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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种豆 作者:人生江月

    第4节

    “他今儿一天都不高兴,吃过中饭跟我一块儿去外头玩,又不肯跟我一起,光想跟大孩子们玩,咱俩就分开走了。”老九追累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跟找出来的边春晗说道。

    边春晗心里着急,又架住边长纪他们一个一个问过去,竟是中午看到了晓得他出过门,没看到的还以为他一直躲在屋子里,没人晓得这会儿他人在哪儿。

    “六啊,要烧火了,你去哪儿?”被边明从山脚下叫回来的刘芳娥问道。

    边春晗顾不得应一声,撒腿就跑了出去。

    山坳里很快就回响起了“兀儿,兀儿”的叫喊声,不一会儿,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刘芳娥才晓得边兀大半天不见人影了,也顾不得烧饭,,把边明带回来的钱急急忙忙的锁在钱匣子里,自家跟边明一块儿出门挨家挨户的打听起来。

    这一片就那么几户人家,问一问就清楚了。

    边兀今儿中午拿了边春晗的宝贝玻璃珠子去找人斗。罗幺九有个堂兄弟是村子里第一批出去做苦力的人,如今家里日子在卢林村算是数一数二的,罗幺九媳妇儿时常就去他家讨些烂衣服破玩意儿回来使。

    其中就有一小罐子玻璃珠子,几个半大小子有空就在晒谷子的大片空地上弹着玩,顶着大日头也不嫌晒得慌。

    边兀比他们小了好几轮,自然是弄不赢了。把边春晗捡来的两颗宝贝珠子都输给了罗幺九大儿子,估摸着就因为这个躲在外头不敢回来。

    有跟边家关系好的几户人家也放了饭碗出来帮忙一起找。

    一时附近几个山头都传着“边兀”的名字。

    “要说边家两口子可真是能干,自家十一个小子一个不落,个个结结实实的养大不说,还从外头又捡了一个……”

    “可不是,咱家就三个小子,他们老子都说读书供不动,边家哪个儿子没读书,人老三还去市里读高中哩,我是管不着了,他们老子说不上就不上……”

    ……

    山里晚上也没有娱乐活动,不一会儿,家家户户都聚到了村头开阔的地方,有帮忙找的,有纯来看热闹的,七嘴八舌的说从边家说到了天边。

    边兀那么一点儿大,也跑不远,边春晗在两人时常去挖半夏的地方找到了藏在一个树洞里的小家伙。

    边兀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里头。

    边春晗用力把人掏出来,架在胸前,又急又气的用力在他背上打了两巴掌。

    边兀一边挣扎一边尖叫。

    边春晗一个没抓住,他双脚沾地就想跑,亏得边春晗手快又抓了回来。

    “你还跑,还跑,叫狼给你叼了去。”

    边兀挣不脱,用力往边春晗肩膀上撞了几下,才慢慢软下来,伏在边春晗脖子边上不发出半点儿声音的流眼泪。

    孩子找回来了,刘芳娥赶着煮了几个鸡蛋,给帮忙找过的几家人一家送了两个去当谢礼,回来嘴张了几次教训的话就是说不出来,“边春晗,你好好说说他。”

    边春晗抱着人去了房间,把门掩好。

    “孩儿,你瞧瞧,你就在外头躲到了夜里,大家多麻烦,还要费家里的鸡蛋。”

    “可是珠子没了,漂亮珠子。”边兀还没拗过来,说着还自己握拳捶了自己一下。

    边春晗把他两只手抓住,“不许做这个,玻璃珠子没了就没了,哥哥不老说有乖乖兀儿跟哥哥玩就最好,所以不管啥时候,你都不能瞎胡闹,叫哥哥担心,给、给大家添麻烦。”

    边家从没有可以隐瞒边兀的身世,尽管边兀才两岁多,却早已明白了自己跟其它边家孩子的差别。

    边兀把手抽出来,用力搂住边春晗的脖子,不说话。

    “咱们兀儿才是哥哥的大宝贝,,哥哥把你捡回来就是哥哥的,以后都不许乱拧着性子来。”

    “不喜欢一个人在家里,没哥哥不好。”边兀小声说道。

    边春晗把人抱起来,“嗯,没有兀儿在身边哥哥也觉得不好,下回不管怎样,哥哥都带着兀儿,咱们拉钩。”

    两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刘芳娥已经把面条煮好了。

    第15章 打架

    “娘,对不起,今天我做错了。”边兀紧紧地抓着边春晗的手到厨房跟刘芳娥说。

    刘芳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先把面条端去桌子那儿,吃了饭再说。”

    家里日子就是再困难,刘芳娥只要得空,在吃食上就尽量安排的精细。边春晗也看过有人端着碗在外头吃的时候,一碗白生生的面条,煮的糊糊一般。刘芳娥煮的面条,里面总会放上一两样碧绿的叶子菜,另有用油炒过的酸菜和一碗干炒的辣子,醋随便,各人依照自己口味加。就是一锅面,一大家子大大小小也都吃的高高兴兴。

    刘芳娥等最小的边博也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面汤,张罗着洗碗和舀水给大家洗澡也没说这事儿。

