你尝尝。”
那姑娘的声音太轻，以至于顾晓阳只看到了一个盒子，什么都没听到，只好把右耳递过去，“啊”了一声。
姑娘本来就忐忑和羞涩的神情更加了，把餐盒往顾晓阳怀里一塞。
其余人看得一脸八卦：“啧啧啧，看不出啊，张艳艳你居然喜欢顾总。”
张艳艳忙低了头，继而又羞涩的看了众人一眼，众人都是相处多日的好姐妹，相处得来也开得起玩笑，一见这情形，当即都决定为张艳艳两肋插刀了，忙叽叽喳喳的说。
“什么叫居然？顾总这么好，喜欢他是必然的。”
“就是啊，顾总脾气好，好说话又会疼人，喜欢他是选对人了，张艳艳，我们支持你，快表白！”
张艳艳羞涩低头：“好还没准备好。”
“这需要什么准备的，看，我给你示范！”一个姑娘说着就用十分温婉的语气对顾晓阳说，“顾总，人家仰慕你很久了，真的好喜欢你啊，你喜不喜欢人家？”
顾晓阳眨眨眼，这群小妮子最喜欢开玩笑，看这家伙的神情肯定又是在“调|戏”他，可他偏偏听力不方便听不清，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摆出最惯有的杀手锏，一脸朴实无华的笑点头装不懂。
姑娘们立刻都笑了，传授张艳艳经验：“看，就是这么说。”
顾晓阳笑得更朴实无华了，不想这一幕被匆匆赶来探病的陈衍看到，当即头也不回拎着东西转身就走。以至于杜申回来的时候一脸疑惑：“刚有人来看顾晓阳吗？”
姑娘们齐摇头，杜申皱眉，他明明看到了陈衍下了车，拎了东西上来的。
顾晓阳住了三天就出院了，三甲医院的床位紧张，他又是属于需要慢慢养的伤，主治医就算接到了杜申的叮嘱也没办法只能让顾晓阳出院了。
出了院的顾晓阳无所事事，在家待不住，游戏也早就戒了。想来想去还是又去了尚未放假的售楼部，售楼部里已经装扮一新，尽是喜庆的过年氛围，连带着小姑娘们的心也雀跃起来。
一看到顾晓阳来了，小姑娘们的玩心就更重了：“顾总，你来了啊，张艳艳赶快的，求婚！”
“对对对，要做新兴女性，要敢于追求你的所爱。”
“像我们顾总这样的，就需要御姐总攻主动出马拿下！”
“来，我给你示范。”上回表白的妹子又上了，“顾总，我们结婚吧！戒指你出，房子你出，什么都你出，我净身入户。”
顾晓阳的听力稍微恢复了些，这会总算大致听明白了对方的话，咧着嘴“啊”了声，现在的小姑娘也太奔放了吧。
“顾总别顾着啊呀，快回答，yes，还是no？”
“对对对！”
一群姑娘簇拥着张艳艳，抬头挺胸俯视顾晓阳，一副你要是敢不答应，你走着瞧的样子。
顾晓阳立刻傻了，强逼民男？他又瞅了眼张艳艳，那姑娘的神情又不太像是开玩笑，顾晓阳更傻了，玩真的？顾晓阳顿时有些下不了台，这种事他肯定要拒绝的，可是当众拒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好在杜申及时解围：“顾晓阳！人没养好就敢来上班？皮痒了是不是？给我回去窝着。”
顾晓阳如获大赦，赶紧讨饶：“行了，杜狐狸，别吼了，我回去就是了。”说着心有余悸的跑出了售楼部，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惊魂未定。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乐意就这么放过他，一波未定，一波又起。
一辆银色的法拉利停到了顾晓阳的跟前，车窗放下，露出的是陈衍的脸：“你回家？我载你一程。”陈衍的说话声很响，显然知道顾晓阳的情况。
顾晓阳一听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转身就走了，坐陈衍的车回家比收到张艳艳的求婚更可怕。谁知人没走几步，就被陈衍拽住胳膊不由分说塞进车里。
“这个时间段，街上的公交车都是群买年货的，你一伤病号就不要去挤了，你的胳膊根本拉不住扶手。”陈衍大声说道，见顾晓阳没什么反应，就当直接对方默认，“系好安全带。”
顾晓阳撇开头看着车窗没有吱声，一手扶着另一只手臂，就握在刚才被陈衍拽过的地方。时隔三年，骤然再次有了肢体接触，他很不适应，确切的说是他的身体很诚实的给出了反应，太熟悉陈衍的体温以至于埋藏于深处的记忆瞬间都涌了上来。
很热，很渴望！
顾晓阳很讨厌自己的的反应。卧槽，说好的好聚好散，怎么对上面了就什么都丢了，太不争气了！顾晓阳暗骂了自己。
陈衍见顾晓阳没有反应，没系安全带，只好自己动手，靠近顾晓阳伸手去拉安全带。
顾晓阳本就是惊弓之鸟，陈衍的一靠近更是把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愣着。
陈衍皱眉，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我帮你系安全带。”
顾晓阳没听到，只知道陈衍在说话，只好转了头，把勉强可以听得到声音的右耳亮出来：“你说什么？”
这一转让顾晓阳更加贴近了陈衍，陈衍叹了口气，一边去拉安全带，一边凑近顾晓阳的右耳说：“安全带！”
“哦！”耳边的热气顿时化为一丝电流般的触动，从耳根流转到全身，顾晓阳一听明白就迅速避开伸手去拉安全带，完全没注意到陈衍已经帮他拉了，两人的手忽然就接触上了，陈衍遵从顾晓阳的意思松了手，顾晓阳却因为骤然的接触顿了手，安全带扣缩回了原处，狠狠打在顾晓阳的手上。
顾晓阳吃痛，陈衍看不下去了，不容顾晓阳再磨叽，动手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顾晓阳的头偏得更厉害了，连身体都不由背向陈衍了，他很想为刚才的举动扇自己两巴掌，明明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耿耿于怀，执着有什么用？什么都早已不是你的了。
陈衍的手紧抓着方向盘，目睹这一切的他有一种立刻把顾晓阳搂在怀里，彻底的安慰对方的冲动，然而他知道这种行为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会让顾晓阳离他越来越远。他可以扫清所有试图染指顾晓阳的人，却唯独不敢吐露心声，只能小心翼翼的呵护。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
☆、053
053
最终凝滞的氛围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想着想着，顾晓阳睡着了。
左耳没有恢复，本来脑子里就一直嗡嗡的响，加之经历了各种情绪的冲击，承受过度后疲惫和虚脱感就涌了上来。
陈衍及时发现了顾晓阳的状况，小心替他调整了姿势，脱下衣服盖在顾晓阳身上，然后踩了油门，又稳又小心的往顾晓阳家开去。
顾晓阳的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睡得很安稳，很沉，没有做任何梦，一种熟悉的温暖感萦绕着他，让他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醒来的时候，陈衍的车已经到了他家楼下，陈衍正坐在驾驶位用ipad处理着公司事务，感知到顾晓阳的目光，略转头问了句：“醒了？”
