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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教主有难 作者:司泽院蓝

    第11节

    不管是走火入魔还是中毒,哪个都不好解决。华春水觉得是自己的心慈手软害死了赤霄,活着也不过给其他人拖后腿,一度只求速死。但照秦阆苑这如临大敌的反应,显然赤霄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对此,华春水有喜有忧。喜的自然是赤霄没事,忧的则是时运多舛。若是在平时,赤霄武功恢复,召集手下堂口,夺回总坛并不是太大的难事;但赶在正道武林攻打白山的节骨眼上,秦阆苑又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变数……

    “咚。”

    忽而有声沉闷的低响传来。华春水一愣,左看右看,最后盯着墙上某处,疑心自己重听。为防囚犯逃走,雪牢选址山腹,四周都是厚石,怎么可能有敲击声?

    “咚。”

    “咚。”

    那声音又响了两下,持续而有节奏。

    华春水霎时瞪大眼。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门边,确定没第二个人在场,立刻快步过去,把耳侧贴到墙面上。毛皮和棉絮让那声响更显沉闷,她来回移动了一圈,终于确定了最清楚的位置。

    “……圣主?”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你吗?”

    “大姐。”赤霄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她耳里,“你现在情况如何?”

    华春水乍一听这熟悉的话声,担忧和歉意汹涌而上,几乎立刻落泪。“我好得很!就是圣主你……”她没说几句,就哽住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赤霄放缓音调安抚。“你再等等,一会儿我救你出去。”

    “千万别,圣主!”华春水毫不犹豫地拒绝,“秦阆苑在总坛里安了火药!若你进了雪牢,火药再一点,那……”他们全都得葬身在里头!

    大概也是想不到秦阆苑绝的程度,赤霄沉默了。

    “圣主,”华春水抓紧时间道,“除了秦阆苑和凌卢,老三老四老八还在做事。若是没有他们,白山教早就乱成一团了。只要圣主现身,他们定然能助圣主重掌圣教!”

    赤霄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只简洁地回答:“我知道。”

    华春水还想说点什么,但她耳尖地听到外头渐近的脚步声。“巡逻的来了!”她急促道,旋即转身坐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另一头,赤霄把声洞开口合上,一脸若有所思。

    晏维清确实觉得白山教的机关细节设计巧夺天工,然而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火药?”他哼了一声,语带嘲讽,“你这位秦堂主,可真让人刮目相看。”

    赤霄没肯定也没否定。华春水话里话外都不提她自己,大概是负疚感太重。另外,晏维清话不好听,但说得没错。“秦阆苑实在做过了。”他小幅度摇头,一脸不敢苟同。

    晏维清又哼了一声。“他想要你的教主之位,本就是件疯狂的事!”

    话里的回护之意实在明显,以至于赤霄没法装作听不出。“人人都称晏大侠公平正义,我怎么觉得你偏心得厉害?”

    然而晏维清理直气壮。“人心都是偏的。”

    赤霄莞尔。他本就长得极好,此时一笑,冷清石室中霎时就有了春花绽放的和煦之意。“你这模样,真该让那些老道老和尚们看看!”

    “那又有什么关系?”晏维清不仅一点也没把这假设放心上,还得寸进尺。“要是他们看得到,才是有眼福——”

    话尾只有一半,因为晏维清成功地让它湮没在了两双紧密贴合的唇间。等分开时,两人的目光在极短的距离里交汇缠绕,都读懂了对方想要什么。

    “先做正事。”晏维清闭了闭眼,努力赶走萦绕在全身的感觉——陌生而熟悉,似乎随时都要擦枪走火、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控制,但他莫名觉得,那并不坏。

    这要求其实是赤霄先提出来的,他当然没有意见。极短地点头后,他随手戴上从练功房中取出的面具,立时就恢复成众人最熟知的形象——

    红衣鬼面,就差手上一把赤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山教现代版——

    公司:白山国际

    董事长兼ceo:赤霄

    人力总监兼vp:华春水

    保全主任:秦阆苑

    财务总监:危寒川

    海外事业:吴月

    医务护理:凌卢

    研发总监:张入机

    公共关系:宫鸳鸯

    客户总监:百里歌

    瞧,就秦阆苑和凌卢画风不对吧【喂

    第48章

    薄夜将至,暮色四合。天际云层散开,一两线金光便从峰浪之间透出来,照亮了高原上并行奔流的三条大江,也照亮了被连绵巍峨雪山簇拥怀抱之中的白山。

    若此时登上像白风崖这样的至高之处,极目远眺,磅礴苍茫的山河胜景便能一览无余。只不过,现在白山顶上的人,没一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白山教总坛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各个神情严肃、虎视眈眈,俨然一副蚊子也飞不进的铁桶模样。而被点去击退正道武林的前锋精锐也已经整装待命,就等秦阆苑一声令下。

    危寒川和吴月并肩回房,一路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等回到院子,他们发现,往常必有的窥伺目光也消失了。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视线,都看出对方心中有所揣度。

    “人都被老二调走了。”房门一关上,危寒川就这么说。“说到底,他还是更想登上教主之位,而不是和咱们一起灰飞烟灭!”

    吴月赞同地点头。“若他以毫堂香堂之力击溃正道武林,那确实算得上大功一件。要和咱们讨价还价,也更有筹码。”她在雕花靠背椅上坐下,“火药只是他最后、最迫不得已的办法。”

    危寒川隔着方桌在她身侧坐下,闻言道:“确实如此。”想想看,教主失踪已近一年,秦阆苑又在紧急当口保住了白山教上下,怎么说大伙儿都该奉他为新的教主啊!

