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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汉武]汉大故事 作者:云淡若风

    第9节

    平阳一看,脸都白了,手吓得冰凉,霍去病来得晚,进门就坐在了最后面,随手把这个小包放在会议桌上,当时大伙都没留意,那个角度,所有东西都能拍下来……平阳伸手要拿,霍去病一扬手收回到包里,

    “你要看可以给你看,你别动手拿,我刚才看了,录得挺好,声音清楚,该录的都录上了。”

    这下倒是好,以后汉大再怎么黑卫青都没用了。这个东西流出去,汉大和刘家就丢人丢大发了,一群人开会商量怎么诬陷自己学校劳苦功高的副校长,这事要是闹开了,谁还敢给汉大卖命啊?平阳吓得声音都抖了,

    “霍去病,你这是拿刀捅你姨夫啊!你是想要你姨夫的命啊!你知道他多信任你?多器重你!?”她搓了搓手平复了一下,“霍去病,你听我的,这事儿你要想好,就别让你姨夫知道,我保证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卫青,你要是让你姨夫知道你干了这事儿,他性子一上来,谁都拦不住了,别弄到那个地步。”

    霍去病冲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一定有办法。你也别告诉我舅舅今天开会的事儿,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平阳舒了口气,这事儿是不能让卫青知道,知道刘家人这么算计他,他得多心寒啊。霍去病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到底咋想的?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孩子了……

    从此以后,平阳再没管霍去病叫过孩子,在他面前也没再自称平姨。

    刘彻刚送走过来签离职的教工,张骞就进来了,刘彻以为他也要离职,吓得脸都白了,张骞看他那样,一笑,

    “放心吧,我不离职,咱俩都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咋的我也不能拆你的台。”

    刘彻尴尬地笑笑,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我来是跟你说一下卫青的事儿,你看这大家刚知道他离职,就这样。你要是再闹着开除他,汉大不一定出啥事儿,他去狼居胥的事情,漠北和狼居胥矿上的人都知道是你安排的,谁想的这个主意,不是傻吗?回来能封住矿上所有人的嘴?”

    “你说的对,我是不同意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当时听说安监局总来检查,他要接待,我就想起来当时去龙城那个医院看他。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干了这么多矿,身体也不好了,有什么不能好聚好散的?他要去研究院我是相信的,卫青没必要骗我,他就是去长大唐大,告诉我我能把人家咋样?他也是顾念着汉大,不想跟汉大抢项目。其实现在想想,他就算辞职走了,也是咱汉大的传奇啊,原来是校长的司机,好好努力,成了学术带头人,全国学术权威,开的矿零伤亡,多传奇啊……”

    张骞知道他那股子文艺劲儿又上来了,听他叨咕,

    “不看别的,他还是子夫的弟弟,我咋的也得顾着老婆孩子吧。是我姐让你来的吧?”

    “是啊,是平阳姐让我来的,会上平阳姐没表态,回去之后急坏了,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谈话,让大家劝你,现在又找你那些叔伯兄弟去了。”

    “行啊,她出面我就放心了,我那些叔伯兄弟都敬重她。”刘彻以为平阳真像说的那样不管自己了,看来姐姐还是关心自己的。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只是上回闹得太僵,谁都拉不下脸先说话。这个事儿还跟卫青有关,姐姐看来真是喜欢卫青啊。

    三天之后汉大门口贴出来告示,李广因为在矿上不遵守规定外出喝酒,酒后驾车造成一死一伤被学校开除。学校不给申报工伤,也不负担任何医疗费用,李家人来闹了好几次,还堵到了刘彻办公室的门口。李广家人有个神逻辑,认为卫青不去狼居胥的话,李广不会出去喝酒,这样就不会车祸,这么一说学校是有责任的。刘彻发现跟这种人讲不清道理,就让保安拉着他们走了,并且告诉门卫不准他们进校。李广的儿子李敢还在汉大,李家也不好闹得太厉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卫青回到漠北矿才听公孙敖说李广的事情,卫青唏嘘了一阵,本来是好心带李广来矿上做项目,没想到反倒害了他。

    刘彻正忙着的时候,接到了李妍的电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刘校长,我是李妍,我要不行了,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哥哥李广利?”