顾晓阳并未听清陈衍说了什么，但凭感觉他还是读懂了陈衍的意思，点了点头，抱歉说：“我睡了好久是吧，耽误你的工作了。”
“没有。”陈衍将目光移回ipad，上面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邮件，但这份邮件一旦发出，将是彻底倾覆谢氏集团的致命一击，这之后这世上将再无谢氏一门。陈衍微垂目，毫不犹豫的点了发送。
顾晓阳这次没领悟到陈衍的意思，见对方忙于工作，知道自己打搅了对方，便立刻说：“谢谢你送我到家，再见。”
说着开了车门果断离去，并未回头看一眼，错过了陈衍试图挽留，然后充满遗憾的目光。
这年的除夕是大年二十九，那天中午，许凯约了顾晓阳吃年夜饭。
过年都是顾晓阳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万家团聚的时刻，他只能形单影只的坐在桌前，意思意思烧几个菜，喝几口酒，看几眼春晚，就连上游戏、刷b站都是人丁凋零的。
许凯在去年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中意的伴侣，也成功出了柜，小两口买了套90平的高层，装修得十分温馨。
顾晓阳到的时候，许凯的另一半靳磊正在厨房里忙活，许凯则享受得坐在沙发里，等着坐享其成。见顾晓阳来了，赶紧的拉着他坐下，然后神秘的说：“等会，我有份大礼给你。”
顾晓阳的听力还是不太好，伸了右耳过去努力听。
许凯见状索性不提前公布了，凑在顾晓阳耳边笑说：“你就等着收礼吧。”
顾晓阳一头雾水：“唱哪出啊？”
许凯卖关子，正好门铃又响了，他便落下顾晓阳，跑去开门了。来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样貌并不突出，但气质一流，举止优雅。
许凯和他很熟络，赶紧引着他到了顾晓阳这，高兴介绍：“这是顾晓阳，我最要好的朋友。”
“这是楚珣，z大的教授，靳磊的死党。”许凯在顾晓阳耳边说道。
顾晓阳点点头，示意听到了，顺便奇怪许凯的举动，这是干嘛？
许凯立刻解答了顾晓阳的疑惑：“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伴吧，楚珣人很不错，我和靳磊考虑了很久也觉得合适，就借这个机会介绍你们俩认识。”
顾晓阳对许凯无声的“啊”了句，以示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这么突然，事先一点都没咨询他的意思。
“咨询你有用吗？”许凯鄙视：“你丫就一个死脑筋，肯定拒绝，还不如出其不意。”
顾晓阳听到了许凯的话，知道自己的听力没恢复，许凯这话肯定说得很大声，忙拉许凯的衣角示意楚珣就坐在旁边，这么说不太好吧。
“你以为楚珣会介意？”许凯扫了顾晓阳一眼：“我给你找的人不会连这点品质都没有的，赶紧的坐过去。”许凯伸手就把顾晓阳往楚珣那一边一推。
顾晓阳又是扶额又是挠头，考虑着该如何拒绝才能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不让人感到不爽。
谁知楚珣主动开口缓解气氛了：“别理会许凯，自从解决了他自己的人生大事后，他的工作重心就转移到周围的人身上，但凡单身的都被他介绍过一圈了，今天轮到你我，我们就配合着演一下，不然靳磊晚上就没床睡了。”
“好你个楚珣，我好心把压箱底的宝贝介绍给你，你倒嘲讽起我来？你……”许凯抗议，刚说到一半就被厨房里的靳磊打断了。
“亲爱的，酱油放哪了？我找不到。”
酱油是最常见的，不会找不到，许凯果断明白了靳磊的意思，躲进厨房把空间留给了顾晓阳和楚珣。
楚珣见状无奈摇头，顾晓阳也放松了下来，讪讪的笑：“我耳朵暂时听不太清，要劳烦你说话大声点了。”
楚珣掏出了手机，晃了晃笑说：“要不要用这个？”
“用微信？这个主意不错。”顾晓阳也掏出了手机，两人迅速交换了微信号码，进入了聊天模式。
才开了个头，顾晓阳就忍不住转头看楚珣，z大的教授用微信聊天，各种网络语言运用得炉火纯青，这文质彬彬的外表是用来诓人的吧？
楚珣似乎领会了顾晓阳的意思，转头文质彬彬的一笑。
顾晓阳顿觉三观需要调整。
许凯踮着脚在厨房门口不停的张望，见两人只是拿着手机互坐一旁，偶尔互看一眼，不禁急了：“这两人怎么了？”
靳磊抽空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说：“有戏。”
“啊？”许凯不解，“就这样也叫有戏？”
“两个网瘾青年的爱情，你指望他们搂搂抱抱？拿着手机不松手才是正常的。”
“……”许凯默，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四人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靳磊的手艺完全折服了顾晓阳，边吃边忍不住赞许凯有福气，许凯不忘牵线搭桥，笑说：“等你也找到了另一半，肯定不会再羡慕我了。”
顾晓阳当作没听到，低头继续吃，许凯只好看了楚珣一眼。
楚大教授举止优雅的吃着，文质彬彬的笑着。
第12节
恋耽美
第12节
一切远没结束……
☆、049
049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抢救室的灯暗下，医生们带着一脸疲惫，满怀歉意的说。
“老陈！！”
“陈总！！”
“小衍爸！！”
走廊上各怀鬼胎的人用着不同的哭声演绎着悲伤，真正悲伤的人却一点都哭不出来，张莹木讷的坐在一旁，双眼放空，忽如其来的打击摧毁了她所有的神智。在一片哭声中，她却不知所以然的笑了起来：“你们在哭什么呀？”
“小衍妈？”陆敏大惊，是真的惊了，他们谋划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之人却疯了，不再听他们使唤了。
谢婉心也急了，吼了陈衍：“陈衍，你傻着干什么？还不看看你妈！”
陈衍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一夕之间，最疼爱他的父亲走了，虽然很糊涂但终归还是爱他的母亲疯了，他最爱的人还在可怕的敌人手里。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他茫然的丢下了一切，在一片哭喊声中走出了医院，他手中的电话一直在响，显示的号码是：罗叔。
顾晓阳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倒在车里，这个姿势让他浑身都难受，然而更让他难受的是，车里负责看押他的人接到了电话：“陈明抢救无效去世了？太好了！”车里的人异常高兴，顾晓阳的心却猛然痛了起来。
陈衍的父亲去世了？他就这么走了，陈衍怎么办？世界上与他最亲的亲人就这么乍然的走了，甚至来不及留下任何遗言，这是多让人伤心的事！更何况，还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宝鼎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宝鼎的未来要怎么才能撑起？陈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可能完成这件事。
