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论如何在异世走上人生巅峰 作者:何水莫
第17节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于夜闯卡拉莫克王宫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害怕。
又没人想要你的命，怕什么？能顺利地来去自如是运气，无法顺利地走出王宫而被抓，是命……吧。
脖子上横亘了几把刀，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包括马小瑞。
周围的卡拉莫克武士看着这个早就已经穷途末路的闯入者——
他终于扔掉了本来就已经快拿不住了的武器，接着，似乎是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挑着眉毛，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武士们继续胆战心惊。
这人是谁？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接受武士训练的？一般身中有毒的箭矢的人，喝一杯水的功夫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他是怎么坚持这么久的？！并且到现在了还在站着！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身上和手臂上的伤口！
武士们不敢掉以轻心，目光直直地盯着这个人。
他眼睛里，看他们的神情是什么？……怜悯？蔑视？
岂有此理！
直到身后传来了更多人的脚步声，直到这人被前来支援的人缚住了双手压住了肩膀，武士们才把武器收了回来。
马小瑞浑身无力。其实他觉得这些人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压着自己的肩膀，反正他现在也没力气跑……
周围的人让出了一条路。路的那一头，站着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嗨，我们又见面了。”马小瑞冲他笑道。
许尔没有回他，他现在整个脸都是紧绷着的。
许尔快步走到了他跟前，嘴唇微动，眉峰凌厉，额角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看得出来在忍着极大的怒火。
马小瑞被人押着肩膀，许尔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然而谁都知道，马小瑞，根本不是一只被抓住的小白兔。
“给我查！”许尔的怒火燃烧到了眼睛里：“王宫里面还有没有别人进来！卡拉莫克里面，还有没有蒂卡尔人进来！！”
……
马小瑞身上只着单衣，被绑在了审讯室里。
他目光冷峻，面无表情。许尔以王者的姿态聛睨着一切，而他，也如同一只苍鹰一样看着许尔。
除了……这间审讯室里本来就终年不见阳光，阴冷地很，他手脚冰凉，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些瑟瑟发抖。
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伤口有多么疼痛，然而现在闲下来了，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如同从休眠中醒过来了一样，一道道伤口大叫着想要汲取养分，不给养分就蚕食身体……
神经末梢此时此刻出奇地敏感，敬业地把所有的感觉都传入了大脑，大脑忠实地分析了之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痛痛痛痛痛……
也是因为疼痛，他甚至有点冒冷汗。
如果现在面前有一面镜子，马小瑞还会观察到自己脸色发白，嘴唇泛着一点青紫。
其实，他此刻的心里出其地平静，对于面前的这个人，什么情谊、朋友，早就在那一晚上烟消云散。现在他们是敌人。
许尔是卡拉莫克的王者，而他是闯入卡拉莫克盗取作战计划的蒂卡尔祭司。
审讯室里还放着一只火盆，里面是烧红了的木炭，旁边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不过……许尔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事实上，许尔坐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后，就开始翻阅他当初画在纸上的资料。
他当初在纸上草草地把他作战计划都画了下来，为的就是有这种时候。而不是为了防止他自己忘记某一个细节而有备无患。
许尔会认为他就是来偷取作战计划的，偷到手后，复制了一份，准备带出去。
——他甚至还会庆幸，幸亏马小瑞被自己截了下来，否则他们的损失无法估量。耗费了整整一年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可能就会被废弃。
审讯室的门开了，跑进来了一个武士，低声告诉许尔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蒂卡尔人。
许尔眯了眯眼睛，冷着脸放下了手中的纸，站了起来。
马小瑞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我早就说了，真的只有我自己。”
许尔冷笑了一声。
“单枪匹马地闯进了我的王宫，害得整个王宫都鸡飞狗跳。马小瑞，你可真是够能耐的。”
马小瑞没说话。
许尔继续道：“我记得，霍钦好像今天早上还是昨天来着，向蒂卡尔王宫请假说你病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你生病生到我的王宫里来了。”
许尔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讥讽：“怎么？霍钦竟然舍得？”
马小瑞继续看着许尔，他与许尔目光相对，谁也不让谁。眼神是会说话的，有的时候甚至比嘴巴说出来的话更有杀伤力。
霍钦当然不舍得，是我自己要来的。
许尔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良久之后他收回了目光，转过身。
“有人想让我杀了你，”许尔道：“不过，我还想用你来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第51章
“作战计划，想必你看过一遍了，”许尔道：“那么就用你们的来作为补偿吧。”
“哦，我不知道。”马小瑞回。
许尔猛地回过了头，眼神讥诮：“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做是谁了。”
“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说着：“我没对你用刑，不代表你比别人高了一等！”
马小瑞看上了他的眼睛：“事实上，我对你没有拿鞭子抽我而心存感激。”
“不过这是原则问题。”他又补充上了一句。
“我主管的是农业，除此之外还有天文和艺术，四大方面里面，唯独军事我真的没有半点涉及。并且，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办法。”
许尔再次眯起了眼睛：“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吗？”
他脸上再次划过了一丝讥诮。
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别把自己说得跟天神一样。
马小瑞的确不会对暴力屈服，即使是他现在处于极度的严寒和疼痛之中，他也绝对不会低头说出一个哀求的字，否则他就不是马小瑞了。
他更不会毫无缘由地背叛一个人，一种事物。否则别说是别人，就连他自己也会鄙视死自己。
普通的刑罚根本就不可能让这个人开口，所以许尔到现在都没有用木炭烙向他的身体。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样的刑罚不会让别人开口，也并不代表，其他的方法对马小瑞会没有用。
他的方法有千千万万，这个人一嘴否定，太自负了。
“话说，你有没有想过？”马小瑞突然开口，这里太冷了，冻得他牙齿都有些打颤：“蒂卡尔的高级祭司被许尔王抓住了，无论这个高级祭司因为什么原因潜入了卡拉莫克，蒂卡尔都有理由对你们宣战。”
“当然。”许尔也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事实上，卡拉莫克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你们不挑起来，我们也会找机会的。”
许尔突然冷哼了一声：“所以，这才是你潜进王宫的真正目的吗？”
马小瑞笑了一下：“迫不得已。”
他真的是迫不得已，要不是陈则，谁会闲的没事干跑到卡拉莫克来当诱饵？即便是没有他们的作战计划，以他和霍钦还有众多蒂卡尔祭司的智慧，战争仍旧会有很大的胜算。
并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要找到借口选择开战，他也不会以这种路数。
相比于日本对本国发动战争时候的借口，他倒是更加中意于二战时期德国入侵波兰时的借口。
当时希特勒派一帮德国兵换上了波兰兵的衣服，在本国电台里面用波兰语对德国一通咒骂，结果惹地“主帅震怒”，昭告全国说波兰人侵入了他们的领土，第二天拂晓便开始枪炮对轰……
不需要跑到别的城邦里，只在自己的城邦中演一场戏即可。不耗费一兵一卒。
“哼，如果是我，我就不会以你们这种办法！”许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起来：“让自己的属下深入敌营去冒险，是主帅的无能！”
马小瑞突然眯起了眼睛，随后，他好像真的笑了一下。