    刘彻听她这样,赶忙问她在哪儿,她死活不说,就让刘彻给李广利安排工作。李广利也是学地矿的,李延年刚搭上刘彻的时候就求着刘彻让李广利上汉大的研究生,刘彻撂了脸子,李延年不敢提了。后来李妍又软磨硬泡了好多次,刘彻才软化,说可以照顾一下。但李广利是个不争气的,考了好几年都进不去复试,刘彻不可能给他透初试题,想照顾都照顾不上。李延年看着也是没办法,花钱打点让李广利上了省矿院的研究生,今年可算是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李妍怀孕的时候就提了好几次,问能不能进汉大。

    最近主父偃力度很大,汉大这种亲友团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刘彻不想搞这个,李妍听他不答应,哀哭着求他,

    “求求您了,刘校长,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我要不行了,你看在咱们死去的孩子的面子上,帮我哥哥这一次吧,我求求您了。”

    刘彻想到孩子,就答应了。

    李妍说是不让刘彻见,最后还是见到了,是在遗体告别的时候。李妍是平阳演艺公司的艺人,平阳也去了,演艺圈去了不少人,还上了新闻,李妍已经脱相了,好多人都认不出来是她了。

    比自己年轻健康的人逝去,对刘彻这个年纪的人打击是最大的。在他心目中李妍一直是年轻美丽,知情知趣的,就这么就没了。刘彻出钱给李妍买了墓地,就在孩子墓地的附近,李妍很爱这个孩子,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相伴。

    刘彻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想起韩嫣、想起他和李妍的孩子、这人啊,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说没就没了。于是文艺情怀又上来了,在博客上写了篇《我认识的李妍——给刚刚逝去的美丽生命》,这篇文章写得情深意切,怀恋之情观者动容,被广泛评论转发,还被几家平面媒体引用刊载。

    李延年借着刘彻伤心的当口,求着刘彻把李广利安排到地矿学院。刘彻看最近离职的太多,也缺老师,就同意了。

    李广利接受完培训就上讲台了,第一堂刚下课,郑当时就跑到校长室告状了。郑当时虽然负责,却不像汲黯那么死脑筋,也能看出来人情火候。刘彻看他跑着来的,就知道李广利的课砸了,但顾念着李妍的遗愿,就压下来说现在缺老师,让李广利锻炼锻炼。这么锻炼了一个多礼拜,负责学生工作的公孙弘亲自找过来了,说学生要罢课。学校里最怕的就是学生群体事件,刘彻没办法,走下一步程序,让学生做评定,李广利分数太低,按照规定要试用期开除。

    李延年一知道这个事情就急了,他知道刘彻不是只有李家这一杯茶,李妍活着的时候,李家都不是优乐美,这人走茶凉了,以后就更难办了。趁着刘彻现在还念着李妍,李延年使劲浑身解数找刘彻讨刘彻欢心,让刘彻把李广利留在汉大,

    “教学不行,不能干项目吗?广利可能是太闷了,不太会讲课,做项目应该没问题。”

    “讲课都讲不好还做啥项目?现在项目都是霍去病带,严得要死,稍不满意就辞退。”

    长安圈都知道霍去病的凶残,李延年想了想,

    “我听说韩嫣的弟弟也在汉大,在行政口,不行把广利调到非教学岗位也行。”

    刘彻最烦这帮子男男女女比来比去,韩説是正经汉大毕业,凭成绩留校的,这个也要比?但也是念着李妍,没办法,最近准备校庆,后勤比较忙,于是把李广利调到了后勤岗位。

    刘彻很讨厌别人拿什么东西或事情要挟自己,对李延年十分不满,这件事办完了再也没找过李延年,李延年找他出去,他也推了不去。

    眼瞅着就是汉大五十年校庆了,校庆上还要宣布汉大正式合并匈大这个世界名校,成为第一个有海外校的国内高校,全国有头有脸的相关领导到时候都要出席,刘彻安排准备校庆典礼,邀请海内外嘉宾,忙得不亦乐乎。

    李延年一天五六个电话找刘彻,约刘彻出来,刘彻忙得够呛,也不爱跟他出去,就问他什么事情。

    李延年一直忙李家的事情,先是李妍怀孕,后又生病,再后来给李广利安排工作,前前后后一年多,演艺圈都换了几茬人了,现在谁还记得“倾国倾城”啊?再说李妍没了,只剩下他一个,组合也不成立了,他回去复工了两个月,一个演出也没接到,汉大马上校庆了,是全国的大新闻,他想在校庆演出上露个脸,回回温。