而他……这种危难的时刻，非但不能带给陈衍安慰，反而受制于人给陈衍带来威胁，他这个朋友，这个爱人当得真是……失败透顶！
顾晓阳陷入了极端的自责当中，强撑着的弦忽然间就崩断了，劳累，无力，失望，崩溃，各种情绪一一爆发，他在颓然间闭上了眼。
同一时间，宝鼎掌门人陈明去世的消息迅速登上了g市头条，并通过互联网传播到了全国各地，很快引发了宝鼎企业楼盘业主的恐慌，纷纷致电售楼部，或是集体涌进售楼部维|权。
宝鼎将何去何从？谁才能够救宝鼎？这样的醒目的标题登上了各类相关网站的首页，并迅速成为了顶置热帖。
“陈衍去那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玩失踪？”宝鼎的三位董事并谢岿陆敏等人急得团团转，陈衍不在，陈家一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和谢氏集团的合作就无法名正言顺的履行，谢氏也不可能贸然注入资金，这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们只能调集所有力量寻找陈衍，甚至罗学文的住处，他们都强行去搜查了一遍。
罗学文沉默的坐在沙发里，任强行入门的那些人随意搜查他家，任毫无收获的那些人破口大骂，他什么都不想再说。
夜幕降临的时候，g市的一处废墟中，一个人影形单影只失魂落魄的坐着。
那本来是个儿童公园，因为设备落后又处于黄金地段，择址重建后，这里就被挂牌出售了，拍下这块地的开发商很快拆掉了公园的所有设施，不日就准备进场。
坐在那的是陈衍。
这里是他童年时最喜欢来的地方，陈明的宝鼎在那个时候还未做大，陈明有足够的钱和时间带陈衍来玩，父子俩总是一起玩，从滑梯、跷跷板玩到碰碰车、脚踏船。
现在这一切都没了，包括公园，包括陈明。
陈衍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了下去，他的脚边已经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罐，他的精神状态也已经陷入了混乱。
忽然一人出现在陈衍的跟前，毫不犹豫出手痛揍了陈衍一顿，揍完将手中的矿泉水全部倒向陈衍的头，嘴里冷哼：“有种啊！这个时刻还来这里喝酒！醒了没？”说着又抬脚踢了陈衍一脚。
说话之人是杜申。
陈衍在恍惚间听出他的声音：“杜申……怎么是你？”
“还好意思问！”杜申一把扯起陈衍，“你把我走之前留下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我是怎么交代你的？嗯？你不仅自己的事情没管好，还把顾晓阳害成这样，你还有脸逃避，还有脸在这里喝酒！”
“顾晓阳！！！”一提起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猛烈推开杜申，跌跌撞撞要往前去，“顾晓阳还在他们手里，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啊！”
杜申又挥了一拳：“你疯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去救顾晓阳？啊？”
杜申的话点醒了陈衍，他喃喃的说：“爸爸去世了，宝鼎摇摇欲坠了，谢氏要得逞了，我什么都没了……”
“不是你什么都没了，是好端端的一个局被你搅得什么都没了！”杜申怒骂，“你忘了罗叔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教导你的？胜利就在前面，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你怎么撑不住呢？”
“不！不是我撑不住！！！”陈衍猛摇头，“是他们抓了顾晓阳，用顾晓阳逼我……！！！！”
“他们是抓了顾晓阳，可顾晓阳不是傻瓜，他知道怎么做对你，对自己最有利，而你呢！！你怎么什么都看不懂！”
“我怎么会看不懂！我都懂啊。只要顾晓阳不存在了，他们就没有把柄可以威胁我了，可是我不下不了手！”陈衍吼。
杜申又扇了陈衍一巴掌：“没人要你下手，包括你爸爸！你以为你爸爸让你打死顾晓阳是真的要你打死他吗？你爸爸是在保顾晓阳，只有让那些人看到你跟顾晓阳真的没有关系，顾晓阳不是你的软肋的时候，顾晓阳才会安全，你也才能无所顾忌的带领宝鼎奔向属于它的美好未来。这本来就是条苦肉计，顾晓阳都愿意当黄盖了，你这个当周瑜的不仅打不下手，还气死了撑着口气为你摆平事情的人。”
陈衍猛然醒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他一点都没有看穿，现场唯一看穿陈明意图的竟然只有顾晓阳！！是他！是他的愚蠢导致了现在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爸……”陈衍失声痛哭。
杜申见状，不再言语，任陈衍痛苦，任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过了许久，陈衍才停止了哭泣，所有情绪施放之后，理智又回到他的身上，杜申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的出现说明这一局还有反转的希望：“说吧，我今后该怎么做？”
“答应谢氏的婚事。”杜申回答。
陈衍大惊，杜申冷眼扫了陈衍一眼：“所有有可能的路都被你搞砸了，你只有暂时服软，韬光养晦，潜入谢氏内部，将一切的罪恶之人逐步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那顾晓阳怎么办？”
“你已经没有资格担心顾晓阳了，是你把他这样一个无辜的人推进这个漩涡的。”杜申一字一句回答。
陈衍的心猛然撕痛，杜申说得对，是他的错……他没有听从杜申的劝告，还在违背之后没有好好保护顾晓阳：“我……”陈衍哽咽，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任何意义。”杜申无情的讽刺了陈衍，“你只有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干，好好学习，好好成长，出色的完成一切。那之后，你或许有可能再和顾晓阳走到一起。”
“我……我懂了！”陈衍悲戚。
“在这之前，你还要做一件事情，演出戏给顾晓阳看吧，他是个傻瓜，你要是就这么去了谢氏，他会看出你的真实目的，他还会想办法帮助你。你要让他彻底的失望，从此不再动任何帮助你的念头。”
“我……”陈衍的心又一次撕痛了。
“你做不到吗？”杜申质问。
陈衍痛苦闭眼：“我做得到！”
☆、050
050