    边家老爷子在的时候,有好些特别讲究的规矩,虽然到了边存志这里大多已经消失了,但边家的男孩子们就算夏天日日下水玩一通,也从不像别家把这个当洗澡,晚上总还要用晒过或烧开的井水洗一遍。

    家里盆子不够,洗澡都得分批。

    刘芳娥等边春晗和边兀两个单独出来的时候才过去说了:“你们爹和大哥都不在家,娘也不懂什么大道理,都是男孩儿,你自个儿去把自己知道错在哪儿写下来,娘给你收着,你既是知道是错的,下回再不许犯就都好了,不然就等你们爹和大哥回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边兀低声应了。

    边春晗从自己的作业本子上撕了一页纸下来,在堂屋里点了蜡烛,陪着边兀写,里边房间不时传来笑闹声。

    边兀日日跟着边春晗在学里,已经会写好些字了,不会的就用拼音,不用边春晗帮忙就写了一百多字。

    蜡烛是消耗品,点了一根,刘芳娥拿了孩子们的破褂子也凑到烛火下慢慢的补,不时就有飞蛾撞过来。

    以后,边家兄弟十几个,常常就有人趴在低矮的桌子上就着烛光做这件事,刘芳娥说到做到,把纸都收好,但从不用这个连续打击和恐吓孩儿。在年年边存志和边远出去想法子挣钱的时候,刘芳娥一个女人依旧把一大家子儿子养的健健全全的。

    小孩子紧紧重要的就是上学。边兀还是每日跟着边春晗一道出门,一道进门,虽然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人时时看着了。

    卢林小学还是那几间破旧的屋里,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在屋檐尽头多了一个铁皮炉子,烧着水也不是给学生喝的,而是用了一口大铁锅在上头,铁锅里放着一个篾子,专给家太远带了饭菜过来的学生热饭用。

    事儿还是去年冬天,有几个学生实在不想吃冻得硬邦邦的窝窝头,自个儿捡了柴在外头点了烤窝头吃。冬日天干物燥,差点儿没引起山火。学里才添了一个炉子,也还要学生自己捡了柴去点炉子,这事儿按着班级轮流来。刚上一二年级太小不敢叫他们弄,五年纪就那么几个孩子,指着还能考去镇上的,就都摊在了三、四年纪的孩子身上。

    负责点炉子的孩子通常在上学的路上就捡几根粗些的木柴,在最后一节课前把炉子升起来。

    边春晗每节课下课都带着边兀满学校走一圈,捡写纸头和短短的铅笔头子或者扔在草丛里黑乎乎的小块橡皮擦,总之一切能用的东西。因着这个,几年学下来,边春晗从没有买过铅笔和橡皮擦,这五分、一毛的也都省了下来。

    学校也没铃声,都是老师喊一嗓子,等学生稀稀拉拉的进了教室再开始上课。

    屋檐下铁炉子哪儿冒着一股黑烟,发出一阵阵呛人的气味,两个生炉子的同学围在那儿捣鼓。

    边春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摞着补丁的布包。边兀会走路后,他就不再背着竹筐到学校了,刘芳娥给他缝了个旧包,专门用来装破烂。边春晗眼睁睁的看着生炉子的同学拎着布包往里头抖了抖,他捡了半天理得整整齐齐的废纸就一起落到了腾起火苗的炉子里。

    边春晗只觉得血直往脑门涌,冲过去就挥了拳头。

    “谁叫你动我背包的!你还我废纸!”

    轮着今儿生炉子的罗兵立即跟边春晗扭打成了一团。罗兵打一年级就跟边春晗不大对付,跟在边春晗后头叫了几年的“臭篓子”,有事没事就把人推一下搡一下。今天他就带了几根粗柴过来,懒得去找引火的干草,遂起了坏心思,把边春晗捡的纸直接拿来引了火。

    “呸,这纸本来就是大家伙扔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罗兵生的壮实些,一翻身就把边春晗按在了地上,一拳头一拳头打在肉上。

    “坏蛋,放开我哥哥!”

    边兀急的扑上去,又抓又咬,罗军拦都没拦住。

    “打架了,打架了……”

    边长纪和边峰理也不理老师的怒吼,看自家哥哥挨打,手一撑就从窗户翻了出来。

    边兀一口咬在罗兵的脖子上,罗兵吃痛用力把人一挥。边兀“咚”的一声撞在大铁锅上,把铁锅都撞翻了,摆在里面的饭盒、菜碗滚了老远。

    边长纪跳过来照着在边上帮忙的罗军就是一脚,眨眼就打成一团。

    几个老师都从教室出来才把人拉开,先不问缘由,一人踹了两脚,都按着靠墙站好。

    “老师,老师,我弟弟流血了!”

