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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GL]以战止战 作者:倾风抚竹

    第9节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伤亡,这些伤不算什么!”代玥一如既往地默然,嘴上说着,手却拿出了药,抛给夏珂筠,“带她进去换药,好了就出来!”

    顾长烟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她的脸上没有痛苦,确如代玥所说,这些伤,在战事频繁的莽苍原或者边境地带,什么都算不上。

    她便这么坦然地走去,沙那没把她的剑拿走,这边说明,葛尔部暂时是接纳她们了。

    只是,夏珂筠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对,封彧应该想到了她们会和葛尔部有所互动,若是找不到她,他便会来葛尔部。她们需要早些离开才好。

    “阿筠,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这里。”顾长烟说道,“这里终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夏珂筠闷闷地应了一声,末了,又满怀期待地问她:“我刚才怎么样?”

    “嗯?”顾长烟茫然地哼了一声。

    “刚才的表现啊!”夏珂筠捂着嘴笑道,“没想到长烟能接上我的意思,其实我左右看着,倘若能拿下莽苍原,葛尔部会成为一个好帮手。”

    顾长烟便拉下了脸:“虽然我救你,可我至少还是南泽的将军,在封彧没有去新安都参我一本之前。你对一个驻守莽苍原的将军说这话,真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她却毫无自觉地环着她的手臂,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隙:“长烟是不舍得杀我的!”

    她都舍命相救,能舍得杀她?

    顾长烟抿嘴浅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

    门外有人来催了,葛尔部众围着篝火又开始了歌舞,在他们这里,若是吃饱穿暖无战事,日子过的平凡惬意,那是纯粹的荒漠人民的生活,简单的歌舞,简单的吃喝。

    顾长烟和夏珂筠没了束缚,也不再是阶下囚的待遇。

    代玥抛了一坛酒给顾长烟,自己先喝了一口:“受了点伤,酒还是能喝的?我们这里没有别的,美酒赠贵客。”

    夏珂筠不拦着,顾长烟单手拎起坛子,冲着她遥遥一敬。

    沙那便在远处喝酒,夜幕下的葛尔部,热闹又祥和。

    倘若夏珂筠能做到她的承诺,将新四河改道荒漠,且能祝葛尔一臂之力,或者这样的日子天天都有,他们再不用为了一口饭去抢夺,也不必被称为野蛮人。

    沙那想着,躺在沙地上,看着星辰闪烁。

    代玥和她们俩并排坐着,喝酒聊天。她不再追问顾长烟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是看见她身边的那个女子,从前锦衣玉食,对着葛尔部粗糙的事物却如食甘饴。她享得了洪福,也挨得了疾苦。

    她在顾长烟的身边像个弱女子,却在紧急时刻挺身而出,愿为她米分身碎骨。

    代玥抬头看着天,那份矛盾烟消云散,只要部落发展壮大,她又何必杞人忧天?

    歌声在荒漠上飘荡,酒香四溢,渐渐地递上多了空坛子,还有喝醉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打呼噜。

    顾长烟低头看看身边的夏珂筠,而她也正好在看她。

    两相对视,凝眸浅笑。

    蓦地,她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代玥警觉地站了起来,踹了踹地上喝醉的人:“起来!”

    马儿越跑越近,只有一匹。

    马上是葛尔部的探子,只见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代玥身边附耳低声私语。

    代玥的脸色突然有点阴鹜,瞥了一眼顾长烟,挥手让探子退下。

    “顾将军,探子来了报告,有个坏消息,和你有关。”

    顾长烟猛的一怔,带着怀疑应了一声:“什么?”

    “塔拉部抓了一个南泽的将军。”代玥深思着回答。

    顾长烟浑身一颤:“是谁!”

    ☆、第29章 所谓喜好

    顾长烟有一瞬间的怔忡,她感觉到了事态不对。她心里没底,重回莽苍原之后,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紧接着代玥说出了一个让她不敢置信的名字,将她从微弱的光明拉入了无尽的黑暗,她说:“你当初在莽苍原的左膀右臂,于哈。”

    顾长烟如被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于哈。

    她让于哈去新安都接长泽和母亲,多久都没有消息,他竟然落到了塔拉部的手里?

    “还有别人么?”顾长烟稳下心绪问道。

    代玥摇摇头:“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烟没回答,她不知道新安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过长泽会找人来接他们。垂眸思考许久才回答:“能带我去塔拉部吗?我要去救于哈。”于哈身为她的老部下,她不能见死不救。

    “我想你现在并不处在一个人能救他出来的状态中。”代玥瞥了一眼她的肩胛,她知道顾长烟伤的不轻,“我同塔拉部的关系不错,不过你知道,塔拉和南泽并不愉快,他们不像我葛尔部,想从塔拉部把人救出来兴许是要命的,你确定?”