    刘彻觉得就李延年的级别和名声,要是上台了,演出的档次都得下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李延年天天打电话软磨硬泡,刘彻被烦的不行,同意开场和散场的时候放他跟李妍唱的那首《倾国倾城》。

    汉大五十周年校庆典礼盛大非常,省市领导全参加了,国家部委的相关领导也出席了,收到邀请的海内外嘉宾一一列席。拿到名单的时候,刘彻和东方朔一起发了愁,座位没法排,远近亲疏那么多人,还有平级的,主席台都坐不下,最后东方朔想了个招儿,不设主席台,全摆圆桌,又能吃又能看,坐一圈儿主次顺序也不敏感了。

    当天的典礼非常成功,刘彻带着刘据和刘卫长一起出席,刘据倒不那么拘谨了,刘卫长穿着霍去病送给她的那套连衣裙,美丽动人,听到刘彻当着全场贵宾宣布任命霍去病为副校长,刘卫长笑得甜美。文艺演出的压轴节目是卫子夫演唱的《汉大走向新时代》,一曲完毕全场掌声雷动。

    看演出的时候还好,到吃饭了大家就开始互相走动,刘彻挨桌敬完酒,就被一个省里领导拦住了,

    “刘校长恭喜恭喜啊!”

    刘彻赶忙笑着回礼,那人拉着刘彻走到一边僻静点儿的地方,刘彻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儿,

    “刘校长,我听说个事情,你们学校的卫青校长是不是要去燕京啊?”

    “是啊,他身体不太好,干不动了,想去燕京的研究院。”

    “干不动了也不用去燕京啊。刘校长,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汉大有什么困难?今天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主管咱们省的人才工作,是省人才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你也知道,这几年孔雀东南飞,咱们省别说引进了,人才流失能控制住就不错了。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卫校长这个级别的,各省都在抢。我之前还挺放心,你俩毕竟是亲戚,想着谁走卫校长也走不了,前几天下面的人跟我说,卫校长要去燕京,我还不信呢,他也没孩子也不用考虑孩子上学,去燕京干什么。你们汉大要是经济上有困难,可以跟省里说,权限内的我一定照顾,要是能留住,就算你们给省里引进一个高端人才,按相应政策给奖励。这几年咱们省人才流失太厉害,卫校长再走了,我也没法向上面交代啊。”

    刘彻不知道说啥好,只是说没什么困难,就是卫青自己想走,省里领导没办法,最后跟刘彻说,

    “你是他姐夫吧?你帮我劝劝,让他留在省内就行,去哪个高校和研究机构都行,省里开绿灯,保证给他安排到他满意的岗位,待遇也可以特批,只要不出省就行。刘校长也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吧,这个工作不好干啊。”

    刘彻没办法,只能说自己尽力劝劝。

    刘彻回到座位上,看那个省领导去长安高校那一桌敬酒,跟桌上的人说了半天,又找了省内几个研究所厂矿的负责人。刘彻看到李世民溜到卫青旁边坐下了,卫青这次没有躲,也没跑来找自己。不一会儿东方朔回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

    “副省长刚才找省内各高校和相关单位说了,让大家想办法把卫青挖过去,哪个省内单位留住就奖励哪个单位,许诺按引进国际知名研究学者给奖励。”

    一会儿卫青那桌的人都换了,卫青被围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下意识地找霍去病,发现新任命的副校长在挨桌敬酒呢,

    “卫校长不想做项目也行,下矿是辛苦,说实话,您只要带带队挂个名就行,活让下面的人去干,平时过去检查检查就行。”

    “是啊,再说卫校长教学管理能力也强,为啥去研究院啊?那不是屈才了吗?”