    “虽然他有很多事情都瞒着咱们,但咱们确实知道圣主还好端端的。”吴月又说,眉头微微蹙起来:“可圣主现在哪里?若圣主踪迹真如老八信中所说,此时理应已经到了!”

    危寒川知道吴月为什么皱眉。

    因为如果赤霄已经回到了总坛,头一件事必定是救出华春水。秦阆苑也这么想,所以他在雪牢外加布了两倍看守。而照雪牢那种只有一扇门一条道的形制看,就算武功再高,进去时也绝不可能不惊动守卫。

    但迄今为止,总坛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异动。

    “圣主他……”危寒川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赤霄自有分寸。论能力,他无条件相信赤霄;但已经到了这样的节骨眼上,赤霄再不现身实在说不过去啊!

    “我在。”

    横刺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声,危寒川和吴月顿时都惊呆了,齐刷刷地站起来,向声音来源望去——

    不知何时,红衣鬼面的人已经立在房内,而他们竟然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圣主!”夫妻俩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礼就免了。”赤霄简单道,单刀直入:“珠堂和方堂在总坛的人有多少?”

    一提到正事,危寒川和吴月立刻回神。虽然赤霄戴着面具,但无论从身形还是语气,都十分正常。不得不说,这终于让他们揪着的那口气吐出来了,提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珠堂二十九。”

    “方堂六十五。”

    赤霄在心里算了算数,点头道:“够了。”

    危寒川和吴月面面相觑。因为职责不同,相比珠堂方堂,毫堂香堂在总坛的人要多出好些倍。但赤霄说够了……

    “圣主,”吴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秦老二他……”

    赤霄又点头。“我教数百年基业,绝不能毁在秦阆苑的一己之私上。”他的视线在两个属下脸上转了一圈,“不管总坛的火药有多少,今夜一定要全找出来销毁!”

    毁掉秦阆苑炸平白山的计划正是危寒川和吴月想要做的,但说到今晚就要完成……

    “圣主,”吴月又道,有点忧虑,“在正道武林正式宣战之前解决火药确实更好,可若要不惊动毫堂,至少要等到天黑换防后才能行动。那样一来,就只剩下不到五个时辰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不到一百号人并不可能在天亮之前搞定秦阆苑让人布置了两个月的后手。吴月之前计划用水毁掉各处隐藏的火药,若秦阆苑因此质问,她就可以说是天气的错;这并不难,但悄悄放倒看护火药的人才是重头戏!

    赤霄自然也知道这事情难度如何,但他并不是无的放矢。“若我一起去呢?”

    吴月眼睛一亮,然后又暗下去。“若圣主出手,那自然手到擒来。然而,明日之事同样重要,圣主还是保留余力更好。”

    从进门以来,赤霄脸色都很平静,此时却露出了个笑模样。虽然面具盖住了他的全部表情,但那种愉悦还是不可抑制地泄露出来。“兵分两路,”他往身后一指,“一半人跟着我,另一半人跟着他。”

    ……他?哪个他?

    不管是危寒川还是吴月,都霎时一头雾水。然后他们就看见,真有个人眨眼间出现在赤霄所指的位置,轻功鬼魅般无声无息,笠沿衣角都不带起半片风声。

    ——看得出功夫高深,但这人好像不是他们圣教的吧?

    此时夫妻俩的震惊比看到赤霄凭空出现更甚。“圣主,他……是谁?”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他们圣主此前从没往总坛带过人吧?

    作为回答,赤霄只瞥了晏维清一眼。如果晏维清没有现身的意愿,他并不打算主动介绍。

    但晏维清却干脆地把斗笠摘了下来。因为不需要再装赵独眼,他早就取下了左眼蒙着的黑布。背上乌剑的黑布也解了下来,从前面只能看到从肩头探出的剑柄部分。“鄙人姓晏。”他拱了拱手,“危堂主,吴堂主,久仰大名。”

    这番言辞温和又客气,十足十大侠风范。但危寒川和吴月都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微白。

    姓晏,用剑;剑柄长得很像乌剑,脸庞也长得很像剑神……

    这几样加起来,此人、应该、不会、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正道武林、第一剑、吧?

    ……谁能告诉他们,晏维清真不是来拆台的?

    赤霄微不可察又无可奈何地出了口气。从晏维清伸手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他治好了我。”

    短短六个字,危寒川和吴月立刻明白了晏维清出现在此的缘由。如果晏维清确实是和嵩山华山之类在一起的,那他完全没必要先救回赤霄:擒贼先擒王,赤霄一死,要对付剩下的人不是简单得多?