果真，当初能成为朋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的确啊，”马小瑞轻轻叹了一声：“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让几个蒂卡尔的武士换上你们卡拉莫克的衣服，之后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来进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许尔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半晌，他竟然凑了上来，几乎是与他额头贴着额头。
“小瑞啊，”许尔轻声说道：“如果你我能够联手，卡拉莫克将会成为全玛雅最强大的城邦。”
“什么蒂卡尔、科潘、帕伦克，全都不在话下！得你一人便可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他张开了双臂看着他：“有你在，我将拥有天下！”
马小瑞：……
这他妈真的不是什么影视剧吗？也不是什么中二版台词吗？
他脑子里面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
许尔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从这一年的时间来看，他也已经这样实施了。
马小瑞看着面前的这个连眼睛里都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害怕。
这种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他的存在不会让这个游戏中的世界变美，只会让这里陷入更深更深的泥淖中。
之前只是身体上冷、疼，现在他感觉自己由内而外都是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竟然对面前的这个人起了杀心！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身穿厚厚裘皮的人，不是当初和他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篮球赛队友，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
他只会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张开双臂拥抱他的天下，自称为“寡人”，时刻提醒自己高处不胜寒，什么和平、百姓、社稷、生命……没有一样是他可以放在眼里的，他为了自己的地位可以放弃一切，只有他所享受的、寒意彻骨的孤独之感，才是陪伴他一生的东西。
他的那个叫许尔的朋友，早就死在帕伦克人祭台上了。
“千万别，我怕我功高盖主。”马小瑞轻声回道。
“什么？”许尔没听清。
“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马小瑞盯着许尔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这是我家乡里面的一句谚语。”
他又嬉皮笑脸地咧了咧嘴，补上一句：“送给你。”
送给你这个和古代帝王无异的，许尔王。
许尔轻笑了一声，察觉到了对方话语里的轻视之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他突然说道。
“你不肯投降，也不肯跟着我。而我又不想让你继续为蒂卡尔效力——”
“小时候，我有一件特别喜欢的工艺品。它成为了我的玩具，我儿时的玩具。我睡觉的时候都抱着它，念书学习的时候，就把它放在书桌上。然而它最终却被我的哥哥给抢走了。”
许尔轻声说着，目光发直。
“于是，我毁了它。”他说道：“我趁哥哥睡觉的时候，把它摔在了地上，砸地稀烂，扔进了湖里。”
他微眯着眼睛，抬头微笑道：“如果有一样东西我得不到，那么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得到。”
许尔的手抚上了马小瑞绑着麻绳的手腕：“冷吗？”
擦擦擦怎么可能不冷？快冻死了。不仅冷，我身上还疼啊！伤口好像不太流血了，但是我感觉很不好啊。
他也想要一个裘皮大衣，或者是一个棉被也行……再给他点药，让他喝口热水，因为他现在感觉头晕脑胀的，可能是伤口太深引发的感染，也可能是单纯冻得……
之前中毒的药效还没有过，他其实仍然是四肢无力，甚至连维持着这样的站立都有些困难。
然而还是得站着啊妹的。他这样想着，看向许尔的眼神里面，一如既往地冷硬。
他不怕许尔杀了他，至少现在不会。因为许尔留着他的命，还有用。
“我知道你冷。”许尔说道：“我也知道，你身上的伤口很疼。”许尔把手按向了他胳膊上的那一处箭伤。
马小瑞的冷汗流了下来。
“小瑞，说实话，我挺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他说道。
“愿意听我把刚才的故事说完吗？”许尔问他：“否则，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在霍钦来救你之前……”
在霍钦过来救他的时候，这个人还会有更大的动作……马小瑞看着这人一张一合的嘴唇，身体内巨大的无力感泛起，让他直冒虚汗。
许尔自顾自地往后说了下去。
“我不是我父亲的大儿子，我是没有办法继承王位的。”
“哥哥得知我毁掉了玩具后，非常生气，然而因为父王的原因，我只是被批评了一番。”
许尔冷笑：“批评？那本来就是我的！于是当时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我问我自己说，许尔，你想不想得到更多？你想不想让整个卡拉莫克都是你的？”
“我觉得我是想的。于是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建立了我自己的党羽和势力，又花了几年的时间，让我父亲同意，放每一个王子都外出历练，不到规定的时间，不允许回卡拉莫克。”
许尔看到了他的眼神，笑了一下：“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在卡拉莫克，我的身份给了我太多的限制，让我没法展开手臂来做一些事情。但是到了外面，一切都不一样了。”
马小瑞浑身发冷。
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许尔。包括当初在帕伦克的时候，他都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许尔轻声说着他的故事，脸上的神情却如同在讲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交过什么叫做许尔的朋友，他之前所认为的那个朋友，只是一个刻意塑造出来的人。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嘲讽。
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在外面的那几年，我让我的亲信杀了他，杀了所有的人。”许尔自顾自地说着：“我父亲只剩下了我一个孩子，所以，他的王位必须给我！”
“而至于当时跟你打的篮球赛，那其实完全是一场意外。”
☆、第52章
“当时在帕伦克，我和我的亲信之间失去了联系。偌大的帕伦克里面，我没有办法找人，所以我只能让他们来找到我。”许尔道。
“你还记得，当初在篮球场的看台上，有一个人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吗？别人都以为是因为阳光太强烈的原因，他才用布罩住了脸。其实他是我的死士，死士不应该让别人看到他的脸。”许尔慢慢说道。
马小瑞当然记得。当初他草草地扫过一遍周围的看台，这人长得很高大，十分显眼。然而当时他也以为，这人把脸遮起来是为了防晒……
“马小瑞，”许尔突然叫他：“其实我挺怀疑的，你当初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救我？”
“——如果你想过，那为什么你要自己逃跑？”
马小瑞抬头看着他，寒冷和饥饿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更不用说他身上□□的药效还没有过去……
他微眯着眼睛，觉得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想说。救他？他当时当然是想要去救的。如果他当时能逃出去，就一定会拿着工具，再折回去救许尔。
苟富贵，莫相忘。他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对于他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
然而，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是多么大的讽刺！
他抽搐着因为严寒而青紫的嘴角，笑了一下。
审讯室的门又开了，从外面透进来了一点光线，看得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一个武士走了进来，在许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许尔听完后抬起头来，眯眼笑了一下。
“走吧，”他看着马小瑞，眼睛一眨都不眨：“你的宝贝儿来救你了。”
“哦，不过在这之前——”许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准备把马小瑞连同着他身后的架子一起抬出去的两个武士也停下了动作。
许尔话音未落，便快速拔出了腰间的刀。刀尖在马小瑞身上划过，他仅有的那一件单衣也变成了几片落在了地上，现在的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
之前由于血液凝固的原因，衣服上的布料已经紧紧地贴在了胳膊上的伤口上，其他细小的伤口也一样。现在衣服突然被剥离了，等于硬生生地刮开了已经结痂的伤口。
