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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异闻青荷 作者:寒灵犀

    第14节

    修行者在凡人面前显露法术是大忌,冀扬果然死撑、并不使用多变的法术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柳青栾距离相斗的两人最近,凡人无法感知的灵力震动在他的感应中清清楚楚。

    担心冀扬吃亏,柳青栾暗暗将一只手抵在其后肩。

    太凑巧,柳青栾是土属单灵根的修者,冀扬是金系单灵根的修者;五行之中,土因藏矿而生金,也就是说柳青栾的灵力可以直接转化补充给冀扬。

    这么做,柳青栾难免窃喜:终于有这么一回,我在星宿海咒泉乡白白得来的大量灵力有了用武之地!

    陷入艰难境地的冀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柳青栾的暗助使一切柳暗花暗。

    倒霉的陈善根,以为稳操胜券的他还准备慢慢虐冀扬一番呢,哪知眼看不行的冀扬仿佛突然吃了回春大力丸——猛烈的灵力弹震而出,毫无准备的陈善根倒飞出去跌在水泥地上,那叫一个狼狈。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还以为这是演小品:明明握着手,怎么就飞出去了呢?这是在用生命搞笑么?

    等陈善根气急败坏站起来,人群里的轰笑声终于爆发出来了,原来他后背的衣裤都被粗糙的水泥磨破了。

    陈善根不知道柳青栾的际遇,他猜不出冀扬为何瞬间变强,只以为冀扬深藏不露又或者是绝顶高手暗中相助冀扬,于是不敢再放肆,只能恨恨而去。

    柳青栾把手按在冀扬的肩膀,一口气还没松完,陈善根的声音就响起在他耳边:“你的男朋友真不了起!不过,他这辈子都别想取回魄珠了!”

    柳青栾心底猛震,陈善根已经驱车离去。

    这……太不妙,暗中帮了一把竟然帮出麻烦来了。

    不行!陈善根绝对是个关键,要从他身上找突破……

    “怎么了?”冀扬把柳青栾从怔愣中唤醒。

    “啊,没事。”柳青栾再一次善意撒谎,“我在想,他从哪里学来的这身本事?”

    冀扬想继续问,阿雯走了过来:“冀总,刚才没事吧?这么多凡人在场,我没敢出手。”

    同事们看不到热闹,一溜就散了。

    冀扬轻松淡然:“没事,刚才多亏了青栾。对了,阿雯你帮我查一下那个陈善根的底细。”

    阿雯应下,又对柳青栾使了眼色,这才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冀扬问:“陈善根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

    柳青栾回答:“一个普通人而已,人品虽差,却从没见他做出过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冀扬想了想:“如果这世上人人都跟你运气一样好,那所有的修行者都去运撞大运好了。我不相信陈善根是突然有了这样的能力,以前你没觉察出异状,很有可能是因为你那时未入修行之门,感应不到灵力。”

    对于修行上的事,柳青栾懂的肯定不如冀扬,因而发问:“那……你怎么看呢?”

    “他的修为相当不弱,是典型的魔修路子。”

    柳青栾相信冀扬的推断,但要他立刻接受陈善根一直以来就是修行者,还是太难。

    走了一路,冀扬又说:“我有一些话是关于陈善根的、也关于你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柳青栾产生了消积的误解,假装坚强:“你说吧!”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冀扬说得很小心,“陈善根接近你,他的目的只怕很不单纯。”

    柳青栾一口气回了过来:“就为了这事呀?不用在乎,反正我不会搭理他的!”

    妈呀,还以为冀扬在意我跟陈善根交往的黑历史、要提出分手呢!

    冀扬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柳青栾:“……”

    冀扬没往下解释,回到容家之后就让轩无羽请来的李启明,两人坐在一起低声交谈了一会儿。

    “有这事?”李启明显然有些惊讶。

    “希望您帮忙。”冀扬很是客气。

    他俩又是一阵低声交谈,最后才把柳青栾叫了过去。

    李启明虽然是个初中生,但因为他是为数不多被小白尊重的人,柳青栾在他面前不自觉带着晚辈的拘谨。

    相比小白的活泼,李启明是典型的比较闷的学霸男生,仔细打量柳青栾一番,问道:“听说容家主收你为徒了,你是土系单灵根的资质么?”