    夫妻俩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上前,深深鞠躬。“多谢晏大侠出手相助。”

    这就算得到初步认可了,然而晏维清有点苦恼。他可不想在白山教中树立起恩人形象,定位完全不符他的预期。不过,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

    论对总坛地形的熟悉程度,明面上是机堂最了解,实际上却是身为教主的赤霄。四人围着地图合计了一番,很快定好两条路线。天刚擦黑,两队人马就各自出发清除火药据点。

    火药之事是暗地里进行的,并没有许多人知道,看守的人也少。两队都有个一剑封喉的高手坐镇,杀人毫无动静,事情进展自然顺利。

    等到两队再次汇合时,子时的梆子刚刚敲响。

    “就剩雪牢了,圣主。”危寒川率先道。

    赤霄点了点头。雪牢地理特殊,防守严密;他们一动手,秦阆苑就会立刻得知消息。既如此……“所有人都去雪牢,尽量把伤亡降到最低。”他很快做了决定,“我去找秦阆苑。”

    这话翻译一下,差不多等同于“我去杀了秦阆苑”。

    危寒川和吴月对此没有意见。秦阆苑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他们求情的话都说不出一句。赤霄要杀了秦阆苑是理所当然;而不让他们跟去,大概是为了照顾他们的心情,毕竟大家相识多年。

    虽然知道秦阆苑武功绝对比不上赤霄,但是吴月还是补了一句:“圣主小心。”

    赤霄点头。这种关键时刻,没人想出意外。

    “还有凌卢那边……”吴月欲言又止。

    “我会处理。”赤霄再次点头。

    在一边从头听到尾的晏维清没表示反对,但心里立刻做了个决定。秦阆苑随便赤霄怎么处理,但凌卢嘛……呵呵,敢觊觎他心上人,怎么能有个好死?

    这边厢,秦阆苑早已就寝。明日必有一战,他自然得养足精神。但睡到半路,他就被脖颈处逼人的凉气惊醒了。四周一片黑暗,床边人影依稀,但他就是知道,来人是谁。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几个人能无声无息地潜入他的房间、把他挂在床头的剑架在他喉咙上、而他直到死前最后一刻才发觉。

    “圣主。”秦阆苑扯了扯嘴角。因为不敢过分动弹,声音便有些低哑。“我竟不知你何时会做这种小人行径了。”

    “和死人还讲什么光明正大?”赤霄冷声答。

    “既然和死人没什么好讲,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圣主?”秦阆苑嘶声道,“莫非圣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秦某这个死人给你讲上一讲?”

    赤霄只停顿了片刻。“本来有,但现在没有了。”他本来想问秦阆苑可曾后悔、哪怕一丝,这样他好安抚华春水;但现在看来,果然不必浪费工夫!

    “——慢!”秦阆苑却抢在赤霄真正动手之前喊了一句。

    赤霄没说话,只动了动手腕。赤剑锋锐一偏,眼见着就能刺入致命部位。

    “和圣主你相反,成王败寇,我本来无话可说;但现在有了。”秦阆苑被剑尖激起了一阵寒颤,但还是继续往下道:“你既已仁至义尽,我也该仁至义尽才是。”

    “你想说什么?”赤霄的语气依旧冰冷。“若你想说火药,那大可不必。”

    秦阆苑小幅度倒抽冷气。他本来还有一点反抗的念头,要知道他的判官笔就在枕边;但从赤霄说出火药两字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再无翻身可能。“火药只是其一。”他努力保持音调冷静,“其二是——”

    “剑上有毒!”

    第49章

    和这话一起出来的还有两点寒光。赤霄早就防着秦阆苑拼死一搏,手腕微动。

    只听铛铛两声金属相碰和着短促嘶声响起,再跟着沉闷的床板哐当,房中再次恢复了静谧。又一声轻哧,油灯摇晃着亮了起来。

    秦阆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暴突,还保持着曲臂前伸的扭曲姿态。两支判官笔正一左一右地倒插在他的琵琶骨中,把他深深往床板里钉,鲜血已经浸透了中衣和被褥。若不凑近细看,谁都发现不了他的致命伤其实在一丝猩红也没有的喉间。

    点了灯的赤霄一点也没注意死人。他正借光打量手中兵器,质地光泽重量手感都确是赤剑无误;但说到有毒……

    赤霄收剑入鞘,不怎么确定。他对毒物没什么研究是其一,对秦阆苑的信任几乎为负是其二,自己依旧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反应是其三。

    而且话说回来,如果剑上有毒,那秦阆苑拿着它一年半载却没事?

    赤霄没法不觉得,若秦阆苑的话能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肯定又是凌卢做出来针对他的毒。如此一来,他拉上晏维清对付凌卢才比较保险。

    晏维清当然很愿意帮赤霄这个忙,因为他先于赤霄找上了凌卢。

    “……你怎么在这里?”后脚赶到的赤霄有点惊异。

    晏维清保持着剑尖指着凌卢的动作,手臂平稳,声线也平稳。“我告诉那些人,秦阆苑死了。”

    赤霄立刻懂了。群龙无首,雪牢外的守卫慌了阵脚,便容易溃败。当然,晏维清那么说时秦阆苑应该还没死,不过,结果已经注定的事,也不差早说那一时半刻。

    但是,晏维清主动找上凌卢……

    赤霄眸光一侧,便落到对面凌卢身上。和秦阆苑不同,凌卢穿戴齐整,脸上也不见睡意,倒像是一直在等着谁……难道是在等他?

    但凡有赤霄在,凌卢总是盯着赤霄看,今夜却有些例外。现在,他正恶狠狠地瞪着晏维清,咬牙切齿:“那人原来是你!”

    实话说,敢恶狠狠地瞪着剑神、还是乌剑已经出鞘的剑神,凌卢胆子实在不小。但赤霄更想知道,什么叫“那人原来是你”?难道凌卢猜到他心里有人?什么时候的事?

    “当然是我。”晏维清如此回答,十分不客气。“而且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你!”

    这话显然戳中了凌卢的痛脚,因为他俊俏的脸立时扭曲起来。“你——!”他高喊道,尖利而疯狂,“不可能!你们根本不可能!”