    她看着顾长烟,所有人都看着顾长烟。

    天色更深,只有柴火烧得簌簌,夜风里带着沙石瓦砾,吹进皮肤的伤痕缝中,疼得刺骨。

    夏珂筠也看着她,看到她坚定地点头:“确定!”

    她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似黑暗中发光的辰星,又似水打不穿的磐石。

    代玥睇了一眼沙那,微微颔首,又问道:“如果被塔拉部俘虏的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你会去救吗?”

    顾长烟看着她,不明所以。

    但答案是她自己的,她回答:“若是此情此景,我会;若我现在统帅三军,我不会。”

    “为何?”

    “现在我的命属于我自己,若我手握军权,我的命就是南泽的。”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夏珂筠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顾长烟素来顾全大局,可偏偏是她,冲动得做了一件让大夏失望的事。于私,她爱顾长烟;于公,她爱顾长烟,所以她毅然决然地动用大军只为见上她。哪怕她夏珂筠是真心想要拿下莽苍原。

    她想,顾长烟是个比她理智的人,她的茫然不只是茫然,而是权衡得失利弊之后做出的无奈选择。

    她用她的懵然去回答那些让她两难的问题,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代玥收回刀,负手立在篝火旁,沉着声音,望着遥不可及的黑暗和无尽之边,点头:“好!顾将军依旧是我崇拜的顾将军,我帮你!”说完伸出拳头,置于她的眼下。

    这是葛尔部在认同她,不只是她,还有夏珂筠。

    葛尔部接受了夏珂筠提出的好处,也必得尽力保全夏珂筠。顾长烟并不让人失望,葛尔部便纯粹地回答,他们愿意助一臂之力。

    谁都走在争权夺利的道路上,没有谁更高贵,也分不清何为对错。

    顾长烟伸出右手,握拳,同代玥重重一击……

    两人各自露出微笑,代玥,让葛尔部为之自豪的女人,她想她可以相信眼前的这两个女人,因为顾长烟所言,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末了,她将拳头伸向夏珂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夏珂筠也伸出拳头,火光下的脸如染了一层红纱,衣服虽素,华丽却永不会被遮掩。轻轻相击,她回答:“那是当然!”

    荒漠上一片欢呼声,是葛尔部众找到了一条属于他们的康庄大道!

    火光倒映着笑容,顾长烟弯腰捡起了一坛子酒,打开来,朝着沙那遥遥一敬:“多谢!这次我敬各位!”

    说完一饮而尽,酒水漏了些出来,她擦拭,回头朝着夏珂筠扬了扬嘴角。

    这是夏珂筠在这些天里看到顾长烟笑得最惬意的一次,哪怕,顾长泽和顾母依旧下落不明。

    代玥喝完之后将探子摔个米分碎,她素来豪放又直爽:“塔拉部刚抓了于哈,那就免了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代玥有个考虑,封彧很快会将注意力放到葛尔部,顾长烟和夏珂筠若是继续待在此处,难免留下痕迹,所以只能尽快送走他们。葛尔部想要发展壮大,还要过了封彧这一关。

    顾长烟也是个说去就去的人,代玥傍晚从塔拉部回来时,塔拉部还没有抓到于哈,只这么几个时辰,现在是营救的最好时机!

    两个人一拍即合,留下夏珂筠原地不满:“那我呢?”

    “你?”代玥飞旋而上马背,放声笑道,“女皇陛下娇生惯养不会武功,你不成为顾将军的包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我们的部众会保护你的!”

    夏珂筠可不会理会代玥说什么,只是两眼汪汪地看着顾长烟。

    从莽苍原逃亡至今,她都没有离开过顾长烟一刻。有顾长烟的保护才能给予她安全感,而如今,长烟要跟着另一个女人去救人,却丢下了她。

    失落感油然而生,像被忽视了的野草,独自飘零。

    顾长烟上马前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永远都不是我的包袱。”

    夏珂筠收了眼泪,笑看着她。

    代玥看着她,她眼里宠溺的眼神和温柔的态度,是这些年谁都没有见到过的另一个顾长烟。

    “但是去塔拉部救人很危险,我不想你身设险境。如果明早我没回来,就麻烦沙那派人送你回大夏,你需在祭祖大典前赶回灵安,若是我回来了,我会亲自送你回去。”顾长烟转身上马,“阿筠,在这里等我!”