    边春晗挨了多少拳头都没吭声,这一嗓子就带上了哭音。

    边兀眉骨上面一点生生撞破了,血已经糊了小半张脸。

    学校老师少,皮小子多,时常就有人伤着,学校常备的就有伤药和纱布 ,当即一个老师就领了边兀去止血,叫后头赶来还没动手的边峰跟着去,边春晗求了几句也想去,只又挨了两巴掌,被按在墙上不许动。

    有不少同学饭都撒了。

    两个老师拉着他们四个去两个教室都当着大家的面拿棍子敲了一顿,又嚷着接下来两个月生炉子都是他们几个的事,叫大家去把自己的吃食拾起来,窝头都还好,有五六个带的饭菜实在是不能要了,老师拿了他们几个的赔给人家,连边兀中午都跟着饿了一顿肚子。

    下午上课的时候才许从墙根处走出来。

    边峰把就布包捡回来给边春晗,不安的看着红了眼睛的边春晗。

    边兀额头上七歪八扭的绑着一个布条,外头渗出来一小块血迹,眼睛周围都肿了起来。

    “六哥,你别怄气,咱晚上回去的时候跟着罗兵,他落单咱们就一块儿帮你揍他一顿。”边峰一下课就围到边春晗桌子边上,小声嘀咕道。

    边长纪也在一旁义愤填膺的应声。

    边春晗刚动了动,边兀就不舒服的“哼”了一声。

    “不要了,才将我就后悔了,废纸没了再捡就是,作甚要打架,害得兀儿受了伤,你们也跟着被老师打,大家伙都饿肚子……”

    边长纪和边峰一起看了一眼边兀一眼,都不敢再说什么。

    边家孩子从大到小的,没一个会回家饶舌的人,刘芳娥就信了边兀是不小心摔了头,晚上还专给他一个炖了一碗鸡蛋。只从此以后,就是再气人的时候,边春晗也没在外头动过手,因此不知被叫了多少次“窝囊废”。

    边兀额头上的伤也没什么好药,就任它自己愈合,在眉骨上头一点儿留了一条明显的疤,就是跟原本的胎记融在一起,也还是能看出来。

    边春晗看一次就悔一次。

    “哥,你别老惦记这个,爹和大哥都说了,男子汉有条疤才对。”边兀背着一个斜挂的布包牵着边春晗的手大步往前走。

    转眼,边兀也上小学了,而边春晗得多读一年小学。今年卢林村小学也正式成了六年制。边春晗他们是第一届六年级。因着这个,卢林村好些人家孩子都没来报名,结果六年纪就剩下十二个学生。

    边春晗倒是乐意,因为可以跟边兀一起上一年学。

    二哥边浩成功转了现役,半年就有六百多块钱汇回来。边虎早先去市里果然找了一家装笔芯的厂,也不论他成年不成年,包吃包住,第一个月算白干,从第二个月开始按件计工资,边虎做熟了,一天不休的干,每月能挣三四十块,他坚持要全部给送到家里,还是边远硬劝他留了一半,好做长远打算,圆珠笔总不能装一辈子。边存志和边远先是去市里工地上搬砖头,在外头连最便宜的招待所也省着不住,一季也能带些钱回来,只人都操劳的不像样子,幸而最近镇上有钱人渐渐多了起来,都要造房子,两人就在镇上帮工,晚上还能回来睡个安稳觉,吃食也好每天从自家带一点儿。

    就是如此边家也就勉强维持了个收支平衡。因着前年五哥边明继边俊后成边家第二个考上市里高中的人。他上初三的时候还想学边虎也退学去市里打工,叫边存志狠狠挥了几扫帚疙瘩,又把边虎情况跟他做了对比,叫边远拧去了学校,学的越发用功了,终是不负众望;去年三哥边俊大学没考好,只能走专科,边存志问都没问边俊的意思,一锤子就敲定了叫边俊去复读一年。

    边俊平时成绩都极好,甚至还整理了初中笔记,利用一周半天的假期给班里同学弟弟或妹妹补习赚生活费。市里高中一星期只周日下午半天放假,晚上还要回去上晚自习,一个月才放两天假,边俊一学期才能回来一次,过一个夜,第二天中午就要往学校赶,还没赶上晚自习,叫老师好一顿责骂,干脆就都留在学校,只要是假期就在给初中生补习,赚一点儿生活费。

    “都怪我,都怪我,看天儿热就给他买了一根雪糕。我哪知道从没吃过雪糕的人,吃了会闹肚子!”边虎恨不得把自己嘴巴抽掉,边俊一考完他就请了几天假跟着一块儿回来,跳着脚恨不得嚷嚷给全天下人听。

    边俊第一天下午考的那一科就得了六十多分。

    边家连最小的边博、边兀也都到了上学的年龄,也就是一年得供两个市里的高中生、七个小学生,好几年后才实施的义务教育学费全免,只小些的几个抓住了尾巴有享受到。边兀的学费靠着边春晗东凑一点儿西拼一点儿,几年也不过攒够了头一年的,边远实在看不下去,又怕边春晗拧了性子,装着与他签了欠条,家里给边兀缴了学费。

    因为这下头一串吞钱洞,就是最穷最矬的人家也不愿把姑娘嫁给大哥,边远拖到了二十六七岁还是孤家寡人,连上门说和的都没有。由于长期劳作和操心,边远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岁不止,更说不上姑娘了。

    刘芳娥只要提到这个就急的抹眼泪。

    边兀按户口本上的,今年是七岁了,实际比边博可能还小,但他打小就生的手长脚长,才一年级个子就到了边春晗下巴,除了边春晗,任谁看了也想不到他的真实年龄。

    “谁说男子汉就要脸上有疤了!咱兀儿这么帅一个小家伙,哥哥上回听三哥说了,外头大医院不仅能祛疤还能想法子给你的胎记也点化了,等哥哥以后挣了钱就带咱兀儿去给专家瞧瞧。”

