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广厦千万 作者:奶油小攀
第5节
一期是07年开盘的，相较于现在的价格足足便宜一半，因此业主们来交房都是心平气和的，未受调控的影响，甚至还带动了二期排屋的销售，毕竟二期的价格也是处于合理区间的。
顾晓阳再次出现在中介大军中，前来帮忙的陈衍见了，笑疑惑：“不是说洗手不干了？怎么重操旧业了？”
顾晓阳朝人群瞅了瞅，然后拽着陈衍就往角落去，刚到就哀叹：“好兄弟，帮忙啊，陪我站一会。”
“怎么了？”陈衍赶紧弄从角落的饮水机里倒了杯水给顾晓阳，
顾晓阳一口气喝完，一抹嘴，唉声叹气：“我跟我舅舅过来的，他来做生意。”
“这种情形还有生意？”
“也谈上不上是好生意。你们一期的价格是便宜，但部分户型不太好，比如那三房三厅的，买了的业主想在交房前高价转手，然后去买更加中意的房子，反正现在供大于求，好房子多得是。你也知道正式□□没开，合同没备案，契证土地证没办理出前，改名都是方便的。”
“可他们准备换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期房，价格还高，我们这还能有150方，到了他们那估计能有120方就撑死了。”陈衍不不理解他们。
“在户型上没什么难理解的，房子毕竟是住的，用处全才是最好的，钱不够他们会添。关键是期房，现在资金链这么脆弱，户型再好能不能按时交房都说不准。我跟你说啊……”顾晓阳拉过陈衍，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不少房产都跟中介搭线，让中介推他们的房子，他们给提成。你想啊，调控刚开始就这么干的楼盘，资金链脆成薄饼了，一掰就断，买进去的都是坑。我是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可我舅舅……唉。”
顾晓阳说话间的气息回荡在陈衍耳边，陈衍不禁转头，正好看到了顾晓阳十分无奈的表情。
他记得那天在顾晓阳家吃完饭离开，杜申故意叫住了他：“我看得出你挺喜欢顾晓阳的，我希望你对顾晓阳的喜欢只停留在朋友之间。”
“为什么？”陈衍对杜申的话有些不爽。
“顾晓阳是个很不错的人，可他的命挺苦的，高中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家的亲戚势利眼，非得要他签下带利息的借条才借给他钱读完高中，大学的时候他没再借，申请了助学贷款。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他舅舅当中介正好缺人手，看到他有空就动了廉价劳动力的念头，喊他过去帮忙还不给工资。后来顾晓阳逐渐干出名声了，他舅舅才开始给他分成，湖畔名苑一期的那些房子卖得那么好，他也得不了多少钱，直到上回换排屋，他舅舅不同意，顾晓阳跟他掰了把，才算是挖到了真正的完全属于他的第一桶金。知道当时他的钱怎么凑的吗？他把他家那40平的老房给抵押了，幸亏那是学区房，估价高，不然还真成不了那件事。这些事我都是从别的中介口中得知的，顾晓阳在我们面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陈衍听完挺触动的，他的印象中顾晓阳活泼开朗，待人真诚，是个阳光朝气的青年，他未曾想到阳光朝气之后埋藏着那么辛酸的过往。
“所以有些事适可而止，他挺苦的，你的身份又高，你们之间有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杜申忠告。
陈衍当时没有给出答复，现在看到顾晓阳因为他舅舅而烦恼，陈衍心底的怜惜之情更深了，不禁摸了摸顾晓阳的头，说：“你不想掺和你舅舅的生意的话，我安排个室给你，我陪你去坐着，就当谈生意。”
顾晓阳乐了：“我去坐着就行，看，我有肾3，不会无聊的。”
“好，也行。”陈衍答应，放在顾晓阳头上的手却没有立即移开，顾晓阳的头发挺软，触感不错。
顾晓阳这才发现陈衍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于是抗议：“喂，头顶三尺有神明，你的手放在我头上，碍着我的财神了。”
“财神？”陈衍鄙视，“你今天不是不想接生意吗？”
“今天不想，以后保不准有我心动的生意啊。”
“我的手还碍着你以后的生意了？当我是佛祖啊，手一翻就能拿镇压你五百年？”
“切，我才不是孙猴子呢。”顾晓阳扮了个鬼脸就熟门熟路往室跑。
陈衍赶紧追上去：“是不是孙猴子，扒下猴屁股给我看看。”
“想得美！”顾晓阳跑进室就把门反锁了。
陈衍追到见开不了门就随顾晓阳了，自己转身忙工作去了。六七点的时候，客户逐渐少了，杜申就宣布了加班结束，熄灯的时候才发现室的灯两着，门又打不开，便问怎么回事？
陈衍这才发现，顾晓阳没走，赶紧跟杜申说了，杜申皱眉找负责保管钥匙的开了门，谁知顾晓阳窝在沙发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去推推他，他翻个身，哼哼唧唧几下又睡着了。
杜申只好指挥陈衍：“把他扛到我车里去。”
陈衍知道杜申今晚还是重要的应酬，先送顾晓阳回去会耽误时间，带顾晓阳一起去又不方便和安全，便说：“我送他回去吧。”
“你有车？”杜申问，显然不同意。
陈衍忙回答：“打车好了，你今天的这个应酬不能出岔子。”
杜申想起今天这个应酬的重要性，只好无奈答应，把车钥匙丢给了陈衍：“开我的车，我搭综合部那家伙的车。”
陈衍接过说了声谢，不仅是谢车，更因为杜申不开车去就意味着今晚就得多喝不少酒。
陈衍半扶半抱的把顾晓阳扶进了车，本想放后座了，后觉得不安全就放到了副驾驶，放低了座椅，扣上了安全带。
车子启动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晓阳的情绪有点波动，他微皱眉，鼻子有些抽泣，眼角甚至沁出了泪水。
陈衍反思了自己的驾驶技术，心想不至于吧，他好歹也是考过赛车执照的。应该是……顾晓阳做噩梦了吧！
顾晓阳确实做噩梦了，他梦见了多年前自己父母出事那天的情景，那时他爸爸刚买了辆小面包，准备跑生意用，他觉着新奇就求着爸爸带他转一圈，他爸老高兴的，索性把他妈也带上，一家三口出去转一圈。顾爸爸技术不太好，油门刹车换着踩，很快顾晓阳就晕车了，躺在后座上感受着后座的晃动，忽然车子受到重击，尖锐的声音响起之后，顾晓阳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他被告知父母去世了，小面包和一辆奥迪相撞，两车都有责任，两车驾驶员都当场死亡，她母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失血过多死亡，顾晓阳的世界顿时灰暗了。
这是一段顾晓阳很不想回忆的过去，可能是沉睡加坐车让他有些晕车，才再次回想了起来。睁开眼的时候，他还处于悲伤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所处的环境。
“给，热牛奶。”陈衍的声音忽然响起，用杯壁轻轻触碰顾晓阳的额头。
顾晓阳接过才回神，打量四周，他似乎在一个水亭中，亭外延伸着曲折的水桥，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亭四周的水不断拍打着亭基，发出毛骨悚然的哗啦声。
陈衍笑说：“这是h市最让我着迷的景观，尤其在深夜欣赏，特别能放松心情。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顾晓阳抖筛着摇头，不怎么样。
忽然水面刮起一阵凉风，直扑两人，陈衍享受得闭眼，顾晓阳则大叫一声，丢了牛奶，忙不择路得跑了。
妈呀，救命啊，有鬼啊！
☆、019
019
杜申第二天没来上班，陈衍顶了他的职，坐镇交房现场，一日无事，临近的傍晚的时候，孟斌忽然出现，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砸向陈衍。
陈衍被砸了个戳手不及，连退三步，擦了把嘴角的雪，勉强维持冷静说：“干什么？火气这么大！”
“陈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孟斌破口大骂。
陈衍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我？”
“就这么骂你！”孟斌也不解释，拳头再次招呼上了。
售楼部的其他人赶紧把两人拉开，一个是陈衍，一个是孟斌，谁出了事都担待不起。
年纪比较大的那位大姐出来劝了：“有话好好，别动手，还有客户在，传出去影响销售的。”
“我td管你？”孟斌不理会还要打。
陈衍冷静了下来，拽着孟斌就往外走：“走，去外头说。”
“不用说了，直接跟我走。”孟斌拎着陈衍的领带就走。
陈衍恼火的抢过领带，痛骂了句：“你疯了。”
“不是我自己要疯，是你们把我逼疯的。”孟斌坐进车重摔了车门。
陈衍也坐进了车，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为了送顾晓阳回家，借了杜申的车，让他去坐综合部那个混蛋的车了？”
“是杜申自己给我的，我说了我会去打车的。”陈衍解释。
孟斌显然不想听陈衍的这个解释：“不管是杜申自己给，还是你要的，反正害得杜申没开车。”
“没开车怎么了？”陈衍不解。
“怎么了？”孟斌挑眉怒视，“杜申没开车，没了不喝酒的借口，被人不知道灌了多少瓶，现在人在医院，胃穿孔。”
“怎么会喝成这样？”陈衍一听也急了。
“还不是拜那个综合部的混蛋所赐，你不知道吗？这人和杜申一向来不合，他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心里有鬼，又不巧被杜申看到过，一直在想法对付杜申。你倒好，让杜申坐他的车！”孟斌冷哼。
“我……我不知道他们俩有旧怨。”陈衍只好解释。