    她目送顾长烟飒然离去的背影,揪了揪裙子,一手心的汗。原地,轻轻呢喃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从葛尔部的聚居处到塔拉部的暂住地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无星无月的天色下,眼前是一片沉沉的黑霭。深夜在荒漠前进靠得是对地形的熟悉和方向感,葛尔部的马儿熟悉荒漠的地形,但依旧止不住马上的颠簸。

    顾长烟行进自如,哪怕她很少来这里。

    代玥一边策马一边笑道:“顾将军对荒漠很熟悉?”

    “熟悉了莽苍原,其实到哪里都差不多。身为将军,需要的必备条件是对环境适应力和辨别力。”顾长烟淡淡地回答,“葛尔部的马儿好用,它们会寻路。”

    代玥笑了笑,不可置否:“都是葛尔部最好的马儿,不过我发现,顾将军对大夏女皇的态度真是太不相同了。”她没说下去,她们的表现太明显,超越友谊,也超越惺惺相惜。

    顾长烟低头,没有说话。

    虽然她有时候比较迟钝,可夏珂筠如此明显的表现,她又怎会真的一无所知?只是坦白了会太过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发展。

    代玥却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一边驾驭着马儿,在无尽的黑暗中,用她低而沉的嗓音笑着。

    “从这里到塔拉部来回两个时辰,所以你并没有很长的时间去营救你的人,也许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如你安排将她送了回去,你就不会有半点失落吗?”

    她的话直入顾长烟的心底,她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顾将军是喜欢她吧?”代玥突然的一句话让顾长烟浑身一震差点绊了马脚,“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她的声音像黑暗中的旁白,主持着这里的风吹草动。

    这是顾长烟心里的禁忌,不愿告诉别人的禁忌。可这句话如今飘荡在荒漠上,她便觉得耳边不断回响这这句话:顾将军是喜欢她吧?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因为黑,代玥看不见她脸上的羞涩和尴尬。

    这么被人赤|裸|裸地说出来,她的脸如被烧一般的火热。

    太久没回答,代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问道:“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顾长烟一怔,片刻之后才开口:“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奇怪?”代玥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奇怪?”

    “一个女子喜欢另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奇怪的?”她无奈得笑笑,“既不能说又不能想,觉得自己就是个错误。”

    代玥却仰天大笑:“我可没想到,叱咤战场的顾将军竟然会被这种事情烦恼!这事儿在我眼里,或者在我们葛尔部眼里一点都不奇怪!喜欢什么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没有人有权干涉,哪怕今天我喜欢的甚至不是一个人,我们葛尔部都不会有一个人出来说一个不行!”

    顾长烟猛地抬头看向代玥的方向,她突然觉得,代玥这番话,让她的心脏随之跳跃,剧烈的跳跃。

    “在我们葛尔部,只注重你是否对部落有贡献,至于你自己的喜好,没有人有权干涉!”她继续说道,“多少人有自己独特的癖好?我不知道,反正你在我眼里是个英雄,你就是个英雄,哪怕你喜欢狗熊,都不能掩盖你是个英雄的本质!别人的眼光重不重要,只看顾将军你自己的选择就知道!”

    “你为了救她离开莽苍原被封彧追杀,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和嘲笑讽刺,你失去了加官进爵荣华富贵,这些你都不在乎,却独独在乎你心里对自己的喜好的歧视?”

    “只要你自己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对的,别人怎么想,根本不能撼动你的决定。所以顾将军,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

    “我永远都觉得,做一个坦荡荡的百胜将军总比做一个惨兮兮的愚蠢凡人来得强!”

    ☆、第30章 此话共勉

    代玥的话在顾长烟的耳边久久回荡。

    ——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

    ——我永远都觉得,做一个坦荡荡的百胜将军总比做一个惨兮兮的愚蠢凡人来得强!

    代玥说得多好,以至于她从内心到思想,她的呼吸心跳,她的血和身体都在叫嚣:没错!她说得是对的!

    她一直无法审视自己的内心,一直抗拒外在的压力,所以她无法坦然面对,所以战无不胜的顾将军败在一个“情”字上。

    她扪心自问,为何代玥这个生活在贫苦荒漠上的葛尔部少女能想得如此透彻,而她却不能?

    若是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她又何须在白鹿县待上三年,何必让亲人冒着风险自己却来莽苍原,何必辜负多少莽苍原将士的等待和期冀,又何必负她一片深情和自己的内心?