    “嗯。”边兀用力应了一声,尽管心里实则半点不介意脸上这么块东西。

    边博和边夏实几个在后头打闹,边春晗牵着边兀时不时的就要催几个过于兴奋的小家伙快些。

    “喂,臭篓子。”

    边春晗刚走到校门口就迎面被几团纸砸了个正着。

    从五年级开始,边春晗已经不大满校园的捡废品了,一是现在卖不了几个钱了,二是到了要考镇上初中的时候。边春晗脑子本就不很灵光,大半的心思又都不再学习上,在几兄弟里成绩就比当年边虎好一点儿。还是边远发了狠话,要边春晗再学不好就揍的他屁股开花。

    边春晗拦住想说什么的边峰,仔细的把散落的垃圾都捡起来扔在垃圾桶里。

    “小狗冲你叫一声,难道还有人也对着狗叫一声。”

    边兀配合的笑了一声。

    罗兵气的直翻白眼,“咱们走着瞧!”

    边兀慢慢收了笑容,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双冷的根本不像五岁孩子的眼神。

    第16章 装线

    半个月后,罗兵不知怎么掉到了一个窟洞里,无论外头找他的人在那周围喊了多少声也没应,硬是在窟洞里饿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叫去上学的几个娃发现了,叫大人拉上来就病了一场,此后,边春晗再没被他烦过。

    “好了,兀儿快去教室,好好听老师话,咱兀儿回回都考第一。”

    边兀才松开了边春晗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旁边的教室。

    结果等下课,边夏实和边博早早的就守在高年级教室外头探头探脑。

    “怎么了?”

    边春晗和边长纪、边峰课都上不安,老师话音一落就走了出来。

    “咱老师给发书的时候,边兀硬要三年级的书,叫老师嚷了一顿,现在还硬不肯领书哩。”边博“嗖”的一下窜到边春晗背上,叫边春晗背着转圈,把事儿快速的说了一遍。

    “他人呢?”边春晗反手把人转到胸前挂着着急地问道。

    “叫老师领到办公室去了。”边夏实在旁边硬道,跳着也要荡“人秋千”。

    边长纪转了身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抓着他的胳膊转圈。

    边春晗哄了边博去跟同学玩会儿才脱身,急急往旁边老师办公室去,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实在抵不过对边兀的担心才敢喊报告。

    边兀正在里头背乘法口诀,完了还口算了一个两位数乘一位数。

    “那要装四十一个桃子,每盘装五个,那要几个盘子才装得下?”罗老师一边整理桌上的新书,一边随口出了一道应用题。

    “我知道,四十一除以五等于八个盘子还多了一个桃子,所以要九个盘子。”边兀熟练的答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跟你哥一块儿把小学都上完了,一定都会了,但是直接让你跳到四年级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吧,二年级的书费贵八块钱,你明天叫你爹带八块钱来,我给你发二年级的书,一年级就让你跳了。”

    “啊,罗、罗老师,我这有八块钱,您今儿把书发给我弟弟就成。”边春晗仔细的数了八块钱零钱给了罗老师。

    兄弟俩抱着一套书出了这间靠着教室的一面墙搭起来的低矮的办公室。

    “兀儿好棒,老师还能让你跳纪。”边春晗高兴地说。

    “不好,二年级也不能跟哥哥在一个教室。”边兀少有的掘起了小嘴。

    “好孩儿,哥就在你隔壁,一下课哥就跟我兀儿搁一块儿,可不兴再跟老师怄气。”边春晗嘴里安慰着,心里却不禁担心一年后自己去上初中,孩儿该怎么办。

    卢林村人家住的分散,又有几个大姓,边春晗几个在学校就很难再找到玩伴,幸而边家自家兄弟就多,不论什么凑一块儿玩的都高兴。

    “兀儿,你去跟九哥、十哥他们玩会儿。”

    边兀摇摇头,紧紧挨着边春晗,拿着边春晗的一本书看。

    六年级作业多了许多,边春晗人老实动作又慢,好些时候下课也要赶作业。

    边长纪、边峰两个领着几个弟弟在外头“斗鸡”,就是双手抱着一条腿,靠另一条腿站着互相撞,谁脚先落地就是败。这是没有玩具的男孩子们最喜欢的一项游戏。

    边夏实都过来叫了边兀几次了。

    “我喜欢挨着哥哥看书。”

    边春晗只有依了他。

    今儿一放学,边家几兄弟一起第一个冲出去教室,一路跑着早早得到了家。

    一进院子,边春晗就注意到一根灰黑色的线从远处牵进了堂屋,不进咧开嘴高兴得笑了。

    卢林村这两年也有几家买了电视,边春晗几兄弟得闲也跟着别家小子一起跑了十几里路去看过一回,只那家为了省电,看着屋里挤满了人实在闹不过才开了一会儿,边春晗几兄弟别家让都不让进屋,只在窗户外头透过重重人头看到几个黑白的影子晃来晃去,又巴巴的跑了回去,只能白听别人说郭靖如何如厉害、孙悟空如何如何一个跟头就十万八千里……