“不知道？你的脑子有病啊？亏你还是宝鼎地产的大少，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也不多动动脑？”孟斌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那家伙多贪财，眼下湖畔名苑才有得赚，你那个块新地能保住本就不错了，他为什么这边不待，眼巴巴跑你那？还给你整了一屋子的红木？不就是因为这里财路被我截断了，只能去你那了，你有去财务看过他的报销单吗？那一屋子的红木他是实价报销的吗？”
陈衍被杜申问住了，他确实没去注意过。
孟斌冷笑了：“我的陈大少，你以后是要继承宝鼎地产的，这种事都看不穿的话，宝鼎在你手里活不了几年。”
“我……我确实在这方面做得不够。”陈衍虚心承认。
孟斌叹了口气：“也不能怪你，你来人世也没几年，心思又都花在读书上，哪有时间历练社会。”
“……”陈衍默，怎么说得读书百无一用似的。
两人很快到了医院，孟斌早已给杜申转了豪华单人间，推开门的时候，顾晓阳在里头，正乖乖给杜申削苹果，两只眼睛有些红。
孟斌一见他就气了：“削什么苹果，不知道胃穿孔不能吃吗？”
“我让他削的，削给他自己吃。”杜申出声，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陈衍的愧疚更深了，忙说：“杜经理，我昨天不该……”
“好了，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着别人的道。”杜申打断陈衍。
陈衍忙说：“可终归是我开走了你的车引起的。”
顾晓阳也默默举爪赞同：“对……”
“行了，别听孟斌的混话。那家伙存心整我，就算我昨晚开车去，他也会说到时候让代驾开回去这类借口。”
杜申的话没错，但没有因此降低陈衍和顾晓阳的愧疚感，杜申只好说正事：“陈衍，让孟斌喊你来是为了提前告诉你件事，我的胃穿孔有些严重，就算康复之后也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所以我准备辞去销售部经理一职。现在小房企都疯狂的在挖大公司的销售人员，宝鼎总部可能一时找不到替代的，我想推荐你，这个忙你帮不帮？”
“当然帮，你调养身体更为重要。”陈衍答应。
“谢了。”杜申顿了顿，“是你接手的话，有些事我要叮嘱你一声，孟斌，带顾晓阳出去。”
孟斌得命，扫了眼顾晓阳，顾晓阳很聪明，一听就猜出杜申想说什么，赶紧回避。
待病房关上之后，杜申才说：“房价炒到今天这么高，不光是中介等炒房客的因素，房企内部也有诸多原因。设计和设计院勾结，造价、工程和项目承包商勾结，行政外宣和广告商勾结，层层叠叠上来提高房企的各类成本，使得房企的利润空间被压缩，房企为盈利只好提高房价。这是个普遍现象，越是大房企越严重，像宝鼎这种的，大都千疮百孔了。”
陈衍呼吸一窒，他未曾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不由说：“我爸爸也不是糊涂的人，怎么会容忍这类事发生？”
“他自然清楚，心里更明镜似的，可这种事牵涉很广，关系很复杂，有些甚至是必须存在的。你爸爸就算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什么？”陈衍皱眉，他心底隐约有些答案，他希望杜申能给予确切的回答。
然而杜申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是聪明人，但聪明人有缺点，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让你大刀阔斧的去改变，而是提醒你存在这样的情况，要提防，要多留一份心。”
“只留心不出力，任其发展？”陈衍显然不愿意。
“你还年轻，气太盛。这种事不能硬碰硬，尤其不能在其最据上风的时候去硬碰，你要等，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出手。”杜申告诫。
陈衍叹了口气，勉强认同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我必须和你重申，关于顾晓阳的。”杜申的语气严肃了起来，“顾晓阳是这些年最让我赏识的一个人，他很聪明，非常聪明，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事，他仅靠平时短暂的接触，结合一个楼盘从开工到竣工的过程就大致猜明白了，甚至对策他都能精准的说出一二。他是个人才，可他势单力薄，不能让他掺和这些事，不能给他施展的平台，否则会很危险。我知道我一旦离开，有些事你必然会向顾晓阳讨教，就算不讨教，你也会找他倾诉，我希望如果那个时候顾晓阳想帮你，你尽量拒绝，如果拒绝不了，那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顾晓阳在帮你出谋划策，包括你父亲。”
“为什么我父亲也不行？”陈衍奇怪，继而紧盯杜申，“你是在暗指什么？”
杜申一笑：“我没有暗指什么，你也不要过度的揣测我或者你父亲。你只要记住，陈明是你父亲，你是他儿子，你和他才是一体的，顾晓阳和你地位相差悬殊，他无法和你成为一体。”
“我……不是很懂。”陈衍迟疑说。
“你现在不需要立刻明白，将来遇到的时候能想起就行。”杜申宽解了句，将视线移向门外，“好了，帮我把顾晓阳叫进来，你出去。”
陈衍照办。
顾晓阳一进病房就说：“你一病人，叫这人叫那人的，也不好好养病。”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杜申无力扫了顾晓阳一眼，下巴微抬，“站着，听我说！”
“哦！”顾晓阳乖乖站。
“我离开宝鼎之后，宝鼎的事你不准掺和，还想炒房的话，老老实实的炒，别钻营，懂不？”杜申训。
“我一直就挺老实的。”顾晓阳弱弱反驳，对上杜申鄙视的目光后缩了口，乖乖答应，“知道了。”
“还有，陈衍要是有事讨教，该说的，不该说的，要分清。”杜申继续训。
“这你放心。”顾晓阳忙说，“综合部那家伙的事我可一句都没说过。”
“我是说以后，房产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开源没有效果的时候就只能节流，节流就得向成本开刀，工程、设计、广告之类的都会受到波及。那个时候你给我记住了，闭上你的嘴，什么都不要说。”杜申厉声叮嘱。
顾晓阳忙点头：“你放心，这种事也没我说的份。”
“我是指陈衍问了也别说。”
“知、知道了。”
训完两人之后，杜申就乏力了，打发陈衍和顾晓阳离开了。
顾晓阳走出住院大楼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和他一起走的陈衍关心问：“怎么了？”
顾晓阳不乐的原因有很多，想起杜申严令，他只好选了一个最不搭边的原因：“我……刚才悄悄瞄了孟斌手上的费用单，我看到上头一项费用是……”顾晓阳顿了下，忽然意识到这个好像更不能说。
可陈衍已经听到了开头，便不放过的问：“是什么？”
顾晓阳只好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说：“肛……检……”
“胃穿孔做了肛检也不是没可能，反正现在医院收费名录多。”陈衍不解顾晓阳的吞吐。
顾晓阳只好苦着脸解释：“没那么……简单……”
陈衍瞬间就理解了顾晓阳的意思，心中愤怒，紧握双拳：“那个混蛋。”
“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不能冲动，不然杜狐狸就完了。”顾晓阳赶紧提醒。
陈衍怒及一脚踹了路边的垃圾桶，顾晓阳只好赶紧拉起他跑，身后是保安愤怒的声音：“干什么？医院的垃圾桶也敢踹？”
☆、020
020
杜申离开了，湖畔名苑却没有因此动荡，陈衍的身份让众人吃了定心丸，宝鼎的大少在这里，他们起码不用担心资金问题，大少撑不下去了，自会有总公司拨款。售楼部还甚至以此为卖点，突出湖畔名苑资金雄厚，绝不会出现交不了房的现象。其他小型房企已经部分出现了资金链断裂，无法按时交房，工期无限制延后的事情，刚需和改善型的客户就纷纷偏向湖畔名苑，出现了短暂性的销售回温。
这使得不少生意不好的中介纷纷涌入了湖畔名苑，试图在这里捞些钱填补今年的亏损。
顾晓阳的舅舅张国峰就是其中之一，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顾晓阳跟现在负责销售的陈衍陈大少关系特别好，于是就想借着这层关系讨点好处。
一个闷热的上午，张国峰敲开了陈衍办公室的门，点头哈腰自我介绍一番。
陈衍听说是顾晓阳的舅舅，虽然反感此人，但也没有直接甩脸给他看，礼节性的请他坐了，问了事。
张国峰以为关系打通了，就高兴的往哪一坐，狮子大开口的和陈衍谈代销，谈回扣。他开出的价是要求给他94折，再给1的回扣。
陈衍曾听顾晓阳说起过张国峰在做的这种代销生意，态度是不认同的，湖畔名苑最近的资金也还不至于到需要这种代销的时候，陈衍于是委婉的拒绝了张国峰。
张国峰显然不肯轻易罢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和陈衍磨。
陈衍被顾晓阳和杜申历练了两年，对这类幺蛾子的抵抗力还强的，几回合下来愣是没松口。
张国峰不高兴了，耍无赖了：“陈大少，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我家晓阳对你多好？还请你去他家吃过饭，亲自下厨的，我这个亲舅舅去他家都没这种待遇。你倒好，我好心跟你谈把生意，你拒绝得这么痛快！现在房产形势这么不好，房子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我知道，谢谢提醒，湖畔名苑暂时不考虑任何形式的代销。”陈衍十分官方的回答。
张国峰气得摔门走了，刚下去，几个客户模样的人就围了上来，似乎在询问什么。
张国峰脸色铁青，恨恨的说了些话，几个客户听了都很不高兴，小骂了几句离开了。
