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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妖宫故梦 作者:南泉爱

    第5节

    “不好,师傅回来了!”

    徐芳放眼望去,瞧见山上的止门有车马通过,定是一尘。月世界日夜同辉,不分昼夜,很容易令人遗忘时间。瞧着一尘已然回宫,这才意识到出宫甚久,定要速速赶回宫去。

    “既然宴会散了,我便去拜访一下一尘总管!”

    琉星命西风准备两辆马车,徐芳和墨轩在前带路,西风等三人在后尾随。

    林萧楚坐在马车里伸了个懒腰,见七彩老爹迟迟未来,便把帘子掀开一个不起眼的小缝,瞧见琉星在和西风鬼鬼祟祟地窃窃私语着什么,只是离得太远听不真切。不

    “语梦台那次,你可见到了三爷?”

    “见到了,只不过一尘总管在旁,小人没能和三爷说上话。不过小人装作太监混进去,三爷倒是从荷花池的对面就一直盯着小人看!”

    “呵,那是因为我曾在你的身上织了一个斑斓蛛网!”

    “蛛网……小人……小人并未见到什么蛛网……”

    “这蛛网只有姻缘线中有“斑斓”分支的人才能瞧见,你若瞧不见,说明你的姻缘线为红线,今世不会染指斑斓之情!”

    琉星爽朗地笑着,七彩的眼睫毛慢慢挑起,想起纤尘,微微一笑。

    “居然有此奇事!”

    琉星自嘲地笑了笑,西风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儿。终于上了马车,一同朝着顾梦一尘的蛇宫行去。

    顾梦一尘月世界赴宴期间胸口疼痛难忍,速速辞行回了蛇宫。

    一个月前,顾梦一尘入妖寒宫驱邪时收集了荆楚儿的怨念,怨念作血虫子寄宿在他的身体里。今日,他再也无法供养它们,必须进行第一轮的血祭仪式。

    为了血祭,他把许多未成人形的女妖藏于密室中,每日饮她们的鲜血练功,并以鲜血置于棺材中沐浴,算是为了血祭邪功预热。

    来生殿的偏殿正中央有一个血祭符文,符文的形状为咬尾巴的蛇,用一尘的鲜血和上黑曜石粉末和朱砂后画成。此符文为通道符文,符文底下便是密室,是只有一尘才能打开的通道。

    密室阴暗漆黑,点着用暗红色的妖精之血凝固制成的蜡烛,发出暗红色的光。密室里有一口精致的黑色石棺,棺材上面雕刻着许多符文和各种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棺材里时刻都会有流动的鲜血,一尘每日在血泊里面沐浴,扶手的地方有些血液已经开始粘稠,有的已经彻底发黑,看来这个棺材用于盛放鲜血已有些许时日。

    棺材旁边散落着尸骸,腐烂程度不尽相同,大多已成森森白骨。整个密室充斥着血的腥气和肉体腐烂的尸臭。顾梦一尘为了使荆楚儿复活已经变得走火入魔,不过,第一轮的屠杀似乎能在今天结束了。

    顾梦一尘享受鲜血沐浴后走到了密室的墙边,那里的壁橱供奉着一个女婴的尸骸,尸骸下面的橱柜里有一个大木桶,木桶两边为妖骨所制的烛台,点燃着红色的尸蜡。

    顾梦一尘打开木桶的盖子,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在木桶里,化作几只蠕动、肥大的血虫子。他在女婴的身上滴上一滴鲜血,把从死灵湖取来的湖水倒入木桶中,木桶里的肉虫子便开始慢慢变大膨胀,最后充满了木桶,它们蠕动着,拥挤着,砰砰跳动着,甚是恶心。

    他拿了黑色的灵石把血虫子捣碎捣烂,木桶里瞬间布满肉酱烂泥,鲜血散发着阵阵热气。一滴鲜血溅在了一尘的眼皮上,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令他的眼睛一阵灼痛,好在他及时用死灵湖之水将血清洗掉,否则将会有失明的危险。

    这些日子里那些血虫子在顾梦一尘的体内折腾得动静不小,他一直用自己的血来喂养它们,竟使自己的喉咙也整日干渴起来。所以日日都要喝上几碗妖怪的新鲜血液,否则在血虫子养成之前他很可能会被侵蚀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一遍一遍地做着深呼吸来醒神儿,然后把女婴尸骸泡入肉泥中。拿了人皮制成的鬼符把盖子封上,用自己的血写上冥文咒符,把木桶放回原处继续供奉。

    血祭仪式总算完成了第一步。

    顾梦一尘洗了个舒服的冷水澡,手臂上的鳞片闪着金光,静下神儿来,却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像是有人来了呢!”

    赤文给一尘端上一杯蜜糖薄荷茶,一尘一饮而尽,懒懒地靠在塌上。喉咙里总是觉得干涩,想要饮一些浓郁的东西,像是血液。

    “徒儿这就去瞧瞧是谁!”

    “不用急,我知道是谁!对了,你今天去了何处,怎得像匆忙赶回来的?”

    赤文一向狂傲不羁,如今却开始忸忸怩怩起来,眼球“发贼”似的左右乱动着,战战兢兢扫视地面。他的视线随着忐忑的心而闪烁不定,似是在隐瞒什么。

    “徒儿……徒儿听说金鳞小姐病了便去探视……”

    一尘自己斟了一杯茶,眉宇间似有不悦的神情,但又被压制了下来。他瞧了右边的墙角一眼,再怒视低头紧闭双目的赤文,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你是与鬼妻订下冥婚之人,你的姻缘已定,不应有别的奢望!”