    边存志和边远把家里余钱算了又算,咬牙给家里牵了电线,还从镇上买了一台收音机。除了几个银色的按键,纯黑色的一个大家伙,是家里除了电表外第一件电器。为了省开支,牵了电线也只留了一个头没舍得装灯泡。

    “老二写信回来说来,外头可是日日天翻地覆的变,咱们这儿没办法,至少叫家里小子们都知道点儿,我娶媳妇儿的事也不是省了这三两个钱就能成的,只要弟弟们争气,我还怕以后没人孝顺不成。”

    边远一说,刘芳娥就红眼睛,躲到了屋里。

    现在,家里边远已经当了大半的家,边存志早就拗不过能干明理的大儿子了。

    第二天施工队就到了边家,两个小时就牵好了线,装了电表。

    边远正蹲在一个高脚椅子边上小心的调着收音机,收音机插头拉的直直的插在上面的灯座上,不时把椅子换个方向。

    边家就牵了一根线进来,搭在堂屋房梁上,下面带着一个螺旋式的灯座。

    几个小的都好奇的围了过去。

    山里信号不好,边远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能听清楚的频道。

    “……上回说到东汉末年啊,朝政腐败,再加上连年灾荒……话说这一日刘备出门……”

    不一会儿,边春晗几个就被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和跌宕起伏的剧情吸引住了,连边远都舍不得离开,坐在门槛上听了好一段才去给正在烧火的刘芳娥搭把手。

    说书的在大家聚在堂屋门口吃晚饭的时候就没了,播了二十来分钟新闻后,接下来是唱戏,边家儿子们都不感兴趣,刘芳娥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边家在的山坳离小学远,晚上在路上稍微玩会儿回来就天黑了,为了省蜡烛,大家都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着外头的亮光写作业。一大家子吃了晚饭就挤挤挨挨的围在收音机前,不论什么都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还是边远看着月亮都老高了,强行把收音机收了起来。

    “快睡了,明天都得早起哩。”

    边远在外头催了好几次,屋里还在谈论刚才听到的《三国》,争着猜接下来的事儿。

    “咱家收音机真得劲,比罗三子家电视机好多了。”边兀凑到边春晗耳边小声说道。

    第17章 疯姑娘

    边春晗轻轻拍了拍边兀的肩膀,没说话,只暗暗在心里发誓等以后赚了钱,一定买一台电视回来给孩儿看看。

    “孩儿,你们都老大了,还洗个脸也要拉着手!”边远擦了把脸,拎着个小布包已经准备出门了。

    他要去镇上砖厂帮忙搬运,然后就能拉一车好坏掺半的青砖回来。边存志和刘芳娥想扩建一间房,预备着给边远当新房。

    边兀抓着边春晗的手一紧,没说话浑身却散发出抗拒。

    “兀儿就是个子看着大,其实才将五岁,哪里大了!”边春晗搂住边兀的肩膀反驳道,“就是孩儿长大了,谁说咱就不能拉着手了。”

    边远大声笑了起来,“是、是,孩儿说得也是,感情好的兄弟一辈子睡一间屋都成,拉拉手算什么。”

    说着,边远轻轻敲了敲边兀的头大步往外走去。

    “大远,你紧着些,稍微弄一点儿就回来,得空好好歇一歇,活儿总是做不完的。”刘芳娥追在后头连连交代。

    边远和边存志在镇上做了整个夏日,晒得黝黑,人也精瘦,才二十六岁肩膀就有些微微驼了。

    边远应了一声,拉着板车走远了。

    边春晗在院子里头写作业,边兀就拿了他的书靠在旁边看。边春晗是特意早起补作业的,只要他一动,紧紧缠在他身上的边兀就一定会跟着起来。

    刘芳娥在厨房了拾掇了一会儿,拎着空桶和瓢去给菜地浇水。

    一天照旧是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放学。

    大家都急着回家听收音机说书,往日总要一路走走玩玩拖到天黑到家的路,连最小的边博都跟着一路小跑到家。只今天边远并没有早早的把收音机调好,边家反常的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

    边春晗领着弟弟们挤开人群。

    “娘,她是哪个?”六岁的边博一头扑到刘芳娥怀里叫了起来。

    院子里去年刚栽的枣树下,坐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大姑娘,散着还在滴水的长头发,虽然面黄肌瘦,眼神也呆呆的,但从五官依稀可以看出是个端正的姑娘。

    刘芳娥迟疑了一下,说:“她是刚来咱们家的姐姐。”

    边春晗刚要问清楚,那姑娘忽然站了起来,连连惊叫着就往外跑,有人挡在前头,那姑娘看都不看,双手乱挥着打过去,几个人抓都抓不住。

    边远原本在院子另一头搬砖,马上跑过来从后头抱着那姑娘,嘴里不断安抚着,把人带到了屋里。

    “好了,大家瞧也瞧过了,都回去吧,省的把人吓坏了。”边存志出来说了两句。

    大家伙一面议论着,一面三三两两地归了家。

    边远在屋里跟那姑娘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人安抚下来。

    边远是在砖厂那边树林里发现这个疯疯癫癫的姑娘的。砖厂建在有黏土的山上,就几间窖,条件简陋,工人们大小便都是在附近树林扯几片叶子解决。边远刚准备脱裤子,那姑娘突然从旁边窜来出来,手里抓着一把掺着土的草啃着。边远拿了自己的水壶给她漱口,分了她一个馒头和咸菜,人就跟着他不放,到晚上边远回来的时候还一瘸一拐的跟在后头。边远看了才发现那姑娘脚上满是伤,都开始溃烂了,只怎么问话她也说不清楚。边远只得把板车捡了捡,把姑娘放在碎砖头上拖了回来。一路进村子就叫问了一路。