马小瑞皱了皱眉毛，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许尔看着他苍白的一张脸，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条汉子啊。”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锋利的刀刃没有划破马小瑞的皮肤，却在那上面造成了几道红痕，远远地看上去，触目惊心。
对于对手，敌人，他从来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
马小瑞低头看着卡拉莫克城下黑压压的人群。
其实他有点看不清，大概是由于失血加冻得加低血糖的缘故。
他本来以为离开了那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审讯室，温度多少会上升一些，然而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审讯室里不透阳光，也不透风，除了几个小小的通风口外，几乎是封闭着的。
所以审讯室里是冬暖夏凉，然而到了外面，尤其还是在高高的城墙上，一阵风吹过来，透、透心凉……
卡拉莫克的清晨本来就寒冷，现在还起风了，起风了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连伤口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只不过……头脑发沉，眼冒金星。
全身发冷，但呼出来的气息却好像是灼热的，像是火一样。
不会吧……没这么弱吧？减缓行动力的□□，又不是巴尔曲！
然而他现在的感觉真的好像是在发烧啊……
他依旧被绑在架子上，架子在卡拉莫克的城墙上，低头就可以看见蒂卡尔军队。霍钦带领着蒂卡尔大军，兵临城下，来救他。
马小瑞抽了抽嘴角。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是言情里面的男主角来救女主角……
不是他这种情况之下不正干，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
难道还真的要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大叫着“霍钦你不要管我，让军队进来，打死他丫的！”
怎么可能？！他可没那么高尚。
他看不清霍钦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整张脸都是黑的，大概也可以想象地出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会有多么难受。
米宝蹲在霍钦的肩膀上，霍钦的左边是加尔鲁，而右边，是查亚。
这孩子怎么也跟过来了……霍钦你个混蛋，加尔鲁我就不指望了，可你至少让我在查亚心里面的形象高大一点啊，我现在是连衣服都没有穿啊……
他不知道的是，查亚完全是自己跟过来的。要死要活地缠着霍老师要跟他一起去救马老师没有得到允许后，他悄没声地混进了军队里。
霍钦本来就心急火燎，除了马小瑞什么都不想想。发现了查亚之后，只得叫他跟了过来。
许尔似乎是享受完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马小瑞之前画的作战计划图，冲着霍钦挥了挥，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话——
“智者大人，您亲爱的马小瑞已经说出了他所知道的、蒂卡尔的全部机密。就在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您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看一眼呢？”
后面军队里的武士脸上，还真有面露狐疑之色的。然而在队伍最前面的这些人脸上，却一个个的坚定地很，甚至连表情上的线条都没有变过一下。
城底下是安静的，无论是信，还是不信，都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如同是在酝酿着一种情绪。
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却传来了一声猫叫。软绵绵的，但其中所透露出的不屑，众人听地清清楚楚。
米宝翘起一只后腿，舔了舔它的蛋蛋。
——你看，你说的话，连猫都不信。
许尔意料之中地勾了勾嘴角，随手把那些纸扔到了身后一个人的手上：“看来你们两个的感情还真是好，不过我真的挺意外的，你为什么会让马小瑞来冒这个险。”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把我的宝贝儿捧在手心里。”
霍钦没有理他说的这句话。马小瑞是离得远，看不清。如果他现在在霍钦面前的话，他会被霍钦的样子吓一跳。
霍钦双眼通红，眼睛里面似乎能喷出火来——他这一路上脸色都不好，而自从看见脸色苍白浑身是伤的马小瑞后，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才没让自己丧失掉理智。
“放了马小瑞，我们可以撤兵。”他说道。
这是霍钦这么长时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马小瑞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他的声音——嘶哑，如同怒吼了千百遍之后的嗓音。
马小瑞突然就后悔了。
他觉得一天之前的自己是个傻帽儿，一味地让杜承轩按照陈则说的去做，把自己降落在卡拉莫克城中，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让杜承轩暴露，以便让他和霍钦有足够的时间逃出游戏。
他不是没有想过霍钦的反应，只是当他听到他的声音时，他就心疼了，自己的一身伤口都比不上这样的心疼。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霍钦看到他的样子后，又是一副怎样的揪心！
“霍老板，”许尔双手抵在城墙上，低头往下看着：“您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真当我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吗？”
霍钦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你想要什么？”
许尔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柄小刀，抵在了马小瑞的脖子上——
“你们的作战计划。”
霍钦不答。
许尔好像是看到了一出天大的笑话，他把手里的刀往前送了送，马小瑞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痕。
“霍钦，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许尔说道，之后，他又转身看向了马小瑞，凑进了他的脸。
“你看，我以你的性命为要挟，他都不带眨眼的。这是有多么渣，才能做到这样？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和他在蒂卡尔中的地位，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所以，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马小瑞瞥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他知道霍钦会这么做，或者是说，是他让霍钦这么做的。两人相处的一年时间中，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彼此。甚至是用不着言语，只用眼睛和心，就能够彼此交流。
许尔根本就不会想到，在小情小爱和大家大国的选择上，他俩都会选择家国。即使这里只是一个游戏。
霍钦也明白，如果他此时服软，马小瑞会永远看不起他。
然而单单是这一条还不够，更重要的，是有米宝在一旁。
米宝以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轻声对霍钦道：“老板，放心。”
——放心，我会保证小瑞的安全。
所以霍钦才能按捺地住。
许尔看见他俩的反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扔了手里的刀，从一旁的炭火盆里夹出了一块烧红的木炭。
“我本来不想用这种方法的。”他冲着底下的霍钦喊道：“不过既然你这样了，那我不介意给你宝贝身上的伤口消消毒。”
许尔说罢，把木炭抵在了马小瑞胳膊上的箭伤处。
☆、第53章
马小瑞浑身一震，硬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米宝下意识地伸出了爪子，死死地扣在了霍钦的肩膀上，瞬间在他肩膀上挠出了几道血印子。
然而霍钦感觉不到疼了。
米宝露爪完全是无意识的。它看到马小瑞痛苦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而抓上了老板的肩膀，其实是可以让他回归一些理智的，因为人在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受苦时，下意识地对着对手喊出“我答应你！你放了他！”这种话。
不过这些米宝当时都没有想到。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它想的是——杀了许尔。
而事实上，霍钦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小瑞受苦而闭上了眼睛。马小瑞一声都没有喊，所以，霍钦也不会辜负他的苦心。
但饶是这样，霍钦心里依旧如同万马踏过后的缭乱无章。
——我会、杀了你！千刀万剐！