    “好像……是的。”

    柳青栾搞不清李启明到底想知道什么,又偏偏无法跟冀扬眼神交流,因而拘谨变成了紧张。

    李启明扭头对冀扬说:“土地厚德载物,你的推测不无可能。”然后又对柳青栾说,“你别紧张哈!冀扬关心你,所以请我过来帮忙看看。你也知道,冀扬的实力受损,许多事他自己做不了。”

    冀扬补充:“小明前辈要用‘窥视镜’照一下你,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害,你配合一下。”

    柳青栾猜想“窥视镜”应该是用来检测灵根之类的,心下微慰,于是点头同意,却仍然搞不懂这番周折的原因。

    李启明掏出一面外形呈三角的青铜镜抛向柳青栾,镜子悬停在他头顶、镜面向他。

    念完一段咒文,镜面产生的灵光如纱帐将柳青栾罩住——由于镜子本身的形状奇物,所以纱帐整现出三棱体的形态。

    棱体的三个斜面起初都呈灰白色,随着镜体转动,灰白的三个斜面也开始转动。

    渐渐的,其中两面的灰白色变成乳白色,另一面则发暗成为黑色。黑色的那一面,仿佛投影一般有某种奇怪的图案翻腾搅动。

    李启明已经有了答案,收了镜子:“果然啊!冀扬你心思可真够细腻!”不停地夸赞。

    冀扬客气回应,柳青栾则傻在原地。

    到底什么鬼啊?

    李启明喝水润了润嗓子,开始向柳青栾解释:“刚才那三道斜面的三种颜色,代表着你过去、现在、未来的运势。灰白表示运势一般、越白表示运势越好,黑色则表示运势极差。我们都知道,未来充满变数,因而即使‘窥视镜’显现出了乳白色,那也只是短时间之内的。但,过去的运势却是即成事实、改变不了的。你过去的运势,很糟糕!”

    柳青栾很坦然地点头。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过去有多倒霉,我自己比谁都清楚。

    李启明适时补上一句:“然而你过去的运势差,与你自己无关,而是某些人利用邪术‘抢走’了你的运势。”

    柳青栾懵了。

    他又不是傻小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当然知道李启明说的“某些人”特指陈善根。

    他不是想为陈善根的人品洗白,而是,他当初只是一个未入修行之门的普通人啊,陈善根怎么就找上他了呢?

    这不科学!!!

    李启明一直观察柳青栾的表情,这时就继续解释:“想不通是吧?其实道理很简单。譬如,有些修炼的妖族,每当雷劫来临之时它们就窜到德高之人的床底下,借他人之德而避雷。”

    “你是说,陈善根也利用我……”

    “未必是避雷,但一定动机不纯。你要知道,土有厚德载物之说;土系单灵根的修者,对于其他修者的滋润不在纯水或纯木之下。所以,无论是生吃你、把你炼成丹药,亦或是使你沦为炉鼎,都是邪魔外道的上好选择。甚至,天天跟你处在一起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柳青栾已经听傻了,他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是一块“宝”。

    心思一乱,脑中的问题就层出不穷:既然和我处在一起都能得到好处,那,我和冀扬都已经“那样”了,冀扬有没有得到好处呢?

    情人之间的心电感应太恐怖了,柳青栾心生此念,冀扬就立刻说:“也许是你从咒泉乡得到了‘莲花生的赐福’,所以我即使整天跟你待在一起,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如果得到了,我就不会请李启明过来了。”

    柳青栾闹了个大脸红,也不好意思顺着话题往下说。

    想到陈善根竟然隐藏得那么深,又仗着李启明这样的大前辈在现场,他终于大胆了一回:“其实,冀扬你丢失的其它两魄,至少其中一魄就在陈善根的手里。”

    没有任何铺垫抛出这句话,不仅冀扬本人惊愕,李启明也瞪大了眼睛。

    柳青栾赶紧向冀扬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

    把两场梦境说了一遍,又把今天陈善根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冀扬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如果不是今天解构出陈善根,你还想瞒着我独自去冒险对不对?”

    “我以为他像我一样,因为一场奇遇而获得灵力,哪知道他隐藏得这么深?如果陈善根真的从一开始就是魔修,那……我真的一成把握也没有。再说,我这不是还没去冒险么?”