    晚上,刘芳娥把挂在屋檐下的野兔取了下来,用嫩豆角炖了一锅,还专门给曹清宜炖了一碗鸡蛋。

    那姑娘是有问题,但也不是时时都疯癫或者发痴的,边远好好劝着,在吃晚饭前就好了起来,跟常人没两样,还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给大家看,字迹比家里最会念书的三哥边俊的还耐看些。

    “先喝点子稀饭,别伤了胃。”刘芳娥给她盛了一碗白生生的米汤水。

    “谢谢婶婶。”姑娘抿嘴笑了一下说。

    边春晗一霎都有些呆住了。

    “姐姐,你可真好看!”边博抱着兔子头都忘了啃,大声赞了出来。

    边兀突然就用力往边春晗旁边挤了挤,撑着脖子挡住了边春晗的视线。

    “谢谢小弟弟,你也真可爱,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小伙。”

    边博笑了几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口的肯兔子脑壳儿上那层薄薄的肉皮。

    刘芳娥给边存志和边远各挑了一块肥的腿肉,这会儿才开始庆幸整治了一桌子菜,没怠慢人家姑娘。

    除了菜园子有的,平日攒着卖钱的黄鳝切断跟老黄瓜炖了一大碗,狠心用油爆炒了一盘龙虾(平时常吃的小龙虾为了省油,都是用盐水煮出来的),加上自家池子里捞出来的几条不大不小的鱼,也摆了一大桌子。

    夜里,等三个孩子都睡了后,刘芳娥就跟边存志嘀咕起来。

    将刘芳娥还拿了一套新的褥子被单出来,铺在以前边远睡得单人床上给人姑娘用,边远本来打算进屋跟弟弟们挤着的,只曹清宜洗了个脸就又犯了病,跟小孩子一样扯着边远不放,连边远去厕所都跟着。

    “算了,大远,你要想好了,就跟人姑娘搁一块儿吧。”

    边存志发了话,刘芳娥也点了头,边远又劝了好一会儿,硬叫曹清宜扯到了床上,她自个儿蜷缩在靠墙的一边,只手上还不放。

    “我们好好的大儿子,恁能干,就从外头捡个疯婆子回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老大自己个儿愿意就成,那姑娘也不是一直就疯傻的,才将你也看到了,好起来的时候可跟城里出来的姑娘一样。”边存志劝道。

    边远就是再好,后头□□个弟弟要供着,怎么也没人肯嫁进来。

    “这是没错。你是没看她那双手,洗干净了白白嫩嫩的,哪里像会干活的人。”

    “是我没用,叫你跟着受苦,媳妇儿娶回来就是可不就是用来疼的,就是村里哪家嫁进来,咱还指望她挑什么大梁不成。老大都快三十了,只要人姑娘能让咱们快点儿抱上孙子就成。”

    “你又说这劳什子干什么,只要咱们一大家子好好的,我吃了什么苦。你说的也是,老大都快三十了,总不能叫他打一辈子的光棍。”说着,刘芳娥就叹了一口气,“就是捡回来的,咱们也加紧给修一间新房出来,再请相熟的几家来吃回酒。老大吃的亏多,总还要给他做一分面子。”

    两人又商量了好一会儿造屋的事儿才睡下。

    从第二天开始,边存志和边远就开始加紧砌墙。想着家里小子一个个都在长大,将来家里肯定还要扩,边存志并没有向村里好些住不下的人家一样贪便宜靠着老墙搭,而是另下了脚,正经的起了墙,从山里挑了适合当大梁的树木早早地砍回来,修去枝条泡在水池里备用。

    曹清宜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得空就拿着边俊他们留下来的初中课本安安静静的看,还能教边春晗和边长纪写作业,或者边远干活温温柔柔的在旁边打打下手,跟任何人说话都是又温和又礼貌,只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是发起疯来,叫着往外跑,拦都拦不住,往往叫一家子都好一顿找,找回来又回痴呆好半天才能回过神来。

    邻近的人家逮着边家人就打趣,连最小的两个都不放过。

    “边博,你漂亮嫂子跟你大哥亲嘴了没?你瞧见了吗?”

    “边兀啊,你们现在有大嫂了,等明年你们大嫂给你们生个小侄儿,你就上不成学了,得在家帮忙带侄子哩!”

    ……

    如此,边家虽然还没对外派过喜糖,但曹清宜发疯的时候,边远当着人的面不知抱了多少回,早就说不清了。

    “好兀儿,你跟七哥们一块儿听会书,哥哥去问问大姐姐数学问题,今儿老师讲的好些哥哥都没听明白,不然下回哥哥还是考得不好,你爹和大哥该打得我屁股开花了。”

    边春晗一动,原本听书听得入迷的边兀手上就抓紧了。

    边兀抿了抿嘴,就是不想叫边春晗去跟那个疯姑娘说话。

    “是哪儿,我听过没?”