    顾长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太过迟钝,太过执迷不悟。

    代玥则骑着马惬意地说道:“顾将军,虽然我并不熟悉夏珂筠,但是我能感受到,她有个优点你永远都比不上。”

    顾长烟轻轻地扬起尾音:“嗯?”

    “若此刻在我身旁的是夏珂筠,我问她同样的问题,她一定会坦白地、毫无畏惧地承认!不懂战术的女皇陛下亲临莽苍原是个鲁莽又冲动的决定,对于大夏,她不负责任,但是对于自己,她永不负己。”代玥的马术很好,在夜晚的荒漠驾驭地有游刃有余,“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就三言两语相信你们,一个坦荡的夏珂筠和一个谨慎的顾将军,两个人在一起,我没有什么不可相信的。我虽支持你的感情,但这无疑是你们的把柄,我不怕夏珂筠食言。”

    她是个机智的姑娘,不但有理有据,而且不会轻易将自己立于弱者和失败者的立场。

    这样的人足够自信和强大,才是夏珂筠需要的合作伙伴。

    顾长烟蓦地对着无尽的夜空放肆地笑出声来,她很少对着别人笑,更别说这样豪情满怀的笑:“好!葛尔部有你这样的人,我相信终有一日会称霸这个荒漠!”

    “为何不将南泽和大夏囊括进来?”代玥抿着笑容,试探地问道。

    顾长烟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答:“南泽有封彧,而大夏,我相信阿筠!”

    代玥便不再说这个问题,符合时宜地转变了话题。

    她是不能再说下去了,野心有限,能力同样有限。葛尔部出身荒漠,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人力去对抗两国的几十万大军,顾长烟对她放心得很。

    “顾将军,你说我们俩就这么兴冲冲地跑过来,没有任何准备的救人,能成?”代玥随性地甩了甩头发,她头发齐肩,并不长,洒脱得很,比起新安都或是灵安的男子都潇洒了几分。

    顾长烟摊了摊手,跳下马背掸了掸靴子:“谁知道呢,但是来都来了……”

    远处有火光稀稀疏疏忽明忽暗,她们已经到了塔拉部的驻地。

    这儿有一条窄河流经,在此处,水源无疑是珍贵的。最珍贵的地方被最强大的部落占据,这就是生存法则。

    “我傍晚刚回来,现在过去,很容易被怀疑。”代玥一边收着马鞭,鞭子在手臂上盘踞成一条蛇,傍晚清冷,她穿得少,许是喝了太多的酒,竟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顾长烟敲了敲脑袋,靠着马背站了片刻。

    约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她依稀能看见代玥的轮廓。酒的劲头上来的,蠢蠢欲动。

    “大不了杀进去,一把剑一座尸山,又不是多陌生的场景!”顾长烟带着重重的酒味笑道,“走!好几年没尽兴地杀一场,今晚正好!”

    似乎真要走,被代玥一把拉住:“你说真的?”

    她问时不似要拒绝,反倒是更加期待一场血如雨下尸横遍野的快意恩仇!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天性,这这个荒漠给予她的子民最纯粹的屠戮快感!

    顾长烟才踏出一步,又倒回来,手肘子朝着代玥的胸怀猛地一撞,肉体碰撞的闷响,代玥忍不住摸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随即听到顾长烟说道:“我傻还是你傻?你还不想死,你葛尔部还要发展壮大,真的冲进去抢人岂不是在结仇?”

    代玥似是宽慰又似是失望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她理解得太快,让顾长烟顿生惜才之心。

    倘若她非葛尔部人,无论在南泽还是大夏,都是个难得的将才!

    荒漠里的风鬼哭狼嚎,塔拉部的火把照耀的火光远远望来更像鬼火,四下寂静,即便是男人单身前来也难免毛骨悚然。

    但这两个女子便是那么大无畏,黑夜不但没有给予她们恐惧,反而激起了她们的热情!

    两条黑影从塔拉部侧面窜入,巡逻的勇士在来回视察,她们很容易躲过那几双眼睛。

    “先去找于哈在哪里。”两个人窃窃私语,几乎只用了那一口气。

    “走,”代玥比顾长烟更熟悉塔拉部的环境,“你不要出现,我去找木月。”

    木月是塔拉部首领的女儿,代玥和塔拉部的关系好,多半源于她同木月的交好。

    两人折回大门,代玥便在门下扯着嗓子喊道:“是我!”

    塔拉部的部众多认识代玥,代玥的声音同玄天夜幕沉浸在一起,如同低沉的箫声,从远处悠悠传来。

    “是代玥!”守卫的勇士朝着她点了点头,“这么玩了,木月已经休息了,您有急事?”