    是啊,一个曾经把柳青栾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其心机之深太恐怖,柳青栾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第零伍伍章

    冀扬是敢讲真话的汉子:“近段时间你别去公司了,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你脑子太笨,容易上陈善根的当。”

    柳青栾无力反驳。如果他足够聪明,当初就不会相信陈善根。

    但,他还是得争取机会:“我不现身,陈善根会不会把你丢失的魄……”

    冀扬大手一挥,不容置疑:“这个你别管,我会想办法的!”

    柳青栾被唬住了,乖乖闭嘴。

    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抬杠,硬着争辩只会让冀扬愈加肯定自己的决定。他的男朋友是大型猫科动物,顺着毛摸才能让其舒坦。

    就在柳青栾沉下心准备另想通道时,李启明开口了:“冲动可不像你哟冀扬!你会想办法……你能想出什么办法?你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不方便,你能干什么?”

    柳青栾听得心惊肉跳。

    他是服了李启明、小白、金子霖这三位初中生,不管平时的性格差异多大,三位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嘴巴特别毒。他们说的大实话,句句都像刀子一样往当事者心里戳,戳得当事者措手不及、无力招架。不过,当李启明的立场站在柳青栾这边时,柳青栾就会暂时“抛弃”男朋友。

    冀扬显然中了招,额头青筋暴起。

    他逞了一时口快,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关于处理陈善根,他并不想借他人之手,当然也包括容家。在他看来,既然陈善根以柳青栾前男友的身份出现,那么他自己也要表现出现任男友的风度和担当。

    说到底,冀扬是一个正派的人,他不屑于暗算陈善根。然而以他现在的情况,要凭自己的力量使陈善根识趣退出,显然难度太大。本来想着先顾及柳青栾的安全,其它再从长计议,偏偏李启明来了个现场打脸。

    “你别情绪激动——男人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李启明悠然而然,把话圆回来,“这就好比,如果出现另一个人追求小白,我也会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不过话又说回来,目前这种三角关系,那个陈善根已经点了柳青栾的名,你若不放柳青栾出去,只怕不好收场啊!”

    冀扬坚定握拳:“那也不能让柳青栾出去!陈善根是明白无误的魔修,谁知道他要对柳青栾做什么!?”

    李启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陈善根和柳青栾曾经在一起相处过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他没有损害柳青栾的身体,只是暗中吸走了柳青栾的运势……照这样看来,此人或许真对柳青栾有三分真情呢!如果是真爱,那么柳青栾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冀扬被堵到心塞,脸色都变了。

    柳青栾本来还想默默降低存在感,这时不能不站出来:“小明前辈你可不要胡说啊!陈善根当初可是把我往死里坑,如果我没遇到冀扬,早就因为那二十万的高利贷卖身去了!”

    做人要立场分明,现任男友一定比前任渣重要。

    李启明轻描淡写说:“别激动,我开个玩笑而已,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其实冀扬是非常关心你的。”

    柳青栾:“……”

    冀扬:“……”

    这玩笑开得未免太艺术了吧!?

    表面看起来李启明像是无理捣乱,其实他用意颇深。

    人的目光总是短浅,人的内心总是不满足,有些互相藏于心底的关心若不端到台面上来,往往容易引起误会。李启明这三言两语的“挑动”,使得柳青栾和冀扬明白了对方的真实想法;明白了,误会就会减少。

    李启明细心观察两人的表情,暗笑了一番才说:“我到南方来是要寻找朱雀星君以及他的小伙伴;站在我的立场,我当然希望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人都安全无恙。但,坏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力将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冀扬,有一件事你要想明白,你一天实力不能恢复,你就没办法全力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他又看向柳青栾:“至于你,如果你有心帮助冀扬摆脱这一次的困境,那就要行事胆大心思,千万别因为鲁莽反而拖了冀扬的后腿。”

    留下陷入思考的两人,李启明挥手消失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子,很久没这么尴尬了。

    看看冀扬那刚毅而倔强的嘴角,柳青栾决定自己先开口:“那个……李启明很聪明,我很佩服,但他有一件事情没说对。”

    “哪一件?”

    “你、我、陈善根,压根就不是什么三角关系。我俩是一起的,这没错;但我俩都跟陈善根没关系,如果非要套出一个什么关系,那么他就是一个强盗兼小偷,他压着我们家的宝贝还敢要挟我们,简直罪大恶极不要脸!”

    严肃的冀扬终于被逗乐了:“这个比喻我喜欢,很形象!”