陈衍在上面瞅见了，待那些人离开后下来询问，销售经理们立刻跟他倒苦水了，说是张国峰仗着顾晓阳和你关系不错，这几天私底下兜了客户，跟他们说能拿到95折的折扣，让他们和他一起买。客户见有得便宜，张国峰又是个老中介，就信了他，约定今天来谈。
张国峰本来是要拉顾晓阳一道来的，结果顾晓阳关机，死不理会，他只好自己上，谁知被陈衍给打回来了。便十分恼火，添油加醋的跟客户说了一番，说是湖畔名苑仗着自己牌子硬，死不肯松口打折，这种抠门的房产，不买他们的房也罢。
客户听了挺生气的，七嘴八舌的一说，原本真心想买的也跟着跑了。
陈衍听完点了点头：“这种人下回再来，提醒客户多提防，重申湖畔名苑没有降价的可能。”
销售经理们纷纷点头，他们之中不乏一些经验丰富的，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随意降价，对陈衍的决定十分赞许。
陈衍也拨了顾晓阳的电话，也是关机，不经有些担忧。杜申提起过张国峰人品不好，脾气又爆，骂起人来口无遮拦，陈衍怕张国峰在他这讨不到好处，回去找顾晓阳去，便在下班后驾车去顾晓阳家。
杜申事件之后，陈衍意识到还是得有辆车代步，可h市的摇号十分繁琐，新买辆车不实际，让人去办又会趁机添些人情债，最后索性选了刚出新能源车，除了充电桩难找之外，其他都好。
车刚拐进顾晓阳家的那幢楼，就听到一男一女扯着嗓子在骂，尤其是女的，整栋楼都能听见：“顾晓阳，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这么多年白养你了，你爹妈去得早，是我这个当舅妈的把你拉扯大的，那时我们家多穷，还不是抠出了钱供你读书？你读完书没工作，还不是你舅舅带你入的行！你倒好，现在发达了，傍上大树了，就不要你舅舅舅妈了？工作上堵你舅舅一肚子不说，我们到你家了，你连门都不开！你这个没良心的！”
“老婆子，别骂了，我们就当这么多年白瞎眼，养了白眼狼。”张国峰站在楼下痛心疾首的骂。
陈衍皱眉，开门下车准备喝两人几句，不想车门被人抵上了，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敲了他的玻璃窗。陈衍的车窗没关紧，一眼就看出戴鸭舌帽的是顾晓阳，顾晓阳对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快，捎我一程。”
陈衍赶紧示意后排座，载着顾晓阳就走了。
“随着他们这么骂没问题吗？”陈衍斟酌了会才问。
“没问题。”顾晓阳回答得洒脱，“隔壁邻居，上下楼的大妈大婶们都知道他们俩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马上就会有居委会的来赶他们了。”
顾晓阳的父母刚去世时，按h市这边的传统，后续的事情娘家舅舅是最大的，得由他说了算。他们眼红顾晓阳家的学期房，想方设法想把它搞过来。顾晓阳那时也不是个全然不懂的少年，死咬住自己已满十六周岁，钻着两年空隙期的空子，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张国峰夫妇引起嫉恨上了顾晓阳，连随后剩余高中生涯的学费都是让他打了借条写了利息才借的。
为还学费和利息，上大学之后，每年寒暑假，顾晓阳都揽了小区内扛煤气瓶的活，无论几楼二话不说就扛。为此小区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处境，对他舅舅舅妈的行为也十分不啻。每回顾晓阳被他们找麻烦，邻里和居委会都会来帮忙。
陈衍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顾晓阳说没问题，他就一味提起勾起人家的伤心往事了，而是问：“那现在想去哪？”
“找个有网络有电脑的地方。”顾晓阳立刻说，显然早已做好了决定。
“我家有网络和电脑，要不要去？”陈衍问，上回顾晓阳下厨招待了他，他一直就想回请，就是一直没机会，今天正好。
“好啊，我还没去过你家呢。”顾晓阳立刻答应。
“那……要不晚饭也在我家吃？”
“好啊，自己下厨比外头满是地沟油的食物好多了。”
“那先去市场？”
“走！”顾晓阳打了个响指，陈衍一踩油门加速走了。
陈衍家附近有一个大型商贸体，地下一层是超市，各种食材齐备，还新鲜。陈衍将车停到了地下二层，带着顾晓阳就准备上去，不想顾晓阳喊住了他：“外套领带都留在车里，哪有逛超市穿成你这样的？”
陈衍穿的是售楼部的标准服装，衬衫，西服，领导，这种打扮确实不适合逛超市，便依顾晓阳说，脱了西装和领带，又解了衬衫衣领上的扣子，卷起了袖子。
这样的陈衍比之前an了不知多少倍，看得顾晓阳羡慕无比：“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真好，为什么我扛了四年的煤气罐就是不长肉呢？”顾晓阳比划了自己的手臂。
陈衍一笑，长臂一伸，揽住顾晓阳的肩一带：“行了，走了。”
“哦。”顾晓阳就着这个姿势跟着陈衍走了，脑袋瓜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问题。
直到进了超市，被几个小姑娘掩着嘴笑了，顾晓阳才反应过来，奇怪问陈衍：“你圈着我的肩干嘛？”
“好兄弟勾肩搭背有什么奇怪的？”陈衍故意说，“难道你读书的时候没有跟男同学这么走过？”
“说的也是啊。”顾晓阳点点头，旋即又奇怪，“那她们笑什么？”
“她们的笑又不是嘲笑，她们是善意的笑，有祝福的意思。”陈衍说着去推车了。
顾晓阳“哦”了声，紧接着发现不对劲了，追上陈衍追问：“祝福是几个意思啊？”
“啧，问那么多干什么？想好晚上吃什么比较重要。”陈衍打断顾晓阳的追问。
“也对哦。”顾晓阳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积极投入了为吃而思索的伟大事业中，“你想吃什么？辣的还是不辣的？本地菜还是外地菜？”
“不吃辣，不要奇葩的，其他随意。”陈衍回答。
“好嘞，我去选了，跟上跟上。”顾晓阳哧溜一下就钻进人群了。
陈衍笑着推着车跟上。
☆、021
021
陈衍在h市的家位于富丽华庭顶楼，复式结构，一共180平，楼下120平，楼上60平。由c市知名的设计师设计，该设计师早年游历甚广，能轻松驾驭不同风格。陈衍很喜欢他的设计，专门邀请，并给予了他最大的设计自由。
挑空大气的客厅，可以仰望星空的休闲活动厅，中世纪风格上下打通如密室般的书房，宽敞舒服隔音效果一流的卧室。顾晓阳基本上是目瞪口呆参观完的，他第一次看到一个180平的房子居然只设计了一个卧室，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么浪费的设计真的是太棒了！！！尤其是书房，卧槽，顾晓阳都想抱住陈衍的大腿，求睡他家的书房了，如邓布利多办公室一般的书房是他小时候的最大梦想！
什么合理利用空间，让面积发挥最大的功效，什么家庭分区明显，能照顾到每一个成员的喜好之类的屌|丝思想在这一刻都被顾晓阳彻底抛到了脑后。
这一刻他只想对陈衍说：壕，你还缺兄弟吗？
“……”陈衍默默扶额，本以为以顾晓阳以往的个性应该会吐槽这么大的房子设计成这样太浪费，然并卵，在巧夺天工的设计面前，就算是死守底线的屌|丝也是会被征服的。
“厨房在哪？我去做菜。”顾晓阳接过陈衍手中的袋子，魂不守舍的问。
陈衍哀叹了声，陪同顾晓阳去了厨房，未免出现不必要的事故，他还决定给顾晓阳打下手。
事实证明，陈衍的决定是十分明智的，顾晓阳一进厨房再次惊叹折服，靠在光洁的灶台上，抚摸着同样光洁的台面，感叹：“我不想做饭了，我不想用油污玷污你的身躯。”
“顾晓阳，够了啊！”陈衍再也受不了了，将胡萝卜丢上砧板就是一刀。
顾晓阳这才回神，赶紧抢过陈衍手里的刀：“不会切就别切。”
“那你切。”陈衍微抬下巴，示意砧板。
顾晓阳放下菜刀，抱头呜咽了句：“我下不了手啊。”
陈衍直接抬腿踹了：“快做饭！”
最终顾晓阳还是在半个小时内火速做完了四菜一汤，尖椒木耳炒里脊，爆炒血蛤，清蒸鲫鱼，丝瓜豆腐，番茄葫芦榨菜汤。都是家常菜，精致肯定比不过饭店，但味道却是原汁原味十分不错。
陈衍闻着香味就觉得饿了，赶紧上桌下筷。
顾晓阳拦住了他：“我看见餐厅有网线接口，先去把电脑拿过来。”
顾晓阳一般是以吃为大，很少在吃的时候做其他事，陈衍看出他的反常，忙照办。
一接通网络，顾晓阳就打开了房产论坛，点开了h市专区，一眼就看到了首页顶置的帖子：《湖畔名苑出尔反尔，大牌房企欺骗客户》帖子里面声泪俱下的讲诉了几位业主的购房经历，重点突出购房者攒钱的不容易，房产商变卦的轻易，下面已经跟了起码十页的帖子，有真实的小区业主，也有其他房产的水军，唯独没有湖畔名苑自己的人，帖子已经一边倒了，都倾向于了同情购房者。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手，不入流。”顾晓阳十分鄙视的看。
陈衍凑过来一道看，没几眼忍不住笑了：“还有这种贴？”
“当然了，三人成虎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有，就是现代网络发达了，口口相传变成了论坛水贴，不过房企的水贴是小意思，没有天|涯那么可怕。”顾晓阳说着，登录了个账号，啪嗒啪嗒回起贴来。
——3楼的id好眼熟，你不是买了一期128方的？咱们正好楼上楼下，交房的时候还互留过电话，到时候卫生间注水好只会一声。
顾晓阳常年混迹论坛，认识那个3楼的，知道他确实是个购房客，便故意试探，对方显然没有水军的素质，很快给了回应：
——200楼，一期房太小，我已经卖了，准备换间大的，谁知遇到这种事！
——3楼，真的？卖了啊？什么价呀？我其实也嫌弃面积小了点，也想卖。
——200楼，不多，小翻了个倍，峰叔帮我卖的。
顾晓阳和陈衍互看一眼，都夹了块糖醋里脊嚼嘴里，攒钱难吗？一转手钱就够了，怎么会难？顾晓阳继续敲：
——3楼，是峰叔出的手啊，那你赚大发了，他可是能人，听说他跟那个新来售楼经理谈的价格是94折，外加1提成。
——200楼 啊？不是95折吗？（懵……）