米宝深呼吸了两次，把他刚刚的想法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之后开始集中精力，想要用意念解开马小瑞手腕上的绳子。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种可以让损失降到最小的方法了。它做任何计划之外的事情，都会对自身造成反噬，而反噬的最坏结果是游戏崩溃。
一旦游戏世界坍塌，霍钦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它做的越少，损失就越小。而它自己难受一点、虚弱一点，其实不算什么。
许尔看到了他们的反应，不再犹豫，直接从旁边的武士腰上拔出了大刀，向着马小瑞的脖子划去！
之前不杀他，除了是想利用他获得更多关于蒂卡尔的情报外，他还想让马小瑞对霍钦死心，这样马小瑞就可以为他效力。
然而他的两条计划全都落空了。谁知道这两个人全都跟死人似的，一个看着自己心上人受苦，却无动于衷。另一个看穿了自己爱人是渣男的本质，却死不悔改。
那么这样，就没有再留着你的必要了。
长刀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了破空之声。千钧一发之际，马小瑞手腕上粗粗的麻绳，啪地一声，断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蹲下了身子，躲过了许尔的长刀。
长刀再次劈了过来，与此同时，周围的其他武士也发现了不对，纷纷抽刀！
他们本来就在城墙上，当时为了让底下的人看地更清楚，许尔干脆把马小瑞放在了距离边缘很近的位置。
马小瑞就地滚了一下，基本上就已经到达了城墙边缘。
后面武士的刀如同慢镜头一样，向着他砍来，从力道、速度和方向上看，都没有想要留活口。
他没有再犹豫，翻身滚了下去。
在他滚下去的一瞬间，几柄钢刀“咣”地砍在了城墙的边沿上。
他知道，霍钦会接住他的……
往下落的过程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着地，周围呼呼的风声、马蹄踏地声，卡拉莫克人的大喊声，嘈杂万分，却好像又从来都没有进过他的耳朵。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只是感觉自己全身都好冷，好晕，连伤口的痛感都没有多么明显了。
有点饿，不，很饿，饿地他甚至有一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刚刚木炭烙向他的胳膊时，他的感官给他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疼，还有一种……烤肉的味道。
啊，烤肉的味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越到这种时候就越不正经，思路飘地天马行空九霄云外……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一直都坚信着，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无条件地伸出双臂，接住自己。那是他的挚爱，这辈子的，唯一一个，挚爱。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怀抱啊！
他跌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好像响起了一声虚弱的猫叫，紧接着，他看到的是夹杂着焦虑、愤怒、紧张、彷徨、无措……最终全部汇聚成了心疼的一张脸。
霍钦手里本来就有一件大衣，在马小瑞落下来的时候，迅速地裹紧了他。
由于米宝的原因，马小瑞并不是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来的，而是轻飘飘的，于是到了霍钦这里，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多少下落的速度，对两人的冲击力也降到了最小。
然而……霍钦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如同被高压电闯过了一番，揪地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都不敢看他身上的伤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小瑞的整个身体就是轻飘飘的啊！还在发烫，火一般地烫，然而怀里的人却在打着哆嗦。
霍钦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解开了自己的外套，把这个人又裹了一层，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马小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四目相对。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依旧有金星，那是低血糖的症状。他觉得身上还是冷，胳膊上的疼痛撕心裂肺。只不过，这所有的感觉都不算什么。
他眼里面只有回去看他的眼神。
之后，他一下子就放松了。
这货好像并不怪他啊……这样就好。
他的手脚都开始回温。他觉得霍钦怀里真暖和，于是，他像一只小猫一样，又往深处挤了挤。
他好像都能听到霍钦因为种种情绪而造成的心跳过快的声音。
马小瑞现在浑身发软、冒冷汗，眉头紧皱。然而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却异常地安心。脑袋上方响起了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焦急，似乎都可以想象出对方皱着眉头的样子——
“水！热水！还有药！都给我拿过来！”
他们还在马上，马儿还在奔跑，然而霍钦大手搂着他，把他照顾地很好，他基本上感觉不到马奔跑时所造成的颠簸，而是……摇摇晃晃地，跟摇篮一样。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加上现在暖和过来了，一阵困意袭来，他的眼皮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
“小瑞！”霍钦叫他：“你不能睡。”
“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霍钦抓住了他的手，使劲摇着他的身体，声音里面好像都带了低沉的哽咽：“不许睡，好不好？”
别吵……我现在，好想睡觉……
“马小瑞！”霍钦的声音突然变了，也放开了他的手：“你要是敢睡，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走了！”
怀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手在身边费力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寻找刚才拉着它让它安心的大手。
而小手的主人，此刻的眼神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清澈而透明，却好像是被抛弃了，眼神焦急地令人心碎。
霍钦受不了了，再次把手握了上去。
“我不抛下你。”他低声道：“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你也不许离开我。”
“不许睡，我叫你的名字，你回答我。”
“嗯……”马小瑞哼哼了一声，一根手指头死死地抠着他的虎口。
“小瑞。”
“嗯……”
过了两秒。
“宝贝。”
“嗯。”他的宝贝脸色苍白，眉毛也因为难受而皱着，但好像翘了翘嘴角。
霍钦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口，一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头发，之后是额角，眉间，毫无血色的脸颊……
如果可以，他宁愿让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马小瑞闭着眼睛，感受着爱人指尖的温度。微凉的触感，好像让他身上发热的温度也冷却了下来。尽管体温降下来这件事大概只是假象……
但他就是这样想的，有这个人在，他什么都不怕。
他不知道他们与卡拉莫克究竟有没有打起来，也不知道许尔追出来了没有，更不知道周围都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着一切，却又懒惰地不想去感受。期间霍钦给他喂过几次水，甜的，温的，他听话地全部喝完。
好像他们还换了一次坐骑，以前颠簸摇晃的感觉不见了。貌似之后脑门上好像抵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可能是冰袋之类的……
他手臂上最严重的那一处伤口也有过处理，疼地他直冒冷汗，他想叫，但睁开眼看见还有别人在场，他就叫不出来了，但具体的他也不知道了……
他只记得全身都是温暖的，对方的心跳声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耳边，手也一直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笼罩。连着的，还有他每隔半分钟就叫一次自己的名字。
真是……好烦人啊。
然而就是这个人，面前的这个人，他可以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无条件。
他们好像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霍钦抱着他下了马车。额头上一直抵着的冰袋好像起了点作用，他脑袋现在不那么晕了，精神也比刚才好的不是一点半点，然而依旧难受。