    “这还真不劳你操心。”晏维清冷冰冰地回。

    “不!”凌卢高声反驳,“当然和我有关!他只能是我的!”

    话说到这份上,赤霄觉得他非常有必要说点什么。“凌卢,”他开口,不急不躁,“事到如今,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比较好。”话那么多,是想被多切几块么?他还嫌麻烦呢!

    “想想我自己?”凌卢冷笑一声。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赤霄身上,上下逡巡。在看见赤霄悬在腰间的赤剑时,他忽而咧开嘴,露出个颇有贪婪意味的笑。“我一直在为我自己考虑啊,只要你……”

    后面的话凌卢没能说出来,因为一点寒光已经急速递到他喉间,杀意凛然。

    “祸从口出,凌堂主。”晏维清对天发誓,凌卢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赤霄还没点头。

    赤霄也明白。晏维清怕是早想杀了凌卢,现在不过给他面子。他当然也没真的想留凌卢一命,只是有几句话还没说完。“我早就警告过你,你在要我给不出的东西。”他平静地对凌卢陈述。

    “是吗?你给不出?”凌卢嘲讽一笑,十分刺眼。“你只是不愿给我吧!”

    话里指代的含义实在暧昧,晏维清手背青筋隐现,然而赤霄反应稀松平常。“你真这么认为?”他反问。

    凌卢眼神闪了闪。赤霄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情愿屈于人下。确实,他看上赤霄简直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就算赤霄看上了晏维清,这事儿也有待商榷!

    实际上,若不是想不出让赤霄心甘情愿地躺在男人身下承欢的办法,为何他还要费尽心机地弄出隐毒和引子、再神鬼不知地把它们种到赤霄身上?

    赤霄也不想在这样的话题上反复纠缠。“你怎么知道的?”他换了个方向。

    凌卢呵呵冷笑,倒没卖关子。“取人的心头血!”他一字一句道,“你早几年可不这样,其中必有缘故!”

    赤霄有些微怔愣。作为剑魔兼魔教教主,他向来不吝展示自己的武力值。他要杀的人绝不可能活,他也就没觉得断气而死和流血而亡有什么区别: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但……难道这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一种?

    想到这里时,赤霄没忍住瞥了晏维清一眼。未曾想,晏维清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不过一瞬的功夫,暗藏的情意便丝丝缕缕地绕了上去。

    这一幕落入凌卢眼中,他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喉头,哽得周身气血逆流。“我早该知道!”他发狠道,“我早该知道,同样是取心头血,晏维清能在你剑下活过来,就只有一个原因!”

    一个他完全不想承认的原因——

    赤霄想要晏维清的心,但不是以死亡的形式!他爱他;否则,还有什么能解释一个走火入魔差不多一半的人剑下留情?就算是突然清醒,那又为什么只在杀晏维清时突然清醒呢?

    “早点说的话,也许晏某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这么接过话头的人是晏维清。他的意思很明显,马后炮是完全无用的。

    凌卢扬起头,又呵呵冷笑,脸完全扭曲了。“事到如今,你确实要感谢我!”

    “谢你什么?”晏维清顺着说下去,但根本没往心里去。他觉得凌卢只是在故弄玄虚地拖延时间,拿剑的手更稳了。

    “谢我给赤剑上下毒!”凌卢说这句话时,瞳孔微微放大,有种癫狂的兴奋从里头透出来。

    现在听到毒,晏维清心里就咯噔一跳,不由转头去看赤霄。紫兰秀和凌卢都说有毒,不像作假;可赤霄身形平稳,呼吸都没乱一丝。两厢权衡,他还是选择相信赤霄,只道:“你的毒,我能解。”

    此话无疑昭昭然地暗示了赤霄和晏维清现在并肩站在这里的缘由,凌卢眼里都要瞪出血丝:“上次也是你?”他停顿了一下,忽而疯狂地大笑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枉我机关算尽,结果白白便宜了你俩!”

    晏维清实在不耐烦和凌卢继续废话,尤其在凌卢看起来越来越不正常的时候。他刚想问赤霄是不是可以动手,凌卢却又高声道:“若你真解了毒,那你肯定要后悔!因为那其实不是真正的毒!”

    ……不是真正的毒?

    晏维清一时没想到。赤霄也没有,但他感觉到了。指尖有种隐约烫人的热度,他本没在意;但若是小腹热潮一股一股地上涌,是个男人都知道要什么!

    “不必再说了。”赤霄勉力压抑住那股突如其来的情潮。感觉并不陌生,只是迫不及防。但在凌卢面前,他绝不会露出一星半点。

    随着话尾,晏维清手起剑落。没见一滴血,凌卢便软软地委顿在地,毫无生气。

    “他还没死。”赤霄不用看就能判断出来,略有诧异。

    晏维清并没立刻回答。他走过去,摸出银针,飞快地扎了凌卢身上几处大穴。“我说过,利落地死是便宜他。”

    “所以?”赤霄问,同时感到药效在急遽发作——那股热潮汹涌着席卷全身,手脚都有发麻的软意。

    “所以……”晏维清直起身,打量着已经开始无意识抽搐的凌卢,终于有了点满意的模样,“在他死之前,我想看看,他到底几岁。”

    赤霄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可是个秘密。”

    “很快就不是了。”晏维清笃定道。他转头看向赤霄,却立刻捕捉到了对方面具无法遮挡的绯红耳垂。“……你怎么了?”