    忽然右边墙角传来一阵清脆的碎玉和铃铛只见碰撞的声音,赤文瞬间惊起了一身冷汗。

    “徒儿……徒儿知错……”

    ☆、暗生疑

    赤文紧闭着眼,神色慌张,头朝着左侧微转,冷汗如雨。似是在回避着什么,看起来痛苦不堪。

    一尘倒是侧卧在塌上抽起了烟,拿起了案几上的一本精致的灵都读本,随便翻到了一页,瞥了赤文一眼后邪魅地一笑。

    “坏了的时钟在讲故事呢,坏了的时钟在看着我们呐……好奇怪的诗,你也是这样觉得吧,赤文?”

    赤文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尘的那双闪着寒光的蛇眼,顿时寒气席卷全身。一尘把蛇眼瞪得老大,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赤文栗栗危惧,他强行吞咽了一口唾液,双手微微发抖,不停抓挠着衣角。

    “徒儿只是觉得,既然坏了,就应该被好生收起来……”

    墙角里传出一些首饰和铃铛互相碰撞发出的细碎声音,赤文顿时住了口。一尘的眼睛微眯,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似喜非喜,似忧非忧。

    “是啊,自然是被谁弄坏便由谁收拾!”

    赤文瞧了墙角一眼,那桐辉的鬼女僵直地挺立,一连数日,那鬼女同他形影不离,似监视一般。赤文扑通一声在一尘面前双膝跪地,露出些许乞怜的神情。而一尘却闭目靠在软鹅毛垫子上,不再理会赤文,似有恼怒。

    “贵客都要到大门口了,你也不去迎接!”

    一尘把书合起来,重重掷在案几上,赤文顿时打了个冷战。

    赤文麻木地站起身,感觉膝盖酸软了一般。他踉踉跄跄的走出来生殿,全身发冷,一直不敢回头。

    林萧楚和墨轩徐芳带着琉星来到蛇宫的止门,止步。却发现赤文早早地就站在那儿了,身后是高不可攀的八十一级阶梯。赤文依旧摆出傲慢的神情,下巴微抬。他喜欢俯视别人,不料琉星却比他高上一头,搞得他的脸与脖子的夹角又增添了二十几度。

    “来者何人?”赤文把手背在身后,朝着琉星大呼。

    “且不说何人,你就是用鼻孔迎接贵客的吗!”徐芳这小丫头片子说话毫不留情面,她知道赤文与她的楚师哥不合,心想真是活该,谁让他欺负她的楚哥哥呢!

    “你……”

    赤文恼羞成怒,把头放正。徐芳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赤文留,琉星见这些孩子们吵架只觉得好笑,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近乎痴傻。

    “这是蜘蛛族的琉星大人,前来拜访一尘总管!”西风双手环抱,歪着头回答道,对赤文满是不屑。

    “原来是七彩蜘蛛大人,您出狱后就再也没见过您了呢,还以为您又因为哪个男人被抓了呢!”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对琉星大人不敬!”

    “诶,不必计较!”琉星轻推了西风的胸膛,爽朗地笑着,“既然我来都来了,一尘总管不会据客吧!”

    “赤文,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蜘蛛族未来的族长放肆,我就不信师傅知道了不会罚你!”徐芳叉着腰白了赤文一眼,这小丫头真是凌厉得很。

    “我是什么东西?当今妖王是我姨丈,妙圣娘娘是我姨母!”

    “哈哈哈……”琉星官方地笑着。

    “你吓死我了,我还说我是上古之王的后代呢!总是拿妖王撑腰,只有狗,才会仗人势呢,你懂不懂!”

    赤文被徐芳气得无语,林萧楚和墨轩拉了徐芳的袖口,示意她少说两句。

    可别看琉星长得人模狗样的、,他笑起来却是个痴傻的。他看着赤文与徐芳的口水战觉得甚是好玩,于是双手交叠在身前,看看赤文一会儿,又晃过身子瞧瞧徐芳,然后歪头注视赤文,徐芳和赤文每说一句琉星便配合着官方地笑上三声。

    “哈哈哈~”

    “你闭嘴!”

    徐芳和赤文一齐呵斥琉星,琉星立刻住了口,然后转过身捂嘴偷笑。

    来生殿里,一尘嗅到了浓郁的火药味。觉察到那三个偷跑出宫的孩子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其他族的人。

    一尘觉得另外两个来访者的气味很熟悉,和林萧楚的气味比对了一下,意识到是蜘蛛族的妖怪。是哪个蜘蛛呢,不像是蜘蛛族的老族长。

    “七彩蜘蛛与三王爷情意斑斓”,一尘的脑袋里突然飘过在雨梦台时老奴的那句话,难不成是七彩蜘蛛?顾梦一尘闭目集中注意力感应那不远处的妖气,果然是那七彩琉星。他与七彩琉星年轻时的交情不错,可也有近三十多年年没见面了,倒真有些期待。

    “赤文那家伙!”

    一尘怒捶了膝盖一下,墙角又出现了首饰和铃铛碰撞的细碎声音,他瞥了墙角一眼,叹了口气。

    “唉~赤文这样目中无人早晚会吃亏的,你是他未婚妻,该提点着他!”