——3楼，200楼，湖畔名苑目前最低的折扣只有96折，不要随意诽谤，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给出的低于96折的折扣，否则被骗后果自负。
“哎呀，大姐来了。”顾晓阳笑说，“这就是售楼部的那个大姐，不常冒头，但冒头的时机掐得挺准的。”
陈衍点头，顺道夹了颗血蛤肉给顾晓阳，顾晓阳就着陈衍筷子吃了，手里继续噼里啪啦：
——205楼，你谁啊？说得好像你能代表房产一样。
顾晓阳开始自家人骂自家人，大姐也不示弱。
——200楼，行，那你信峰叔去，他要是真谈下来了，会有今天这个帖子？
陈衍回想起大姐犀利，忍不住打趣顾晓阳：“你这么骂，不怕大姐秋后算账？”
“大姐才不会呢。”顾晓阳笑，习惯性的夹了块鱼肚子给陈衍，自己夹了鲫鱼背上的肉，轻松剔除细骨头，沾了酱油吃进嘴，开始跟大姐唱双簧围攻3楼。
——205楼，等等我看不懂了，峰叔跟我们谈之前就已经说他谈好了的，今天是湖畔名苑单方面违约。
——3楼，已经谈好了的？我就说嘛，以峰叔的能耐怎么可能谈不下？他是口头谈的，还是有书面协议的，你看过没？
——200楼，我们没看协议，峰叔的口碑不错，我们直接信了。
——3楼，你这样也太好骗了……吧。
——205楼，你可别诋毁峰叔，湖畔名苑这件事不提，其他楼盘我可是实打实看见过峰叔要到过市面上没有低折扣。
顾晓阳果断将矛头转向其他房企，立刻有人跟着冒头了。
——嘿嘿，冒头，我就是，那折扣真低，也就峰叔能拿到。
——我也是
——楼上的，你们都是什么楼盘啊？
——你猜啊！
一时间帖子四起，其他楼盘都急了，之前潜水看好戏的纷纷冒头出来借地方表示他们楼盘从来没有给任何中介低于市面价的折扣。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立刻将事情越描越黑，帖子开始扒其他楼盘的低价，完全忘记了湖畔名苑的存在。
顾晓阳的双手则离开了笔记本，拿起筷子对陈衍笑说：“咱们可以好好吃了，让他们掐一会。”
陈衍赶紧奉上丝瓜豆腐：“来张嘴，辛苦了。”
顾晓阳毫不客气吃下了，完了还夸了句：“小陈子真是贴心。”全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多暧昧。
小陈子也不是吃素的，主子没意见，他就更卖力了，直把主子伺候的飞上天了。最后顾晓阳揉着吃撑了的胃，瘫在沙发里抗议：“菜都是我吃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的菜？”
“空盘不都是我吃的吗？”陈衍反驳。
“啊啊啊，来主人家做客让主人吃空盘，我真是好失败。”顾晓阳抱头。
“那你不当自己是客人就是了。”
“不是客人还能是什么？”
“主人呗。”陈衍起身收拾餐具。
“我也想啊，壕，你缺兄弟吗？”
“缺老婆。”陈衍端着空盘进了厨房，开玩笑说。
“什么啊？”顾晓阳没听到。
陈衍回头补了句：“没什么，安心躺着。”
“哦……对了，晚上能收留我不？我把我舅舅的帖子给搅浑了，他肯定气得要死，大晚上都会杀上门，我可以没觉睡，不能害得小区其他人也没觉睡，有读书的孩子呢。”
陈衍没来得及听完顾晓阳的话，手中的盘子就滑了，哐当一身差点碎了，顾晓阳晚上睡他家？他家只有一间卧室……
之后的事情证明，陈衍想多了，顾晓阳压根就不想睡他家卧室，他只想睡他家书房，还是死乞白赖拉不走，强行抱住桌腿的那种。
陈衍只好随顾晓阳的意，让他睡书房，自己去卧室独守空房了。
☆、022
022
2010年很快就结束了，湖畔名苑在一期交房的带动下，还算顺利的过完了这一年，各项工程款按进度支付完成，春节放假前的最终存款在同行里比起来还算不错的。
年末照样发了年货，陈衍依旧把年货拉去了顾晓阳家。
顾晓阳接了电话就在楼下车棚里等，陈衍的车一到，他迎上去说了声谢就开了后备箱：“你们综合部经理今年改性了？怎么发的东西这么小巧玲珑？”
“还是油、米、酒、饮料，没变，就是档次上去了些，东西精致了些。”陈衍回答，自从杜申一事后，他有刻意留意综合部经理的小动作，对他负责采购的东西都会过下目，偶尔核下单价。
“不实用。”顾晓阳嫌弃，“这牌子的5公斤香米都能买一袋50公斤的大米了，油也是，高级橄榄油！买1:1:1的金龙鱼多好啊，值俩大桶呢。”
“……”陈衍默，事实证明顾晓阳那天在他家爆发出来的品味只是昙花一现，他的本质还是屌|丝，特接地气的那类，不宅。
“有得拿就好了，不要抱怨。”陈衍下车帮顾晓阳搬。
“我有什么好抱怨的？白来的，可你想过没，你的员工要抱怨啊。以往的年货够他们吃一两个月，这回呢？华而不实。更何况这类百姓承受得了的高级食品基本都掺水，猛抬着价坑人呢，回扣给得特利索。”顾晓阳一路说着上了楼。
陈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道行还不够深，明明防范了却没有防到点子上：“受教了。”他谦虚的说。
顾晓阳摆手：“别这样哈，以你那出身肯定不会想到这层，你也别就着这个教训从此去抠着谁，这只是件小事，可往后有大事呢，大事上你可不能这么糊涂，不然难关就难过了。”
陈衍当时还没有完全明白顾晓阳的潜台词，直到后来新国八条的调控效果逐渐显现，相关部门相关规定陆续出台后，他才感觉到了棘手。
新国八条的最主要内容是关于银行贷款方面的规定，首套房首付30，二套房首付提至60，利率不得低于基准的11倍，三套房贷全面停止。在房产销售过热的城市，无法提供一年的纳税证明或社会保障的居民，无法获得商业贷款。
条款延伸出来的相关规定是，房管会开始严查房屋合同签订后不备案的现象，房产登记开始严格有序起来，银行按揭需要的无房证明不再止于楼盘所在的区房管会，而是要求全市范围内所有房管会。
这个规定出台不仅完全斩断了炒房客的各种途径，连改善型购房需求者都被拒之门外了，他们这些有能力购买排屋别墅等高档住宅的人，曾经拥有过的房产肯定不止两套，而他们这类人往往都很具经济头脑，不会愿意全额付款。
这下众多房产的资金链瞬间紧绷了。
陈衍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陈明都主动打了电话给他，让他沉住气必须好好顶过这个难关。到了这个时候，不仅是小房企，就连宝鼎地产这种全国十强都危机四伏，如果资金不紧张，陈明是不会打这种电话的。
陈衍神色凝重，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眼下这种形势，开源是很难做到了，一味的给销售部施压已经没有任何用处，陈衍想起了杜申说过的话，节流！尽可能的节约开发成本。可是……一味的压缩开发成本会导致工程质量出现问题，质量是一个楼盘的根本，决不能出问题，因此决不能妄动开发成本这块。
陈衍反复思索，还是想不到解决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拨了顾晓阳的电话。
“欸？小陈？”顾晓阳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嘴里还不住碎碎念，“卧槽，奶毒打团战，不踩扶摇不跟大部队冲，在原地起千蝶，活该被大风车绞死。”
陈衍听出顾晓阳在忙，轻叹了口气，“你先忙吧。”
顾晓阳听出陈衍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忙说：“不用，我下线就是了。”说完就直接技术性下线，拿起另一个电话拨通了基友，“四少，楼下施工挖断光纤了，上不了了，攻防换你指挥。”
“艹！”对方给了一个简短犀利的回复就掐断了电话。
顾晓阳这才对陈衍说：“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陈衍没有立刻回答，他发现被重压荼毒了这么多天之后忽然听到顾晓阳的声音竟然是这么轻松愉快的事情。
顾晓阳误解了陈衍的迟疑，直接点破了陈衍的目的：“是公司里的事吧？快没钱了吧？”
陈衍回神，叹了口气：“是啊。”
“感觉到世道的艰难了吧？知道一百万钱在紧要的时候原来这么珍贵了吧？”
“是啊。”
“看来历练真是样好东西，不食人间烟火的陈大少都开始接地气了，真是万民之福啊。”
“行了，顾晓阳，别贫了。”陈衍打断他，心情顿时更放松了，“我有些事想请教你，在电话里直说？还是找个地方说？”
“这种事电话里说不好，找个地方吧，隐秘些。”
“隐秘啊？”陈衍思考了下，“家里最隐秘，我家还是你家。”
“你家！”顾晓阳立刻说，还不忘补充，“你家书房！”
陈衍忽然有一种想把他家书房封了的冲动，勉强按耐住后才说：“那行，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不用，你直接回家，我打车过来。我们俩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来回太折腾。”
“好，晚上想吃什么？我顺道去买点。”陈衍无视墙上的尚只有两点的时钟，强行约晚饭。
顾晓阳是那种有得蹭就不多想的家伙，一口答应了：“我随便，你看着买。”
“好。”
一个半小时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陈衍的家。
因为今年开春特别迟，天气尚冷，陈衍所幸将晚饭定成了火锅，买了一堆新鲜食材，挽了袖子在厨房里处理，顾晓阳也进了厨房，头靠近陈衍肩往水池里瞅，高兴：“我最喜欢火锅了，方便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陈衍回头笑说，嘴不偏不倚正好距离顾晓阳的脸一尺，陈衍的心一动，呼吸跟着一窒。
“太好了。”顾晓阳抬头笑，离陈衍的唇更近了。
两人之前说话的气息在逐步交融，之后停止的气息却让交融愈加明显起来，一种美妙的情绪开始延伸出来，陈衍甚至情不自禁想低头……亲吻顾晓阳。
然而美好的场景没有出现，顾晓阳傻笑了下，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你多洗点。”说完忙不迭的跑出了厨房。