    赤霄又笑了一下,和之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却又似乎有所不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欲望,又带着点不可言说的诱惑。“你刚才说,我的毒,你能解?”

    晏维清被吓了一跳。他疾步走过去,熟练地扣住对方手腕。“你真中……”后面的话他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确实知道那种不正常的皮肤热度、过快的脉搏还有几乎能把他摄入深处的放大瞳孔意味着什么“毒”。赤霄掩饰得太好,以至于他现在才发现!

    “你……”晏维清紧紧注视着那双眼睛,重新开口时只觉得喉咙开始发干。理智在高喊着不能乘人之危,但实际上他的手并不愿意离开另一个人的身体。

    “我问的是你。”赤霄重复了一遍。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晏维清,缓缓反手,让两人指尖对指尖、手心对手心地贴在一起。

    心跳加快、全身微汗,晏维清恍觉他自己也中了那“毒”。“……去哪里?”他一把抓紧那只作乱的手,咬着牙问。

    看到两人用轻功离开时还牵着手,正好赶到的华春水、危寒川和吴月齐刷刷地惊呆了。只是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没见,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第50章

    说起不知道的事,正道武林众人中的大部分也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早就下山的青城派等人又上山来了。

    离天亮还有约莫一个时辰,正是养精蓄锐的最后时刻。营地里还燃着的火堆稀稀落落,围坐众人也睡得迷迷糊糊。忽而一阵嘈杂混着地面震动传来,几个人先被惊醒,第一反应就是魔教偷袭。但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后,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

    印无殊那猪头脸明显到无法错认不说,青城派后面的黑衣人好似也眼熟得很哪?

    “你们到底是谁?”沈不范警惕道,长剑在手,拇指顶在剑侧,随时都能出鞘。因为他看得出,青城派等人并不是自愿回来,而是迫于黑衣人的压力——三四百个!都快和他们这边的人数一样多了!原本缀在他们后面的二三十号黑衣人果然只是幌子!

    为首的黑衣人怪笑一声。“你就是华山沈不范?看着倒有几分胆色,比青城这龟儿子样好多了!不过杀了他几个弟子,就怂得不能再怂!”他个子不高,身形干瘪,但声若洪钟,显然内功过硬。

    也就是说,青城派等人想要下山,却在半路上遭遇黑衣人,被威胁不上山就会全部被杀?

    沈不范抿紧嘴唇。他曾怀疑黑衣人是魔教中人,但现在看来,确实不是。如果他们是,直接杀光不是更容易,做什么还要赶着印无殊上山?

    被人当着面骂,印无殊还算完好的半边脸上顿时青青白白。他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面子被人踩在泥里随意蹂躏的样儿,便是一向和青城交恶的峨眉,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们到底是谁?”青缺师太向前半步,眉头紧皱,“到这里干什么?”

    小个子黑衣人冷笑了下,似乎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师太,你这问的可就不对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大家,有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青缺师太没忍住看了沈不范一眼,对方眼里是和她一样的疑惑。他们当然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问题是,黑衣人竟然是和他们一边的?

    沈不范想了想,干脆拱手。“沈某见识微薄,敢问阁下是哪方的英雄好汉,可否报上名号?”

    “素闻华山一派有君子之风,能屈能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个子又笑,特意咬重了“能屈能伸”这个词。看着沈不范面皮微变,他才得意地继续道:“英雄好汉算不上,不过肯定比青城这群怂货强不少!”

    这可不是沈不范想要的回答。正待细问,他就听见左右侧又是一片密集的脚步声。他张眼四顾,握剑的手更紧了些。“……又是谁来了?”

    接着他的话尾,有人朗声笑道:“沈兄果真最是敏锐,什么都瞒不过你。”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黑衣人飘飘然地落了下来。在他身后,新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不过片刻功夫,除去白沙滩那边,其他三面都被乌泱泱的黑衣人包围了,加起来足有五六百号。

    这阵势可不像好兆头。无论是华山还是峨眉,都自动自发地站成一圈,想要联合对外。

    沈不范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因为他听出了来人是谁。“雷掌门?”他问,语气却很笃定。

    随着这句问话,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丁子何。那人从刚才开始就没出过声,然而脸上镇定自若,显然早就知情。而那个小个子黑衣人,此时也温驯地低下头,不复刚才浑身是刺的模样。

    ——都是嵩山的人?他们被坑了!

    被点破身份,来人哈哈一笑,干脆地扯掉了面上黑巾。他脸庞方正,面色紫红,目露精光,大迎穴上一颗醒目黑痣,正是嵩山掌门雷一云。“沈兄,师太,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见丁子何等嵩山中人已经走到对方身后,青缺师太也回过味来。嵩山派让丁子何率领近百人和他们一起上山,暗地里雷一云却自己带着五六百人暗中分头潜入……这不仅仅是想打掉魔教,而是想独吞魔教吧?

    “雷掌门,你既然来了,为何现在才现身?”她冷声问。

    其中质问,雷一云只当自己听不出。“咱们要攻打魔教总坛,消息早就传了出去。魔教知道,自然会做准备。如今,突然多了许多人,魔教定然会被打得措手不及!那咱们不就胜券在握了?”

    听到胜券在握,青缺师太的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难看起来。这是哪门子的胜券在握?只是嵩山的胜券在握而已吧?再联想到丁子何曾说要让其他江湖散客打头阵的话,她心中顿时一慌——照现在的情势看,嵩山人多势众,青城必定会被逼着做当头肉盾,她们峨眉可能也跑不了!