    一尘嘴角上扬,邪魅地一笑,冲着墙角的什么人使了个眼色。得到了一阵细碎声响的回应 。

    “那便去吧!”

    细碎的声响又想起,这次持续的时间较长,不过也是一顿一顿的,并且声音离一尘越来越远。等到声音全部消失后,一尘从床上缓缓坐起来,把一直拿着的精致读物藏在软鹅毛垫子后。

    顾梦一尘是个万年老阴,他看似重用墨轩赤文,实则却一直在悄无声息地离间他们的关系。赤文狂傲却头脑简单,便于他控制;而墨轩却是个多心的,顾梦一尘也摸不清他的性子,所以比较重用赤文,并且让赤文和墨轩稍稍保持距离。

    赤文也的确惧怕顾梦一尘,一尘对他有恩,又是他的师父。赤文年幼丧父,其母又是庶出,姨母萧氏做了王后不能关照他。所以赤文虽出身王族,却一直备受冷眼,蛇族宗室里,只有一尘愿意收留他,对他严加管教。所以在赤文的心里,顾梦一尘就是严父般的存在。妖宫以孝为先,所以赤文才对一尘如此毕恭毕敬。

    不过对于一尘来说,赤文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由于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所以赤文还是一颗便于控制的棋子。当然,他顾梦一尘也自有使赤文对他忠心耿耿的手段,这万年老阴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徐芳和赤文的口水战依旧没有结束,赤文被徐芳气得耳根通红。突然,林萧楚听见一阵细碎的声响,像是新娘成婚时的头饰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声音,为何有这样的感觉,他自己也不清楚。忽然忆起那日的狐狸狗通灵术,游戏的最后仿佛听见了类似的声音,然后渐渐远去。

    赤文突然瞪大了眼,神色怪异。林萧楚见他的手僵直地垂在体侧,紧紧握拳。众人对赤文的反应感到奇怪,林萧楚却竖起了耳朵。他朝着细碎声音发出的地方瞧去,隐隐看见赤文后方有一只惨白的手僵硬地指着来生殿的方向。

    “墨轩~”林萧楚盯着那只手,眼神不动,只是小声把墨轩招呼过来。“你看那儿!”

    “什么?”

    “就是那儿……”

    “你让我看什么?”

    “……”

    林萧楚见赤文胆战心惊地朝身后看了一眼,又迅速地回过头来,然后僵硬地让开了道路,示意琉星等人进去。那只手,不见了!

    林萧楚心想,莫不是是自己看错了?可是……明明看得那样真切,怎会?

    “墨轩,你刚才可有听到什么清脆的声音?”

    “除了芳师妹清脆的骂声什么都没听见……”墨轩朝大门里瞧了一眼,什么也没瞧见。“你是不是看错了?”

    “……也许吧……”

    顾梦一尘对复活荆楚儿颇有把握,所以在逐渐地从失去荆楚儿的伤痛中走出来。面部“脱僵”,稍有血色,如今的他堪称绝美,不再面如死尸。林萧楚知道一尘一向是个难以捉摸的冷血动物,所以为养父的突然来访有些担心,怕他们相处不愉快。没想到一尘却打扮得像多花儿似的,容光焕发。穿着银白色绣粉色满天星的袍子,衣边也是粉红色的,眉心也画了粉红色的火云。顾梦一尘完成了第一轮血祭,心情甚好,加上与七彩琉星是老交情,便想撒开了胡闹一番,可他此举却吓着了他的四个徒弟!

    “师傅怎么穿的这么骚气……”徐芳此话一出,便招来了赤文,墨轩和林萧楚六只眼睛的怒视。

    只见一尘用凤凰彩扇遮面走来,走到琉星面前,合上扇子,轻轻敲了琉星的肩膀一下!

    “许久不见七彩琉星大人,我得知您很快就要成为族长,提前向您道喜!”

    “多谢一尘大人!”

    顾梦一尘用扇子挨着个儿指了他的四个徒弟,然后拿扇子扇风。

    “你们四个,先下去吧,我和七彩蜘蛛大人要叙叙旧!”

    “是,师傅……”

    来生殿里,一尘和七彩蜘蛛举杯共饮,各怀各的心思!

    “顾梦一尘大人几十年不见风采依旧,果真是蛇族出美人啊,哈哈哈!”

    顾梦一尘知道七彩蜘蛛喜好男色,又和自己的三弟情意斑斓,听到此种赞美,反倒不知该做何回答了。

    顾梦一尘对男男相爱之事感到恶心,他算是这天下最痴情之人,也是这天下最无聊的人。他平日里有时消停得如死尸,有时却坏的出奇。荆楚儿说一尘的肚子里尽是坏水儿,他自己还一直不相信。

    顾梦一尘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丝娇羞的媚态,故意调侃琉星,拿他涮着玩!

    “琉星大人真会说笑!”

    “诶~一尘大人无徐过谦!妖界美男皆出蛇族,最美不过皇室‘三尘’,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大人谬赞了!”

    七彩蜘蛛爽朗地笑着,为一尘斟酒,邀他同饮。

    “一尘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琉星大人但说无妨!”

    “我知道您已经把双子蜘蛛划入我们宗族,所以我此次想带萧楚回蜘蛛部落!”

