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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陛下,赶紧给臣关了电视写作业 作者:香皂如鲠在喉

    第14节

    ……

    你是啊。

    八卦仙人显然也读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满脸不爽地捏住他的脸扯了扯,“喂,臭小子,你到底想不想追明明啊?废话那么多。”

    “我会凭自己的力量……”

    “闭嘴臭小子。”八卦仙人松开他,恨铁不成钢地再次打量他一番,叹气摇头,“等你自己来,明明早就被罗恭给追跑了。”

    毕夏揉着脸,郁闷地意识到他说的没错,“那怎么办?你能帮上什么忙?”

    八卦仙人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我最接近任务目标,能对其产生极大的影响。”

    毕夏凑近他,“比如?”

    “吹枕头风。”

    ……虽然很想给他一巴掌,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毕夏劝服自己保持微笑,“还有呢?”

    “我掌握第一手的信息,能帮你制定有效的战略。”八卦仙人继续说,“比如——”

    本以为他又要耍宝,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提议听起来还真有点用处。毕夏听着听着,陷入深思。

    战略一:施展才华。

    八卦仙人痛心疾首道:“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你却要靠才华,这就是你追不到明明的差距啊!”

    “闭嘴。”

    具体措施:装逼。

    晚餐桌上,毕夏舀起一勺红豆粥,看向韩非明,语气深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入骨……嗯,入骨……”

    看着他越来越窘迫的神色,韩非明无奈地叹息道:“入骨相思知不知。”

    毕夏,卒。

    迅速满血复活后,他再次舀起一勺红豆粥,语气更加深沉,“老师,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盆饮之。”

    “嗯。”韩非明的目光更加无奈,“你真能喝。”

    毕夏,复卒。

    最后还是八卦仙人看不下去,提前终止了这一行动,并开始了一番更加适合国情的战略部署。

    战略二:强健体魄。

    八卦仙人唉声叹气地说:“你呀你,没文化不说还不会装逼,没颜值不说还没有身高。话说回来,给我看看你有肌肉吗?……嗯,也没有。”

    “闭嘴。”

    而至于具体举措……

    “老师,我去找亮子他们玩儿,晚上会按时回来做饭。”

    韩非明正斜倚在沙发上看书,闻言“嗯”了一声,继而翻过一页。大门关上的声音掩盖了翻页的沙沙声。

    毕夏出门去找朋友——这样的事已经成了这半个月来的常态了,但韩非明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却愈演愈烈。

    如果是年前,就算完成了当天的任务,他也决不会容许毕夏整天出门游乐,顶多答应他看看杂书而已。但自从毕夏受伤之后,他便总有些患得患失,面对少年恳求的眼神时再不能像此前那样狠下心来拒绝。

    只是……

    他与那位“亮子”成天待在一起,丝毫不腻。不知究竟有何乐趣,能让人日日沉迷、乐此不疲。

    韩非明捏着书页的手指陡然发力,在边角压出了一个淡淡的凹痕。

    问他时他又不说,神秘兮兮地,像是在对韩非明隐藏什么秘密一般。虽然也担心他学坏学野,但每日毕夏都按时回来,在家时读书学习表现也并无退步,甚至可以说是有所长进,韩非明也就无从怪罪了。

    而且,也不知怎么的,这半个月来,毕夏给他的感觉,似乎与之前相比有着微妙的变化。至于具体是哪方面的,韩非明也一时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他似乎没那么像个孩子了。

    这本是件好事。但此等变化,既不在他掌控之下,也不是因他而起,甚至连具体细节也未可知,让韩非明多少觉得有些焦躁不安。

    或许是他多心,亦或许是他掌控之欲太强……但韩非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合上书本,起身向毕夏的房间走去。

    毕夏这些天来总是躲在房中,神神秘秘的,他一进来就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是在心虚什么。韩非明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后,握紧把手,推开门。

    房中有些凌乱,却还不算太邋遢。想必毕夏心虚并非是为了藏拙。韩非明走入房门,四顾一番。粗看之下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

    他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书架似乎比记忆中丰满了一些。

    韩非明从右到左仔细看过,发现除了他给毕夏留的任务以外,还多出不少封面奇丑无比的新书来。他好奇心起,辨认书籍上的文字。

    “魅力好男人——三十天速成高富帅”“如何正确健身——健美教练教你三十天练成迷人体魄”……

    诸如此类,大概五六本的样子,散布在书架的各个角落。韩非明眯起双眼,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毕夏阅读的时间大大增多了。

    真是,成何体统?