顾晓阳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那是一间单人间，十分安静，偶尔发出一声医疗仪器的提示音，手腕处有些刺痛，应该是挂着点滴的缘故，床铺有些冷，被褥的触感并不舒服。
他……这是被救出来了吗？顾晓阳疑惑的想。
下一秒，陈衍的声音响起解答了他的疑惑：“醒了？感觉如何？”
顾晓阳循声望去，发现陈衍叉腿抱臂坐在窗口，阳光自窗外照射入内，正好挡住了陈衍的表情。
是陈衍把他救出来的？可事情已经发展到那种地步，陈衍是怎么把他救出来的？顾晓阳皱眉想，心底隐约浮现了一个答案。
陈衍妥协了？向谢氏妥协了？答应了谢氏婚事？
顾晓阳的呼吸猛地一窒：“陈衍你……”他猛探头，不想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也非常艰难，还牵动了伤口，他颓然倒回床，“额……”
“你的手臂脱臼太久，暂时不要乱动。”陈衍的语气很平淡，与其说是关心更像是陈诉。
顾晓阳的呼吸再次一窒，这一次停顿牵动了心，心底撕裂般痛了。因为他的存在害得陈衍失去了父亲，害得他不得不放弃原本可以胜利的局面，还害得他向他最恨的仇人妥协。
“我……”顾晓阳勉强吐出一个字之后，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了。
陈衍抱臂的手立刻紧了紧，再次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不用自责，对手太过强大，你只是这一局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虽然起了点作用，但绝不是左右这件事的关键之处。”
“你、你不用这样安慰我。”顾晓阳勉强找出声音说道。
“我不是安慰你，我是陈述事实。”陈衍顿了顿，继续说，“正因为看清了事实，知道了自己的渺小，知道了自己的愚蠢，所以我向他们认输了。”
“陈衍！”顾晓阳顾不得肩上的痛，猛转头，“你不需要用这种借口掩饰你为我做的一切。”
“顾晓阳，我承认你很聪明，很多事情你一眼就能看清本质，但这件事的本质你确实是看错了。”陈衍说，“我的初衷并不是救你，而是救宝鼎，你只是附带的。”
“可你知道，向谢氏妥协是与虎谋皮。”
“并不完全是。如果我不放弃整顿宝鼎内部问题，确实是与虎谋皮；但如果我放弃了，那是一条康庄大道。”
“陈衍！！”顾晓阳难以置信，陈衍放弃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点事情，他放弃的是长久以来他的优良本性，他秉承的信念，以及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你不要用这样的借口……骗我！”顾晓阳哽咽说。
“我没有骗你，他们太强大，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顾晓阳咬了咬嘴唇，强忍着不让已经湿润了眼眶的泪水跌落，“宝鼎集团是中国十强的房企，占据着不容小窥的市场份额，它甚至有牵动整个行业发展的实力。这样一个在行业内至关重要的企业，不能任其腐化，从而腐蚀整个行业。知道房地产业为什么这么重要吗？造房子需要钢铁，需要水泥，那是工业，是重工业，是一个国家得以发展命脉产业。只有工业自强，国家才能得以自强。
二战的时候，日本人的海军嚣张到敢去偷袭珍珠港，可他们并没有拥有美国人那么强大的工业支柱，短短几年就被打回原形，到马里亚纳海战后期，美国人能拿出35艘航母，打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海战。这就是工业的重要性，可你看我们现在的钢铁，卖得跟白菜一个价！你说万一有一天，真有那么一天，战争降临到我们头上，白菜能帮你挡子弹吗？不能！但钢铁可以！
所以身为房地产业的从业者，在追求利润的同时，该为国家的前途想一想，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微薄力量，尽量让这个行业健康有序的发展下去……”
“够了，顾晓阳！”陈衍喝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过是个市井小民，乖乖的玩你的游戏去，空想什么国|事！”
顾晓阳被喝得愣住了，许久才喃喃的说：“位卑……未敢忘忧国。”他睁开眼极力想看清楚陈衍此时的神情，然而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什么都看不到。
陈衍目睹着顾晓阳的反应，咬着牙，强压着内心的痛，从怀里掏出一张喜帖丢在病床上：“这是我的喜帖，婚礼定在一个月后，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吧。”
陈衍说完就离开了病房，没有片刻的迟疑，留下了一个绝情的背影。
顾晓阳这才闭了闭眼，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落，病房外，陈衍靠在走廊的墙上，单手捂眼，泪水一样从他的脸颊滑落。
时光荏苒，匆匆三年，一样的冬季，一样的寒风，一样的泪水。
顾晓阳动了动坐太久已经有些僵硬了的手臂，用手背擦了下泪水，杜申早已靠在办公桌边上，烦躁的抽烟了，见顾晓阳终于有了反应才出声：“醒了？”
顾晓阳木讷的点了点头：“醒了。”
“醒了就早点下班，雪都积那么厚了。”
顾晓阳将视线挪向窗外，鹅毛大雪已经让这个不常下雪的城市披上了银装，不少已经入住的业主纷纷带着自家的小孩在雪中玩耍，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着。
顾晓阳为其感染，不禁向外伸了伸头。
“顾晓阳，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雪吗？”杜申忽然问。
“纯洁、无暇。”
“不！”杜申摇头，“是因为雪掩盖了一切事物本来的面目，为世人伪装出了一番美丽的景象，让那些被凡尘俗世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有了片刻的舒缓。”
“……”顾晓阳有些不解杜狐狸为什么忽然文艺了起来，只好问，“于是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走！出去打雪仗，舒缓下神经。”
顾晓阳一听就打了个冷战，立马拒绝：“不去不去，有30°的空调不享受，出去挨冻啊？”
“售楼部的人都下班了，你还好意思在这蹭空调？”杜申鄙视。
顾晓阳理所当然：“黑心老板要和我们解约，为发|泄不满情绪，走之前怎么都要坑老板一些冤枉钱。”
“啧啧啧，什么气量……”杜申讽刺。
顾晓阳昂头：“市井小民的气量！”
“不伺候你了。”杜申转身摔门就走了，刚到了地下停车场，人就被堵了，陈衍冷着脸抽着烟靠在杜申的车上。
杜申知道，陈衍是来秋后算账的，便说：“换个地方说话，上车。”
刚坐进车里，陈衍就冷哼了声：“你就是这么替我照看顾晓阳的？”