    趁着冀扬心情不错,柳青栾凑过去温声相劝:“我和你之间,从来都是我弱你强;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一直认定了我得依靠你的保护。可是,当你遭遇困难时,我不能不出力。李启明看得很准,你要是倒下了,谁来保护我呢?我要做的事,不仅是为你,也是非常自私地为了自己。”

    冀扬脸上再次出现忧色:“陈善根不止是城府深,他的修为也非同小可,你一个人……我始终不放心。”

    “试一试,总有一次机会;不试,一次机会都没有。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不会向容家求助的。不过,我会叫上青荷姐,有她保护我的安全,你应该能放心一些吧?”

    冀扬还是没点头,却也没立即否定——这是一个显着的进步,柳青栾在心里感谢李启明的同时,也决定今天不再催促冀扬,避免适得其反。

    次日,柳青栾说要去上班,冀扬没有阻止也没说要跟着,只嘱咐一定要带上苏青荷。柳青栾知道他已经妥协了,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才告别出门。

    苏青荷隐身跟在身边,柳青栾一路上把事情经过跟她说了一遍。

    跟容家的大妖小妖们混在一起久了,苏青荷更加热爱简单粗暴的方式:“那家伙居然敢要挟你!?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直接揍他一顿然后把魄珠抢过来不就完事了么?”

    “哪有那么简单?对方是个修为不潜的魔修,万一打不过你,他暗中把魄珠给毁了怎么办?再说了,你以为这是初中生遇到小学生,说抢就能抢啊?上一次咱们抢魄珠还费了一番周折了,那时遇上的不过是一只半化形的鱼怪。”

    “也是。这事怪麻烦的呢!”

    两人商量了一路,一路平安。

    但,自从听取李启明和冀扬对陈善根的推测之后,柳青栾心里总是忐忑。

    他不曾怀疑过李、冀推测的结果,但那结果与他印象中的陈善根相去太远,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一个人居然在他身边“潜”了那么长的时间。

    于是,尽管有苏青荷陪在身边,柳青栾少有的一整天都心绪不宁。

    就在昨天,他还特别担心陈善根又来公司闹,今天却非常期盼陈善根能够出现。

    过去的种种,能不能弄清其实无所谓,但他一定要让陈善根交出冀扬的魄珠。

    柳青栾一遍又一遍看向窗外,阿雯体恤他,接下了他日常的大部分工作。

    柳青栾一次又一次陷在思考当中,同事们以为他为爱所困,全都自觉不打扰。

    当一个上班族没法沉浸在工作中,这一天的时间就特别难熬。

    终于,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收拾好物品三五成群相约着出门了,道别声此起彼服。

    柳青栾愣了一下,穿好外套快速走下楼。

    没有陈善根的影子。

    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他会不会因为昨天的事被吓得不敢现身?

    柳青栾脑子里各种猜想,乱了。

    他不敢跟陈善根正面冲突,他最怕陈善根隐于暗中。

    当目标处在光亮之下时,无论多么困难柳青栾都有决心抓到,但当目标藏匿于黑暗,他就无法企及了。

    在公司门前站了一会儿,看看天色,陈善根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柳青栾多少有些失落,急切想办成的事情突然断了渠道,扫兴。

    结果,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不到五十米,手机响了。

    看到陌生的号码柳青栾并不觉得讶异,因为客户公司的联络人一旦换人、号码也就换了。

    接通,那边却是陈善根的声音:“这一天等得很辛苦吧?是不是充分了解到了没我不行?”

    听到对方的声音柳青栾立刻精神了,但并不代表他有多待见对方,冷言冷语:“你在哪里?”

    “小点声!我的手机贴着耳朵呢,你想把我震聋么?”

    柳青栾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你在哪里?”

    “看来你很着急见我嘛!呵,我知道你身边隐藏着高手,你先把他打发了再跟我聊!”

    柳青栾还想继续说,那头已经挂断了。

    拎着电话,柳青栾愣了:陈善根是怎么知道我身边隐藏着高手的?这就是他今天不现身的原因么?人的心思能够深沉到这么地步么?

    隐身的苏青荷见他发傻,她就算没有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也立刻猜出通话有问题,于是询问。

    柳青栾收好电话,随口说了,脑子仍是乱的。

    旁观者清,苏青荷非常乐观:“看把你吓的!你想想,我是从容家就跟出来的,又不是半道隐身,陈善根怎么会知道?无非是他已经猜测出你的意图——你为了冀扬肯定会冒险,冀扬为了你的安全一定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他的猜测合情合理,没什么好惊讶的。如果你问他是否知道跟在你身边的是谁,保谁他说不上来!”