    “萧楚的名字划入蜘蛛宗族,可是蜘蛛族并没有必要接他回去,这只是我与令尊的一个口头协议。只有有了王室贵族的头衔,萧楚才可以入妖灵山修行,琉星大人不必认真!”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萧楚人间的养父,抚养了他七年。”

    “什么?”一尘惊讶得可以用目瞪口呆形容“……即使如此,可是萧楚即将入妖灵山长住,再这么奔波到蜘蛛族,恐怕……”

    “在下只是想留萧楚小住些时日,然后亲自送他入妖灵山。蜘蛛本家亲自护送他入学,也可免了那些‘王室贵族’之论的纷扰!”

    一尘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先先后后不自然地敲打着桌子,手背的鳞片微微张开,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还望一尘大人成全!”

    顾梦一尘顿时失去了语言,这么点小要求都不满足琉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倘若林萧楚去了妖灵山,他是宗师,每天都能见面。可一想到林萧楚要搬到蜘蛛族就感觉心里怪怪的很不是滋味儿,许是怕复活荆楚儿的关键祭品出事,可又不完全是。一尘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了。

    顾梦一尘与七彩蜘蛛算是趣味同恶的患难老友,本来想和他胡闹一番的,却顿时没有心思了!不过一尘还是要继续他们的对话,他在等待着,关于林萧楚与楚后的面貌如出一辙之事,不知七彩琉星会作何感想。

    “说实话今日一见萧楚的容貌,在下还真是有些吃惊!”

    琉星终于提起此事,一尘微微挑起眼皮,为琉星斟酒。

    “你是说他与楚后?”

    “正是,不知是否是楚后的……”

    “萧楚的生辰八字未知,不过他的确不是楚后转世!”

    “一尘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楚后轮回之日,姻缘仙庙的大师曾拾到一个已经夭亡的女婴,虽然早夭,不过的确为楚后转世!”

    “可是我们蜘蛛族名下的姻缘仙庙?”

    “正是!”

    “那么女婴夭亡后,可又曾转世?”

    “女婴的尸首据说被抛入死灵湖水葬,经过死灵湖洗礼的死灵至少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年才可轮回,所以楚后再转世,还要等六十多年!”

    顾梦一尘的表情十分轻松,神态也十分自然,倒是琉星摆出一脸狐疑,似乎难以置信又挑不出毛病。

    “妖宫有轮回之树,树上结有红灯笼一般的果实,在果实上刻上死者的名字,当死者轮回之后果实便会坠落。妖宫已证实楚后的轮回之果为三十二(人间一天为妖宫两天,所以林萧楚十六岁,妖宫却过了三十二年)年前的四月初六坠落,那女婴又在同一天被遗弃在仙庙,自然不会错。”

    琉星想了想,不得不认同了。那女婴夭折后入死灵湖水葬,自然是要经过八十一年才能轮回,所以林萧楚绝对不是楚后转世。

    可琉星不知道,那女婴不过是一副空壳,和那女婴一起出生的便是男体的林萧楚,猩红之眼里附有荆楚儿生前的部分记忆。可这些事只有一尘才知道,如果不知道实情,那女婴的那套理论合情合理,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唯一的破绽便是女婴背部的刀痕,她与林萧楚是雌雄连体,共用一颗心。那女婴早夭,被妖民父母硬生生分割开,所以女婴无心,背部心口处留有一道六寸长的刀疤。林萧楚的背部自然也是一样,那刀疤与女婴对称。七彩琉星是林萧楚的养父,自然知道林萧楚背部有伤。如果琉星知道了那女婴背后的伤疤,肯定会对此有所怀疑。不过一尘做事一向干脆利落,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发现林萧楚是楚后的转世。

    当时一尘在仙庙里见过那女婴,女婴裹在襁褓里,只有少数的仙童见过那女婴一眼,那女婴便被抛入死灵湖水葬了。但是一尘一向心细,他发现女婴背后的刀疤,便确信了还有另一个一同出生的婴儿。

    水葬女婴后不久,仙庙便生了一场瘟疫,死了许多人。人人皆道那是女婴的诅咒,实则是一尘精心策划将所有知情之人灭口。所以关于女婴的背部,无人知情,自然不会有人把那女婴和林萧楚联系起来。

    七彩琉星为何对楚后的转世如此好奇,一尘与这家伙交情甚笃,但是此番一叙,心底却生出许多疑问来。在世俗中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一尘只觉得,这七彩琉星一定有秘密!

    ☆、明相诉

    ————蜘蛛部落

    七彩蜘蛛生性放荡、桀骜不驯,痞子习性成恶。少年时野漂灵都,时常在居酒屋喝得烂醉如泥。醉酒之后便会胡言乱语甚至手舞足蹈,酒馆老板知其习性,通常在他醉得不省人事之后将他扔到大街上。回到仙都自然也是一样,这是老毛病,轻易改不掉。

    七彩琉星心中苦闷,焦眉苦脸。本是喝到烂醉,不料醒来却发现躺在舒适的床上而不是冰冷的大街。

    琉星躺在红木床榻上,盖着柔软轻薄的蛛丝凉被。屋内焚着安神香,飞舞着光亮柔和的萤舞流烛,烛光昏黄,宁静安详。脖子上隐隐掠过一阵凉丝丝的感觉,睁开眼睛,赫然瞧见鼻尖上探出一个白色的小蛇脑袋,小白蛇的尾巴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纤尘~”