“我怎么了？”杜申也是一声冷哼，踩着油门就出去了，“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特意和顾晓阳开了个代理销售公司，特意代理了宝鼎旗下的楼盘，把人放在你的眼皮底下让你解相思。你倒好，一点不领情，还想着跟我们解约？白眼狼！”
陈衍完全无视杜申的骂话，先正经解释了一番：“解约是处于成本考虑，现在房产销售形势略有起色，各方面的政|策扶持也多，不再需要销售代理公司。”然后才开始说正题，“你摸顾晓阳的腿干嘛？”
“陈衍！”杜申猛踩刹车，“你有病啊？”
“我一直都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衍一脸理直气壮的说。
杜申被堵到了，三年的时间，陈衍的变化让他有些吃不消，只好不爽的解释：“顾晓阳一听你要回来，一杯滚水倒腿上愣是没反应，你说我能不去查看？”
陈衍的手一紧，心跟着痛了：“是我的错。”
“你也不要过分自责。”杜申叹了口气安慰，“这些年你做得很好，桩桩件件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如果一定要挑个错误的话，那就是明知道h市这几天是暴雪橙色预警，你巴巴的赶过来干什么？等几天不行啊？”
“雪一下大，起码一个星期不能过来，我不想等。”陈衍回答。
杜申沉默，他是最清楚陈衍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也最清楚陈衍对顾晓阳的感情，面对陈衍这样的回答，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竟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只能由衷的说：“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
“不用谢我，应该谢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领|导人，他们很睿智，极富远见，政|策都出台到点子上。没有这些，我陈衍再有能力都做不到那些事。”陈衍平实的回答。
“还是要谢谢你。”
“不说这些了。”陈衍换了话题，“顾晓阳怎么样？”
“七窍玲珑心，什么都懂，就是……想得多。”杜申叹息，指着胸口，“他心里有个良心上的梗，需要慢慢化解。”
“他还是觉得是他害了我爸爸，害了我吗？”
“对。”杜申点头，“虽然说其实和他没关系，可他偏偏就占了那么小的一个环节，又起了催化作用。”
“我懂了。我这次回来特意留出了充足的时间，我一定会好好化解的。”陈衍说道。
杜申一笑：“我相信你，加油！”
“谢谢！”陈衍终于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嗷~~~终于把过去时说完了，下面开始甜甜蜜蜜的撒糖~~~
☆、051
051
“顾晓阳，代理费现在多了个流程，需要陈总签字，你赶紧去签，晚了陈总就要出门了。”刘丹敲开了顾晓阳的门。
陈衍到h市三天，顶着风雪马不停蹄的开始审核湖畔名苑和阳光华庭两个楼盘的成本和费用。工程、造价、销售、综合、财务几部门如临大敌，好在早年有问题的那些人已经清理了一波，现在留下的都是实打实干活的。除了准备答辩资料的时候有些繁琐，工作量大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
各部门通宵达旦的加班了几晚后就轮到承包商、广告商和代理商了，部分重要的先期和陈衍打了交道，相互间谈过了。余下的就被陈衍一一请到了办公室详谈，结果各不相同，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完了之后就轮到顾晓阳和杜申的代理公司了。
鉴于销售形势和成本的考虑，宝鼎总部做出的决定是不再与销售代理合作，因而顾晓阳他们索要年终剩余代理费时，陈衍给卡了，要求面谈。
顾晓阳闻言就像看奸商一样看着刘丹：“大姐！不是吧！这是整年剩余的代理费，就算要和我们解约，也得把这些结清。”
刘丹了然看向顾晓阳：“我也是这么跟陈总谈的，于情于理都得给，但陈总似乎有其他考量，你还是去一趟吧。”
“……”顾晓阳很不想去，他完全没有做好面对陈衍的心里准备，虽然他很多年前就死嘴硬说过好聚好散之类的话，但真到了眼面前，他愣是没洒脱起来，“我去给杜申打电话，这是得他出，伶牙俐齿才好干活。”
“顾总，你忘了，杜总出差了，三天后才回来。”躲在门外心心念念想要年终奖的小姑娘们，忍不住提醒了。
“对啊，顾总，今天都腊月二十了，要是拖三天，淘宝都不发货了。”
“是啊是啊，我的购物车里好多东西呢。”
“就是，我们都是穷人一只，没钱上商场血拼的。”
“……”顾晓阳默默看了眼公司的姑娘们，心道，平时快五位数的工资都被你们花到哪去了？不过想归想，也不能真耽搁大家的年奖，毕竟辛苦一年就为了这。
他只好拿着刘丹递过来的申请单，上楼去敲了陈衍办公室的门。
陈衍这次是匆忙回来的，h市这边并未事先接到通知，也没有准备好办公室，只好用了当年那间满是红木的办公室。
事实证明，再好的红木，关门三年不理不问，也就那么回事了。顾晓阳站在微敞开的门前就闻到了浓郁的清洁剂的味道，他微搓了下鼻子，准备伸手敲门。
不想陈衍的电话忽然响了，他迅速接起，以一种十分宠溺，充满幸福感的语调说着：“起床了呀？都九点了，小懒猫。……好好好，不说你懒，你是最勤劳的。……儿子醒了吗？早醒了？……嗯！我什么意思都没，你可不能乱想哦。……乖，早饭一定要吃，再减肥也不能减早餐，听到了没？……真听到了？……乖！……好，我工作了，你去忙你的吧！回见。……好，亲爱的，亲。”
顾晓阳的呼吸一窒，心猛地抽痛，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几经努力都没有再敲下去。他曾经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想象过陈衍的生活，鉴于谢婉心那种高傲的姿态，他总是觉得陈衍的生活里充满了征服与被征服，亦或者是忠犬和女王的日常，却原来什么都想错了，真实的是娇妻乖儿，温馨美满。
这样挺好的，为什么他却感觉难受呢？
顾晓阳叹了口气，准备暂时离开，调整下心情再敲门。
不想陈衍真的是有事要出门，接完电话之后就稍作停顿就站起出门了。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顾晓阳低着头站在门口，一副要进不进的样子。
陈衍皱眉，心道方才的电话不会被顾晓阳听到了吧，那通电话的缘由他现在不便解释，只好问：“怎么站在门口？有事？”
顾晓阳不想陈衍会忽然开门，小吓到的瞬间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被发现就不要落荒而逃了，反正他是来要钱的，又不是来要感情，不需要扭捏什么，于是扯出了这几年才学会的无赖笑容说了：“有事有事，陈总你看大过年的，员工等着发年奖，你把我们的单子批了吧。”