陈衍遗憾转头，把不满发泄到了食材上，哗啦哗啦的一阵乱洗。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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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一期是07年开盘的，相较于现在的价格足足便宜一半，因此业主们来交房都是心平气和的，未受调控的影响，甚至还带动了二期排屋的销售，毕竟二期的价格也是处于合理区间的。
顾晓阳再次出现在中介大军中，前来帮忙的陈衍见了，笑疑惑：“不是说洗手不干了？怎么重操旧业了？”
顾晓阳朝人群瞅了瞅，然后拽着陈衍就往角落去，刚到就哀叹：“好兄弟，帮忙啊，陪我站一会。”
“怎么了？”陈衍赶紧弄从角落的饮水机里倒了杯水给顾晓阳，
顾晓阳一口气喝完，一抹嘴，唉声叹气：“我跟我舅舅过来的，他来做生意。”
“这种情形还有生意？”
“也谈上不上是好生意。你们一期的价格是便宜，但部分户型不太好，比如那三房三厅的，买了的业主想在交房前高价转手，然后去买更加中意的房子，反正现在供大于求，好房子多得是。你也知道正式□□没开，合同没备案，契证土地证没办理出前，改名都是方便的。”
“可他们准备换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期房，价格还高，我们这还能有150方，到了他们那估计能有120方就撑死了。”陈衍不不理解他们。
“在户型上没什么难理解的，房子毕竟是住的，用处全才是最好的，钱不够他们会添。关键是期房，现在资金链这么脆弱，户型再好能不能按时交房都说不准。我跟你说啊……”顾晓阳拉过陈衍，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不少房产都跟中介搭线，让中介推他们的房子，他们给提成。你想啊，调控刚开始就这么干的楼盘，资金链脆成薄饼了，一掰就断，买进去的都是坑。我是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可我舅舅……唉。”
顾晓阳说话间的气息回荡在陈衍耳边，陈衍不禁转头，正好看到了顾晓阳十分无奈的表情。
他记得那天在顾晓阳家吃完饭离开，杜申故意叫住了他：“我看得出你挺喜欢顾晓阳的，我希望你对顾晓阳的喜欢只停留在朋友之间。”
“为什么？”陈衍对杜申的话有些不爽。
“顾晓阳是个很不错的人，可他的命挺苦的，高中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家的亲戚势利眼，非得要他签下带利息的借条才借给他钱读完高中，大学的时候他没再借，申请了助学贷款。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他舅舅当中介正好缺人手，看到他有空就动了廉价劳动力的念头，喊他过去帮忙还不给工资。后来顾晓阳逐渐干出名声了，他舅舅才开始给他分成，湖畔名苑一期的那些房子卖得那么好，他也得不了多少钱，直到上回换排屋，他舅舅不同意，顾晓阳跟他掰了把，才算是挖到了真正的完全属于他的第一桶金。知道当时他的钱怎么凑的吗？他把他家那40平的老房给抵押了，幸亏那是学区房，估价高，不然还真成不了那件事。这些事我都是从别的中介口中得知的，顾晓阳在我们面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陈衍听完挺触动的，他的印象中顾晓阳活泼开朗，待人真诚，是个阳光朝气的青年，他未曾想到阳光朝气之后埋藏着那么辛酸的过往。
“所以有些事适可而止，他挺苦的，你的身份又高，你们之间有太多不可逾越的鸿沟。”杜申忠告。
陈衍当时没有给出答复，现在看到顾晓阳因为他舅舅而烦恼，陈衍心底的怜惜之情更深了，不禁摸了摸顾晓阳的头，说：“你不想掺和你舅舅的生意的话，我安排个室给你，我陪你去坐着，就当谈生意。”
顾晓阳乐了：“我去坐着就行，看，我有肾3，不会无聊的。”
“好，也行。”陈衍答应，放在顾晓阳头上的手却没有立即移开，顾晓阳的头发挺软，触感不错。
顾晓阳这才发现陈衍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于是抗议：“喂，头顶三尺有神明，你的手放在我头上，碍着我的财神了。”
“财神？”陈衍鄙视，“你今天不是不想接生意吗？”
“今天不想，以后保不准有我心动的生意啊。”
“我的手还碍着你以后的生意了？当我是佛祖啊，手一翻就能拿镇压你五百年？”
“切，我才不是孙猴子呢。”顾晓阳扮了个鬼脸就熟门熟路往室跑。
陈衍赶紧追上去：“是不是孙猴子，扒下猴屁股给我看看。”
“想得美！”顾晓阳跑进室就把门反锁了。
陈衍追到见开不了门就随顾晓阳了，自己转身忙工作去了。六七点的时候，客户逐渐少了，杜申就宣布了加班结束，熄灯的时候才发现室的灯两着，门又打不开，便问怎么回事？
陈衍这才发现，顾晓阳没走，赶紧跟杜申说了，杜申皱眉找负责保管钥匙的开了门，谁知顾晓阳窝在沙发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去推推他，他翻个身，哼哼唧唧几下又睡着了。
杜申只好指挥陈衍：“把他扛到我车里去。”
陈衍知道杜申今晚还是重要的应酬，先送顾晓阳回去会耽误时间，带顾晓阳一起去又不方便和安全，便说：“我送他回去吧。”
“你有车？”杜申问，显然不同意。
陈衍忙回答：“打车好了，你今天的这个应酬不能出岔子。”
杜申想起今天这个应酬的重要性，只好无奈答应，把车钥匙丢给了陈衍：“开我的车，我搭综合部那家伙的车。”
陈衍接过说了声谢，不仅是谢车，更因为杜申不开车去就意味着今晚就得多喝不少酒。
陈衍半扶半抱的把顾晓阳扶进了车，本想放后座了，后觉得不安全就放到了副驾驶，放低了座椅，扣上了安全带。
车子启动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晓阳的情绪有点波动，他微皱眉，鼻子有些抽泣，眼角甚至沁出了泪水。
陈衍反思了自己的驾驶技术，心想不至于吧，他好歹也是考过赛车执照的。应该是……顾晓阳做噩梦了吧！
顾晓阳确实做噩梦了，他梦见了多年前自己父母出事那天的情景，那时他爸爸刚买了辆小面包，准备跑生意用，他觉着新奇就求着爸爸带他转一圈，他爸老高兴的，索性把他妈也带上，一家三口出去转一圈。顾爸爸技术不太好，油门刹车换着踩，很快顾晓阳就晕车了，躺在后座上感受着后座的晃动，忽然车子受到重击，尖锐的声音响起之后，顾晓阳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他被告知父母去世了，小面包和一辆奥迪相撞，两车都有责任，两车驾驶员都当场死亡，她母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失血过多死亡，顾晓阳的世界顿时灰暗了。
这是一段顾晓阳很不想回忆的过去，可能是沉睡加坐车让他有些晕车，才再次回想了起来。睁开眼的时候，他还处于悲伤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所处的环境。
“给，热牛奶。”陈衍的声音忽然响起，用杯壁轻轻触碰顾晓阳的额头。
顾晓阳接过才回神，打量四周，他似乎在一个水亭中，亭外延伸着曲折的水桥，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亭四周的水不断拍打着亭基，发出毛骨悚然的哗啦声。
陈衍笑说：“这是h市最让我着迷的景观，尤其在深夜欣赏，特别能放松心情。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顾晓阳抖筛着摇头，不怎么样。
忽然水面刮起一阵凉风，直扑两人，陈衍享受得闭眼，顾晓阳则大叫一声，丢了牛奶，忙不择路得跑了。
妈呀，救命啊，有鬼啊！
☆、019
019
杜申第二天没来上班，陈衍顶了他的职，坐镇交房现场，一日无事，临近的傍晚的时候，孟斌忽然出现，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砸向陈衍。
陈衍被砸了个戳手不及，连退三步，擦了把嘴角的雪，勉强维持冷静说：“干什么？火气这么大！”
“陈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孟斌破口大骂。
陈衍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我？”
“就这么骂你！”孟斌也不解释，拳头再次招呼上了。
售楼部的其他人赶紧把两人拉开，一个是陈衍，一个是孟斌，谁出了事都担待不起。
年纪比较大的那位大姐出来劝了：“有话好好，别动手，还有客户在，传出去影响销售的。”
“我td管你？”孟斌不理会还要打。
陈衍冷静了下来，拽着孟斌就往外走：“走，去外头说。”
“不用说了，直接跟我走。”孟斌拎着陈衍的领带就走。
陈衍恼火的抢过领带，痛骂了句：“你疯了。”
“不是我自己要疯，是你们把我逼疯的。”孟斌坐进车重摔了车门。
陈衍也坐进了车，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问你，昨晚你是不是为了送顾晓阳回家，借了杜申的车，让他去坐综合部那个混蛋的车了？”
“是杜申自己给我的，我说了我会去打车的。”陈衍解释。
孟斌显然不想听陈衍的这个解释：“不管是杜申自己给，还是你要的，反正害得杜申没开车。”
“没开车怎么了？”陈衍不解。
“怎么了？”孟斌挑眉怒视，“杜申没开车，没了不喝酒的借口，被人不知道灌了多少瓶，现在人在医院，胃穿孔。”
“怎么会喝成这样？”陈衍一听也急了。
“还不是拜那个综合部的混蛋所赐，你不知道吗？这人和杜申一向来不合，他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心里有鬼，又不巧被杜申看到过，一直在想法对付杜申。你倒好，让杜申坐他的车！”孟斌冷哼。
“我……我不知道他们俩有旧怨。”陈衍只好解释。