    ☆、第零伍陆章

    柳青栾心里好受了一些,却也真的只是一些些。

    他不禁想起冀扬对他说过的话,冀扬说他脑子笨。

    是啊,面对陈善根这样的对手,柳青栾自己也觉得脑子确实不够用。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苏青荷,柳青栾没主意时可以咨询她:“你说,陈善根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最终目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主动打电话过来,那就说明他很想见你!”

    一听这话柳青栾就有点心动了:既然陈善根想见我,我何不把握这次机会呢?如果运气好的话……

    苏青荷准确地看出了他的心思:“我不是劝你去冒险噢,但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你若把握不住,没准陈善根以后就对你没兴趣了,想找他都找不着了。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我只不过陈述一个事实。”

    柳青栾努力让自己冷静,拍拍胸口告诉自己:机会就这一次,我不能让冀扬的魄珠散失在外、被别人利用!

    其实他也想有多重选择,然而事到如今,现实已经走在了他的想法前面。是现实推动他而非他推动现实,失去了主动,他只能争取在逆境中拼一把。

    “青荷姐,你先回去吧!”

    柳青栾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没觉得多么悲怆,反而身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躁动。

    或许,平日里越是温吞没脾气的人,骨子里越是愿意去冒险、越是容易做出跌破他人眼镜的事情来。

    隐身的苏青荷已经与空气融为一体,莫说凡人,就连柳青栾也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叹息也好、感慨也好、自豪也好,她柔指转动,一道粉色的纤细灵力晰出、缠绕在柳青栾的袖口上。

    灵力停留止息,具化成一支绣在袖口的粉色荷花,亭亭而立、毫纤妙微。

    “我不跟着你,但你仍在我的保护之中,放心去吧!”苏青荷的声音像空谷回声渐行渐远,音随人离。

    隐身是一种高极的障眼法,不是毫无破绽。倘若苏青荷继续跟着柳青栾,或许陈善根的某种特殊法术或者法器能够将其侦测出来,为了柳青栾行动方便,苏青荷必须真实撤退。

    柳青栾是满怀感激的;深吸一口气,举起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那头热闹而嘈杂,陈善根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到‘罗曼蒂克’来吧!记住,我只欢迎你一个人啊!”

    柳青栾愣了十来秒。

    怎么会选在那里?

    曾一泛难得过来探望冀扬;好朋友,同城却疏于联系。

    人情温暖从来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合拍,绝不是喝酒搭肩就能培养出来的。

    冀扬此人,除在了柳青栾面前稍显活泼,其余时间都是闷葫芦。所以,他住在容家修养,其实人气不高。人跟他相处觉得闷,妖跟他相处也觉得闷,然而,曾一泛是个例外。

    曾一泛是典型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逗逼的男子。

    正如他推着冀扬在花园里转悠,别人推轮椅都是动作极轻、走路直线,他却故意左扭右弯,似乎恨不能把冀扬从轮椅上颠下来才好。

    阿雯打来电话,把她查到的关于陈善根的情况向冀扬汇报了一遍。

    别人遇到这种事都是尽力回避,曾一泛却仗着冀扬看不到、把耳朵贴得极近偷听。

    听完了,他还大大咧咧发表看法:“我说冀扬啊,我听闻你跟你的那个助理柳青栾确定男男关系啦?既然确定了,为什么还打听别的男人呢,嘿兄弟,你想脚踏两条船么?”

    冀扬很会自嘲:“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游戏人间么?我现在瞎着一双眼,一条船都尚且不稳当,脚踏两条船——你想让我掉水里淹死么?兄弟你也忒能联想了!那个叫做陈善根的人,本来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是柳青栾的前男友!”

    “啊咧!?”曾一泛被当场打脸,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兴致盎然继续脑补,“真看不出来啊,我一只以为柳青栾是那种闷不吭声、老实巴交的大龄青年呢,没想到他也有前男友啊!怎么,他俩被你捉奸在床了么?”

    冀扬涵养再好,这时也忍不住提高音量:“曾一泛,我再说一遍,我现在瞎了一双眼,就算有奸在床我也捉不了!!我调查陈善根,是因为他在莫明消失一段时间之后又突然出现纠缠柳青栾,并且,我散失的魄珠就在他手上!”