顾晓阳说话的时候并未直视陈衍，因而错过了陈衍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惜。
“你来得正好，这件事我们坐下来谈。”陈衍转身走回办公室。
“哎呀，陈总，不用这么麻烦，您是大忙人，您尽管去忙您的，我们的单子是合同内明文规定该给的，完全诚信，按着合同走的，一分钱都没多要，你签下么就好了。”顾晓阳站在门口讨价还价，不准备进去。
陈衍没有顺从顾晓阳的意图，拨了内线：“两杯咖啡，速度。”
“好的，陈总。”综合部立刻回复。
陈衍沉声：“还不进来，顾总？”
顾晓阳只好进去，往红木椅子上一坐，冰凉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红木这东西贵是贵，可大冬天的坐下去真是折磨，偏偏搭配的中式坐垫也是一样风格，坐半天的捂不热。
陈衍见状调高了室温。
“宝鼎在h市的两个楼盘和申阳房产营销策划有限公司的合同将在今年的六月份到期，宝鼎之前对h市房产销售的现状做了深入调查，出于成本考虑决定将提前结束合同，我们会按合同的约定支付违约金，这件事我已经知会过你们杜总，想必杜总已经告诉过你了。”陈衍公事公办的说着。
顾晓阳一听这事就来气：“杜申前几天说过了，我就奇怪了，你做得是哪门子的调研？就这么确定房产销售形势会好？”
“调研当然是从现在的各项购房政|策上着手，异地购房的限制取消，银行利率处于低谷，尤其是公积金的利率，首付降至2层，契税的优惠政策。这些政策对楼市都是起到良性刺激的。”
“你想得太美好了。”顾晓阳“切”了声：“你只看到了政策面，却没有看到实际，现在h市的购房者，除了拆迁户，其他人手里是没有多少真金白银的。说白了，实体经济不行，购买力不够，楼市短时间还不会有很好的起色。”
“你也说了是短时间，宝鼎做的是长线。”陈衍反驳。
顾晓阳又是冷笑：“那你做过预判吗？这个短时间究竟是多久？全球经济都陷入停滞，可以刺激经济的两个要素，一个迟迟不出现，一个相当危险，甚至已开始成为各国的主流选择。如果后者成功了，那房子就是最没用的东西。”
“既然你对将来形势的判断是悲观的，那现在有机会撤场，你们申阳为什么不撤？”
为什么不撤？顾晓阳气得想拍桌。
是他自贱总行了吧！楼市短时间复苏乏力，湖畔名苑和阳光华庭已经进入尾盘销售，就剩那么一百来套房子了，他帮着卖卖完好了。毕竟代理销售在价格浮动上是有优势的，房产公司不可能随意降价，会引发已购房者退房。但代理销售公司是按约定价格和房产公司结账的，按什么价卖，是亏本卖，还是提价卖，都有着十分自由的定价程序。这样销售远比房产自己销售要来的快捷。
可陈衍偏偏不要！
陈衍凝视着顾晓阳的反应，他自然知道代理销售的优势，也知道顾晓阳所预判的楼市近期形势。他之所以要解约不外乎一个原因，申阳是杜申和顾晓阳用着自己的血汗钱打拼出来的，能让他们全身而退是他能给出的最大回报。
见顾晓阳迟迟不解释，陈衍也不准备点破，拿出笔在申请单上签了字，递给顾晓阳：“这个决定是整个宝鼎决策层做出的，我不会收回，你回去好好考虑。这笔钱是你们合同内的应有报酬，我不会扣你们，但下一笔就要考虑了。”
奸商！顾晓阳抓过陈衍手里的申请单，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衍目送的顾晓阳的背影消失，当见到顾晓阳临下楼前气愤得虚空挥了挥拳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这才是他记忆中的顾晓阳。
顾晓阳下了楼找了宝鼎的财务要了钱，又吩咐了申阳的财务把年奖发了，自己则提前下了班，转去了小区内的便利店，拎了一抽啤酒，然后坐上公交车去了湖畔名苑。
几年的时间里，这个宝鼎开发的高档品质小区已经完全展现出了它的魅力，一流的物业，一流的业主素质，和睦的邻里关系。
顾晓阳边走边感受着偶遇的业主们和善的招呼，他的目的地在排屋区的深处，当初他买下的那套排屋。由于湖畔名苑的一流品质，他的那套排屋得以在房产颓势中原价转手。
从他手里买走房的那个业主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贤惠，子女双全。整幢房子的外围装修也和他当初的设想不谋而合，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偷偷坐在那套房子前面公共绿化区里的凉亭内，羡慕的看着那一家子。
今天的天气很冷，是h市从未有过的温度，房子内很温暖，窗户上结着一层水汽，活泼爱玩的孩子们在窗户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动物，一不小心画歪了，小孩会哈出热气试图补上，稚嫩而嘟嘟脸就会显露在窗前。
女主人站在外头迎接回家的丈夫，看到这情形会轻轻敲敲窗户，示意孩子们不要贴得太紧。
男主人从门外进来，见此情形，笑亲吻妻子，顺道纵容孩子们的玩耍，女主人无奈的摇头，被丈夫拥着进了屋。
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吧……
顾晓阳笑了，眼角有些湿润，带出来的啤酒不知不觉已经被他喝完。
天更暗了，小区内亮起了幽暗的路灯，顾晓阳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准备回去。不想不知道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坐得太久了，亦或是醉得厉害，没走几步，他就被一块碗大的鹅卵石绊了，失去平衡咕噜一下跌进了小区内的景观小溪。
小溪只有一米宽，深不过三十厘米，小孩子都能简单的爬起来，然而顾晓阳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累了，一动不动没有爬起。
☆、052
052
“顾晓阳，你能啊！大冷天跑去湖畔名苑喝酒，还差点淹死在一条小水沟里。你要是真死了，让我还怎么卖房子？”杜申抱臂怒骂，声音斗高，几乎是用吼的，完全不顾及往日的形象。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相约着过来探望顾晓阳的申阳员工纷纷缩了脖子，杜总发怒的样子好可怕！
顾晓阳则绑着手臂，摆出鹌鹑的姿态，努力转头，伸着右耳听着杜申的话，可惜效果堪忧。
大冬天零下9°掉进小水沟里，泡了整整两个小时，运气大没窒息，但左耳进水，半边身体冻在水里。巡逻的保安发现之后手忙脚乱把他送到了医院，结果引发了脱臼的旧疾，导致了左耳暂时失聪，还部分冻伤，高烧不退。
气得杜申丢下外头的事连夜赶回来，到病房就开始训。
顾晓阳自知理亏，只好随杜申骂，结果听到对方没管他死活，先管卖不卖得掉房子，他弱弱的抗议了句：“欸，你怎么只关心卖房子？”
“我不关心卖房子，难道关心你？”杜申挑眉，指着顾晓阳的鼻子就骂了，“你一成年人，老大不小了，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喝醉酒摔小水沟这种事非但不反思，还敢指责我没关心你？就你这样子，我想关心都觉得多余！”