    “去研究院也不用去燕京啊,我听说卫校长家里人都在长安,不如留在长安的研究所。”

    ……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从邻桌走过来一个人,

    “这是干啥呢?人没到我手里就抢上了。”

    卫青一看是燕京研究院的负责人,赶忙站起来,那人等着卫青先伸手了,才迎上去跟他握手,又揽着卫青坐下,旁边的人不情愿地挪了个地方。

    研究院的负责人一过来,一桌子的人都不好说什么了,那个负责人对大家炫耀地笑笑,

    “卫校长跟我说了,来我们单位不带项目,想做点基础研究,我一想也是,咱们这个学科,在新时期是大发展,到现在是需要总结的时候了,就跟国家申请了课题,整理一套地矿学科新时期成就的丛书。”

    桌上的人看他转移话题,才回来了点儿兴致,

    “是啊,其他学科早都有了,咱们学科新时期成绩不少,应该做个总结性文献。”

    “这文献需要个牵头的啊。”

    “牵头的还用愁啊?卫校长不是想做基础研究了吗?就让卫校长牵头就行!”

    “行!就这么定了!等卫校长到了咱们研究院,就先负责这个课题,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可都得支持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责无旁贷!”

    “好!为了地矿人!为了地矿学科新明天,干杯。”

    “干了!”

    ……

    刘彻远远看着那一桌的热闹,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压制着卫青,就是怕卫青有一天会走,惦记着要挖他的人太多了,不那么出风头了是不是就能好点儿?没想到阴差阳错,卫青还是走了。

    刘彻想起在龙城矿,两个人一起站在升降梯上,少年仰着头,眼睛乌黑而明亮……

    “这四周就全是钻石?”

    “恩,也不全是,每平方米2克拉左右。”

    “有很多很多?”

    “是的,厚度有五十多米吧。”

    光影在将要褪去稚气的脸上来回摇荡,刘彻静静的看着他。

    刘彻这一生,曾跟这个国度地位最高的人同席饮酒、领过这个行业至高无上的奖项、也得到过据说是最美丽女子的朝夕相伴……但回想起来,却并没有哪次比得上这一刻。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卫子夫到后台卸妆,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自己。她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每天坚持练功,不光嗓子好,耳力也好。

    “这真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啊!”

    “是啊,她都多少年不出来了,这么大的场合还是她压轴。”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可不羡慕她。”

    “你可不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咱们这个圈子的,谁不想像她那样嫁个好人家啊!”

    “一入豪门深似海,只是表面风光,你们不知道李妍的事儿?”

    “李妍前一阵子没了,跟她有关系?”

    “你们还不知道呢?她老公跟李妍一直在一起,还跟李延年有一腿,她老公特别爱李妍,前一阵子两个人在外面还差点儿生了个儿子,后来没保住,李妍受不了打击,也没了。”

    “是啊!我听说了,李妍要是把儿子生出来,压轴的就是李家兄妹了。”

    “哎,这个就是命啊!”

    “对了,你们知道吗?李妍的哥哥李广利来汉大了,还挤走了她弟弟。”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弟弟马上就走人了!刘校长是真爱李妍,你们没看到他写的那个文章?”

    “是啊……”

    卫子夫留了心眼儿,第二天下午找了几个圈中的好姐妹出来喝茶,

    “子夫,你还是知道了。”

    “是啊,这种事儿当事人总是最后知道,你们谁都不告诉我。”

    “哎,告诉你有什么用?有时候不知道才过得好,我们这些人,这么大岁数了,除了唱歌也干不了什么,能把男人怎么样?大家之前都羡慕你嫁得好,每天相夫教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坏。”

    “是啊,而且李妍已经死了,再闹也没有意义,不如好好过日子,你不知道,反倒过得更好些。”

    “你们知道他们在一起几年了吗?”

    “有很久了吧,圈里人都知道,前一阵子李妍怀孕,大家就说一定是刘彻的种。”

    “你们知道李广利去汉大的事情吗?”

    “倒是听说了,但是具体怎么样,汉大毕竟是学校,咱们都不清楚。”

    卫子夫开着车回家,想了一路,她知道刘彻的性子,喜欢跟俊男美女玩,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刘彻也是有家庭的,所以结婚之后她过问得不多,一是不想给刘彻造成束缚感,刘彻这类人,感觉被束缚了,反倒会变本加厉。另外就是刘彻在外面都是玩玩,平时很注意,并不滥交,也没让谁怀过孩子,对家庭也还有责任感,在卫长和据儿心目中,是好父亲的形象,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的。

    卫子夫知道这种事情吵吵闹闹是没有用的,想问清楚,汉大的人也不敢说,想来想去,给霍去病打了电话,让他一会儿到家里来。霍去病买了些新鲜水果带来,卫子夫跟他客套,

    “去病这孩子,来三姨家还客套什么?赶紧坐吧。”

    霍去病也不说话,跟着她坐下,

    “三姨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个事情,你知道你舅舅是为什么离开汉大吗?是不是你三姨夫赶他走?”