    七彩琉星的双眼泛红,已是几十年不见纤尘,个中滋味很难细说。他之所以在牢狱里忍辱负重几十余年只为和眼前之人再度相见、缘聚斑斓。如今一见,记忆里顿时涌出了许多梦一般的碎片。所有往事历历在目,瞬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纤尘化作人形,坐在床边,背对琉星。前些日子萧后生辰,曾在混入语梦台的西风身上瞧见了斑斓蛛丝。月世界时得知七彩琉星出狱,便迫不及待地来到蜘蛛部落造访。七彩琉星费劲周折传意与纤尘,不料纤尘竟将蛇宫迁到灵都,与蜘蛛部落仅隔两条街、一条河。姻缘仙庙夹杂在两人的宅邸之间,有姻缘仙庙的树仙庇佑,定当斑斓缱绻,永生缘聚。

    “纤尘~”

    琉星坐到纤尘旁边,扶住纤尘的肩,想仔细瞧瞧他魂牵梦萦的小白蛇。不料纤尘的眼睛肿得像杏核一般,脸上挂满泪花儿,纤细的手去不停地拭泪。七彩琉星伸手擦去纤尘的眼泪,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神情一吻。

    “你今天去找二爷了?”

    七彩琉星才出狱不久,本就落了一身的病痛,又车马劳顿去了一尘的蛇宫,眼下身子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头痛欲裂。他坐在雕着镂空蜘蛛的疽巫由希顺菊驹谒砗螅孟讼傅闹竿啡嗄罅鹦堑奶粞ā1鹂聪顺镜氖终獍阆饲桑故歉隽ζ蟮模裨蛑耙膊换崆嵋捉鹦堑耐贩胃鼍饬恕?

    “恩,去瞧瞧他如今混的怎样……”

    “你觉得二爷如今,如何?”

    琉星表情稍有无奈,他知道瞒不过纤尘,倒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顾梦一尘了,如今的他……不可信……”

    纤尘停止了动作,坐到琉星的对面,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二爷的确不可信,他如今手腕毒辣,这些年做出不少龌龊勾当来!”纤尘不慌不忙地斟上一杯银草蜂蜜薄荷茶,薄唇轻抿,“但是,你和我也是无信之人,二爷变成这般,与你我也脱不了干系!”

    “可你我只求自保才不得已向无尘透露了楚后是……”

    “可毕竟是我们有负二爷在先,所以二爷变成什么样,你都不得有怨言!”

    琉星嘴里尽是苦涩,眉毛轻佻打量纤尘。他浑身酸痛,剖肝泣血。察觉出纤尘似有愠色,虽然身子不适,却不得不万般以纤尘为先。于是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敢发言,只等纤尘怒气消散才可安心。

    “被自己的挚友出卖,不知二爷知道了会作何感想!我要你答应我,不管日后妖宫出了什么变动,你都不准与二爷为敌!”

    “可……”

    “还有……”纤尘打断琉星,不许他说话,一副治家有方的阵势“即使血祭楚后之灵能得万年不老不死,你也绝不能再打那林萧楚的主意!”

    琉星这辈子只怕过两个人,一个是兄长斑斓琉月,另一个人便是纤尘。斑斓琉月已死,唯独纤尘是他软肋,他说的话,即使不赞同也不得不言听计从。全然把纤尘当做淘气调皮的小女子,万事且由着他的性子罢了。

    纤尘见琉星沉默不语,便把头转向一旁,不理会琉星。半是怄气,半是撒娇。

    “好吧!”琉星被纤尘气笑,“真拿你没办法!”

    纤尘总算消气,歪倒在他的怀里。

    七彩琉星月世界之日曾造访顾梦一尘的蛇宫,这才知晓妖宫今年未邀众臣共度月世界。萧后生辰那日,妖王顾梦无尘打死了林佳氏,在众臣面前颜面扫地。本应借着月世界挽回颜面才对,可无尘迟迟未下诏书给妖宫总管顾梦一尘,因此妖宫月世界便清闲下来。

    月世界为祥和之节,孝娴淑太后不解其意,召他觐见,这才知晓无尘偶感风寒,不过他母子二人嫌隙颇多,倒要好好闲叙一番。

    “太后,大王来了!”

    孝娴淑太后侧卧在床榻上,看书的兴致正浓,不料眉宇间却露出一抹焦虑与神伤。并不说话,依旧翻看那绘了珍奇鬼怪的人间读物,名叫“百鬼夜行抄”。

    “儿子给母后请安!”

    无尘跪拜行礼,孝娴淑太后却连眼皮都不抬。兰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儿,虽然心疼无尘,却又深知太后的脾气,因此也不好相劝。太后与妖王母子情分深重,但是近些年来却生出许多嫌隙来。

    永生殿里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每吸一口,都仿佛如铅块一般坠入肺里。香炉中弥散出疑似焚烧松柏木的烟雾,冷吸一口,甚是刺鼻。无尘近几日本就偶感风寒,一闻这味道,不由得咳嗽起来。

    “太后……大王他许是病了,不如……”

    “他确实病得不轻,否则怎会轻易打死人呢!”

    孝娴淑太后语气生硬,面色却不改分毫,全然不像上次见一尘的那副慈母模样。她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不过这皮笑肉不笑的,倒显得有几分可怕。

    “儿子也是一时失手!”

    “一时失手?”

    孝娴淑太后语气尖锐,吐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是毒刺。她把手中的书卷狠狠掷在无尘的脸上,坚硬的书角边缘瞬间在无尘的右眼角处砸出一道紫红色的血印来。

    兰姑姑一惊,顿时用手捂住了嘴,但见太后气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终是不好相劝。

    “你打死林佳氏是失手,那么黎妃呢?”