霍钦心疼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冰袋拿下来，用手把他被冰袋敷地发疼的额头焐热，然后再次放上……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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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于夜闯卡拉莫克王宫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害怕。
又没人想要你的命，怕什么？能顺利地来去自如是运气，无法顺利地走出王宫而被抓，是命……吧。
脖子上横亘了几把刀，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包括马小瑞。
周围的卡拉莫克武士看着这个早就已经穷途末路的闯入者——
他终于扔掉了本来就已经快拿不住了的武器，接着，似乎是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挑着眉毛，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武士们继续胆战心惊。
这人是谁？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接受武士训练的？一般身中有毒的箭矢的人，喝一杯水的功夫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他是怎么坚持这么久的？！并且到现在了还在站着！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身上和手臂上的伤口！
武士们不敢掉以轻心，目光直直地盯着这个人。
他眼睛里，看他们的神情是什么？……怜悯？蔑视？
岂有此理！
直到身后传来了更多人的脚步声，直到这人被前来支援的人缚住了双手压住了肩膀，武士们才把武器收了回来。
马小瑞浑身无力。其实他觉得这些人根本不需要费力气压着自己的肩膀，反正他现在也没力气跑……
周围的人让出了一条路。路的那一头，站着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嗨，我们又见面了。”马小瑞冲他笑道。
许尔没有回他，他现在整个脸都是紧绷着的。
许尔快步走到了他跟前，嘴唇微动，眉峰凌厉，额角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看得出来在忍着极大的怒火。
马小瑞被人押着肩膀，许尔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然而谁都知道，马小瑞，根本不是一只被抓住的小白兔。
“给我查！”许尔的怒火燃烧到了眼睛里：“王宫里面还有没有别人进来！卡拉莫克里面，还有没有蒂卡尔人进来！！”
……
马小瑞身上只着单衣，被绑在了审讯室里。
他目光冷峻，面无表情。许尔以王者的姿态聛睨着一切，而他，也如同一只苍鹰一样看着许尔。
除了……这间审讯室里本来就终年不见阳光，阴冷地很，他手脚冰凉，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些瑟瑟发抖。
之前并没有感觉到伤口有多么疼痛，然而现在闲下来了，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如同从休眠中醒过来了一样，一道道伤口大叫着想要汲取养分，不给养分就蚕食身体……
神经末梢此时此刻出奇地敏感，敬业地把所有的感觉都传入了大脑，大脑忠实地分析了之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痛痛痛痛痛……
也是因为疼痛，他甚至有点冒冷汗。
如果现在面前有一面镜子，马小瑞还会观察到自己脸色发白，嘴唇泛着一点青紫。
其实，他此刻的心里出其地平静，对于面前的这个人，什么情谊、朋友，早就在那一晚上烟消云散。现在他们是敌人。
许尔是卡拉莫克的王者，而他是闯入卡拉莫克盗取作战计划的蒂卡尔祭司。
审讯室里还放着一只火盆，里面是烧红了的木炭，旁边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不过……许尔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事实上，许尔坐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后，就开始翻阅他当初画在纸上的资料。
他当初在纸上草草地把他作战计划都画了下来，为的就是有这种时候。而不是为了防止他自己忘记某一个细节而有备无患。
许尔会认为他就是来偷取作战计划的，偷到手后，复制了一份，准备带出去。
——他甚至还会庆幸，幸亏马小瑞被自己截了下来，否则他们的损失无法估量。耗费了整整一年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可能就会被废弃。
审讯室的门开了，跑进来了一个武士，低声告诉许尔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蒂卡尔人。
许尔眯了眯眼睛，冷着脸放下了手中的纸，站了起来。
马小瑞也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我早就说了，真的只有我自己。”
许尔冷笑了一声。
“单枪匹马地闯进了我的王宫，害得整个王宫都鸡飞狗跳。马小瑞，你可真是够能耐的。”
马小瑞没说话。
许尔继续道：“我记得，霍钦好像今天早上还是昨天来着，向蒂卡尔王宫请假说你病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你生病生到我的王宫里来了。”
许尔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讥讽：“怎么？霍钦竟然舍得？”
马小瑞继续看着许尔，他与许尔目光相对，谁也不让谁。眼神是会说话的，有的时候甚至比嘴巴说出来的话更有杀伤力。
霍钦当然不舍得，是我自己要来的。
许尔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良久之后他收回了目光，转过身。
“有人想让我杀了你，”许尔道：“不过，我还想用你来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第51章
“作战计划，想必你看过一遍了，”许尔道：“那么就用你们的来作为补偿吧。”
“哦，我不知道。”马小瑞回。
许尔猛地回过了头，眼神讥诮：“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做是谁了。”
“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说着：“我没对你用刑，不代表你比别人高了一等！”
马小瑞看上了他的眼睛：“事实上，我对你没有拿鞭子抽我而心存感激。”
“不过这是原则问题。”他又补充上了一句。
“我主管的是农业，除此之外还有天文和艺术，四大方面里面，唯独军事我真的没有半点涉及。并且，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办法。”
许尔再次眯起了眼睛：“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吗？”
他脸上再次划过了一丝讥诮。
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别把自己说得跟天神一样。
马小瑞的确不会对暴力屈服，即使是他现在处于极度的严寒和疼痛之中，他也绝对不会低头说出一个哀求的字，否则他就不是马小瑞了。
他更不会毫无缘由地背叛一个人，一种事物。否则别说是别人，就连他自己也会鄙视死自己。
普通的刑罚根本就不可能让这个人开口，所以许尔到现在都没有用木炭烙向他的身体。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样的刑罚不会让别人开口，也并不代表，其他的方法对马小瑞会没有用。
他的方法有千千万万，这个人一嘴否定，太自负了。
“话说，你有没有想过？”马小瑞突然开口，这里太冷了，冻得他牙齿都有些打颤：“蒂卡尔的高级祭司被许尔王抓住了，无论这个高级祭司因为什么原因潜入了卡拉莫克，蒂卡尔都有理由对你们宣战。”
“当然。”许尔也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事实上，卡拉莫克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你们不挑起来，我们也会找机会的。”
许尔突然冷哼了一声：“所以，这才是你潜进王宫的真正目的吗？”
马小瑞笑了一下：“迫不得已。”
他真的是迫不得已，要不是陈则，谁会闲的没事干跑到卡拉莫克来当诱饵？即便是没有他们的作战计划，以他和霍钦还有众多蒂卡尔祭司的智慧，战争仍旧会有很大的胜算。
并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要找到借口选择开战，他也不会以这种路数。
相比于日本对本国发动战争时候的借口，他倒是更加中意于二战时期德国入侵波兰时的借口。
当时希特勒派一帮德国兵换上了波兰兵的衣服，在本国电台里面用波兰语对德国一通咒骂，结果惹地“主帅震怒”，昭告全国说波兰人侵入了他们的领土，第二天拂晓便开始枪炮对轰……
不需要跑到别的城邦里，只在自己的城邦中演一场戏即可。不耗费一兵一卒。
“哼，如果是我，我就不会以你们这种办法！”许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起来：“让自己的属下深入敌营去冒险，是主帅的无能！”
马小瑞突然眯起了眼睛，随后，他好像真的笑了一下。