    他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抬手扶落正经书旁的灰尘时又碰到了一张奇怪的卡片,中央写着“某某健身馆年卡”字样。

    健身馆他倒是知道。只是从没想过,原来毕夏鬼鬼祟祟瞒着他,是为了去那里。怪不得最近的晨跑他跑的越来越快了呢。

    好他个毕夏,现在翅膀硬了,连老师都敢瞒?

    韩非明沉着脸将卡放回原处时,忽然心念一动,走到之前发现毕夏画作的地方,弯下腰来探寻一番,果然在床下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一摞纸。

    他将那摞纸拖出床底后,抱起来翻了一翻。上次他说看到的几幅红梅之后,便是铅笔画的逼真肖像。从头翻到尾,幅幅都有韩非明的踪迹。右下角还签着日期,证明了过年之后毕夏没一天是闲着的。

    不过是信手涂鸦,恐怕也未尝专门训练过,毕夏就能画成这样,也着实不易。韩非明的手指在画中人的脸上轻轻拂过,继而看着指肚上发银的铅痕,若有所思。

    韩非明此前曾经提议要为毕夏找为绘画老师,但却被对方一口回绝。问他原因时,他解释说自己早有这等打算,只是周叔周姨反对,说这是不务正业,不让他学。听到这样的说法,韩非明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仍旧存留着这个念头。

    前世他也酷好书法画技,同样被父母驳回,只能在读书之余偶尔练练。重来一世,他对所谓“正业”实在不报好感,转而觉得心头所好才是最值得追寻的。

    韩非明又瞟了眼书架上成排的对毕夏来说太过枯燥的书,稍叹口气,第一次想到——或许是时候该放松管教,让他自然地……

    “非明?”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韩非明连忙转身,面对房门。只见罗恭正站在门外,面带笑容,“门没锁,我就自己进来了。看来阿夏不在。”

    韩非明皱着眉,向他走了过去,“你来做什么?”

    片刻后,罗恭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他正色道:“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进行神展开……

    不,仙展开【认真脸】

    为响应五一劳动节,接下来将一更一万三天2333

    然而真相是,神展开太羞耻了,赶紧一次性发完,说不定收藏不会掉的那么厉害【或许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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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足自古相残

    八卦仙人大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然后一把拉开椅子,坐在了办公桌那一侧的男子对面,“喂,死装逼,发讯号把我叫回来干啥?”

    这间办公室的实际来头远没有它看起来的那样普通。天庭行政部辖下的恩怨司司长抬起头来,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我自然是有事才会叫你。”

    “呿,少给我故弄玄虚了死装逼。”八卦仙人挠了挠耳朵,“到底是什么事?”

    司长瞟了他一眼,“你之前抗命、泄露天机,这些麻烦我都帮你一一挡下了。上回你故意毁坏天书,我也给你配了一个新的过去……”

    “哦对,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谢谢你了。”八卦仙人打断他,掏出大屏智能机,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比以前那个破玩意儿不知道好用多少倍。谢谢了啊。”

    此时,司长不苟言笑的冷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愠怒,“你究竟知不知道这回的问题有多严重?”

    八卦仙人的笑容垮下来,怏怏地将手机收了回去,“能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个那个天条司的司长看我不爽,想找我的茬罢了。”

    “你明知道他只是个傀儡,真正想跟你作对的另有他人。”司长说,“上次你被解除职位,就是天条司司长控告你玩忽职守泄露天机的结果。但哪个片区长不是如此呢,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专抓着你不放?现在你管着的片区底下发生了多起异常的事件,你的任务目标韩非明身边发生那么多怪事,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为何偏偏是你而不是别人?”

    “行了,死装逼。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八卦仙人无奈地说,“就我倒霉,我认了行不。”

    “不是倒霉。”司长皱眉,“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似乎两个当事人都再明白不过了。沉默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八卦仙人才再度开口说:“那个疯子?他早八百年就被关在牢里了,哪儿能出来找我的麻烦。”

    “八百年。”司长叹息一声,“八百年前的叛乱发起者,现在天庭有谁还记得呢?如果他想逃出来,这时机似乎再合适不过了。就连你我,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连串的怪事,也绝对不会想起他来。”

    八卦仙人又沉默了片刻,随即耸耸肩,“我们在这里空谈没有半点用处,带我去留仙山看看。”

    留仙山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人间某些有着传说的名胜古迹,但实际上却是全天庭最大的监牢,里面关押着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辈。从隧道走入山腹,路上尽是被粗重铁链锁住的虚弱人形。走到最里面浊气最盛之处,一道铁门挡住了两人的脚步。

    司长伸直食指,在门锁繁重的花纹上一按,顿时“咔”一声响,大门开始缓缓敞开。

    监牢的最深处关着五千年来犯下最重罪责的囚徒。他瘦的皮包骨头,两条手臂被用最粗重的锁链吊在半空,永世不得脱身,甚至连动动手指都是奢望,全身上下就只有脖子以上可以勉强做出动作。