    无尘藏在耳后的头发垂下肩头,眼角的淤紫开始溢出鲜红的血液,这血液顺着无尘几近无瑕的脸颊缓缓流下,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笃定自如。

    “黎妃勾结魔界,对于细作,必须严惩才能以儆效尤!”

    “可黎妃有孕在身,你赐她毒酒,赐白绫均可,为何一定要赐她车裂?”

    “儿子今日所来正是为了此事……”无尘一副理直气壮,大义凌然的样子,“实不相瞒,儿臣从未宠幸过黎妃!”

    “什么?你说你……没有宠幸过黎妃?”

    孝娴淑太后的脸上堆满了疑问与诧异,她坐起身来,用食指的关节揉了揉发紧的眉头。

    无尘闭目颔首,端庄地跪在孝娴淑太后面前。一滴鲜血滴落在膝盖上的仙鹤浮世绘上,将仙鹤的翅膀染上一丝艳丽的血红。他身体丝毫不动,眼神自若,完全没有向太后低头的意思。

    “儿子本是为了保住皇家颜面,才没有公开治罪于黎妃!黎妃伤风败俗,又勾结外敌,即使五马分尸也难解儿臣心头之恨!”

    孝娴淑太后依旧恼怒,她强压怒火,深吸几口气。兰姑姑端了一碗润肺止咳的川贝枇杷露来,无尘明白了姑姑的良苦用心,立刻把它接过来,小心侍奉太后服下。

    孝娴淑太后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虽然责怪无尘,可黎妃这件事也的确怪他不得,这件事暂且作罢,是时候坐下来和无尘好好谈谈了。喝下无尘侍奉她服的川贝枇杷露,就当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大王既然身子不适,便起来吧,兰姑姑,赐座!”

    “谢母后!”

    无尘自从亲自上阵讨伐魔都贼寇之后身体就落下了病根,每每闻到刺鼻的味道或是因事动气,都会引起一番咳嗽。先前去了一尘府上见了那颗白发头颅受了惊吓,前些天萧后生辰又动了那么大气,因此咳嗽又重了些。

    “这么久都不见好,怎么你身边的人是吃白饭的吗!”

    无尘知道太后此话剑指萧后,太后一向不喜欢萧后,一百多年了也无法改变。太后厌恶萧后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萧后要操劳诸多后宫事宜,实在是……”

    “哼……”孝娴淑太后冷哼一声,“楚后在世时也要操劳后宫,怎不见你为她有过一丝辩解呢?”

    孝娴淑太后知道无尘的伤心处在哪儿,不过就是因为知道在哪儿,她便是越往那儿伤心之地狠戳,一定要弄到他鲜血淋漓才行。往伤口上撒盐必须一次够了分量才能使人彻底长了记性。

    “你且告诉我,用心爱女人的命换来的五万年不老不死,你可受用?”

    无尘的大脑里神经乱窜,绝美的面庞闪出一丝慌张。无尘嘴角微扬,僵硬地一笑,似乎在掩饰,只是这掩饰并不高明。

    “儿子不知母后在说什么……”

    “不知?哀家老了但是心还未老,自己儿子身上多出了一个人头般大的血祭符文,还指望我这个做娘全然不知,愚蠢!”

    无尘的额头直冒冷汗,做出这等荒唐事,太后和蛇族宗亲是有权利废帝拨乱反正的!

    “历代妖王皆由远古之王妖灵护体,生命数万岁才能保住皇家基业。父王仁德,可因英年早逝,所以我们母子才被卷入了妖宫“无万岁不成王”的祸乱中,儿子……也是不想步入父王后尘!”

    “你用你最心爱的女人换来了万世基业,你赢了,也输了!”

    “母后若要废帝……儿子并无怨言……”

    孝娴淑太后揉了揉酸胀的眼角,视线停留在无尘身上。

    “你是哀家亲生,哀家……”孝娴淑太后叹了口气,“……即使想做到不偏心,也不得不偏心了……”

    无尘自然对孝娴淑太后不会废帝之事有把握。他是孝娴淑太后唯一的亲生子,孝娴淑太后自然把所有期望都寄托于无尘。先前说无尘戾气重要立一尘为太子,一方面是哄得先王高兴,另一方面自是相信大臣会引出一番“嫡庶尊卑”的争论。所以孝娴淑太后既是贤妻又是良母,实则不过是这宫中妇人的一种手段罢了。人人道孝娴淑太后深明大义,而只有无尘明白孝娴淑太后的“深明”在何处。

    无尘的脸上一丝诡异的愉悦爬上眉梢,嘴角自然地微微上扬。

    “既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便要藏好这个秘密,不要被别人抓了把柄!”

    “儿子这么些年淡漠色相,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这个印记!”

    “那倒是真难为你了!”

    “儿子要的是万世的帝王,不是贪图一时的享乐。”

    “这来自地狱深处的轮回印记只有开了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即使看见了也未必认得,不过谨慎些也是好的!”

    既然话都说开了,孝娴淑太后对无尘的疑虑也放下了,不过他们母子的之间的心结并没有完全解开。

    孝娴淑太后早就看清萧后心思阴鸷,无尘却对萧后宠爱有加,反倒使萧后母家的势力日渐增长。如若萧后诞下皇子,估计妖宫又要掀起一番政变之乱了。

    “你还是那么宠萧后?”