    沈不范比她更早想到这些,也想得更远。嵩山派的好手本就不少,如今人数上更占有绝对优势;正道武林的胜率确实大幅提高,但他可不觉得雷一云愿意让别人在里头分一杯羹。说句难听的,嵩山不让他们华山做垫底就算不错的了,因为嵩山现在完全有翻脸不认人、回头再宣称他们全部死于魔教之手的实力!

    “确实好久不见。”沈不范重新开口。他内心惊涛骇浪,面上神情却依旧微笑。“嵩山如今声势如此壮大,沈某竟然一点不知,实在惭愧。”

    这话说得没错。每门每派有多少人、里头又有谁,大家互相都有点数。不得不说,嵩山今日的人确实多了点,也确实都陌生。

    提到这个,雷一云便颇为得意。“这倒不是沈兄孤陋寡闻。他们之前都是道上强人,如今改邪归正,便入了我嵩山一派,欲为正道武林出一份力。”

    关于黑衣人是北边道上强人的推测,秦阆苑得出过,青缺师太也得出过。但他们没一个能想到,一向以武林正道自居的嵩山派竟然会和绿林中人沆瀣一气。如今嵩山掌门亲口承认与强盗为伍,青缺师太气得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不范也心中一沉。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消息,知道的人搞不好都会被嵩山灭口。“雷掌门真是魄力惊人。”他强笑道,脑中开始飞快计划脱身之道。

    雷一云微眯着眼,从青缺师太面上转到沈不范面上,忽而又哈哈一笑。“沈兄果然识时务。”他扬声道,“你说是不是,邱掌门?”

    这声邱掌门一出,沈不范脸色彻底变了,猛地四下张望。邱不遇也来了?那岂非是前狼后虎?

    一声干笑,有人拨开人群走到前头。宽袍广袖,美须髯髯,正是华山掌门邱不遇。“雷掌门真是目光如炬,邱某自叹不如。”他朝着雷一云略一点头,又转向沈不范,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师弟。”

    隔着几丈距离,沈不范死死盯着他,嗓子和被扼住了一样。“……掌门师兄。”

    邱不遇素来知道他想要华山掌门的野心;事实上,自他带着手下弟子向白山出发,两人就算彻底掰了。未曾想,邱不遇也带人跟上来……若是对方想借魔教或嵩山之手杀了他这个心腹大患,不正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吗?

    两人气氛一触即发,而这正是雷一云想要看到的。“你们师兄弟重逢,想必有不少话要说,”他故意道,“不过目前还是魔教之事比较重要,我们谈谈?”

    ……谈?还有什么好谈的?

    被接二连三的意外之事惊呆在原地的众人开始小幅度骚动,尤其是那些江湖散客。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嵩山对魔教志在必得,他们全是陪衬!是不是白走一趟另说,小命都不知道是不是保得住!要知道,死在魔教手下只能算他们实力不济;要是死在嵩山手下,那就冤得很了!

    雷一云似笑非笑地扬起眉,前排黑衣人立时齐刷刷地亮出兵器。这种不听话就死的阵势太过吓人,场上一时间噤若寒蝉。

    “来坐下说。”雷一云又道,明显对着邱不遇、沈不范以及青缺师太。前两个人虽不情愿,但还是缓慢地挪动步子;最后一个想要出口叱骂却又不敢,憋得一张脸时白时红。

    忽然,一阵掌声啪啪响起来,在这种落针可闻的情况下十分刺耳。

    雷一云眉头一皱。发现那声音是从一群彩衣姑娘间冒出来的后,他脸色就更沉了一些。“紫教主,你这是何意?”

    “小女子只是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能看这么多好戏。”紫兰秀嘴角噙笑,眼睛如月弯弯,“这都是托了雷掌门的福气啊。”

    “雷某实不敢当。”雷一云抽了抽嘴角。“比不过紫教主拿下魔教堂主那一手。”

    紫兰秀才不关心这是不是暗讽。“原来雷掌门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巧笑道,“我五毒本就只是冲着一个人来的,如今便想下山了。”

    下山这个词又引起一阵隐约骚动,雷一云再次眯眼,语气有些危险。“紫教主此时想要下山?”

    紫兰秀依旧微笑,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人都死了,小女子还留在这山上作甚?”

    几人面面相觑。凌卢死了?什么时候的事?紫兰秀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死了,还死得很难看。”紫兰秀泰然自若,脸上不见惋惜也不见狂喜。“小女子心愿已了,便不陪各位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众人一阵狐疑。雷一云不怎么信,但他一眼瞥到紫兰秀指尖流转的异常彩光,立时就改了主意。“既然紫教主去意已决,那雷某就不留紫教主了。”

    见得黑衣人立时让出一道豁口,紫兰秀粲然一笑,收了手中毒粉:“多谢雷掌门体谅。”

    五毒能走,其他人却是真的走不了。易容的百里歌夹在人群之中,焦急不已。黑衣人围得铁桶一般,他该怎么把消息传回总坛、让大家早做准备?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啊!

    而走出三四里后,才有五毒弟子敢问紫兰秀:“教主,咱们真这么走了?”

    “咱们不走,难道留着送死吗?”紫兰秀冷声回答。

    “教主是说,嵩山派会大开杀戒?”弟子虽害怕,但依旧好奇。

    “不。”紫兰秀果断摇头。上次和凌卢交手时,她悄悄地在对方身上种了一只示踪蛊。正是它告诉她凌卢死状凄惨,而她猜得出谁能让凌卢变成那样。“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嵩山这次,真是自寻死路!”