    “东西落在木月那里,我拿完就走!”代玥一路如若无人地闯进木月的帐子中,木月还没有熄烛火,对镜正梳妆。

    塔拉部兴许是因为比葛尔部富裕,故而并不似葛尔部全民皆兵。木月是塔拉部的大小姐,竟也有些新安都大家闺秀的风范。

    顾长烟一直躲在暗中,静静地观察。

    葛尔部想依附塔拉部攫取资源,便不能明抢只能暗偷。

    “代玥,你又回来了?”木月从凹凸泛黄的镜面中看见代玥,回眸嫣然一笑。

    “嗯,回去了才发现我的短刀不见了,不知道有没有丢在你这里?”代玥随意地捏了一个借口。

    顾长烟不知道代玥有没有看见,可她是看见了,木月脸上一晃而过的阴郁。

    短刀?

    木月静静地想了想,笑道:“没有啊,一柄短刀而已,何必三更半夜跑来呢?明日若是有人捡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代玥也变尴尬地笑了笑,她是个好爽的人,笑起来有一丝羞涩,比傍晚时的她柔和了许多。

    “说得也是。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她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晚些时候抓住了一个南泽人,父亲在审讯他,所以今日都休息得晚些。”她转过身对着镜子不经意地打理着黑发,梳子梳得缓慢,“说来,是顾长烟的人呢,我记得代玥你一直最崇敬顾长烟了。”

    帐外的顾长烟冒了一手心的冷汗,她在战场上待惯了,对于危险,素来有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她觉得木月的话中有话,她觉得周边似有无数目光盯着她,那是一种危险讯号。

    代玥附合地笑了笑:“竟然是于哈。”

    “原来代玥不晓得么?”木月猛不丁跳出这么一句时,顾长烟便看见木月的袖中剑霍然出鞘直对代玥!“我认识代玥这么久,你可不是一个为了一把匕首就会连夜赶过来的人。你已经知道于哈被我们抓到了,容我猜测,你不会是为了救于哈而来的吧!”

    顾长烟终于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直觉。

    这个荒漠上的人原本她不屑一顾,可今晚她才发现,这里有太多她不知道的能人异士,这些人,每一个都足以让南泽和大夏为之疯狂!

    代玥却并不惊慌,只是静静地看着木月,眼里似帐外混沌的黑,又像漩涡要将人卷进去。她沉沉地开口:“是,我来救于哈,木月会满足我的心愿吗?”

    木月的手一抖,手中的短剑便被代玥轻轻拂掉。

    那种眼神和氛围顾长烟太熟悉了,就像那年那月风雪漫天,夏珂筠蜷缩在角落里抬着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长烟,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点头:“我来救你。”

    “可我想要长烟和我一起离开莽苍原去灵安,长烟会满足我的心愿吗?”

    若是放到现在,顾长烟想,自己一定会答应,可是那时年少天真,她有皇命祖训,正直地拒绝了她。

    她便想到路上代玥那么通透的分析,想来,不是一路人,又如何说出那番引发共鸣的言语?

    渐懂。

    木月盯着地上的剑,垂眸,弯腰,捡了起来,擦拭干净收回剑鞘。

    “在东边第三个帐子地下的地牢里。”木月咬着嘴唇回答。

    代玥抽身便走,还未走出几步,听到身后木月轻轻喊了一句:“代玥!”

    她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明天一早我还会过来,和塔拉部协商关于两个部落联盟的事情。”她的笑容干净又洒脱,在荒漠的女子中绝无仅有。

    木月突然露出浅笑:“门在桌子底下,你自己小心。”

    代玥出来的时候,顾长烟立刻走上前去。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按照木月的提示去找于哈。

    但代玥懂得她的意思,她想拿顾长烟和夏珂筠的感情做为葛尔部从大夏取得利益的把柄,那么现在,顾长烟同样有了让葛尔部忠心无二的理由。

    “顾将军!”代玥趁着声音喊她。

    她没停,一路向前:“我来救于哈,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不会多想。代玥,你也记住你自己说得话,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此话共勉。”

    ☆、第31章 我回来了

    两人去了东边第三的帐子。

    那儿有人守着,火把昏黄,人影浮动。

    于哈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质,只是从莽苍原而来的人,荒漠部落自然而然有了些敌意。

    帐下的地牢也并不是多么隐蔽的地方,因着在帐子里容易被人劫走,才设置了地牢而已。木月如此坦白告诉,也说明塔拉部并不看重他。

    毕竟,顾长烟不在莽苍原,她的部下也就没了什么威严。封彧亲自带人,就不会将于哈放在眼里。被大夏困了如此久的莽苍原驻兵就像被抛弃了的孤儿,哪怕今时今日死在荒漠,也未必有人会祭奠他。