    “母后若是确信,也不必来问儿臣。”

    “哀家就是因为不确信才来问你,哀家本以为你与萧后琴瑟和谐,不过为何萧后所承雨露最多却迟迟没有怀上皇子,哀家倒觉得有些奇怪了。”

    “母后不必奇怪,是儿臣有意为之。”

    “哦?”

    “实不相瞒,儿子已经将萧后怀孕生子的福气剪断,命中所有子嗣之灵祭祀魔鬼界,于魔鬼界重生,于魔鬼界中消亡。黄泉夜路,死尸装束,真夏夜梦,蜉蝣恋娇!”

    孝娴淑太后本已静心,听闻此话瞬间急火攻心,几近暴跳如雷。

    “你竟狠心到了拿自己的儿女做赌注,不怕惹得怨念上身吗?”

    “怨念这种东西若真的有用,怎么楚后的灵魂这么久都不来找儿子索命?”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氛围又凝重了起来,兰姑姑大气不敢出。任凭窗外的一只赤红色妖鸟穿过纸窗冲进殿来,将纸窗撞破一个大窟窿,随即一头撞死在了永生殿的墙上,为画在墙上的山水丹青添上了一颗滴血的红日。

    “萧后虽不孕,可收养六皇子一样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这点母后请放心,儿子不会让六皇子过早醒来!”

    “你又要做什么,之前也就罢了,这次哀家的皇孙决不能再出什么闪失!”

    “自然,儿子也不会让自己的皇子再受危险,只是六皇子实在不必过早醒来。”

    “你是帝王,你决便好,哀家乏了,大王先回宫吧!”

    “那儿子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无尘把所有的秘密全盘托出,心里有一丝放心不下,但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秘密憋在了心中好久,终于能让它们稍稍露个头儿了。

    走出永生殿,并不着急回宫,只是在大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果真里面传出了孝娴淑太后沉重的一声哀叹。

    “造孽呀!”

    无尘停留了片刻,看见兰姑姑把那只撞死在墙上的红鸟顺着窗户扔了出去。盯着那红鸟僵直的死尸凝视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无尘的寝宫为长生殿,他却偏爱书雨阁。书雨阁于妖宫竹林深处,淡然雅致,竹叶清香袭人,与楚后的清幽馆异曲同工。正步踱进殿,坐于案旁整理书卷,却瞧见萧后翩翩而来。

    “大王,喝碗灵草茶醒醒神儿吧~”

    萧后踱着碎步,赤红薄纱,裙袂翩然,青翠流苏,耳坠轻摇。

    跪坐于无尘身边,白净的肉手做兰花指状故作姿态地端起那米黄色透明的精致茶碗,把豆绿色的灵草茶凑到无尘嘴边。

    “大王请用!”

    “王后有心了!”

    无尘与萧后眉目传情,他的眼睛一直注视萧后,饮下凉丝丝的灵草茶,感觉肺里舒服多了。

    “大王,灵都的使臣进贡了一批灵鸟蛋,臣妾命膳房煮了些,想让您尝尝鲜!”

    萧后端上一碗剥了壳的灵鸟蛋,这蛋处于半透明状态,里面的蛋黄依稀可见,蛋清与蛋黄之间还有些许粘连的血丝。

    “这灵鸟蛋要带壳生吞才好吃!”

    无尘喃喃自语,萧后听到后却掩面轻笑。

    “大王真会开玩笑呢~”

    开玩笑,的确,在萧后眼里的确是开玩笑。

    无尘记得十几岁时和一尘曾去过狱流瀑的草原,偷了灵鸟蛋来生吃,结果长了满脸的痘痘。后来狱流瀑的荆楚儿进了宫,无尘把一批新鲜的灵鸟送去了她的膳房,却发现楚后偷偷蹲在灶台前生吞了起来……

    “大王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无尘拿了一颗看起来弹性十足,捏起来却软趴趴的鸟蛋,心里苦笑。

    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她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始回忆大放送~些许无聊,见谅见谅!

    ☆、少年梦

    流年暗逝去,空留前世情,忆往昔,空叹。

    犹记那妖宫3607年,荆楚儿年方六岁,一尘不过八岁,孝娴淑太后还是贤妃。兵销革偃,承平盛世,岁月静好。

    妖界各都、各城相接呈环形,妖宫地处妖界的靶心,象征皇权至高无上;妖宫外环为皇家内城,赐名“天城”。天城外围环海,鱼族筑于海内,可抵御外敌。而狱流瀑位于妖界的东北部,地势东高西低,与灵都、若虚接壤;山麓巍峨,草原辽阔,为妖界的天然牧场。妖宫每年均从狱流瀑引进大量动物皮毛和各种乳制品,狱流瀑的豹族成为仅次于蜘蛛部落的大族,地位显赫。

    荆楚儿是从若虚国流落到到狱流瀑的孤儿,自幼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好不容易在狱流瀑的边城安置下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恰逢狱流瀑爆发旱灾和瘟疫,那时她年方五岁。

    狱流瀑豹族王室前去灾区赈灾,瞧见灾民争先恐后抢夺粮食,瞬间将数十个粮车团团围住,老弱妇孺只能满面愁容地站在外围,前去不得。偶见一两个蜂拥而去的老者和妇女,却被拥挤的人群给踩踏在脚下,或者是夹杂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缺氧断气。

    衣衫褴褛的荆楚儿甚是愤懑,可怜老者孩童哀哀欲绝,恨那年轻壮丁趋之若鹜。竟顺着外围灾民的身体爬到了峰顶,踩着人头越进粮车。她光脚站在馒头堆里,把白花花的热馒头朝外围扔去,顿时上演了一场馒头大战。本是好心,却使得场面乱上加乱。

    狱流瀑大王瞧见一个黑瘦矮小的小身影立于粮车上,虽然衣衫褴褛却带着几分英气,拍手称赞。

    “这小子颇有魄力,带回豹宫!”