果真，当初能成为朋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的确啊，”马小瑞轻轻叹了一声：“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让几个蒂卡尔的武士换上你们卡拉莫克的衣服，之后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来进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许尔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半晌，他竟然凑了上来，几乎是与他额头贴着额头。
“小瑞啊，”许尔轻声说道：“如果你我能够联手，卡拉莫克将会成为全玛雅最强大的城邦。”
“什么蒂卡尔、科潘、帕伦克，全都不在话下！得你一人便可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他张开了双臂看着他：“有你在，我将拥有天下！”
马小瑞：……
这他妈真的不是什么影视剧吗？也不是什么中二版台词吗？
他脑子里面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
许尔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从这一年的时间来看，他也已经这样实施了。
马小瑞看着面前的这个连眼睛里都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害怕。
这种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他的存在不会让这个游戏中的世界变美，只会让这里陷入更深更深的泥淖中。
之前只是身体上冷、疼，现在他感觉自己由内而外都是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竟然对面前的这个人起了杀心！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身穿厚厚裘皮的人，不是当初和他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篮球赛队友，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者。
他只会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张开双臂拥抱他的天下，自称为“寡人”，时刻提醒自己高处不胜寒，什么和平、百姓、社稷、生命……没有一样是他可以放在眼里的，他为了自己的地位可以放弃一切，只有他所享受的、寒意彻骨的孤独之感，才是陪伴他一生的东西。
他的那个叫许尔的朋友，早就死在帕伦克人祭台上了。
“千万别，我怕我功高盖主。”马小瑞轻声回道。
“什么？”许尔没听清。
“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马小瑞盯着许尔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这是我家乡里面的一句谚语。”
他又嬉皮笑脸地咧了咧嘴，补上一句：“送给你。”
送给你这个和古代帝王无异的，许尔王。
许尔轻笑了一声，察觉到了对方话语里的轻视之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他突然说道。
“你不肯投降，也不肯跟着我。而我又不想让你继续为蒂卡尔效力——”
“小时候，我有一件特别喜欢的工艺品。它成为了我的玩具，我儿时的玩具。我睡觉的时候都抱着它，念书学习的时候，就把它放在书桌上。然而它最终却被我的哥哥给抢走了。”
许尔轻声说着，目光发直。
“于是，我毁了它。”他说道：“我趁哥哥睡觉的时候，把它摔在了地上，砸地稀烂，扔进了湖里。”
他微眯着眼睛，抬头微笑道：“如果有一样东西我得不到，那么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得到。”
许尔的手抚上了马小瑞绑着麻绳的手腕：“冷吗？”
擦擦擦怎么可能不冷？快冻死了。不仅冷，我身上还疼啊！伤口好像不太流血了，但是我感觉很不好啊。
他也想要一个裘皮大衣，或者是一个棉被也行……再给他点药，让他喝口热水，因为他现在感觉头晕脑胀的，可能是伤口太深引发的感染，也可能是单纯冻得……
之前中毒的药效还没有过，他其实仍然是四肢无力，甚至连维持着这样的站立都有些困难。
然而还是得站着啊妹的。他这样想着，看向许尔的眼神里面，一如既往地冷硬。
他不怕许尔杀了他，至少现在不会。因为许尔留着他的命，还有用。
“我知道你冷。”许尔说道：“我也知道，你身上的伤口很疼。”许尔把手按向了他胳膊上的那一处箭伤。
马小瑞的冷汗流了下来。
“小瑞，说实话，我挺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他说道。
“愿意听我把刚才的故事说完吗？”许尔问他：“否则，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在霍钦来救你之前……”
在霍钦过来救他的时候，这个人还会有更大的动作……马小瑞看着这人一张一合的嘴唇，身体内巨大的无力感泛起，让他直冒虚汗。
许尔自顾自地往后说了下去。
“我不是我父亲的大儿子，我是没有办法继承王位的。”
“哥哥得知我毁掉了玩具后，非常生气，然而因为父王的原因，我只是被批评了一番。”
许尔冷笑：“批评？那本来就是我的！于是当时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我问我自己说，许尔，你想不想得到更多？你想不想让整个卡拉莫克都是你的？”
“我觉得我是想的。于是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建立了我自己的党羽和势力，又花了几年的时间，让我父亲同意，放每一个王子都外出历练，不到规定的时间，不允许回卡拉莫克。”
许尔看到了他的眼神，笑了一下：“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在卡拉莫克，我的身份给了我太多的限制，让我没法展开手臂来做一些事情。但是到了外面，一切都不一样了。”
马小瑞浑身发冷。
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许尔。包括当初在帕伦克的时候，他都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许尔轻声说着他的故事，脸上的神情却如同在讲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从来都没有交过什么叫做许尔的朋友，他之前所认为的那个朋友，只是一个刻意塑造出来的人。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嘲讽。
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在外面的那几年，我让我的亲信杀了他，杀了所有的人。”许尔自顾自地说着：“我父亲只剩下了我一个孩子，所以，他的王位必须给我！”
“而至于当时跟你打的篮球赛，那其实完全是一场意外。”
☆、第52章
“当时在帕伦克，我和我的亲信之间失去了联系。偌大的帕伦克里面，我没有办法找人，所以我只能让他们来找到我。”许尔道。
“你还记得，当初在篮球场的看台上，有一个人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吗？别人都以为是因为阳光太强烈的原因，他才用布罩住了脸。其实他是我的死士，死士不应该让别人看到他的脸。”许尔慢慢说道。
马小瑞当然记得。当初他草草地扫过一遍周围的看台，这人长得很高大，十分显眼。然而当时他也以为，这人把脸遮起来是为了防晒……
“马小瑞，”许尔突然叫他：“其实我挺怀疑的，你当初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救我？”
“——如果你想过，那为什么你要自己逃跑？”
马小瑞抬头看着他，寒冷和饥饿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更不用说他身上□□的药效还没有过去……
他微眯着眼睛，觉得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想说。救他？他当时当然是想要去救的。如果他当时能逃出去，就一定会拿着工具，再折回去救许尔。
苟富贵，莫相忘。他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对于他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
然而，这句话现在说出来，是多么大的讽刺！
他抽搐着因为严寒而青紫的嘴角，笑了一下。
审讯室的门又开了，从外面透进来了一点光线，看得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一个武士走了进来，在许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许尔听完后抬起头来，眯眼笑了一下。
“走吧，”他看着马小瑞，眼睛一眨都不眨：“你的宝贝儿来救你了。”
“哦，不过在这之前——”许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准备把马小瑞连同着他身后的架子一起抬出去的两个武士也停下了动作。
许尔话音未落，便快速拔出了腰间的刀。刀尖在马小瑞身上划过，他仅有的那一件单衣也变成了几片落在了地上，现在的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
之前由于血液凝固的原因，衣服上的布料已经紧紧地贴在了胳膊上的伤口上，其他细小的伤口也一样。现在衣服突然被剥离了，等于硬生生地刮开了已经结痂的伤口。