    霍去病疑惑道,“三姨,你咋知道了?”

    卫子夫心里凉了半截,

    “是真的吧?三姨听说了,三姨虽然每天呆在家里,但是不聋不哑,我真傻,青弟怎么会好好的就不在汉大干了呢。去病,你是好孩子,告诉三姨吧。”

    霍去病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卫子夫相信霍去病,一个是姨夫一个是舅舅,两边都亲,说到“资料室风波”的时候,卫长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哭着喊,

    “去病哥哥你胡说!爸爸不是那样的人!爸爸不会那么对舅舅!”

    霍去病冷冷回道,“你可以去汉大找学哥学姐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卫长跑到房间倒在床上呜呜哭。

    刘彻这几天回家发现女儿不像原来那样跟自己亲了,以为是孩子长大了,没在意。这天正在办公室办公,有人敲门进来,一看竟然是卫子夫。

    卫子夫不像陈阿娇,三天两头看着刘彻的钱刘彻的人,她这么多年,很少来汉大,很少过问汉大的具体事务,只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刘彻看她来了,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儿,

    “子夫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卫子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平静道,

    “刘彻,我要离婚。”

    刘彻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他跟卫子夫吵架都少,卫子夫一直宽容着他,他在外面玩,只要不出格也很少过问,这怎么忽然要离婚?刘彻不想跟卫子夫离婚,卫子夫温柔贤惠,端庄大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呢。

    “这好好的离什么婚?你是不闹着玩儿呢?别瞎闹!”

    “我为什么离婚你自己知道。”

    刘彻大声吼着给自己壮胆,

    “知道什么?!你别听人瞎说!他们都是嫉妒你,看不得你过得好!你不想过,也得考虑考虑孩子啊!”

    卫子夫仍旧神色平静,从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刘彻,刘彻打开一看,是一沓照片,有小李小刑小尹,最多的是李妍,还有在唐大医院他扶着李妍走路的,很模糊,但是能辨认出来人,应该是录像截下来的,还有刘髆墓的照片……

    刘彻看了这些,傻眼了,

    “子夫,都过去了,李妍和孩子都死了,我只是玩玩,没成想她怀孕了。咱们还有咱们的孩子,你顾念着孩子,也不能说离婚就离婚啊!咱俩吵架都少,就为了那么个人离婚了?我不想离婚。”

    “刘彻,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是我要离婚。”卫子夫攥了攥拳头,有些激动地说,“你就为了让青弟给那个李广利腾地方,就那么欺负他?青弟小时候就苦,厚道惯了,他就是那个性子,就怕自己做的不好惹人厌,勤勤恳恳给你干项目,身体都累坏了,你稍微顾念一点儿旧情也好,何苦这么欺辱他?”

    刘彻也着急了,拉着卫子夫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误会了。卫子夫抽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刘彻,

    “刘彻,这个婚我离定了,现在由不得你,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你不是觉得我们卫家人碍眼吗?我已经搬出去住了,两个孩子我也带着。这是我律师的名片,你有什么事情找他联系,分割好财产定完协议我们就签字离婚,你不签协议我也可以起诉你,到时候你不要怕丢丑。”

    卫子夫平静地关上门走了,刘彻不知道怎么办好,低头看了一眼名片,眼前一黑,缓过劲儿来打电话找李世民。

    “我草你妈,李世民你个损比!你大舅子帮我媳妇打离婚官司,你咋不告诉我?!”

    “啊?刘彻,你要离婚了?”

    “是!你让你大舅子别帮我媳妇打这个官司!”

    “我大舅子的事情我管不了。”

    “有什么管不了的?!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

    “你还跟你小舅子好得穿一条裤子呢,你能管了他?!”

    刘彻没办法,做东带着赵祯把李世民请了出来,总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大舅子帮自己的小舅子分汉大的财产。

    “刘小猪,你这次倒大霉了,长孙无忌老厉害了,□□会法制建设顾问,当了妇联十几年的维权律师,打这个官司顺手得紧。”

    “是啊,这种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普通律师都能割走六七成财产,我家无忌一发力,能割走□□成吧!”