    狱流瀑大王颇为欣赏,可回宫之后才发现荆楚儿是个女子,不由得对这她另眼相看。狱流瀑的王后十分喜爱孩童,恰逢自己的女儿即将出嫁,怕深宫寂寞,便收了荆楚儿为义女作伴。

    先妖王仁德,特许妖界各大族的女眷们带领儿女入宫玩耍。虽是这般,可各贵族生怕儿女顽劣冲撞了皇子公主们,便甚少入宫。只有豹族的王后心善慈软、喜爱孩童,又和贤妃是至交,所以时常带着荆楚儿入妖宫玩乐。

    荆楚儿本是黑瘦,可在豹族胡吃海塞了一年便又白又胖。不过也倒没有顾梦一尘那么邪乎,一尘自打出生以来就是个胖子,他继承了他母妃家族里的肥胖基因。

    年六岁时,荆楚儿入宫玩耍,见全身赤红的蝴蝶飞舞,便一路跟了去。这蝴蝶名为血月赤蝶,通体赤红,翅膀镂空,双翅之上有残月花纹。虽是美丽,却为不详。妖宫民间流传“血月,必见血光”便是由此蝶得来。荆楚儿扑蝶未成,却不小心走丢。穿过假山,瞧见荷花池边有人嬉闹,十分好奇,躲在一旁观看。

    假山的空地上有三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三个少年分别是大个子、矮胖子和矮瘦子。除了那三人,还有三四个太监宫女陪同玩乐。众人乐乐陶陶,喜形于色。

    荆楚儿躲在假山旁,透过缝隙偷看。从陪同嬉戏的太监宫女那儿得知,那大个子是大皇子无尘,矮胖子是二皇子一尘,矮瘦子是三皇子纤尘。至于那个女孩,相貌十分精致,伶俐可人,似乎是哪个大臣的女儿。奴才们称她为“萧小姐”,无尘戏称她为“小小姐”。

    她瞧见顾梦一尘那胖墩儿捧了一抔一抔泥土,在空地上弄了一个土堆儿来,用粗胖的手指头在土堆中抠了个洞。无尘则用荷叶取了些水浇在洞里,那萧小姐拾了木棍小心搅拌。妖宫的泥土细润,沾水即化,黏软细化。

    纤尘把双手藏在袖子里,小嘴合不拢,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十分好奇。

    “你要不要玩会儿?”

    一尘问纤尘,纤尘则摇了摇头,但是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依旧蹲在旁边傻看着。无尘毕竟年长,心思颇为细腻,瞧出了纤尘的心思,便折了个荷叶给他玩。

    “三弟,给你这个!”

    纤尘用袖子捧过荷叶,小脸蛋泛红,露出一抹笑容,嫣然一笑,笑容甚甜,。

    一尘生得太胖,蹲一会儿便脚痛腿酸,“吧唧”一声坐在地上,硕大的屁股落在地上顿时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他用已沾了泥的袖子擦脸,却在鼻子底下抹出了一道黑印。

    无尘,纤尘和萧小姐嘲笑一尘,他们三个推了一尘到荷花池边。一尘瞧见自己映在荷花池中的脸,噗嗤笑出声,然后捧着肚子笑个不停,又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哈哈哈,你现在长得好像灵都的松本君。”

    “哈哈哈,”无尘朝萧小姐抱拳,摆出一副佩服的表情,调侃一尘,“小小姐所言甚是!”

    纤尘不说话,开心地捂嘴笑,不时推搡一尘几下。一尘坏得冒泡,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便随手挖了泥巴抹在了那三人的脸上,四人捧腹大笑起来。荆楚儿躲在假山后面偷笑,心里念着那大个子的皇子生得浓眉大眼甚是俊俏,正想着,却瞧见一个女人满脸怒气走来。那女人发丝银白,面容姣好,可生得虽美却露出一脸怨气,应该是个不得宠妃子,

    “纤尘,过来!”

    四人止住了笑声,萧小姐朝声源瞧去,无尘和一尘立即双双背过身去,挡住方才和弄的泥巴,用脚踩住。原来那个女人是纤尘的母妃,心气儿高气焰大,明明不得恩宠,,却巴巴地等着妖王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呢。

    纤尘垂着头走向他的母妃,向呆站在身后的那三人投去无奈的目光。他的母妃见纤尘的脸上涂着泥巴,气儿不打一处来,便硬生生地把纤尘给拽走了。

    “哎,每次都是这样,有这样的母妃真恐怖!”一尘擦了擦汗,“那个母老虎差点把我吓尿了!”

    “他母妃有洁癖,你不该在他脸上涂泥巴的!”萧小姐说。

    “我这不是一高兴给忘了嘛!”一尘本来就体胖易出汗,方才这么一吓,他的汗水浸湿了胸前的衣服。

    “你们先玩着,我去换身衣服!”

    “别忘了拿几个玻璃球过来!”

    一尘走起路来腿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他回头瞧了无尘和萧小姐一眼,脖子上拧出十几个褶皱来。

    “放心啦,忘不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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