    听到声音后,囚徒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向前方,过了很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呢喃道:“我的兄弟。”

    八卦仙人上前一步,拳头紧握,半晌后开口道:“好久不见,老哥。”

    “你还是老样子。”囚徒说着,露出类似笑容的表情,“我们的父亲还真是作孽,一个儿子是叛徒,另一个儿子是痞子。”

    八卦仙人哼了一声,难得的肃穆也跟着消失了,“天帝老儿作的孽那还不少?现在人间流行民主,我看天庭也干脆改改制度走向共和的好。这样你就不是什么弑君杀父的叛徒,而是反抗皇权社会父权家庭的革命烈士了。”

    司长咬了咬牙,凑近他低声说:“你明知道当年的叛乱与其说是反抗天帝,不如说是起于对你的妒忌……”

    八卦仙人挥挥手打断他,接着对囚徒说:“老哥,你别忘了。当年老爹本来想干脆碎了你的仙元呢。要不是我求情,你能留下这条小命吗?”

    “不用你提醒……”囚徒的声音更加低沉,听起来有些危险的意味,“我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八卦仙人说,“现在我也犯了错,被天帝老儿下放到基层去,而且还做的挺高兴,一点也不打算争什么权夺什么位。等哪天老儿要退休了,说不定继承人还是你的。这都八百年前的恩怨了,咱们放下不行吗?”

    “放下……”囚徒哂笑一声,“你说得真轻巧。”

    八卦仙人看着他,叹了口气。

    “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逃出去——”囚徒平静地说,“一定会一个接一个地毁掉你所在乎的东西,接着杀了你。”

    他说完后,低下头去,像是虚弱得睡去了。司长捅了捅八卦仙人的后腰,将后者从出神中唤回来,接着拉着他走出去。大门在他们完全踏出的后一刻重新关上。

    “你看到了吗?他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八卦仙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耸了耸肩,“他现在这个样子,能做到的也就只是放放狠话而已。”

    “你小看他了。”司长忧心忡忡地说,“虽然这里有重重防护,他的本体绝不可能突围而出,但总有一些邪乎的方法,虽然有损自身,但是能将一缕精神分离出去……而我们却无法探测。”

    八卦仙人有些夸张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快地说:“不怕的,只是一缕精神而已,本大仙还能怕他不成?”

    “一缕精神虽不是大力量,却能于无形之中做到很多事……乃至于操控全盘。”司长推开他的手,神色肃穆,“你不应该小看他。”

    八卦仙人面色僵了僵,“小看?”

    他顿了顿,很久后说:“我哥是个不容小看的人,这点我早八百年就领教到了。”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犹豫。”司长看着他的眼睛,同样平静地说,“杀了他。”

    八卦仙人移开目光,“不。”

    司长皱眉,“为什么?”

    “我哥……”他勉强挤了挤嘴角,“我哥他会明白过来的。等他弄明白争来争去的有多没意义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过身,大步走向深邃隧道的另一端。

    但奇怪的是——接近出口时,浊气本应变少,但八卦仙人却觉得愈发头晕脑胀,等终于迈出隧洞,本欲大吸一口气时,却像被人扼住喉咙一般涨红了脸,身形摇摇欲坠,“……死装逼,你——”

    “对不起。你暂时不能回人间了。”恩怨司司长走到他身前,轻声说着,一边扶住他的肩膀,“对不起,我本来不想的。可你不肯杀了他。”

    ·

    “杀了他?”

    说罢,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咽了口唾沫,脸色苍白,但却努力挤出了一丝满不在意的笑容。他的面容与罗恭有八分相像,与罗恭不同的是,那颗与正装格格不入的耳钉戴在了右耳。“有……有点意思。”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这位男子的面容也能在另一个人的脸上找到相似之处,只是那个人罗友从未见过,当然也不会想到。

    ——八卦仙人。

    “没错,杀了他。”男子说。如果毕夏在此处,大概会感到十分惊讶,因为这正是那个宣称会把韩非明所有秘密告诉他的声音。“他现在几乎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资料,一旦他决定公布,你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罗友不由自主地避开男子的目光,“但是……罗恭的安全意识很重,我很难在达到目标的同时不留下把柄。”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真令我惊讶……所以你最先考虑到的不是手足之情,而是把柄?”

    罗友身体不易察觉地后缩了一点,这本应该掩盖起来的动作却让扶手椅发出了“嘎吱”一声响。他面露尴尬,说:“我跟罗恭能有什么手足之情。我们从小争到大,连个纸飞机都要抢……”

    他干咳一声后,恢复常态。“我本来以为你会理解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这不是我们最大的共同点吗?”