    有木月的帮助,帐外的守卫很快被支开,顾长烟和代玥偷偷进了帐子,按着木月的提示在木桌子下找到了地道的机关。

    阶梯昏暗,地道石壁上的火把不停地跳耀,影子被拉得纤长,像黑夜里的狂魔乱舞。地道里阴森森的,偶尔有虚弱的咳嗽声和啜泣声。

    不怎么重要的人质都关在这里,两个人走了几步,便看见了地牢里的于哈。

    他蓬头垢面抱膝而坐,一直警惕着笼子外头。

    顾长烟举着火把挥了挥,火照亮了她的脸庞,她听见铁索与硬石板摩擦的刺耳声,于哈抓着铁门不可置信地喊道:“顾将军?”

    “于哈!”顾长烟听得出他的声音,沧桑有沙哑,火把在铁牢外照了照。

    于哈浑然一震,双手颤抖着,“噗通”跪在了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将军责罚!”

    顾长烟心里猛地一揪,顿时有了一种不详地预感……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出去再说!”好在她的忍耐力不错,打开了铁门,将他从里面拽了出来。

    隔壁的牢笼,披头散发的人顶着顾长烟,眼里是针对的恶意,她回头一看,代玥在地道口没有跟进来。

    葛尔部还要同塔拉部结盟,人可以是顾长烟救的,但不能和代玥扯上关系。

    顾长烟心中理解,拽着正在自责的于哈出了帐子。马儿在塔拉部外拴着,为了防止被塔拉部发现犯人被救,几个人上马往回跑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

    “你怎么会被塔拉部的人抓到?”顾长烟问道。

    于哈既然是顾长烟的老部下,她就自然晓得他的武功不赖,他走前带了人,可是现在只有一个人。新安都和莽苍原势必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是他独自来了荒漠。

    于哈沉默了许久,一时间的寂静同这遁入黑暗的夜晚一样让人有了深深的恐惧。

    代玥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得出于哈有话要说。似乎那话不让他说完,他连骑马都不安心。

    “顾将军,塔拉部晚上是不会来追人的,他有什么话要说,不如说完再走。”代玥素来直截了当,此言正和于哈心意,顾长烟还未回答,他便再次跪了下来。

    代玥看得出,他悲愤和忧伤的表情都足以说明,这里面有事。

    “是不是新安都出事了?”顾长烟握着拳头,发问。

    于哈低着头,黑夜中他看不见地面,但他似乎看得很认真。

    代玥则似恍然大悟,新安都出事?莫非,顾长烟同夏珂筠走得那么近,不只是因为感情,还因为……此中有什么不可说的原因?

    她侧耳听着,风簌簌,寂静让人感到害怕。

    “是。”于哈点头,悲怆地回答,“将军让末将去护送老夫人和顾少爷,等末将赶到新安都将军说的地点时,他们并没有出现,顾府的人说,顾将军一离开新安都,老夫人和少爷就被平王府的人带走了!末将去平王府打听,此时平王已经离开新安都,信未送到,关于顾家的事,平王府一概不提。末将日夜兼程赶回莽苍原,听到的消息却是……”

    他没敢再说下去,顾长烟闷闷地开口:“听到的消息是我被大夏半路阻击出了事情,现在莽苍原都在找我,但是了无音讯,你以为我死了?”

    “并没有。”于哈回答,“顾将军不会这么死,我只是怀疑顾将军为什么会一个人被夏军埋伏,莽苍原包括去蒙县寻找您的都是平王的亲信,我怀疑平王是在追杀你,所以暗中进行调查。”

    于是顾长烟便懂了,于哈独自来荒漠,是以为她逃到了这里。

    她突然扬起嘴唇笑了笑,心中怆然,眼中含泪。

    莽苍原,诚不负她。

    “谢谢你。”顾长烟轻声说道。

    “末将不敢。”于哈垂头丧气,“顾少爷和老夫人……”

    久不发话的代玥突然直起背插嘴:“顾将军,你的家人被平王抓去了?”

    “还说不定。”顾长烟只能往最好的方向思考。

    可代玥并不给她这个时间:“你刚出城,新安都就抓了你的亲人,这说明,他并不信任你!将在外,不但没有后方的平坦,反而还要惦记家人的性命,新安都是让你来莽苍原杀敌还是来让你送命!”