“好吧……我错了总行了吧！”顾晓阳讨饶，知道自己理亏，“你能不骂我了吗？”
“想得美！”杜申不准备这么放过顾晓阳，陈衍才回来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现在不好好教训，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懂事的人才会不挨骂，像你这样的……”
“好了好了，杜总，顾总知道错了，您别骂了。”
“是啊，这是四人间，顾总隔壁还有病人呢，我们不能打扰他们休息。”
“对对对，再说了，顾总现在暂时听事情不方便，说他几句都得靠吼，太费劲了。杜总省些力气，等顾总好了再狠狠教训。”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绝对不拦。”
周围一道来申阳员工们忙劝，都是些身经百战的销售人员，知道怎么劝怎么打动人心，七嘴八舌的一说，杜申顺着台阶就下了。
“行，我省力气不骂了，你给我好好养着，没养好不准出院。”杜申喝道。
顾晓阳一脸可怜：“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不想在医院。”
“没得商量！”杜申说着就闪出了病房，“我去找你的主治医去。”
留在病房里的姑娘们只好安慰顾晓阳：“顾总啊，多吃点水果，补充营养，吃了肯定能早点出院。”
“是啊，还有这个，我刚淘到的零食，都贡献给你了。”
“我这有书，你耳朵不方便，别看视频了，多看点书消遣。”
姑娘们叽叽喳喳间还夹杂了一个羞涩的声音，一个刚来申阳工作不到半年的小姑娘，拿出一个精致的餐盒，弱弱的说：“顾总，这是我做的便当，你尝尝。”
那姑娘的声音太轻，以至于顾晓阳只看到了一个盒子，什么都没听到，只好把右耳递过去，“啊”了一声。
姑娘本来就忐忑和羞涩的神情更加了，把餐盒往顾晓阳怀里一塞。
其余人看得一脸八卦：“啧啧啧，看不出啊，张艳艳你居然喜欢顾总。”
张艳艳忙低了头，继而又羞涩的看了众人一眼，众人都是相处多日的好姐妹，相处得来也开得起玩笑，一见这情形，当即都决定为张艳艳两肋插刀了，忙叽叽喳喳的说。
“什么叫居然？顾总这么好，喜欢他是必然的。”
“就是啊，顾总脾气好，好说话又会疼人，喜欢他是选对人了，张艳艳，我们支持你，快表白！”
张艳艳羞涩低头：“好还没准备好。”
“这需要什么准备的，看，我给你示范！”一个姑娘说着就用十分温婉的语气对顾晓阳说，“顾总，人家仰慕你很久了，真的好喜欢你啊，你喜不喜欢人家？”
顾晓阳眨眨眼，这群小妮子最喜欢开玩笑，看这家伙的神情肯定又是在“调|戏”他，可他偏偏听力不方便听不清，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摆出最惯有的杀手锏，一脸朴实无华的笑点头装不懂。
姑娘们立刻都笑了，传授张艳艳经验：“看，就是这么说。”
顾晓阳笑得更朴实无华了，不想这一幕被匆匆赶来探病的陈衍看到，当即头也不回拎着东西转身就走。以至于杜申回来的时候一脸疑惑：“刚有人来看顾晓阳吗？”
姑娘们齐摇头，杜申皱眉，他明明看到了陈衍下了车，拎了东西上来的。
顾晓阳住了三天就出院了，三甲医院的床位紧张，他又是属于需要慢慢养的伤，主治医就算接到了杜申的叮嘱也没办法只能让顾晓阳出院了。
出了院的顾晓阳无所事事，在家待不住，游戏也早就戒了。想来想去还是又去了尚未放假的售楼部，售楼部里已经装扮一新，尽是喜庆的过年氛围，连带着小姑娘们的心也雀跃起来。
一看到顾晓阳来了，小姑娘们的玩心就更重了：“顾总，你来了啊，张艳艳赶快的，求婚！”
“对对对，要做新兴女性，要敢于追求你的所爱。”
“像我们顾总这样的，就需要御姐总攻主动出马拿下！”
“来，我给你示范。”上回表白的妹子又上了，“顾总，我们结婚吧！戒指你出，房子你出，什么都你出，我净身入户。”
顾晓阳的听力稍微恢复了些，这会总算大致听明白了对方的话，咧着嘴“啊”了声，现在的小姑娘也太奔放了吧。
“顾总别顾着啊呀，快回答，yes，还是no？”
“对对对！”
一群姑娘簇拥着张艳艳，抬头挺胸俯视顾晓阳，一副你要是敢不答应，你走着瞧的样子。
顾晓阳立刻傻了，强逼民男？他又瞅了眼张艳艳，那姑娘的神情又不太像是开玩笑，顾晓阳更傻了，玩真的？顾晓阳顿时有些下不了台，这种事他肯定要拒绝的，可是当众拒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好在杜申及时解围：“顾晓阳！人没养好就敢来上班？皮痒了是不是？给我回去窝着。”
顾晓阳如获大赦，赶紧讨饶：“行了，杜狐狸，别吼了，我回去就是了。”说着心有余悸的跑出了售楼部，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惊魂未定。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乐意就这么放过他，一波未定，一波又起。
一辆银色的法拉利停到了顾晓阳的跟前，车窗放下，露出的是陈衍的脸：“你回家？我载你一程。”陈衍的说话声很响，显然知道顾晓阳的情况。
顾晓阳一听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转身就走了，坐陈衍的车回家比收到张艳艳的求婚更可怕。谁知人没走几步，就被陈衍拽住胳膊不由分说塞进车里。
“这个时间段，街上的公交车都是群买年货的，你一伤病号就不要去挤了，你的胳膊根本拉不住扶手。”陈衍大声说道，见顾晓阳没什么反应，就当直接对方默认，“系好安全带。”
顾晓阳撇开头看着车窗没有吱声，一手扶着另一只手臂，就握在刚才被陈衍拽过的地方。时隔三年，骤然再次有了肢体接触，他很不适应，确切的说是他的身体很诚实的给出了反应，太熟悉陈衍的体温以至于埋藏于深处的记忆瞬间都涌了上来。
很热，很渴望！
顾晓阳很讨厌自己的的反应。卧槽，说好的好聚好散，怎么对上面了就什么都丢了，太不争气了！顾晓阳暗骂了自己。
陈衍见顾晓阳没有反应，没系安全带，只好自己动手，靠近顾晓阳伸手去拉安全带。
顾晓阳本就是惊弓之鸟，陈衍的一靠近更是把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愣着。
陈衍皱眉，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我帮你系安全带。”
顾晓阳没听到，只知道陈衍在说话，只好转了头，把勉强可以听得到声音的右耳亮出来：“你说什么？”
这一转让顾晓阳更加贴近了陈衍，陈衍叹了口气，一边去拉安全带，一边凑近顾晓阳的右耳说：“安全带！”
“哦！”耳边的热气顿时化为一丝电流般的触动，从耳根流转到全身，顾晓阳一听明白就迅速避开伸手去拉安全带，完全没注意到陈衍已经帮他拉了，两人的手忽然就接触上了，陈衍遵从顾晓阳的意思松了手，顾晓阳却因为骤然的接触顿了手，安全带扣缩回了原处，狠狠打在顾晓阳的手上。