    男子轻笑,“或许你错了,罗友。我可不想谋求什么利益,充其量只是个找乐子的人而已。而我最喜欢看的戏码……正是手足相残。”

    罗友也露出笑容,“那可太好了,现在我们又有了同样的目标。我知道你来头不小,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有不留下把柄的方法……甚至说,可以让他的死亡也为我们所用。”

    男子点头,“的确如此。”

    罗友的身体再度前倾,极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却还是不禁流露出了一些,“现在,告诉我——该怎么做?”

    ☆、纷争终究难逃

    韩非明与罗恭对视着,片刻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道:“咱们出去谈吧。”

    罗恭笑了笑,似乎非常满意于这个答案。

    韩非明加快脚步,带着他一路下了楼梯,径自走到玄关处才停下来,回头看向罗恭,“你有什么事?”

    对方皱了皱眉,“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

    韩非明不假辞色,“我只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你这么想让我快点走,难道是怕毕夏回来看到吗?”罗恭说着,上前几步,一手撑在韩非明耳侧的墙壁上,“那你大可以放心,在我进门之前,他早就走远了。”

    韩非明被笼罩在他的身形造成的阴影下,手指虚握成拳,“我猜你又是为了上回的事而来吧。”

    罗恭凑到他的耳边,“如果是为了上回的事,我就不会特地找阿夏不在的时候了……你说对吗,非明?”

    韩非明瞥了他一眼,“你自然要等到他不在。以阿夏性格,是断然不会同意与你和解的。如果你想达成合作,势必要通过我,而且不能被阿夏知道。”

    罗恭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叹了口气,松开了撑在墙上的手臂,“真怀念那个能被我轻易骗到的你。”

    韩非明与他拉开几步距离,站在较为宽敞的地方,“上回的问题,我的答案仍旧未变。我与阿夏都不愿意卷入纷争……”

    “‘独有雪梅临三径,半无纷扰入蓬门’……门口那幅对联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笔。你还是你啊,非明。”罗恭打断他,笑了笑,“你的理想很美好。但现实中有些事,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脱的。”

    有些事,不是想逃就能逃得脱的……

    这点他又何尝不知道?

    韩非明喟叹一声。若非如此,恐怕他前世也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吧。“尽我全力,纵不能抽身而去,也至少能远离纷争中心。敬之……”

    罗恭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非明。”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那我便劝你一句。”韩非明说,“收手罢,趁现在还不算太迟。”

    罗恭的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但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半晌后,他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收手的机会了。”

    “真的要这样吗?尔虞我诈、手足相残,做尽世间一切不齿之事,只为争得一些死物。”韩非明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可争到最后,又哪有赢家呢?”

    罗恭面色稍冷,“不去尔虞我诈,你就可以稳坐韩家继承人的位置,就算不继承家业,也不会有危险,再不济也能做个富贵闲人,又怎么可能理解得了我呢?我要是不争,迟早会被赶尽杀绝。我和罗友的积怨不是你能想象的,就算我想收手,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歇了口气,继续说,“非明,我这回来,是因为我环顾自己身边的人,只有你一个是值得托付的。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我可以直接离开。但不要说什么‘收手’之类的话了。”

    两人对视着。终于,韩非明叹了口气,“你想托付些什么?”

    罗恭将肩上挎着的公文包放下来,从中拿出一个u盘状的东西,递给他,“这里的文件经过了加密处理,密码我等一会儿给你。”

    韩非明踌躇片刻,还是接了过来,收进口袋。

    罗恭再次露出笑容,“你不问我这是什么吗?”

    韩非明也笑了笑,“你若是要说,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真拿你没办法。”罗恭笑叹,伸出手来便要揉搓他的头发。韩非明后撤一步堪堪躲过,他倒也看似不以为意,只是柔声道:“非明,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

    韩非明心念一动。莫非……“只要你向我保证所言非虚,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我都信。”

    “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罗恭正色道,“否则——”

    韩非明忍不住打断他,“毒誓就不用了,你说吧。”

    罗恭说:“之前的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和罗友之前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罗友像是得了什么助力一样,智商突飞猛进。那时我几乎不是他的对手了,直到有一天……”

    他说到这儿时,似乎有什么顾虑一般停了下来,看了看韩非明的反应,“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给了我一通指点,让我从几个以前从来没想过的方向调查罗友。我醒来之后觉得有些在意,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试着查了一下,没想到却查出罗友和曾家勾结的一些证据。”

    韩非明的手指在口袋凸起的u盘上揉搓着,“既然有这样的证据,你为何不直接交给你父亲?”