    第51章

    前一刻光景,白山教总坛的一处小院中,几人虚虚地围成一圈,借着火把光芒,略带紧张地注视脚边。有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儿正在砖石地面上嗬嗬喘气,和个破风箱也似,全身紫绀,打摆子一样冷颤抽搐,不一会儿就蹬了腿。

    要不是亲眼所见,不管是华春水、危寒川还是吴月,都不会相信刚断气的老头是凌卢。

    “……他真有那么大年纪,大姐?”危寒川语气里依旧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照理来说,华春水是他们之中最大的,那也只刚到知天命的年纪;可凌卢这看着……耄耋老矣,真的正常吗?该不是反噬了吧?

    华春水脸色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大概都被骗了。”她说,声音凛若寒冰。“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现在可能已经被他带到了坟墓里!”

    但那种冷意并不是针对危寒川,甚至也不是针对凌卢,而是针对她自己——早知道凌卢是这样的疯子,她就不该惦记什么教规!早早地替圣主料理了他,哪里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吴月艰难地把目光移到另一边,好不让自己看到那口鼻出血的惨状。“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晏维清可能是知道的。”

    在从雪牢到小院的路上,华春水已经听说了赤霄带晏维清上山来的缘故,她自己也亲眼看见了两人亲密地离开。

    而凌卢死前神志不清,翻来倒去地说了不少话。虽然逻辑很成问题,但显然都是真的。他们现在全都知道,赤霄中的是一种需要引子的春毒,效果绝对坑的那种。这样的心腹大患显然绝不能再留在人世,期间也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三人硬逼自己盯着凌卢死去。

    再考虑到赤霄并没有医术毒术方面的技能,显然只能是晏维清破了凌卢身上维系容貌假象的关键,吴月的推论十分合理。

    不过华春水并不真的想知道凌卢如何保持他的年轻外貌,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赤霄。“圣主身上的毒……”她停顿了下,有点难以启齿。

    其他两人知道她为什么为难。让人只能做下面那个的春毒再加上晏维清,那两人离开后会去做什么显而易见;只不过他们没一个敢于想象就是了。

    危寒川咳嗽了两声,颇为尴尬。“那毒虽阴险,但圣主瞧着人很清楚,应当有所权衡。”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桥段,打死他都想不到会出现在他们圣主身上!

    但是话说回来,如若他们圣主确实愿意以身相许,怕是两人早已经是能够以身相许的关系。另外,剑神也不像是什么随便的人,而且并没中春药。这样的两人要是真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你情我愿的。

    ……如此说来,晏维清朝他们中毒又走火入魔的教主伸出援手、继而跟上白山顶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他们已经好上了?

    吴月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只剩下干巴巴地点头附和。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些事是怎么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发生的,但事实如此,她必须得接受。

    华春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山教上下没人会质疑赤霄的决定,她也不会。现在,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虽然还是个男人,但晏维清摆明了比凌卢好许多吧?

    “内忧已除,就该集中精神对付外患了。”吴月很快打起精神,重新起了个头。“毫堂香堂本就准备好了,但老二老五这一死,底下定然一片混乱。”

    混乱其实根本不用说,因为光用耳朵都能听到远近乱七八糟的动静。华春水神情一凛,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她往昔的语气:“传话下去,让两个堂口的人都将功折罪!要是有不愿意的,我就只能先送他们一程了!”

    危寒川精神为之一振。他终于放下心,提醒道:“大姐,仓库里还有不少弩机和刀车,伏火弹也有一些。”要不是白山顶上不宜用动静太大的玩意儿,吊石积石之类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那就把机堂剩下的人全叫上!”华春水抬头望向天际。那里靛青已淡,一点略红的血色像是在昭示恶战即将来临。“拿我的枪来!”

    这意味着华春水要亲自上阵对敌,危寒川和吴月自然知道。但现在,见有人应声而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颇有些犹豫。

    “大姐,”吴月轻声道,目光不自觉地往下扫,“可你的腿……”

    华春水身上的伤确实还没好透,以左腿最为严重。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伤势,也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决意。“不过是一条腿,我尽的力还比不过老六。”她斩钉截铁道,“不管谁想对圣教图谋不轨,除非先从我华春水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就算危寒川和吴月有再多担忧也没办法阻止。现在能够劝服华春水的人显然只有赤霄,而赤霄情况特殊,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见到人。

    等华春水把一应事务重理得差不多,天眼看着就要亮了。赤霄还未现身,危寒川只能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摸到教主院边。然而还没进门他就闪开了,因为他远远看见了房中摇曳的烛光。

    作为教主,赤霄一向尽职尽责。此时闭门不出,三个属下只能默认他还没把毒解完。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但也没其他办法。

    “原先是五六百人,走了青城,剩下四五百。而这四五百人中,五毒并不见得会掺和。”议事堂里,华春水翻阅着之前的回报消息,觉得这完全在他们能解决的范围里。“咱们也有六七百人,再加弩机毒药,不见得会落下风。”而且,他们已经把秦阆苑的亲信杀鸡儆猴。剩下的人定然不敢装傻,而会全力以赴。

    “大姐说得没错。”危寒川同意道,接着提出另一点关键,“不过弩机毒药不见得能对付他们的好手。”

    “那就是咱们的事情了。”吴月接口,毫无畏惧之色。“丁子何、沈不范、青缺师太,其实只有沈不范比较棘手。”

    其他两人一起点头。

    “若是三对三,那应当没有太大问题。”华春水道,心想自己一定要撑下来。可就在她考虑往左腿上套一层铁甲的时候,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三位堂主,大事不好了!”