顾晓阳吃痛，陈衍看不下去了，不容顾晓阳再磨叽，动手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顾晓阳的头偏得更厉害了，连身体都不由背向陈衍了，他很想为刚才的举动扇自己两巴掌，明明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耿耿于怀，执着有什么用？什么都早已不是你的了。
陈衍的手紧抓着方向盘，目睹这一切的他有一种立刻把顾晓阳搂在怀里，彻底的安慰对方的冲动，然而他知道这种行为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会让顾晓阳离他越来越远。他可以扫清所有试图染指顾晓阳的人，却唯独不敢吐露心声，只能小心翼翼的呵护。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
☆、053
053
最终凝滞的氛围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想着想着，顾晓阳睡着了。
左耳没有恢复，本来脑子里就一直嗡嗡的响，加之经历了各种情绪的冲击，承受过度后疲惫和虚脱感就涌了上来。
陈衍及时发现了顾晓阳的状况，小心替他调整了姿势，脱下衣服盖在顾晓阳身上，然后踩了油门，又稳又小心的往顾晓阳家开去。
顾晓阳的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睡得很安稳，很沉，没有做任何梦，一种熟悉的温暖感萦绕着他，让他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醒来的时候，陈衍的车已经到了他家楼下，陈衍正坐在驾驶位用ipad处理着公司事务，感知到顾晓阳的目光，略转头问了句：“醒了？”
顾晓阳并未听清陈衍说了什么，但凭感觉他还是读懂了陈衍的意思，点了点头，抱歉说：“我睡了好久是吧，耽误你的工作了。”
“没有。”陈衍将目光移回ipad，上面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邮件，但这份邮件一旦发出，将是彻底倾覆谢氏集团的致命一击，这之后这世上将再无谢氏一门。陈衍微垂目，毫不犹豫的点了发送。
顾晓阳这次没领悟到陈衍的意思，见对方忙于工作，知道自己打搅了对方，便立刻说：“谢谢你送我到家，再见。”
说着开了车门果断离去，并未回头看一眼，错过了陈衍试图挽留，然后充满遗憾的目光。
这年的除夕是大年二十九，那天中午，许凯约了顾晓阳吃年夜饭。
过年都是顾晓阳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万家团聚的时刻，他只能形单影只的坐在桌前，意思意思烧几个菜，喝几口酒，看几眼春晚，就连上游戏、刷b站都是人丁凋零的。
许凯在去年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中意的伴侣，也成功出了柜，小两口买了套90平的高层，装修得十分温馨。
顾晓阳到的时候，许凯的另一半靳磊正在厨房里忙活，许凯则享受得坐在沙发里，等着坐享其成。见顾晓阳来了，赶紧的拉着他坐下，然后神秘的说：“等会，我有份大礼给你。”
顾晓阳的听力还是不太好，伸了右耳过去努力听。
许凯见状索性不提前公布了，凑在顾晓阳耳边笑说：“你就等着收礼吧。”
顾晓阳一头雾水：“唱哪出啊？”
许凯卖关子，正好门铃又响了，他便落下顾晓阳，跑去开门了。来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男人，样貌并不突出，但气质一流，举止优雅。
许凯和他很熟络，赶紧引着他到了顾晓阳这，高兴介绍：“这是顾晓阳，我最要好的朋友。”
“这是楚珣，z大的教授，靳磊的死党。”许凯在顾晓阳耳边说道。
顾晓阳点点头，示意听到了，顺便奇怪许凯的举动，这是干嘛？
许凯立刻解答了顾晓阳的疑惑：“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伴吧，楚珣人很不错，我和靳磊考虑了很久也觉得合适，就借这个机会介绍你们俩认识。”
顾晓阳对许凯无声的“啊”了句，以示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这么突然，事先一点都没咨询他的意思。
“咨询你有用吗？”许凯鄙视：“你丫就一个死脑筋，肯定拒绝，还不如出其不意。”
顾晓阳听到了许凯的话，知道自己的听力没恢复，许凯这话肯定说得很大声，忙拉许凯的衣角示意楚珣就坐在旁边，这么说不太好吧。
“你以为楚珣会介意？”许凯扫了顾晓阳一眼：“我给你找的人不会连这点品质都没有的，赶紧的坐过去。”许凯伸手就把顾晓阳往楚珣那一边一推。
顾晓阳又是扶额又是挠头，考虑着该如何拒绝才能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不让人感到不爽。
谁知楚珣主动开口缓解气氛了：“别理会许凯，自从解决了他自己的人生大事后，他的工作重心就转移到周围的人身上，但凡单身的都被他介绍过一圈了，今天轮到你我，我们就配合着演一下，不然靳磊晚上就没床睡了。”
“好你个楚珣，我好心把压箱底的宝贝介绍给你，你倒嘲讽起我来？你……”许凯抗议，刚说到一半就被厨房里的靳磊打断了。
“亲爱的，酱油放哪了？我找不到。”
酱油是最常见的，不会找不到，许凯果断明白了靳磊的意思，躲进厨房把空间留给了顾晓阳和楚珣。
楚珣见状无奈摇头，顾晓阳也放松了下来，讪讪的笑：“我耳朵暂时听不太清，要劳烦你说话大声点了。”
楚珣掏出了手机，晃了晃笑说：“要不要用这个？”
“用微信？这个主意不错。”顾晓阳也掏出了手机，两人迅速交换了微信号码，进入了聊天模式。
才开了个头，顾晓阳就忍不住转头看楚珣，z大的教授用微信聊天，各种网络语言运用得炉火纯青，这文质彬彬的外表是用来诓人的吧？
楚珣似乎领会了顾晓阳的意思，转头文质彬彬的一笑。
顾晓阳顿觉三观需要调整。
许凯踮着脚在厨房门口不停的张望，见两人只是拿着手机互坐一旁，偶尔互看一眼，不禁急了：“这两人怎么了？”
靳磊抽空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说：“有戏。”
“啊？”许凯不解，“就这样也叫有戏？”
“两个网瘾青年的爱情，你指望他们搂搂抱抱？拿着手机不松手才是正常的。”
“……”许凯默，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
四人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靳磊的手艺完全折服了顾晓阳，边吃边忍不住赞许凯有福气，许凯不忘牵线搭桥，笑说：“等你也找到了另一半，肯定不会再羡慕我了。”
顾晓阳当作没听到，低头继续吃，许凯只好看了楚珣一眼。
楚大教授举止优雅的吃着，文质彬彬的笑着。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