“不知道？你的脑子有病啊？亏你还是宝鼎地产的大少，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也不多动动脑？”孟斌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那家伙多贪财，眼下湖畔名苑才有得赚，你那个块新地能保住本就不错了，他为什么这边不待，眼巴巴跑你那？还给你整了一屋子的红木？不就是因为这里财路被我截断了，只能去你那了，你有去财务看过他的报销单吗？那一屋子的红木他是实价报销的吗？”
陈衍被杜申问住了，他确实没去注意过。
孟斌冷笑了：“我的陈大少，你以后是要继承宝鼎地产的，这种事都看不穿的话，宝鼎在你手里活不了几年。”
“我……我确实在这方面做得不够。”陈衍虚心承认。
孟斌叹了口气：“也不能怪你，你来人世也没几年，心思又都花在读书上，哪有时间历练社会。”
“……”陈衍默，怎么说得读书百无一用似的。
两人很快到了医院，孟斌早已给杜申转了豪华单人间，推开门的时候，顾晓阳在里头，正乖乖给杜申削苹果，两只眼睛有些红。
孟斌一见他就气了：“削什么苹果，不知道胃穿孔不能吃吗？”
“我让他削的，削给他自己吃。”杜申出声，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陈衍的愧疚更深了，忙说：“杜经理，我昨天不该……”
“好了，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着别人的道。”杜申打断陈衍。
陈衍忙说：“可终归是我开走了你的车引起的。”
顾晓阳也默默举爪赞同：“对……”
“行了，别听孟斌的混话。那家伙存心整我，就算我昨晚开车去，他也会说到时候让代驾开回去这类借口。”
杜申的话没错，但没有因此降低陈衍和顾晓阳的愧疚感，杜申只好说正事：“陈衍，让孟斌喊你来是为了提前告诉你件事，我的胃穿孔有些严重，就算康复之后也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所以我准备辞去销售部经理一职。现在小房企都疯狂的在挖大公司的销售人员，宝鼎总部可能一时找不到替代的，我想推荐你，这个忙你帮不帮？”
“当然帮，你调养身体更为重要。”陈衍答应。
“谢了。”杜申顿了顿，“是你接手的话，有些事我要叮嘱你一声，孟斌，带顾晓阳出去。”
孟斌得命，扫了眼顾晓阳，顾晓阳很聪明，一听就猜出杜申想说什么，赶紧回避。
待病房关上之后，杜申才说：“房价炒到今天这么高，不光是中介等炒房客的因素，房企内部也有诸多原因。设计和设计院勾结，造价、工程和项目承包商勾结，行政外宣和广告商勾结，层层叠叠上来提高房企的各类成本，使得房企的利润空间被压缩，房企为盈利只好提高房价。这是个普遍现象，越是大房企越严重，像宝鼎这种的，大都千疮百孔了。”
陈衍呼吸一窒，他未曾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不由说：“我爸爸也不是糊涂的人，怎么会容忍这类事发生？”
“他自然清楚，心里更明镜似的，可这种事牵涉很广，关系很复杂，有些甚至是必须存在的。你爸爸就算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什么？”陈衍皱眉，他心底隐约有些答案，他希望杜申能给予确切的回答。
然而杜申没有回答，只是说：“你是聪明人，但聪明人有缺点，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让你大刀阔斧的去改变，而是提醒你存在这样的情况，要提防，要多留一份心。”
“只留心不出力，任其发展？”陈衍显然不愿意。
“你还年轻，气太盛。这种事不能硬碰硬，尤其不能在其最据上风的时候去硬碰，你要等，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出手。”杜申告诫。
陈衍叹了口气，勉强认同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我必须和你重申，关于顾晓阳的。”杜申的语气严肃了起来，“顾晓阳是这些年最让我赏识的一个人，他很聪明，非常聪明，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事，他仅靠平时短暂的接触，结合一个楼盘从开工到竣工的过程就大致猜明白了，甚至对策他都能精准的说出一二。他是个人才，可他势单力薄，不能让他掺和这些事，不能给他施展的平台，否则会很危险。我知道我一旦离开，有些事你必然会向顾晓阳讨教，就算不讨教，你也会找他倾诉，我希望如果那个时候顾晓阳想帮你，你尽量拒绝，如果拒绝不了，那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顾晓阳在帮你出谋划策，包括你父亲。”
“为什么我父亲也不行？”陈衍奇怪，继而紧盯杜申，“你是在暗指什么？”
杜申一笑：“我没有暗指什么，你也不要过度的揣测我或者你父亲。你只要记住，陈明是你父亲，你是他儿子，你和他才是一体的，顾晓阳和你地位相差悬殊，他无法和你成为一体。”
“我……不是很懂。”陈衍迟疑说。
“你现在不需要立刻明白，将来遇到的时候能想起就行。”杜申宽解了句，将视线移向门外，“好了，帮我把顾晓阳叫进来，你出去。”
陈衍照办。
顾晓阳一进病房就说：“你一病人，叫这人叫那人的，也不好好养病。”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杜申无力扫了顾晓阳一眼，下巴微抬，“站着，听我说！”
“哦！”顾晓阳乖乖站。
“我离开宝鼎之后，宝鼎的事你不准掺和，还想炒房的话，老老实实的炒，别钻营，懂不？”杜申训。
“我一直就挺老实的。”顾晓阳弱弱反驳，对上杜申鄙视的目光后缩了口，乖乖答应，“知道了。”
“还有，陈衍要是有事讨教，该说的，不该说的，要分清。”杜申继续训。
“这你放心。”顾晓阳忙说，“综合部那家伙的事我可一句都没说过。”
“我是说以后，房产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开源没有效果的时候就只能节流，节流就得向成本开刀，工程、设计、广告之类的都会受到波及。那个时候你给我记住了，闭上你的嘴，什么都不要说。”杜申厉声叮嘱。
顾晓阳忙点头：“你放心，这种事也没我说的份。”
“我是指陈衍问了也别说。”
“知、知道了。”
训完两人之后，杜申就乏力了，打发陈衍和顾晓阳离开了。
顾晓阳走出住院大楼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和他一起走的陈衍关心问：“怎么了？”
顾晓阳不乐的原因有很多，想起杜申严令，他只好选了一个最不搭边的原因：“我……刚才悄悄瞄了孟斌手上的费用单，我看到上头一项费用是……”顾晓阳顿了下，忽然意识到这个好像更不能说。
可陈衍已经听到了开头，便不放过的问：“是什么？”
顾晓阳只好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说：“肛……检……”
“胃穿孔做了肛检也不是没可能，反正现在医院收费名录多。”陈衍不解顾晓阳的吞吐。
顾晓阳只好苦着脸解释：“没那么……简单……”
陈衍瞬间就理解了顾晓阳的意思，心中愤怒，紧握双拳：“那个混蛋。”
“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不能冲动，不然杜狐狸就完了。”顾晓阳赶紧提醒。
陈衍怒及一脚踹了路边的垃圾桶，顾晓阳只好赶紧拉起他跑，身后是保安愤怒的声音：“干什么？医院的垃圾桶也敢踹？”
☆、020
020
杜申离开了，湖畔名苑却没有因此动荡，陈衍的身份让众人吃了定心丸，宝鼎的大少在这里，他们起码不用担心资金问题，大少撑不下去了，自会有总公司拨款。售楼部还甚至以此为卖点，突出湖畔名苑资金雄厚，绝不会出现交不了房的现象。其他小型房企已经部分出现了资金链断裂，无法按时交房，工期无限制延后的事情，刚需和改善型的客户就纷纷偏向湖畔名苑，出现了短暂性的销售回温。
这使得不少生意不好的中介纷纷涌入了湖畔名苑，试图在这里捞些钱填补今年的亏损。
顾晓阳的舅舅张国峰就是其中之一，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顾晓阳跟现在负责销售的陈衍陈大少关系特别好，于是就想借着这层关系讨点好处。
一个闷热的上午，张国峰敲开了陈衍办公室的门，点头哈腰自我介绍一番。
陈衍听说是顾晓阳的舅舅，虽然反感此人，但也没有直接甩脸给他看，礼节性的请他坐了，问了事。
张国峰以为关系打通了，就高兴的往哪一坐，狮子大开口的和陈衍谈代销，谈回扣。他开出的价是要求给他94折，再给1的回扣。
陈衍曾听顾晓阳说起过张国峰在做的这种代销生意，态度是不认同的，湖畔名苑最近的资金也还不至于到需要这种代销的时候，陈衍于是委婉的拒绝了张国峰。
张国峰显然不肯轻易罢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和陈衍磨。
陈衍被顾晓阳和杜申历练了两年，对这类幺蛾子的抵抗力还强的，几回合下来愣是没松口。
张国峰不高兴了，耍无赖了：“陈大少，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我家晓阳对你多好？还请你去他家吃过饭，亲自下厨的，我这个亲舅舅去他家都没这种待遇。你倒好，我好心跟你谈把生意，你拒绝得这么痛快！现在房产形势这么不好，房子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我知道，谢谢提醒，湖畔名苑暂时不考虑任何形式的代销。”陈衍十分官方的回答。
张国峰气得摔门走了，刚下去，几个客户模样的人就围了上来，似乎在询问什么。
张国峰脸色铁青，恨恨的说了些话，几个客户听了都很不高兴，小骂了几句离开了。
陈衍在上面瞅见了，待那些人离开后下来询问，销售经理们立刻跟他倒苦水了，说是张国峰仗着顾晓阳和你关系不错，这几天私底下兜了客户，跟他们说能拿到95折的折扣，让他们和他一起买。客户见有得便宜，张国峰又是个老中介，就信了他，约定今天来谈。