    边兀于学习上头再机灵不过了,老师开学与他的课本和作业书,他一日赶一日的把上头的作业都给写满了。这时候就是镇上也没有复印机、打印机啥的,除了发的,平时也就老师在黑板上抄几个题目,或者抄一抄课文、生字啥的。卢林小学一个老师要管几个年纪,往往就是一个年级上一节课停一节课,边兀总是三五分钟把作业任务都完成了,就敢跟老师要求去高年级教室听课。

    边春晗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把书翻给边兀看。

    对于六年级的东西,边兀不一定都听懂了,但他能几乎一字不差的把他听过老师讲的复述下来,这样放慢速度来两遍,就是边春晗反应再慢也学会了。

    这事儿,边远还特意当家里的稀奇事儿写信跟边浩说了。边浩在边春晗捡边兀回来之前就参了军,这六七年一次家都没回过,最小的边兀和边博他是见都没见过,只回信说外头这样天生奇才的孩子虽然少见但并不奇怪,叮嘱大家平常对待就好。

    是边兀没听过的一个例题,当下不管收音机书说的多精彩,边兀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跟边春晗一道去了外头。

    外头新屋子已经有了大致轮廓,边存志和边远站在简易的脚手架上忙活,曹清宜斜坐在院子里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捧着一本英语书在看。

    她到了边家,好吃好喝的养着发疯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不过还是不大爱说话,几乎从没有主动开过口。

    边春晗有些别扭的轻手轻脚走过去。

    “大姐姐,你给看看这个,我今儿没大听明白。”

    边兀倏地就硬坐到两人中间,把书夺过来,自己递了过去。

    “孩儿,别闹,等会儿天都该黑了。”边春晗把人搂过去哄着,又对曹清宜笑了一下,“大姐姐,你别见怪,孩儿还小不懂事。”

    曹清宜怔了怔,看着大小两个紧紧搂在一下的孩子,尖叫一声,把手里的书扔的老远,胡乱在院子里横冲直撞,硬挤到了刺篱笆中,好好的一件衣服就被挂的乱七八糟。

    边春晗反应过来就上去抱着人的腰往外拉。

    原本在下头给爷儿俩打下手的刘芳娥听到声响,急忙追过来,跟边春晗两个都压不住,三个人都被刺篱笆挂了一身口子。

    还是边远过来,把人拦腰硬抱起来,弄到了屋里,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边春晗就有些不安,怕大哥怪兀儿。

    “孩儿,男子汉不兴这样战战兢兢,你都十四岁(虚岁)了,自己要会看会想,是你的错就认了错去担着,不是你的错,就把腰杆子挺直了。”边远道。

    边春晗才将吃晚饭就时不时的偷瞄边远一眼,边远给曹清宜端饭进去的时候教了一句。

    在过年前,一间亮亮敞敞的屋子已经修的齐整了,边存志把家里早就预备好的木材搬去村里老木匠那儿,打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摆在里头。

    刘芳娥扯了几匹大红的新布回来,新屋里床上、窗户上、门帘子、柜子上、桌上都缝了新的物什铺着。

    等腊月二十七边俊也放假回来了,一家人把屋里屋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墙上糊上新的墙纸,门外头都贴上红双喜。

    边明才高一,放假早,一个星期前就回来了。边虎去年陪边俊高考后就不在圆珠笔厂干了,现在原本在一家饭馆厨房做学徒,只这回他请假要回老家,老板硬不让,边虎跟老板闹了一通,把一点儿工资结清走人了。

    “人家根本不是诚心要教你们手艺,不干就不干了,我看你也不喜欢当厨子,左右你还有两年,随你闹,只管想清楚你以后要做什么,满了十八可就不许再瞎捣鼓。”边存志给灶里添了一根柴说。

    边虎手上、脸上、屁股上、膝盖上、脚上都是冻疮,尤其是露在外头的手和脸,冻疮破了又生,看都没法看。在厨房里说是当学徒,洗菜、切菜不说,洗碗刷盘也是他们的,大师傅还深怕叫他们真学了手艺去,大冬天的都把人赶到外头洗碗洗菜,可不就冻得不像样了。

    “嘿嘿,咱爹最好了。”边虎举着一个鸡爪子抱了边存志一下。

    鸡爪是进腊月就杀了家里两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挂在屋檐下,这会儿卤了准备过年用。刘芳额心疼边虎在外头吃了大亏,揪了一个鸡爪子给边虎,剩下的才分给了几个小的。

    “三啊,是不是太辛苦了,怎么瘦成这样?快拿着吃一点儿。”刘芳娥用一根筷子在熬糖的锅里搅了一下,递给边俊。

    边存志和刘芳娥正在自己熬糖稀攒米糖片,准备等一下用。

    原本说还要烧几桌菜请村里相熟的几家来热闹热闹,边远拦了下来,只说留着自家人多吃两顿也一样高兴。

    刘芳娥遂去镇上捡最便宜的水果味儿硬糖买了一大袋子回来,又把攒了一个多月的鸡蛋都煮了,加上自家做的糖片准备去分给这一片的大人小孩儿。

    第18章 雪地

    等中午,太阳最暖和的时候,边存志在自家门口点了一大挂鞭炮,“霹雳拍啦”炸完后,引得一大群皮小子在一地纸屑里头翻找没炸的鞭炮玩。

    曹清宜穿着刘芳娥给她裁的一身红色新棉衣,她用边远买回来的头绳自己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在红纸上抿了一下,把嘴巴染红,被边远牵着在这一片山坳走了一圈。