马小瑞皱了皱眉毛，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许尔看着他苍白的一张脸，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条汉子啊。”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锋利的刀刃没有划破马小瑞的皮肤，却在那上面造成了几道红痕，远远地看上去，触目惊心。
对于对手，敌人，他从来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
马小瑞低头看着卡拉莫克城下黑压压的人群。
其实他有点看不清，大概是由于失血加冻得加低血糖的缘故。
他本来以为离开了那个常年不见阳光的审讯室，温度多少会上升一些，然而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审讯室里不透阳光，也不透风，除了几个小小的通风口外，几乎是封闭着的。
所以审讯室里是冬暖夏凉，然而到了外面，尤其还是在高高的城墙上，一阵风吹过来，透、透心凉……
卡拉莫克的清晨本来就寒冷，现在还起风了，起风了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就连伤口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只不过……头脑发沉，眼冒金星。
全身发冷，但呼出来的气息却好像是灼热的，像是火一样。
不会吧……没这么弱吧？减缓行动力的□□，又不是巴尔曲！
然而他现在的感觉真的好像是在发烧啊……
他依旧被绑在架子上，架子在卡拉莫克的城墙上，低头就可以看见蒂卡尔军队。霍钦带领着蒂卡尔大军，兵临城下，来救他。
马小瑞抽了抽嘴角。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像是言情里面的男主角来救女主角……
不是他这种情况之下不正干，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
难道还真的要像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大叫着“霍钦你不要管我，让军队进来，打死他丫的！”
怎么可能？！他可没那么高尚。
他看不清霍钦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整张脸都是黑的，大概也可以想象地出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会有多么难受。
米宝蹲在霍钦的肩膀上，霍钦的左边是加尔鲁，而右边，是查亚。
这孩子怎么也跟过来了……霍钦你个混蛋，加尔鲁我就不指望了，可你至少让我在查亚心里面的形象高大一点啊，我现在是连衣服都没有穿啊……
他不知道的是，查亚完全是自己跟过来的。要死要活地缠着霍老师要跟他一起去救马老师没有得到允许后，他悄没声地混进了军队里。
霍钦本来就心急火燎，除了马小瑞什么都不想想。发现了查亚之后，只得叫他跟了过来。
许尔似乎是享受完了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马小瑞之前画的作战计划图，冲着霍钦挥了挥，说出口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话——
“智者大人，您亲爱的马小瑞已经说出了他所知道的、蒂卡尔的全部机密。就在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您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看一眼呢？”
后面军队里的武士脸上，还真有面露狐疑之色的。然而在队伍最前面的这些人脸上，却一个个的坚定地很，甚至连表情上的线条都没有变过一下。
城底下是安静的，无论是信，还是不信，都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如同是在酝酿着一种情绪。
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却传来了一声猫叫。软绵绵的，但其中所透露出的不屑，众人听地清清楚楚。
米宝翘起一只后腿，舔了舔它的蛋蛋。
——你看，你说的话，连猫都不信。
许尔意料之中地勾了勾嘴角，随手把那些纸扔到了身后一个人的手上：“看来你们两个的感情还真是好，不过我真的挺意外的，你为什么会让马小瑞来冒这个险。”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把我的宝贝儿捧在手心里。”
霍钦没有理他说的这句话。马小瑞是离得远，看不清。如果他现在在霍钦面前的话，他会被霍钦的样子吓一跳。
霍钦双眼通红，眼睛里面似乎能喷出火来——他这一路上脸色都不好，而自从看见脸色苍白浑身是伤的马小瑞后，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才没让自己丧失掉理智。
“放了马小瑞，我们可以撤兵。”他说道。
这是霍钦这么长时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马小瑞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他的声音——嘶哑，如同怒吼了千百遍之后的嗓音。
马小瑞突然就后悔了。
他觉得一天之前的自己是个傻帽儿，一味地让杜承轩按照陈则说的去做，把自己降落在卡拉莫克城中，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让杜承轩暴露，以便让他和霍钦有足够的时间逃出游戏。
他不是没有想过霍钦的反应，只是当他听到他的声音时，他就心疼了，自己的一身伤口都比不上这样的心疼。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霍钦看到他的样子后，又是一副怎样的揪心！
“霍老板，”许尔双手抵在城墙上，低头往下看着：“您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真当我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吗？”
霍钦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你想要什么？”
许尔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柄小刀，抵在了马小瑞的脖子上——
“你们的作战计划。”
霍钦不答。
许尔好像是看到了一出天大的笑话，他把手里的刀往前送了送，马小瑞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痕。
“霍钦，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许尔说道，之后，他又转身看向了马小瑞，凑进了他的脸。
“你看，我以你的性命为要挟，他都不带眨眼的。这是有多么渣，才能做到这样？他根本就不爱你。你，和他在蒂卡尔中的地位，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所以，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马小瑞瞥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他知道霍钦会这么做，或者是说，是他让霍钦这么做的。两人相处的一年时间中，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彼此。甚至是用不着言语，只用眼睛和心，就能够彼此交流。
许尔根本就不会想到，在小情小爱和大家大国的选择上，他俩都会选择家国。即使这里只是一个游戏。
霍钦也明白，如果他此时服软，马小瑞会永远看不起他。
然而单单是这一条还不够，更重要的，是有米宝在一旁。
米宝以其他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轻声对霍钦道：“老板，放心。”
——放心，我会保证小瑞的安全。
所以霍钦才能按捺地住。
许尔看见他俩的反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扔了手里的刀，从一旁的炭火盆里夹出了一块烧红的木炭。
“我本来不想用这种方法的。”他冲着底下的霍钦喊道：“不过既然你这样了，那我不介意给你宝贝身上的伤口消消毒。”
许尔说罢，把木炭抵在了马小瑞胳膊上的箭伤处。
☆、第53章
马小瑞浑身一震，硬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米宝下意识地伸出了爪子，死死地扣在了霍钦的肩膀上，瞬间在他肩膀上挠出了几道血印子。
然而霍钦感觉不到疼了。
米宝露爪完全是无意识的。它看到马小瑞痛苦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而抓上了老板的肩膀，其实是可以让他回归一些理智的，因为人在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受苦时，下意识地对着对手喊出“我答应你！你放了他！”这种话。
不过这些米宝当时都没有想到。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它想的是——杀了许尔。
而事实上，霍钦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小瑞受苦而闭上了眼睛。马小瑞一声都没有喊，所以，霍钦也不会辜负他的苦心。
但饶是这样，霍钦心里依旧如同万马踏过后的缭乱无章。
——我会、杀了你！千刀万剐！
米宝深呼吸了两次，把他刚刚的想法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之后开始集中精力，想要用意念解开马小瑞手腕上的绳子。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种可以让损失降到最小的方法了。它做任何计划之外的事情，都会对自身造成反噬，而反噬的最坏结果是游戏崩溃。