    曾一泛摸摸鼻子,尴尬地打哈哈:“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其实我这都是为兄弟你担忧啊!你说你现在行动不便、实力大不如从前,万一柳青栾有点儿朝三暮的想法……”

    “不劳您费心!您还是想想办法让自己脱光吧,整天单身自撸对智商有影响啊!”

    曾一泛:“……”艹!!!凸!!!

    有一种朋友,互损无伤感情,不损才显得生疏。

    反正,互相拿话戳中的,都是对方心里的脂肪,拿刀切去一块也无妨;因为精准不伤及心灵更深处,这才显得互相了解之难能可贵。

    另辟的次元空间里四季如春、花园里百花灿烂。

    海棠满树,落英缤纷。

    这般美景,冀扬看不到;如此花香,冀扬嗅不到。

    曾一泛嘴上没说,心中未免感慨:想当初,勾魂使者冀扬是何等的威风,那时大明星胡修宁陷入危难还是多亏了冀扬相助呢!唉,修行者一旦落魄真是不如狗!

    团状灰影闪过,一只半大家猫几乎飞跃攀上了海棠枝头。

    喵一声叫,震落一阵花瓣雨。

    曾一泛来过容家好些次,对苏半夏身边这群小妖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当即叫出家猫姓名:“苗晓!”

    灰毛黑纹的家猫舔舔前爪,先冲曾一泛点头:“一凡哥哥好!”是个童声半消的少年的声音,又向冀扬说,“冀扬哥哥,别墅那边有动静。”

    如软鞭的猫尾立起来摇一摇,摇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光珠飞向冀扬。

    那是一种类似于幻灯片的记忆储存,是女妖知墨用特殊法术制成的。

    不需要用到视觉,冀扬只消伸出一指点在光珠之上,光珠里储存的画面就会展现在冀扬的意识里。

    容家小妖们的监视工作做是尽职尽责,知墨拍到的画面清晰不抖——所谓画质感人

    因为拍摄时距离原因,画面无声,就由猫妖苗晓解说:“察家那幢宅子冷清了一阵子,这段时间进出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那只鲛人果然跟他们有关系……”

    画面里出现的人物,有些冀扬认识、有些似乎见过、有些则完全陌生……

    忽然,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高度关注。

    那个人,冀扬在视力好时从未与其打过照面,只在照片里看到过他的长相,但冀扬失去视力之后跟他交过手,那人就是陈善根。

    单独把陈善根的画面从意识里提取出来,用灵力外放;冀扬问苗晓:“这个人经常出入蔡家的别墅么?”

    家猫歪着脑袋仔细看,又仔细回想:“不算经常,我印象中总共只有两次。不过,他昨晚进到蔡家,今天早上才出来。”

    冀扬心里咯噔一下,面色灰败:“不好!”

    任他心思缜密,却没料到陈善根竟然跟闽省蔡家有关系——蔡家跟血色十字会捆绑极深,陈善根不可能跟血色十字会没关系。

    回想起自己所知的关于血色十字会的种种,又回想起容玉曜曾经说过的关于血色十字会的情报,冀扬后背直冒冷汗,拿出手机递给曾一泛:“快帮我给柳青栾打个电话!”

    曾一泛从没见过这种神态的冀扬,他已知轻重,接过电话查找通讯录之后就直接拨打过去。

    结果,系统回复已关机!!

    冀扬立时站了起来,不说一句话就往前冲。

    曾一泛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赶紧跟上前按住。

    苗晓也在枝头劝:“柳青栾哥哥底子好,有功夫又有异乎常人的怪力,现在土系法术也学会了一些,遇到危险也能抵挡一阵子。再说,我今天回来没看到青荷姐,她难道不是跟青栾哥一块儿出去了吗?”

    提到苏青荷,冀扬总算是找回了一丝理智。

    以苏青荷的本事,就算遭遇围攻没办法带领柳青栾突出重围,找个空档发出报警信号她总是能做到的。目前没有收到任何报警信号,那就说明柳青栾还是安全的。

    在曾一泛引导下,冀扬摸索着坐回轮椅:“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苗晓,那就麻烦你请容少主派人出去接一下柳青栾。”

    “好哒喵!”