张国峰本来是要拉顾晓阳一道来的，结果顾晓阳关机，死不理会，他只好自己上，谁知被陈衍给打回来了。便十分恼火，添油加醋的跟客户说了一番，说是湖畔名苑仗着自己牌子硬，死不肯松口打折，这种抠门的房产，不买他们的房也罢。
客户听了挺生气的，七嘴八舌的一说，原本真心想买的也跟着跑了。
陈衍听完点了点头：“这种人下回再来，提醒客户多提防，重申湖畔名苑没有降价的可能。”
销售经理们纷纷点头，他们之中不乏一些经验丰富的，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随意降价，对陈衍的决定十分赞许。
陈衍也拨了顾晓阳的电话，也是关机，不经有些担忧。杜申提起过张国峰人品不好，脾气又爆，骂起人来口无遮拦，陈衍怕张国峰在他这讨不到好处，回去找顾晓阳去，便在下班后驾车去顾晓阳家。
杜申事件之后，陈衍意识到还是得有辆车代步，可h市的摇号十分繁琐，新买辆车不实际，让人去办又会趁机添些人情债，最后索性选了刚出新能源车，除了充电桩难找之外，其他都好。
车刚拐进顾晓阳家的那幢楼，就听到一男一女扯着嗓子在骂，尤其是女的，整栋楼都能听见：“顾晓阳，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这么多年白养你了，你爹妈去得早，是我这个当舅妈的把你拉扯大的，那时我们家多穷，还不是抠出了钱供你读书？你读完书没工作，还不是你舅舅带你入的行！你倒好，现在发达了，傍上大树了，就不要你舅舅舅妈了？工作上堵你舅舅一肚子不说，我们到你家了，你连门都不开！你这个没良心的！”
“老婆子，别骂了，我们就当这么多年白瞎眼，养了白眼狼。”张国峰站在楼下痛心疾首的骂。
陈衍皱眉，开门下车准备喝两人几句，不想车门被人抵上了，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敲了他的玻璃窗。陈衍的车窗没关紧，一眼就看出戴鸭舌帽的是顾晓阳，顾晓阳对他嬉皮笑脸的说道：“快，捎我一程。”
陈衍赶紧示意后排座，载着顾晓阳就走了。
“随着他们这么骂没问题吗？”陈衍斟酌了会才问。
“没问题。”顾晓阳回答得洒脱，“隔壁邻居，上下楼的大妈大婶们都知道他们俩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马上就会有居委会的来赶他们了。”
顾晓阳的父母刚去世时，按h市这边的传统，后续的事情娘家舅舅是最大的，得由他说了算。他们眼红顾晓阳家的学期房，想方设法想把它搞过来。顾晓阳那时也不是个全然不懂的少年，死咬住自己已满十六周岁，钻着两年空隙期的空子，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张国峰夫妇引起嫉恨上了顾晓阳，连随后剩余高中生涯的学费都是让他打了借条写了利息才借的。
为还学费和利息，上大学之后，每年寒暑假，顾晓阳都揽了小区内扛煤气瓶的活，无论几楼二话不说就扛。为此小区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处境，对他舅舅舅妈的行为也十分不啻。每回顾晓阳被他们找麻烦，邻里和居委会都会来帮忙。
陈衍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顾晓阳说没问题，他就一味提起勾起人家的伤心往事了，而是问：“那现在想去哪？”
“找个有网络有电脑的地方。”顾晓阳立刻说，显然早已做好了决定。
“我家有网络和电脑，要不要去？”陈衍问，上回顾晓阳下厨招待了他，他一直就想回请，就是一直没机会，今天正好。
“好啊，我还没去过你家呢。”顾晓阳立刻答应。
“那……要不晚饭也在我家吃？”
“好啊，自己下厨比外头满是地沟油的食物好多了。”
“那先去市场？”
“走！”顾晓阳打了个响指，陈衍一踩油门加速走了。
陈衍家附近有一个大型商贸体，地下一层是超市，各种食材齐备，还新鲜。陈衍将车停到了地下二层，带着顾晓阳就准备上去，不想顾晓阳喊住了他：“外套领带都留在车里，哪有逛超市穿成你这样的？”
陈衍穿的是售楼部的标准服装，衬衫，西服，领导，这种打扮确实不适合逛超市，便依顾晓阳说，脱了西装和领带，又解了衬衫衣领上的扣子，卷起了袖子。
这样的陈衍比之前an了不知多少倍，看得顾晓阳羡慕无比：“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真好，为什么我扛了四年的煤气罐就是不长肉呢？”顾晓阳比划了自己的手臂。
陈衍一笑，长臂一伸，揽住顾晓阳的肩一带：“行了，走了。”
“哦。”顾晓阳就着这个姿势跟着陈衍走了，脑袋瓜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问题。
直到进了超市，被几个小姑娘掩着嘴笑了，顾晓阳才反应过来，奇怪问陈衍：“你圈着我的肩干嘛？”
“好兄弟勾肩搭背有什么奇怪的？”陈衍故意说，“难道你读书的时候没有跟男同学这么走过？”
“说的也是啊。”顾晓阳点点头，旋即又奇怪，“那她们笑什么？”
“她们的笑又不是嘲笑，她们是善意的笑，有祝福的意思。”陈衍说着去推车了。
顾晓阳“哦”了声，紧接着发现不对劲了，追上陈衍追问：“祝福是几个意思啊？”
“啧，问那么多干什么？想好晚上吃什么比较重要。”陈衍打断顾晓阳的追问。
“也对哦。”顾晓阳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积极投入了为吃而思索的伟大事业中，“你想吃什么？辣的还是不辣的？本地菜还是外地菜？”
“不吃辣，不要奇葩的，其他随意。”陈衍回答。
“好嘞，我去选了，跟上跟上。”顾晓阳哧溜一下就钻进人群了。
陈衍笑着推着车跟上。
☆、021
021
陈衍在h市的家位于富丽华庭顶楼，复式结构，一共180平，楼下120平，楼上60平。由c市知名的设计师设计，该设计师早年游历甚广，能轻松驾驭不同风格。陈衍很喜欢他的设计，专门邀请，并给予了他最大的设计自由。
挑空大气的客厅，可以仰望星空的休闲活动厅，中世纪风格上下打通如密室般的书房，宽敞舒服隔音效果一流的卧室。顾晓阳基本上是目瞪口呆参观完的，他第一次看到一个180平的房子居然只设计了一个卧室，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么浪费的设计真的是太棒了！！！尤其是书房，卧槽，顾晓阳都想抱住陈衍的大腿，求睡他家的书房了，如邓布利多办公室一般的书房是他小时候的最大梦想！
什么合理利用空间，让面积发挥最大的功效，什么家庭分区明显，能照顾到每一个成员的喜好之类的屌|丝思想在这一刻都被顾晓阳彻底抛到了脑后。
这一刻他只想对陈衍说：壕，你还缺兄弟吗？
“……”陈衍默默扶额，本以为以顾晓阳以往的个性应该会吐槽这么大的房子设计成这样太浪费，然并卵，在巧夺天工的设计面前，就算是死守底线的屌|丝也是会被征服的。
“厨房在哪？我去做菜。”顾晓阳接过陈衍手中的袋子，魂不守舍的问。
陈衍哀叹了声，陪同顾晓阳去了厨房，未免出现不必要的事故，他还决定给顾晓阳打下手。
事实证明，陈衍的决定是十分明智的，顾晓阳一进厨房再次惊叹折服，靠在光洁的灶台上，抚摸着同样光洁的台面，感叹：“我不想做饭了，我不想用油污玷污你的身躯。”
“顾晓阳，够了啊！”陈衍再也受不了了，将胡萝卜丢上砧板就是一刀。
顾晓阳这才回神，赶紧抢过陈衍手里的刀：“不会切就别切。”
“那你切。”陈衍微抬下巴，示意砧板。
顾晓阳放下菜刀，抱头呜咽了句：“我下不了手啊。”
陈衍直接抬腿踹了：“快做饭！”
最终顾晓阳还是在半个小时内火速做完了四菜一汤，尖椒木耳炒里脊，爆炒血蛤，清蒸鲫鱼，丝瓜豆腐，番茄葫芦榨菜汤。都是家常菜，精致肯定比不过饭店，但味道却是原汁原味十分不错。
陈衍闻着香味就觉得饿了，赶紧上桌下筷。
顾晓阳拦住了他：“我看见餐厅有网线接口，先去把电脑拿过来。”
顾晓阳一般是以吃为大，很少在吃的时候做其他事，陈衍看出他的反常，忙照办。
一接通网络，顾晓阳就打开了房产论坛，点开了h市专区，一眼就看到了首页顶置的帖子：《湖畔名苑出尔反尔，大牌房企欺骗客户》帖子里面声泪俱下的讲诉了几位业主的购房经历，重点突出购房者攒钱的不容易，房产商变卦的轻易，下面已经跟了起码十页的帖子，有真实的小区业主，也有其他房产的水军，唯独没有湖畔名苑自己的人，帖子已经一边倒了，都倾向于了同情购房者。
“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手，不入流。”顾晓阳十分鄙视的看。
陈衍凑过来一道看，没几眼忍不住笑了：“还有这种贴？”
“当然了，三人成虎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有，就是现代网络发达了，口口相传变成了论坛水贴，不过房企的水贴是小意思，没有天|涯那么可怕。”顾晓阳说着，登录了个账号，啪嗒啪嗒回起贴来。
——3楼的id好眼熟，你不是买了一期128方的？咱们正好楼上楼下，交房的时候还互留过电话，到时候卫生间注水好只会一声。
顾晓阳常年混迹论坛，认识那个3楼的，知道他确实是个购房客，便故意试探，对方显然没有水军的素质，很快给了回应：
——200楼，一期房太小，我已经卖了，准备换间大的，谁知遇到这种事！
——3楼，真的？卖了啊？什么价呀？我其实也嫌弃面积小了点，也想卖。
——200楼，不多，小翻了个倍，峰叔帮我卖的。
顾晓阳和陈衍互看一眼，都夹了块糖醋里脊嚼嘴里，攒钱难吗？一转手钱就够了，怎么会难？顾晓阳继续敲：
——3楼，是峰叔出的手啊，那你赚大发了，他可是能人，听说他跟那个新来售楼经理谈的价格是94折，外加1提成。
——200楼 啊？不是95折吗？（懵……）
——3楼，200楼，湖畔名苑目前最低的折扣只有96折，不要随意诽谤，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给出的低于96折的折扣，否则被骗后果自负。