一旦游戏世界坍塌，霍钦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它做的越少，损失就越小。而它自己难受一点、虚弱一点，其实不算什么。
许尔看到了他们的反应，不再犹豫，直接从旁边的武士腰上拔出了大刀，向着马小瑞的脖子划去！
之前不杀他，除了是想利用他获得更多关于蒂卡尔的情报外，他还想让马小瑞对霍钦死心，这样马小瑞就可以为他效力。
然而他的两条计划全都落空了。谁知道这两个人全都跟死人似的，一个看着自己心上人受苦，却无动于衷。另一个看穿了自己爱人是渣男的本质，却死不悔改。
那么这样，就没有再留着你的必要了。
长刀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了破空之声。千钧一发之际，马小瑞手腕上粗粗的麻绳，啪地一声，断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蹲下了身子，躲过了许尔的长刀。
长刀再次劈了过来，与此同时，周围的其他武士也发现了不对，纷纷抽刀！
他们本来就在城墙上，当时为了让底下的人看地更清楚，许尔干脆把马小瑞放在了距离边缘很近的位置。
马小瑞就地滚了一下，基本上就已经到达了城墙边缘。
后面武士的刀如同慢镜头一样，向着他砍来，从力道、速度和方向上看，都没有想要留活口。
他没有再犹豫，翻身滚了下去。
在他滚下去的一瞬间，几柄钢刀“咣”地砍在了城墙的边沿上。
他知道，霍钦会接住他的……
往下落的过程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着地，周围呼呼的风声、马蹄踏地声，卡拉莫克人的大喊声，嘈杂万分，却好像又从来都没有进过他的耳朵。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只是感觉自己全身都好冷，好晕，连伤口的痛感都没有多么明显了。
有点饿，不，很饿，饿地他甚至有一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刚刚木炭烙向他的胳膊时，他的感官给他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疼，还有一种……烤肉的味道。
啊，烤肉的味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越到这种时候就越不正经，思路飘地天马行空九霄云外……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一直都坚信着，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无条件地伸出双臂，接住自己。那是他的挚爱，这辈子的，唯一一个，挚爱。
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怀抱啊！
他跌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好像响起了一声虚弱的猫叫，紧接着，他看到的是夹杂着焦虑、愤怒、紧张、彷徨、无措……最终全部汇聚成了心疼的一张脸。
霍钦手里本来就有一件大衣，在马小瑞落下来的时候，迅速地裹紧了他。
由于米宝的原因，马小瑞并不是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来的，而是轻飘飘的，于是到了霍钦这里，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多少下落的速度，对两人的冲击力也降到了最小。
然而……霍钦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如同被高压电闯过了一番，揪地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都不敢看他身上的伤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小瑞的整个身体就是轻飘飘的啊！还在发烫，火一般地烫，然而怀里的人却在打着哆嗦。
霍钦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解开了自己的外套，把这个人又裹了一层，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马小瑞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四目相对。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依旧有金星，那是低血糖的症状。他觉得身上还是冷，胳膊上的疼痛撕心裂肺。只不过，这所有的感觉都不算什么。
他眼里面只有回去看他的眼神。
之后，他一下子就放松了。
这货好像并不怪他啊……这样就好。
他的手脚都开始回温。他觉得霍钦怀里真暖和，于是，他像一只小猫一样，又往深处挤了挤。
他好像都能听到霍钦因为种种情绪而造成的心跳过快的声音。
马小瑞现在浑身发软、冒冷汗，眉头紧皱。然而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却异常地安心。脑袋上方响起了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焦急，似乎都可以想象出对方皱着眉头的样子——
“水！热水！还有药！都给我拿过来！”
他们还在马上，马儿还在奔跑，然而霍钦大手搂着他，把他照顾地很好，他基本上感觉不到马奔跑时所造成的颠簸，而是……摇摇晃晃地，跟摇篮一样。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加上现在暖和过来了，一阵困意袭来，他的眼皮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
“小瑞！”霍钦叫他：“你不能睡。”
“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霍钦抓住了他的手，使劲摇着他的身体，声音里面好像都带了低沉的哽咽：“不许睡，好不好？”
别吵……我现在，好想睡觉……
“马小瑞！”霍钦的声音突然变了，也放开了他的手：“你要是敢睡，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走了！”
怀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手在身边费力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寻找刚才拉着它让它安心的大手。
而小手的主人，此刻的眼神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清澈而透明，却好像是被抛弃了，眼神焦急地令人心碎。
霍钦受不了了，再次把手握了上去。
“我不抛下你。”他低声道：“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你也不许离开我。”
“不许睡，我叫你的名字，你回答我。”
“嗯……”马小瑞哼哼了一声，一根手指头死死地抠着他的虎口。
“小瑞。”
“嗯……”
过了两秒。
“宝贝。”
“嗯。”他的宝贝脸色苍白，眉毛也因为难受而皱着，但好像翘了翘嘴角。
霍钦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口，一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头发，之后是额角，眉间，毫无血色的脸颊……
如果可以，他宁愿让自己，来承受这一切。
马小瑞闭着眼睛，感受着爱人指尖的温度。微凉的触感，好像让他身上发热的温度也冷却了下来。尽管体温降下来这件事大概只是假象……
但他就是这样想的，有这个人在，他什么都不怕。
他不知道他们与卡拉莫克究竟有没有打起来，也不知道许尔追出来了没有，更不知道周围都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着一切，却又懒惰地不想去感受。期间霍钦给他喂过几次水，甜的，温的，他听话地全部喝完。
好像他们还换了一次坐骑，以前颠簸摇晃的感觉不见了。貌似之后脑门上好像抵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可能是冰袋之类的……
他手臂上最严重的那一处伤口也有过处理，疼地他直冒冷汗，他想叫，但睁开眼看见还有别人在场，他就叫不出来了，但具体的他也不知道了……
他只记得全身都是温暖的，对方的心跳声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耳边，手也一直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笼罩。连着的，还有他每隔半分钟就叫一次自己的名字。
真是……好烦人啊。
然而就是这个人，面前的这个人，他可以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无条件。
他们好像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霍钦抱着他下了马车。额头上一直抵着的冰袋好像起了点作用，他脑袋现在不那么晕了，精神也比刚才好的不是一点半点，然而依旧难受。
霍钦心疼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冰袋拿下来，用手把他被冰袋敷地发疼的额头焐热，然后再次放上……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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