    “不够,在他看来肯定远远不够。”罗恭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在他眼里大哥永远是最好的,除非有十足的证据,他只会说我在污蔑。”

    “所以你要继续收集?”韩非明皱眉,“靠什么?还是那个梦吗?”

    那个所谓梦境实在诡异,只怕罗恭是在受人操控。只是不知对方目的,他也不好解释……

    “倒也不是。”罗恭说着,恢复了常态,“我可以顺着已经查到的线索一路追踪下去,虽然不算特别顺利,但全盘查出来是迟早的事。只是……我很担心一件事。”

    韩非明隔着衣料攥紧了那个u盘,“你怕罗友中途发现,加害于你?”

    罗恭看着他,半晌后重重点头。

    韩非明放开手,神色决绝,“你大可以放心。只要韩非明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它落入旁人之手。”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钟左右,罗恭微笑,语气轻快起来:“不过没事的,只要他们顾及我散落在外的资料,就绝对不敢对我动手。托你的福,这条小命我算是……”

    “嗯?”见他忽然脸色一变,韩非明笑着调侃道,“怎么?可是得了什么灵感?”

    罗恭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抓住脖颈,喉咙中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非明……糟了……非明……”

    “敬之?”韩非明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却仍抱着他只是呛到口水的侥幸心理。他蹲在罗恭身旁,“你怎么样?敬之?”

    罗恭双眼通红,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楚,“非……明……”

    这回韩非明才真的意识到不对,连忙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一通乱按,“急……急救电话是多少?”

    罗恭猛地一掌打掉了他的手机,接着用全力把他压到怀里,在他耳边用微弱的声音说:“没用的……是他。我逃不掉的……非明……”

    韩非明将手扶在他后背上,脸色煞白,“你说,敬之,你说。”

    “密码……在u盘的盖子里的纸条上……反过来输……就可以全部清除掉。”他喘了几口气,“我不想你被卷入……删了它们吧……假装我今天什么都没跟你说。”

    眼看着他声音越来越虚弱,韩非明却毫无办法,只得搂着他,徒劳地安慰着:“没事的,敬之,去医院,去医院就行了。放开我一会儿,我去打急救电话,号码我想起来了……”

    “非明。”罗恭打断他,笑了笑,“可我只想再搂你一会儿。”

    韩非明耳边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减弱、消失。罗恭靠在他肩头,闭上双眼。

    顷刻之间,死生两隔。

    死寂。空旷的房间只余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韩非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就算要悲恸、惊慌,也不是现在。

    韩非明站起身来,将罗恭扛在肩上,艰难地走到沙发旁,将他轻轻放下,接着再次隔着衣料握住了那个u盘。

    此物虽小,却是纷争的中心。除非他真如敬之所嘱托的那样将其删除,否则接下来……

    “独有雪梅临三径,半无纷扰入蓬门”,这果然还是他的奢愿。

    八卦仙人身在天界,因此无法用锦囊联络。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分析权衡。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罗恭的大哥罗友身边一定个助力,而正是这个助力操控罗恭去查出这些资料,并将他杀害的。这个助力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一直与八卦仙人作对的力量。

    始作俑者的目的他现在只知道大概,但与之相比更重要的是——他此刻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按照常理,他应当报警。报警后会有两种可能:其一,罗恭被判定为猝死而非他杀,凶手逍遥法外,遂不可取。其二,检测出他杀痕迹,立案调查。

    如果是其二,那他作为唯一在场的人,势必被带去取证。最好的情况是他被当作证人,最坏的情况,他会被当成嫌疑犯。

    若这才是始作俑者的目的呢?万一那人在夺去罗恭性命时,已经做好了可以诬陷他的证据呢?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小。

    或者他可以通知罗家家主,由他定夺。这似乎更为稳妥。

    毕竟,他有个决定性的优势——手握资料。这一点罗友恐怕还不知道,否则他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到现在。资料、他的口供再加上罗恭遗体,此三件加在一起说不定能让罗梧相信自己的儿子确是死于骨肉相残。

    他这样想着,在罗恭的公文包中翻找一阵,掏出一个手机,却卡在了密码一关。多次尝试未果,他颓然将手机放了回去,忽然打了个寒颤,想到了刚刚忽略的一层。

    就算罗梧相信了,那又如何?他现在只剩下罗友一个儿子,就算惩戒绝不会重,甚至说反而还会坚定将罗友扶植为继承人的决心,否则罗家便回落到旁系的手中。

    若如此,又何谈还逝者以公道?