    街角的咖啡店,距离柳青栾打车离开的地方不远。

    汉服编发的苏青荷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桌上咖啡喝了一半。

    托腮发愣,犹豫是继续等着柳青栾还是直接回容家。

    淡青的裙衫衬着姑娘雪白的皮肤,好似碧水清潭里长出纤骨荷叶,馨香而独特,水不能沾、污不能染。

    苏青荷不知道,她的一叹一息都成了店里顾客和窗外行人眼中的风景;她托腮的姿式每换一下,拍照的声音就咔擦擦响个不停。

    ☆、第零伍柒章

    终于,有那不长眼、白天里开闪光灯的家伙把苏青荷从纠结思绪里拽了出来。

    扎堆看热闹的人类最可恶!

    苏青荷本想扭头对着人群翻白眼,余光扫过却看到一个胖乎乎包子样的小男孩。

    林阿卫站在店门口,个头比矮桌高不了多少。

    他看苏青荷,也不走近,隔着一段距离奶声奶气问:“青荷姐,你弟弟柳青栾呢?”

    为什么林阿卫拒绝走近呢?

    怕被揉被捏。

    因为苏青荷一直很想捏林瑞,奈何林瑞修为太高她不能上手,只好退而求其次“骚扰”化形年龄跟林瑞差不多的林阿卫。

    小孩子都是这样,被摸被抱一次两次勉强能忍,被抱得多了就烦,于是林阿卫有点抗拒苏青荷。

    苏青荷一见林阿卫就来劲,小刺猬无论原形还是化形都很萌啊,女孩子无法抗拒萌系的一切:“你是专门过来找他的么?”

    林阿卫不肯过来,她就主动起身。

    店里店外的人只以为这是漂亮姑娘和萌鼓包子的互动,把这一大一小当成动态的优美风景来欣赏。

    “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林阿卫看不到柳青栾,转身就跑,他可不想落在苏青荷手里。

    然而刺猬妖的人形状态腿太短,当着许多凡人的面又不能使用遁术,没跑几步就被苏青荷两手捞了起来。

    已经出了咖啡店,苏青荷一边揉着林阿卫两颊的肉一边问:“小没良心的,姐平时白疼你了,你就不会关心关心我?”

    林阿卫一脸“小爷认了、小爷不哭”的表情:“青荷姐本事那么大,我何必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告诉你吧,是玉曜大人让我出来找寻你和青栾哥哥的。”

    容家少主不是说过不掺和冀扬和柳青栾的私事么?

    苏青荷脑筋一转便猜到不妙:“容家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林阿卫点头:“已经确定护城河的鲛人跟蔡家和血色十字会有关,还有,柳青栾的那个前男友也曾出入蔡家的别墅。”

    “什么!?”苏青荷一激动,差点儿把林阿卫摔到地上。

    林阿卫觉得危险,自己挣着下了地,继续说:“那人叫做陈善根对不?苗晓和知墨姐他们已经把录拍的画面带回来了,冀扬哥哥也确认过了,错不了的!”

    “完蛋了!”苏青荷跺脚骂了一句脏话,立即掐诀施法感应。

    预估大意——如果陈善根只是散修之流,那么柳青栾单独前去危险不大,但陈善根与闽省蔡家、血色十字会扯上关系,这事可就麻烦大了!

    林阿卫到底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小妖,抬头说道:“带上我吧,我有特殊的本命保命妖术——万一你到那里也受困,或许我能逃脱出来报信!”

    “你个小乌鸦嘴!”

    苏青荷翻了个白眼,还是决定带上林阿卫。

    虽然林阿卫说的话不动听,但不是没有道理。双拳难敌四手,苏青荷本事再高,如若遇到属性相克的高手、再兼对方担前设置法阵,那也是凶多吉少。

    还好当时在柳青栾袖口留了“刺绣”,苏青荷感应到其所在,牵着林阿卫打车而去。

    擦,大白天行动就是不方便,不能随时随地施法。

    罗曼蒂克的金字招牌,远远望去不过是俗了一些;迈进罗曼蒂克的大门,方知世间最俗的东西全都堆在里面。

    情色、金钱,赤裸裸地在这一方小小世间里不间断上演。

    柳青栾刚进来就被旺姐(哥)瞧见。

    旺姐娉娉袅袅将他拉到一边:“哎哟我的小冤家,你来了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哎哟哟你怎么保养的,皮肤变得这么光滑了?”