    “这是派大将上阵杀敌的态度?”她愤愤地说道。

    于哈只是跪在地上,等求原谅。

    顾长烟俯身将于哈扶起:“这不是你的错,你对我忠心耿耿,是我没有安排好。”她抬头看了看天,“我相信长泽,如果封彧真的抓了长泽和我娘亲,我就没有在外逃亡的机会了。”

    说罢,又看向代玥:“也许是因为三年前我做过让他失望的事情,但他也一样。”

    代玥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三年前,莽苍原一战,南泽大胜,还俘获了夏珂筠,一夜之后,女皇逃离南泽营地,再之后,顾长烟离开莽苍原,从新安都消失。

    倘若是寻常人未必能想得通此种联系,可代玥知道这层关系。

    “即使这样,在我们葛尔部,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哪怕此人做过有损部落利益的事情。”代玥握了握拳头,“所以,既然让你出兵,就不该再怀疑你!无论如何,以家人性命相威胁,这一样是我们葛尔部所不耻的事情!”

    她说得字字铿锵义正言辞,可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

    顾长烟想,葛尔部的束缚不少,可似乎并没有过分的事情。他们的正直是纯粹的正直,他们的善恶也是如此,因为贫困和饥饿去掠夺,因为崇拜而崇拜。

    就如夏珂筠之前所说,在你的眼里,葛尔部是蛮子,是侵略者,可倘若你是葛尔部的人呢?因为两国战争而不得安生,连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饥一顿饱一顿,为了活命去抢夺。虽然这不是个理由,但是,我们可以改变对不对?

    没错,改变。

    夏珂筠答应改道新四河,答应帮助葛尔部,也是对荒漠的一次改变。

    倘若分散变成集中,话语权就会大大增加,也便不用烦恼被新安都和灵安歧视。既然他们活得有勇气,就可以无所畏惧!

    “回去吧。”顾长烟翻身上马,“明天的太阳还要照常升起,我自己的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解决!”

    代玥便不说了,她的心里是葛尔部,顾长烟的事,只当是哪怕她真的反了,也算给了她一个让人理解的理由。

    “于哈,你要回莽苍原吗?”顾长烟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道,“我还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莽苍原我不能回去,可你驻边十多年从未离开过,你在将士们的心里一样举足轻重。回去吧,封彧只针对我不会拿你和张哼开刀。”

    “顾将军!”于哈心中感激。

    “不用提起我让你去新安都的事,也不用告诉封彧你找到了我。”顾长烟遥遥地望着远方,一声长叹,“回去告诉张哼,想要在莽苍原好好活着,不要交出五万莽苍原驻军的兵权!”

    “顾将军何时回来?”于哈仰望着马上的女子,风吹起发丝飞舞,她坚定决绝,眼中没有失落迷茫,只有如星光般璀璨的希望。

    “不知道。”顾长烟回答,“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也许回来上阵杀敌,也许回头就成了敌人;也许活着回来,也许死了回来!告诉莽苍原的兄弟们,是我顾长烟对不起大家,但我此生憾事太多,我不想再为封彧出生入死了,我只愿为我自己赴汤蹈火!我走了,有缘再见!”说罢踢动马腹,疾驰而去。

    代玥紧随其后,只有于哈在原地站了很久。

    ——想要在莽苍原好好活着,不要交出五万莽苍原驻军的兵权!

    顾长烟和代玥回到葛尔部驻地时,天已微亮,喝醉的人们睡醒了,只看见有个单薄的女子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望着塔拉部的方向一动不动。夏珂筠一直没睡,一直在等顾长烟回来。

    她真怕路上遇见了什么情况,顾长烟就不回来了。

    她害怕她的不归又是三年。

    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近,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整整坐了一晚上的夏珂筠才飞一般地跳了起来,朝着马儿的方向飞奔而去。

    昔日女皇风采撩人,哪怕是粗布麻衣,也都是旁人模仿不出的优雅。

    “长烟!”夏珂筠停住脚步,欢欣鼓舞的像个青涩的少女,“你回来了!”

    代玥识相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看到夏珂筠的那一瞬间,顾长烟便想到了代玥去时的话:当你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时候,你会犹豫彷徨;当你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战无不胜!

    战争如此,感情如此。

    她抱住了扑过来的夏珂筠,红着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嗯……我……我回来了……”

    ☆、第32章 女皇觉醒

    夏珂筠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额头,似乎恍然发现顾长烟亲了自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从来不觉得羞赧的顾长烟会这么主动,就好像被人附身了一般。

    “长烟,你没发烧吧?”她仰着头笑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得厉害。心里蓦地一惊:“你真的发烧了!”