    韩非明坐回沙发上,平复着呼吸,一边握住罗恭冰冷的手,骤然觉得浑身冰凉,鼻子发酸,落下泪来。回想起曾经种种,不禁悲上心头,更兼羞愧难当。他从头至尾都未正视过罗恭其人,后来更是将前世影子带到他身上,还一厢情愿地说什么愧疚、弥补……敬之就是敬之,罗恭就是罗恭,谁也不愿意做谁的影子,也没有谁会愿意变成影子活在别人身上。

    可惜他到如今才好不容易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以为时太晚。

    也不知坐了多久,韩非明总算恢复了常态,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擦干泪水,掏出手机来,为自己刚刚的迟钝而惊讶。

    解决措施显而易见。他此时应该佯作常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罗友生出疑虑。罗恭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突发疾病而亡,他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想到报警而非医院。将罗恭送到医院,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通知罗家人。他作为见证人一定会被留下诘问一番,尔后便可以借此机会观察罗友言行,探听虚实。

    不过可以预料的是,罗家痛失一子,悲痛之间免不了迁怒,但此时也管不了许多了。

    至于那些资料……罗家家主或许会回护于他,但罗友也不是全无对手。想必那些对手也会想尽办法让这些资料派上最大的用场。

    片刻后,韩非明按下挂断键,收起手机,顿觉浑身疲惫,恨不得倒头就睡,却不得不支撑着站起来,为离家做准备。

    自从上回在滑冰场弄丢手机之后,他就没再给阿夏买新的。本以为朝夕相处,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联系的事情,阿夏若有急事联络他人,用他的也便罢了,却没想到这么快便遇到了难题。

    幸好阿夏随身带了钥匙,不必担心他进不了家门,只需在门口留张字条说明事由就好。

    但韩非明面对空白的便条,半天不知如何下笔。

    最真实的缘由,他是万不能写出来的。一则不愿把毕夏卷进来,二则万一被旁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问题在于他要透露多少。

    兹事体大,恐怕隐瞒不了太久,但也不必在诸事未定的情况下教他知道,徒惹忧心。

    韩非明思忖再三,终于落笔,看着笔尖在纸面上缓缓印出一个黑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谁要坚守本分

    今天出门稍晚了点,又遇到事故,一路拥堵。毕夏花了近两倍的事件才赶到健身房,却猛然发现自己没带卡,于是只好打道回府。本来就心情不好,敲门半天后还没人应答,他掏出钥匙开门后,看到一片漆黑和空荡的玄关,一下子更加郁闷了。

    老师去哪儿了?

    他皱着眉头进了门,四处环顾一番,总算在玄关柜上看到了一张压在花瓶下的便条。

    “有事外出,不回来吃晚饭。勿虑。韩非明留。”

    ……这个根本写了跟没写一样好吗。光说“有事外出”,究竟是有什么事,去哪里了?“不回来吃晚饭”,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勿虑”?这怎么可能呢!

    毕夏心里五味陈杂,又将那张便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里的忧虑有增无减。过了很久以后,他还是掏出包里偷偷买来的手机,按出了韩非明的那串号码。

    就算被老师发现没收,他也必须得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就在他打算按下拨通键时,手机铃声响打了进来,来电显示是周姨。毕夏接通,“喂?”

    周姨这回罕见地没用调侃开头,而是紧张兮兮地说:“你知道了吗?罗恭死了。”

    “……嗯?”她带来的消息实在太有爆炸性,以致于毕夏以为自己其实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周姨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放慢了语速说:“罗恭死了。”

    毕夏过了很久才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来,“你是说……罗恭?”

    “对。”

    “死了?”

    “没错。”周姨不耐烦地说,“我的消息绝对可靠,罗恭现在在市人民医院,已经被确认脑死亡了。”

    “怎么……怎么死的?”愚人节还早着呢,更何况周姨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毕夏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是明显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罗友干的?”

    这两兄弟一直都是死对头。与他们的关系比起来,罗恭和毕夏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如果罗恭出事,那罗友一定脱不了干系。

    但周姨却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我本来也这么以为,但是……似乎不太像。”

    “不太像?”今天周姨似乎特别喜欢卖关子,毕夏心急火燎地追问,“怎么回事?”

    “医院那边确诊了,罗恭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似乎并没有他杀的痕迹,而且他在临死之前的几天内都没有和罗友接触。”周姨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最麻烦的是,你知道他死之前在哪儿吗?在你家。”

    这个事实如同当头棒喝,毕夏回过神来时连忙攥紧手指,这才没让手机滑落下去。“我不在家……”

    “我知道,要不然罗梧早就来找我们麻烦了。”周姨说,“叫救护车的是韩非明。”

    “老师?”毕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韩非明留下的字条,声音有些颤抖,“他……你是说罗恭死之前跟他在一起?”

    “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去推想,恐怕确实是这样。”

    毕夏死盯着便条上的字迹,呼吸局促起来。

    老师说有事外出,原来是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他?

    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韩非明还想一个人全都扛下来吗?