    “怎么?”华春水立刻站起身,无视小腿骨传来的刺痛,“出了什么事?”

    “那些人已经快到白沙滩了!”报信的人额上冒汗,还在拼命喘气,“他们……他们看起来有一千多个!”

    相比于正道武林提前展开进攻的消息,三人更吃惊于后者。一千多个?就算青城派去而复返,那多出来的四五百个又是哪里来的?

    “……黑衣人!”华春水几乎立刻想到了线报中唯一没有解释清楚的问题。“有人设了瞒天过海之计!”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其他人眼里看到了坏事。便是四五百个武功稀松平常的,人数摆在那里,打起来已经很吃力;如果里头再多几个好手……不,不是如果,是肯定有!

    现在考虑是谁瞒天过海已经于事无补,华春水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叫所有人准备,即刻出去迎敌!留几个驻守总坛,随时报信!”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地抄起手边长枪,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危寒川和吴月紧随其后。这仗变得愈发难打,没错;但不管怎样,先打了再说!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教主院中依旧一片寂静。赤霄大半年不在,这里没人会来。危寒川也是远远看一下就离开,并没惊扰到赤霄。

    但晏维清怀疑,就算危寒川真的敲门呼叫,赤霄也不见得能听到,因为他实在太累了。

    晏维清同时也相信,这绝对不是赤霄的错。任谁中了春药、再被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做好几个回合,估计都只能和现在的赤霄一样,几乎是瘫在床上、沉沉陷入梦乡。

    至于那个按着赤霄翻来覆去做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他自己——此时却该起了。并不是他不愿意陪着赤霄,而是他知道他该做什么。白山教总坛的人几乎全部出动去对付那些武林正道,那些动静他不敢说没听见。而既然听见了,他就该管管;就算为了赤霄,他也必须管。

    晏维清挪动身体,小心地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挣出来,又忍不住吻了吻那还残余着情欲嫣红的嘴唇。就在他预备翻身下床时,却听到赤霄哑得简直认不出的声音问:“……你要出去?”

    “嗯。”晏维清回过身,正好看见对方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想到这种酸软无力都是因为他,晏维清不自觉地变得更温和。“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说着,他就翻身站起。

    赤霄依旧不想让晏维清去——想象一下,剑神帮魔教打武林正道这事传出去会有多么惊悚的效果——但他现在没有力气反对晏维清的任何决定。然后,几乎是一瞬间,他想到了折中之计。

    “拿我的剑。”赤霄要求,声音依旧低哑,却不容拒绝。“衣服柜子里有,面具在底下的箱子里。”

    晏维清弯腰捡衣物的动作顿时卡了一下。然后他慢慢直起身,望向床上的人,眼神变深。“你要我假扮你?”

    第52章

    当第一线金光穿过氤氲云雾投射在白山顶上时,正道武林的前锋已经逼近白沙滩哨卡。

    “对,就是这样!”雷一云对此十分满意。“趁魔教还没准备好,咱们正好抢占先机,一鼓作气压过去!”

    白山教总坛占据了一个绝对易守难攻的位置。它背靠以险绝出名的白风崖,左右两侧峭壁同样极难攀越。想要攻下它,只有从东面白沙滩走这么一条路。

    也就是说,若白山教把白沙滩守好了,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守得不好,那说不得就会被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雷一云明显想要后一种。另外,今天好似要放晴的天气也给了他莫大的信心。连日阴霾,偏在他们进攻之时曙光初露,这不正是个大胜的好兆头吗?

    相反的是,印无殊一点也不觉得好。原因无他,因为青城派就是前锋。虽然正道武林统共有千把号人,胜面极大,但魔教能被称为魔教,显然不是吃素的。在不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后面的人显然更安全,而前面的不都是垫脚石的命吗?

    印无殊非常想和别人换个位置,就算是和紧跟在他们青城后面的江湖散客换也行。但嵩山显然防着溜号——边上有几双鹰隼一样的利眼只盯着他,印无殊有心无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除了倒霉到家的青城派以及同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江湖散客,从前往后看,依次是金棍门、峨眉派、华山派和嵩山派。其中,邱不遇和雷一云相距不远,几乎可算并列。不过嵩山的人实在太多,稳稳地押后。这种进攻位次极好地表现了进攻之人的江湖地位与实力差距,就算有不服的,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大概是为了验证印无殊认为自己是垫脚石的不好预感,在相距哨卡不足十丈时,原本空无一人的石墙头忽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箭尖,上面反射的隐约锐光在还未彻底消散的冰凉晨雾里更添寒意。

    ……妈了个巴子的,这是真要劳资命啊!

    印无殊再也顾不得嵩山安插的人,即刻就想提起轻功逃命。和魔教教众打打也就算了,谁曾想,魔教直接上箭雨?又不是攻城,难不成他能用自己的胸膛当肉盾?

    但当然,印无殊依旧没能成功。因为雷一云早就做好了部署,冲杀之声立时响彻云霄,巨大声浪一波一波地往前直推。随着这动静,有十数个黑衣人纵身跃出,稳稳地落在阵前,亮出刀枪棍棒,一字排开。其中有个用熟铜双拐死死卡在印无殊脚踝处,让他动弹不得。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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