    “没……没有。”顾长烟结结巴巴的,“我只是……只是……”她想说她想通了一些事,比如代玥说得那番话。

    夏珂筠却没再给她机会,拽着她的袖子往葛尔部的聚集地跑去:“代玥代玥,长烟发烧了你那有没有药!”

    夏珂筠这么一吼,顾长烟才发现自己的体温确实有些不对。

    因着旧伤未愈,昨夜又去了塔拉部,今早便发烧了,只是她一直在思考自己和夏珂筠的事,这点小烧没放在心上。

    代玥拿着药出来的时候,鄙夷地瞟了一眼顾长烟:“这点事都干不好!”

    夏珂筠是不知道代玥在责备顾长烟什么,她忙着倒水,顾长烟通红的脸似要滴出血来,攥着衣角蹙着眉头。原来自己这般没用。

    原本的计划是一早顾长烟就带着夏珂筠回大夏,可这么一来,夏珂筠便不愿意让发烧的顾长烟赶路,可算着时间,离灵安的祭祖大典越来越近。

    “不如这样,”代玥站在一旁出谋划策,“我可以挑选几个精壮的勇士护送她回去,顾将军便可留在这里休息几日,我葛尔的汉子不会辱了使命,势必将她安全送达!”

    “不要!”还未等顾长烟回答,夏珂筠决然拒绝,“我在这里陪长烟。”

    代玥翻了个白眼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我刚说完顾将军,看来还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大夏女皇!”代玥说这话的时候凝眉握拳,颇有冲过去大干一架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夏珂筠起了矛盾。

    许是因为她自小在这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心智比常人成熟,又许是她太在意这两个女子,竟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若是顾长烟也就罢了,顾长烟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可夏珂筠的,她对不起的不是自己的感情这么简单!

    “你这样的人若是出生在我们葛尔部绝对活不过两天!”代玥咬牙切齿,“顾将军她只是个将军,一个为南泽出生入死却被南泽辜负的将军,她对不起的是她自己,无论她无私为国还是自私为己,都有她的理由!可你是一国之君,你手掌大权,你的国家没有对不起你,你的子民在为你拼命,你却在为她!”代玥指着顾长烟,“你在为一个敌国的人玩弄你在子民心里的权威!我是葛尔部人,所以我可以冷眼旁观,我若是你大夏子民,我现在就拿刀杀了你!你配得上世有双姝的称号吗?你配得上子民的拥戴吗?你配得上你手中的权力吗?”

    一声高过一声,代玥声声斥责,夏珂筠突然浑身一颤!

    她说得很对,她什么都不配!

    她是一个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小姑娘,她自小看着别的女子玩耍嬉戏,而自己只能在书房里学习治国之道。她的一生高贵却无趣,她爱上顾长烟,就像镶金琢玉豪华鸟笼里的金丝雀爱上了一只一无所有唯有双翅翱翔的鹰,她不在乎那只鹰是否荣华富贵,因为她过的是她过不上的生活。

    一旦逃出来了,就像几十年压抑后的情绪突然爆发,对回家再也没有念想。

    代玥说的对,她什么都不配。

    什么狗屁的世有双姝,不过是那些人为了奉承在权力顶端的人,是女的,所以叫双姝,若是男的,也会有别的称呼。

    但大夏她无法洒脱地抛下,她得回去。

    夏珂筠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惭愧。

    “代玥。”顾长烟在一旁制止,“阿筠不是个会抛弃子民的人,她心中有数,你不必苛责她。”

    “我苛责她?”代玥突然笑了起来,“我有什么理由苛责她?若不是她给了我们葛尔部承诺,哪怕她今日死在这里,我眼都不会眨一下!言尽于此,女皇陛下自己掂量掂量,你是要守着顾将军然后一起遗臭万年,还是乖乖地回去把朝政安稳了,再思考怎么过日子!”

    代玥说完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那一刹那,她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大概是同病相怜,所以才更希望她们能够冲破一切阻碍,无论是世俗还是朝堂。她想她还是佩服夏珂筠的,即便有诸多不满,仍有闪光点。

    背负一个国家命运的女子,无疑是不幸的,倘若能乐在其中,那便是幸运的。

    她希望无论是顾长烟还是夏珂筠都能做个幸运的人,得其所得,爱其所爱,不被世俗牵绊,不会庸人自扰。

    可是,她竟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

    帐子里,夏珂筠垂着头忧郁低沉。

    代玥的话狠狠地戳了她一刀,比一箭穿心更加疼痛。

    很久,她才伤感地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堂堂大夏女皇还不如一个部落女子,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资格被世人称赞?”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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