    柳青栾没有闲聊的兴致,警觉环视:“有人约我来的。”

    旺姐看他脸色不太好,低声问道:“惹上麻烦了?”

    柳青栾点点头,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陈善根站在二楼栏杆后面向柳青栾挥手。

    柳青栾瞧见了,脸色不自觉暗了下来,对旺姐说:“我得过去了。”

    旺姐笑嘻嘻:“原来约你的人是他呀,那小伙子长得不错!”

    说完职业性地向陈善根抛了一个媚眼。

    柳青栾到了二楼,陈善根看似无意问道:“你跟这里的老板认识?”

    柳青栾冷冷地在陈善根脸上扫了一眼,不无讽刺:“认识啊,当初你让我欠下高利贷,我差点就落到这里卖身了。旺姐对我不错,我俩打个招呼而已。”

    陈善根摸着鼻子灰溜溜地笑:“走吧,咱们到房间里面谈。”

    如果说罗曼蒂克就是一个欲望妖洞,那这一间间的包房就是销金魔窟。哪怕什么都不消费,只在里面坐上一坐都是血贵。

    陈善根殷勤领着柳青栾进屋,一个眼神,陪酒的公主少爷们全都出去了。

    沙发上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柳青栾认识,那是前老板孙强。这次相见,孙强苍老了许多,脸上的褶子比上次在路上偶遇时更多了,以前胖时的油光也不见了,整个人呈现出灰败将死的气息。

    至于那位女士,柳青栾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她。但不知为何,她眼神投射过来,又让柳青栾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善根倒是热切:“坐吧,都是熟人,别拘谨!”

    柳青栾没敢挨着孙强和那位女士,点头致意之后故意坐在沙发的最外围。那二位倒没在意,陈善根则不客气地直接坐在柳青栾身边。

    女人娇笑,殷艳的口红比献血还浓:“原来我们家阿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是你啊!柳青栾,咱们见过面的,你大概认不出我了吧?”

    柳青栾是一个稍显敏感的人,从陈善根说“都是熟人”开始他就在纳闷这句话的意思。仔细回想,确定自己没见过她,只能报以歉意微笑。

    “认不出来没关系,毕竟身体不是原来的身体。”女人端杯喝酒时故意显出洒脱的姿态,“我叫简,我们曾在星宿海互为敌人。”

    这个答案把柳青栾雷得不轻:“是你……”

    变了,完全变了;不仅五官变了,甚至身高比例都变了。

    陈善根递给柳青栾一杯酒,轻描淡写说:“不必惊讶,她不过是夺舍成功而已。”

    柳青栾忽然想到,简一行人在咒泉乡被乡长废去修为并赶了出去。按理说她得了教训就应该老老实实做人,夺舍重生可是灵界大忌啊!

    简晃动酒杯,仿佛吸血鬼端着一杯人血:“后来我们又派人去过星宿海,却死活也找不到那处秘境谷底的入口。想必,那朵传说中的神品白莲是被你得到了吧?”

    柳青栾一听就忍不住内心吐槽:天啊,这帮人太能缠了,为了那件事不死不休么?星宿海根本没有神品白莲,只有一位青荷姐姐好不好!

    不能出卖苏青荷,他只能装傻:“什么白莲,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简呵呵笑道:“听不听得懂不要紧。你只要告诉我,你如今这身修为是从哪里来的?”

    这等于将了柳青栾一军。

    毫无疑问,柳青栾这身修为是从咒泉乡出来之后才有的,仅从时间上推断就能知道他在那谷底得了奇遇。当初就是简胁迫他跳崖,她知道他那时还没有灵力,这个没办法否认。

    柳青栾一时无语,陈善根倒放下酒杯对简说:“事情已经这样了,难道你想把白莲从柳青栾身上抽出来不成?”

    简哼了一声,眼波变换,娇嗔道:“你倒是护着他!想必那白莲的效力已经融进了他的身体,抽出白莲就等于要他的命,你能同意?”

    陈善根随手搭在柳青栾肩上,眼睛看着柳青栾的侧脸,嘴上则回应简:“你已经夺舍成功,要了白莲也没用。”

    “怎么没用?如果没用,血色十字会当初何必派我去冒险?陈善根,你好不容易恢复了实力,可别再犯低级错误,让长老们惩罚你。”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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