“哎呀，大姐来了。”顾晓阳笑说，“这就是售楼部的那个大姐，不常冒头，但冒头的时机掐得挺准的。”
陈衍点头，顺道夹了颗血蛤肉给顾晓阳，顾晓阳就着陈衍筷子吃了，手里继续噼里啪啦：
——205楼，你谁啊？说得好像你能代表房产一样。
顾晓阳开始自家人骂自家人，大姐也不示弱。
——200楼，行，那你信峰叔去，他要是真谈下来了，会有今天这个帖子？
陈衍回想起大姐犀利，忍不住打趣顾晓阳：“你这么骂，不怕大姐秋后算账？”
“大姐才不会呢。”顾晓阳笑，习惯性的夹了块鱼肚子给陈衍，自己夹了鲫鱼背上的肉，轻松剔除细骨头，沾了酱油吃进嘴，开始跟大姐唱双簧围攻3楼。
——205楼，等等我看不懂了，峰叔跟我们谈之前就已经说他谈好了的，今天是湖畔名苑单方面违约。
——3楼，已经谈好了的？我就说嘛，以峰叔的能耐怎么可能谈不下？他是口头谈的，还是有书面协议的，你看过没？
——200楼，我们没看协议，峰叔的口碑不错，我们直接信了。
——3楼，你这样也太好骗了……吧。
——205楼，你可别诋毁峰叔，湖畔名苑这件事不提，其他楼盘我可是实打实看见过峰叔要到过市面上没有低折扣。
顾晓阳果断将矛头转向其他房企，立刻有人跟着冒头了。
——嘿嘿，冒头，我就是，那折扣真低，也就峰叔能拿到。
——我也是
——楼上的，你们都是什么楼盘啊？
——你猜啊！
一时间帖子四起，其他楼盘都急了，之前潜水看好戏的纷纷冒头出来借地方表示他们楼盘从来没有给任何中介低于市面价的折扣。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立刻将事情越描越黑，帖子开始扒其他楼盘的低价，完全忘记了湖畔名苑的存在。
顾晓阳的双手则离开了笔记本，拿起筷子对陈衍笑说：“咱们可以好好吃了，让他们掐一会。”
陈衍赶紧奉上丝瓜豆腐：“来张嘴，辛苦了。”
顾晓阳毫不客气吃下了，完了还夸了句：“小陈子真是贴心。”全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多暧昧。
小陈子也不是吃素的，主子没意见，他就更卖力了，直把主子伺候的飞上天了。最后顾晓阳揉着吃撑了的胃，瘫在沙发里抗议：“菜都是我吃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的菜？”
“空盘不都是我吃的吗？”陈衍反驳。
“啊啊啊，来主人家做客让主人吃空盘，我真是好失败。”顾晓阳抱头。
“那你不当自己是客人就是了。”
“不是客人还能是什么？”
“主人呗。”陈衍起身收拾餐具。
“我也想啊，壕，你缺兄弟吗？”
“缺老婆。”陈衍端着空盘进了厨房，开玩笑说。
“什么啊？”顾晓阳没听到。
陈衍回头补了句：“没什么，安心躺着。”
“哦……对了，晚上能收留我不？我把我舅舅的帖子给搅浑了，他肯定气得要死，大晚上都会杀上门，我可以没觉睡，不能害得小区其他人也没觉睡，有读书的孩子呢。”
陈衍没来得及听完顾晓阳的话，手中的盘子就滑了，哐当一身差点碎了，顾晓阳晚上睡他家？他家只有一间卧室……
之后的事情证明，陈衍想多了，顾晓阳压根就不想睡他家卧室，他只想睡他家书房，还是死乞白赖拉不走，强行抱住桌腿的那种。
陈衍只好随顾晓阳的意，让他睡书房，自己去卧室独守空房了。
☆、022
022
2010年很快就结束了，湖畔名苑在一期交房的带动下，还算顺利的过完了这一年，各项工程款按进度支付完成，春节放假前的最终存款在同行里比起来还算不错的。
年末照样发了年货，陈衍依旧把年货拉去了顾晓阳家。
顾晓阳接了电话就在楼下车棚里等，陈衍的车一到，他迎上去说了声谢就开了后备箱：“你们综合部经理今年改性了？怎么发的东西这么小巧玲珑？”
“还是油、米、酒、饮料，没变，就是档次上去了些，东西精致了些。”陈衍回答，自从杜申一事后，他有刻意留意综合部经理的小动作，对他负责采购的东西都会过下目，偶尔核下单价。
“不实用。”顾晓阳嫌弃，“这牌子的5公斤香米都能买一袋50公斤的大米了，油也是，高级橄榄油！买1:1:1的金龙鱼多好啊，值俩大桶呢。”
“……”陈衍默，事实证明顾晓阳那天在他家爆发出来的品味只是昙花一现，他的本质还是屌|丝，特接地气的那类，不宅。
“有得拿就好了，不要抱怨。”陈衍下车帮顾晓阳搬。
“我有什么好抱怨的？白来的，可你想过没，你的员工要抱怨啊。以往的年货够他们吃一两个月，这回呢？华而不实。更何况这类百姓承受得了的高级食品基本都掺水，猛抬着价坑人呢，回扣给得特利索。”顾晓阳一路说着上了楼。
陈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道行还不够深，明明防范了却没有防到点子上：“受教了。”他谦虚的说。
顾晓阳摆手：“别这样哈，以你那出身肯定不会想到这层，你也别就着这个教训从此去抠着谁，这只是件小事，可往后有大事呢，大事上你可不能这么糊涂，不然难关就难过了。”
陈衍当时还没有完全明白顾晓阳的潜台词，直到后来新国八条的调控效果逐渐显现，相关部门相关规定陆续出台后，他才感觉到了棘手。
新国八条的最主要内容是关于银行贷款方面的规定，首套房首付30，二套房首付提至60，利率不得低于基准的11倍，三套房贷全面停止。在房产销售过热的城市，无法提供一年的纳税证明或社会保障的居民，无法获得商业贷款。
条款延伸出来的相关规定是，房管会开始严查房屋合同签订后不备案的现象，房产登记开始严格有序起来，银行按揭需要的无房证明不再止于楼盘所在的区房管会，而是要求全市范围内所有房管会。
这个规定出台不仅完全斩断了炒房客的各种途径，连改善型购房需求者都被拒之门外了，他们这些有能力购买排屋别墅等高档住宅的人，曾经拥有过的房产肯定不止两套，而他们这类人往往都很具经济头脑，不会愿意全额付款。
这下众多房产的资金链瞬间紧绷了。
陈衍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陈明都主动打了电话给他，让他沉住气必须好好顶过这个难关。到了这个时候，不仅是小房企，就连宝鼎地产这种全国十强都危机四伏，如果资金不紧张，陈明是不会打这种电话的。
陈衍神色凝重，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眼下这种形势，开源是很难做到了，一味的给销售部施压已经没有任何用处，陈衍想起了杜申说过的话，节流！尽可能的节约开发成本。可是……一味的压缩开发成本会导致工程质量出现问题，质量是一个楼盘的根本，决不能出问题，因此决不能妄动开发成本这块。
陈衍反复思索，还是想不到解决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拨了顾晓阳的电话。
“欸？小陈？”顾晓阳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嘴里还不住碎碎念，“卧槽，奶毒打团战，不踩扶摇不跟大部队冲，在原地起千蝶，活该被大风车绞死。”
陈衍听出顾晓阳在忙，轻叹了口气，“你先忙吧。”
顾晓阳听出陈衍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忙说：“不用，我下线就是了。”说完就直接技术性下线，拿起另一个电话拨通了基友，“四少，楼下施工挖断光纤了，上不了了，攻防换你指挥。”
“艹！”对方给了一个简短犀利的回复就掐断了电话。
顾晓阳这才对陈衍说：“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陈衍没有立刻回答，他发现被重压荼毒了这么多天之后忽然听到顾晓阳的声音竟然是这么轻松愉快的事情。
顾晓阳误解了陈衍的迟疑，直接点破了陈衍的目的：“是公司里的事吧？快没钱了吧？”
陈衍回神，叹了口气：“是啊。”
“感觉到世道的艰难了吧？知道一百万钱在紧要的时候原来这么珍贵了吧？”
“是啊。”
“看来历练真是样好东西，不食人间烟火的陈大少都开始接地气了，真是万民之福啊。”
“行了，顾晓阳，别贫了。”陈衍打断他，心情顿时更放松了，“我有些事想请教你，在电话里直说？还是找个地方说？”
“这种事电话里说不好，找个地方吧，隐秘些。”
“隐秘啊？”陈衍思考了下，“家里最隐秘，我家还是你家。”
“你家！”顾晓阳立刻说，还不忘补充，“你家书房！”
陈衍忽然有一种想把他家书房封了的冲动，勉强按耐住后才说：“那行，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不用，你直接回家，我打车过来。我们俩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的，来回太折腾。”
“好，晚上想吃什么？我顺道去买点。”陈衍无视墙上的尚只有两点的时钟，强行约晚饭。
顾晓阳是那种有得蹭就不多想的家伙，一口答应了：“我随便，你看着买。”
“好。”
一个半小时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陈衍的家。
因为今年开春特别迟，天气尚冷，陈衍所幸将晚饭定成了火锅，买了一堆新鲜食材，挽了袖子在厨房里处理，顾晓阳也进了厨房，头靠近陈衍肩往水池里瞅，高兴：“我最喜欢火锅了，方便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陈衍回头笑说，嘴不偏不倚正好距离顾晓阳的脸一尺，陈衍的心一动，呼吸跟着一窒。
“太好了。”顾晓阳抬头笑，离陈衍的唇更近了。
两人之前说话的气息在逐步交融，之后停止的气息却让交融愈加明显起来，一种美妙的情绪开始延伸出来，陈衍甚至情不自禁想低头……亲吻顾晓阳。
然而美好的场景没有出现，顾晓阳傻笑了下，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你多洗点。”说完忙不迭的跑出了厨房。
陈衍遗憾转头，把不满发泄到了食材上，哗啦哗啦的一阵乱洗。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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