    冷静下来后,他说:“市人民医院,对吧?”

    周姨立刻反应过来,“阿夏,你千万别轻举妄动。现在赶紧回家,回到家了的话就好好待着,我和周叔现在立刻去找你,咱们一起商量完对策再说,喂,阿夏,喂,你在听吗?毕——”

    毕夏此时已经将手机收了回去,踩着鞋走到门外,砰一声关上了门。

    ·

    韩非明早就想到,作为罗恭死亡的见证人,他一定会受到刁难和迁怒,却没想到这样的反应来的如此猛烈。

    闻讯赶来的罗家人越来越多,其中有几个熟面孔。一个是罗友,虽然韩非明从未见过他,但却熟悉他那张与罗恭几乎别无二致的脸。另外还有一位老者,他曾经在书城选书时偶遇过,后来八卦仙人告诉他那位就是罗恭的爷爷,罗家的前任掌门人罗博。

    他不认识的人中,有一位西装革履、脸色煞白却保持冷峻,显然是罗恭的父亲罗梧。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搂着泣不成声的妻子,神色哀痛。从他们的谈话中,韩非明初步判断,这一对是把罗恭从小抚养大的龚氏夫妇。

    而他所预料到的迁怒主要来自这里。

    当罗恭的死亡判定结果由医生带来时,龚女士哀鸣一声,彻底瘫软在龚先生怀里。拄着拐杖的罗博长长地叹了口气,跌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罗父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迈出步子的时候身体摇晃了一下,但旋即稳住脚步,将那张文件接了过来。罗友凑到他身边,沉痛地说:“唉,小恭这么健康,怎么说走就……”

    他说到一半时哽了一下,接着摇头叹息,“可惜我们都不在他身边,没能看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直低着头站在远处的韩非明心头稍紧,意识到矛头终究还是被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抬起头来时,正好对上罗父冷冷的目光。

    罗父说:“医院说,恭儿被带上救护车时,脉搏就已经停止好几分钟了。对这一点,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原因太多,一言难尽。更何况其中还涉及了他几个不能为旁人所知的私密。韩非明犹豫着斟酌着措辞,却没能想出一句恰当的解释。但他的沉默更是被当成了心虚的表现,罗父的眼神几乎可以说的上是阴狠了。

    本来原主和罗恭的恩怨,罗家人就对他并无好感,这回更是蒙上了深仇大恨。韩非明知道这样沉默下去不是办法,最后还是憋出了一条牵强得连借口都称不上的理由,“敬……罗恭来到我这里时,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我们交谈不过几句,他便说有些疲惫,于是我安排他卧床休息。所以我就没有及时发现……”

    “小恭去你那里干什么?”罗友打断他,咄咄逼人说,“而且他身体那么好,一直以来连感冒都很少见,怎么跟你说了几句话就需要卧床休息了呢?怎么去了一趟你那里就心脏病突发了呢!你说你当时和他谈了几句话,都说了什么?你敢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吗?”

    对于罗友这几句诘问,韩非明倒是早有准备,但不及他将准备好的话说出口,就被一把抓住了衣领。

    龚女士挣脱出龚先生怀中,扑在他身上,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丧门星!恭儿自从遇到你,就从来没有什么好事!上回他为了你差点惹来大祸,还因为你违抗他父亲,这回干脆因为你丢了性命……我们跟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来报复我啊,来杀了我都行,为什么要害恭儿……为什么要害恭儿……”

    她越说越激动,尖锐的声音震得韩非明耳朵发疼,却不敢贸然推开他,只得被她拽着,衣领的两颗扣子崩裂,摔出了老远。

    龚先生站在她身后,试图劝阻她,“你稍微理智一点,恭儿没了,我们跟你一样伤心,但——”

    “没人会跟我一样伤心!”龚女士带着哭腔嘶喊着,一句话多处都破了音,“你们根本就不在意恭儿!什么父亲,哥哥,爷爷,还有你——你们都恨不得他死了算了吧!”

    她边喊边推搡着,把韩非明一路逼到靠墙,“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是不是等要他到入土了,你才愿意赏脸给他一滴眼泪啊?你这个混账,害死恭儿的混账!”

    龚先生一脸为难,“你冷静一点,韩先生他……”

    “要是你早点送他来,恭儿就不会死了!要是你不去纠缠他,他现在还平平安安呢!”龚女士抓着他的领子,一次次将他狠狠地撞在墙上,“你还我恭儿,你把恭儿还给我!”