    边俊和边明两兄弟在后头隔一会儿撒一把糖,惹得大人小孩都跟在后头闹哄哄的抢。

    每经过一户人家,刘芳娥和边存志就进去送一包用买回来的红色塑料袋分好的糖果、鸡蛋等。

    虽然没有亲戚上门,女方也没敲敲打打的抬嫁妆过来,连鞭炮也就放了两挂,但村子里还是热闹了起来。

    快过年了,家家都闲着,大人小孩都跟着边远和曹清宜一路进了边家院子,去参观了边远的新房。

    边春晗和边长纪负责给进门的人都倒一杯热糖水。

    边虎手上冻疮生的手都快烂了,刘芳娥不许他插手做任何事情,这会儿正带着边博、边夏实和一帮七八岁的小子在前头水池那儿闹着用鞭炮炸鱼。

    边兀照例是跟在边春晗后头进进出出。

    “哟,边远,你行啊!啧啧,瞧瞧嫂子这模样,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跟边远差不多年龄的汉子围在新房门口放肆的打趣起来。

    “你说什么,什么艳福?你跟老娘结婚没艳福是不是?”她婆娘从新房里出来,扯着他的耳朵叫了起来,引得大伙一起哄笑起来。

    曹清宜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中间,红被子、红罩子、红棉衣印的人脸上也红通通的,一派喜庆。

    刘芳娥又端了一大盘糖片出来招待了大家伙。

    “新娘子,该叫爹、娘了,叫一声给我们大家伙听听呗。”有人起哄道。

    别家闹新娘子洞房比这个都过分多了,不过大家都知道曹清宜有些不正常,没敢闹开来。

    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也是必须走的流程,原本一般改在正式结婚之前就进行的。

    边远有些紧张的看着曹清宜。

    有好事的已经搬了两个高椅子进来,把边存志和刘芳娥都架了上去。

    曹清宜从床边站起来,冲边远笑了笑,到刘芳娥两口子面前,深深的鞠了个躬。

    “爹,娘。”

    “好,好!”边存志就笑开了。

    刘芳娥脸上笑着,眼睛却红了起来。

    两人拿出早就准备着的红包给了曹清宜。

    “你以后好好跟我们大远过日子,咱家虽然难,但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刘芳娥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的说。

    曹清宜轻轻“嗯”了一声。

    屋里屋外就一片笑闹。

    一直热闹到了天黑,大家伙才散去。

    刘芳娥在厨房整治饭菜,边存志把小的都领出来,让边远跟曹清宜两个在屋里单独呆着。

    “你、你放心,我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肯定会疼你一辈子的。”边远小声说道。

    曹清宜点点头,“我信你才愿意的,不过要有结婚证才成。”

    这时候,不光卢林村,就是镇上都有好些人家都没领证的意识。

    边远楞了一下,“是该办得,等开了年,我就去找村里书记给你弄户口。”

    在饭桌上,边春晗他们兄弟都改了口叫大嫂。

    刘芳娥罕见的也喝了一杯酒,脸上酡红,边存志干脆就彻底喝醉了,被边俊扶到房里就睡死过去。

    “这下好了。”边春晗咬着一片糖片含糊地说。

    边兀疑惑的看了过来。

    “我说咱大哥有了大嫂呢,真好。”边春晗解释道。这样爹、娘就不会天天忧心,大哥也不会被村里人嘲笑。

    边兀想象将来有一天边春晗穿着新的棉衣牵着一个不知道相貌的红棉袄姑娘……

    “怎么了,兀儿?你这样哥哥都快不能喘气了。”边春晗叫道。

    边兀突然就怄起了气,八角章鱼一般用力缠到边春晗身上。

    今年这个年因为这个喜事和比往年准备的更多的吃食而格外热闹。

    边远空着就一直陪在曹清宜身边,跟她说说话儿,讲讲村里的情况,大嫂这一个年节都没发疯。

    “等过完年,老三去上学的时候,你带清宜一道去一趟市里,找专家医生给清宜瞧一次,好歹知道些缘由。”刘芳娥把几件最小的边博也穿不下的旧毛衣拆了,准备用这些线勾几个厚坐垫,省的大人小孩都不论夏日冬日老直接往门槛或院子里石头上坐。

    大嫂在旁边帮忙打下手,她第一回拿针线,刘芳娥就知道她以前定时从没有捏过这些东西,趁着这会儿闲,只能一点一点的教,所幸曹清宜都愿意学。

    大冷天,外头雪一停,边存志和边远就拎着筐子去菜园子准备挑些菠菜和蒜苗。每年从外头来的大卡车一直收到腊月二十六,年后初三就又来了,就是这两次要得东西最多。

    “娘,我要出去玩。”边博嚷嚷起来。

    现在边家好歹每个人都能有一身保暖的厚棉衣。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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