    龚女士本不瘦弱,更何况还是处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手上的力道相当之重。韩非明背部遭受重击,后脑也在猝不及防之时挨了一下,想开口说话却被口水与气流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龚先生无力地劝阻着,罗友、罗父冷眼旁观,罗博则撑着额头,似乎疲惫得不想开口。韩非明想推开龚女士,却发现自己不但有心无力,而且一想起罗恭捂着胸口时痛苦的表情,胸口就因歉疚而一阵抽痛,连抵抗之心也没有了。

    后脑又被撞了一下,韩非明吃痛咬牙,眼前有些发黑,耳畔嗡嗡作响,恍惚之间却听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龚姨,请放开他!”声音不大,语气决绝,虽是请求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毕夏拉着龚女士的胳膊,继续说:“龚姨,你明明知道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龚女士扭动手臂,却没能挣脱开他的钳制,“……你懂什么,放手!”

    “我印象中的龚姨是绝对不会歇斯底里地随意迁怒无辜者的。”毕夏说,“我知道——二哥走了,您很难过。但是,难道二哥他就希望您为了他变得像个蛮不讲理的疯子吗?”

    龚女士听着听着,忘记了挣扎,只是失神地嘟囔了几句,眼泪不住地滑落。

    “所以——”毕夏的手逐渐发力,压下了她的手臂,“放开韩非明吧,您明知道这事根本怪不到他头上。”

    “怪不到他头上……那怪谁呢?”龚姨的另一只手也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没了主心骨,依靠在了墙壁上,缓缓地滑下去,双手揪着头发,“都怪我……”

    龚先生连忙冲上去守着她。韩非明稍松口气,想向毕夏的方向走上几步,却因为晕眩而险些跌倒,一个趔趄靠在了毕夏怀里,“……你,你怎么来了?”

    刚刚面对龚女士时沉稳而成熟的表情消失了,现在的毕夏看起来有几分委屈,“你嫌弃我?”

    韩非明晃晃头,站稳后把手抽回来,“不是,你……唉,我本意是不想把你卷进来,谁知——”

    “你还是在嫌弃我,把我当小孩。”毕夏酸溜溜地说,“你觉得我肯定处理不好。”

    韩非明看着他,忍俊不禁,“知道了,你不是小孩儿。小看你了,对不起。”

    毕夏哼了一声,揉了揉鼻子,看起来有点得意,“知道就好。咱们回家吧。”

    “现在?”韩非明皱起眉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对毕夏的出现态度不一、但无一例外脸色都不太好的罗家众人,“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毕夏理直气壮地说,“你都受伤了。再说,咱们俩都是外人,一直待在这里打扰家属才是不合适呢。”

    按理来说,这倒也没错。只是……

    韩非明低声说:“虽是外姓,但你也算是罗家人,理应留下来,也算是对你二哥亡灵的慰藉。要回去,也是我一个人回去才对。”

    “罗家有哪个把我当家人了。”毕夏露出执拗的神色,“我要送你回去,不然你又被人欺负怎么……”

    罗父打断他,说话时语气深沉,像是一种暗示,“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阿夏。”

    毕夏停住话头看向他,迈到韩非明身前,冷笑一声说,“我知道。毕竟智障是做不出我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的对吧。但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要让你知道——我已经不用再费神跟你开玩笑。那个心照不宣的笑话结束了,舅舅。”

    经他这一番话,罗父的脸色更加阴沉,“……你要走可以,留下韩非明。恭儿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场,我还有话要问他。”

    “你说留下就留下?”毕夏直视着他,虽然握着韩非明小臂的手指微微颤抖,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怯,“你有什么权利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

    韩非明回想起这正是他教材中最近学过的知识点,不禁微笑。好一手现学现卖。

    “是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罗友皱眉,“我再说一遍,你可以走,韩非明留下。”

    毕夏拉起韩非明的手,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挑衅般地说:“我要带他一起走,你又能把我怎么办?跟我动手?打我一拳?来啊。”

    罗父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就朝两人冲了过去。正在他要和毕夏打上照面时,久未开口的罗博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子秋,住手。”

    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不怒自威,显然几十年岁月并没有带走这位前任掌门人当年的遗风。

    罗父闻言收回手,推开一步,恭敬道:“父亲。”

    “敬之尸骨未寒,你们便喧哗打闹、明争暗斗,成何体统。”罗博的锐利的目光扫过龚女士、罗父、毕夏,最后似乎别有深意地落在了罗友身上,使后者一缩脑袋,目光投向地面,“子秋,让他们两个离开。阿夏说得对,我们没有权利限制韩先生的自由,更没有权利对他盘根问底。”

    “父亲,可是……”

    “没有可是。”罗博平静地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累了,你们也累了,各自回去休息,敬之的身后事就交由子秋处理。都散了吧。”

    龚先生点点头,扶着龚女士站了起来。罗友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韩非明,却被罗博随之而来的目光吓得又是一缩。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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