    “刘小猪,你傻啊!?就为了李家那么两个货,值得吗?”

    “他是傻了,还写什么我认识的李妍,就显摆你会写啊?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

    “是啊,卫子夫人不错,挑不出来毛病,你这次是把人家惹急了。”

    “哈哈,这次是刘小猪第一次被人甩,之前都是人家哭着喊着跟他好,这次被自己媳妇儿甩了。”

    刘彻听着气不打一处来,问李世民,

    “有那么个大舅子你就不闹心?”

    “闹心什么?我又不会离婚。”

    ……

    刘彻回家就被叔伯兄弟们围在中间,汉大创校这么多年,婚后财产最多的就是刘彻,之前太爷爷刘邦婚后财产也多,出去找小三,被太奶奶吕雉抓住了,怕割财产,小三最后很凄惨,刘邦也跟着凄惨了好几年。现在刘彻的婚后财产这么多,刘家全乱了阵脚,

    “你以为还是跟陈阿娇似的呢?除了学校啥也没有?你现在咋整?”

    “是啊!你弄成这样,证据全在人家手里呢!你咋跟人家争?”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没看出来卫子夫还有这一手儿,她找了最好的律师,证据全拿到了,你现在被她牵着走了。”

    “是啊!他手里的证据都够告你重婚了!”

    “那是刑事罪!判了要坐牢的!你说咋整啊!”

    “你之前嚷嚷着汉大姓卫姓刘,这回好,到了儿姓卫了。”

    “几个矿还有机械厂,能保住的也就龙城矿和一工了。”

    “这不是笑话吗?刚收了匈大,汉大闹着要分家了!”

    ……

    刘彻和刘家的亲戚一起找卫子夫,卫子夫根本不露面,说要谈谈协议情况,露面的是笑眯眯的长孙无忌。

    转眼到了元旦,刘彻被离婚搞得焦头烂额,卫子夫下了狠手,要直接分割财产过户,汉大的投资也要分割,刘彻刚收了匈大,资金根本运转不开,求了多少次都不行,最后还是卫青出面发话了,

    “姐,就听刘校长的吧,你就当入股,每年给你相应比例的盈利,你都拿走了,汉大就完了,学生们咋整啊,上到一半学就上不成了,汉大不光是刘家的,也是学生学费一点一点垒起来的。你弄那么多矿啊厂子啊,有什么用啊?咱家谁会管啊?我是管不了,过几年都得赔光了,还不如让刘家管着,你不操心,还拿着钱。”

    卫子夫看他这么说,也就应了,跟刘彻继续分财产。

    元旦地矿学院一起出去吃名副其实的散伙饭,席间却是离别之情少,嬉笑之意多,

    “兄弟我过完年先杀到燕京给大伙儿探探路!”

    “行啊!看看那边咋样?摸摸底细,做好前期工作,等着接应大部队。”

    “卫老师的房子定了吗?大家都在附近买吧,有个照应。”

    “我就说你们就不该走,汉大挺好的,好好的去什么燕京。”

    “卫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啊!”

    “是啊!大伙都是为了孩子,赶紧商量商量房子的事儿,孩子多还能一起玩,互相帮着照看,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啥的。”

    “这小子动机不良,就想蹭饭。”

    ……

    不少卫青的学生知道卫青要去燕京,趁着元旦来长安办事,都凑了过来。一群人在包厢里吃得兴高采烈,正高兴的时候,有个人过来敬卫青喝酒。

    卫青看敬酒的是李敢,微微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伙儿都知道卫青不喝酒,这次却拿起酒杯要跟李敢碰杯,几个知道底细的老师怕出事,凑了过去。

    两人碰了杯,卫青刚要喝,冷不防李敢抬手一仰,一杯酒全泼在卫青脸上,李敢扔了酒杯,还要上去打卫青,坐在卫青左右的两个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看李敢上前要打人,才合计过味儿来,忙上前挡着护住卫青,包厢里的人看李敢要打卫青,纷纷上去连拉再拽,手忙脚乱往李敢身上招呼了好几下子。

    李敢挣扎着还要打卫青,嘴里喊,

    “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秘书加司机,靠你姐当小三才念的研究生带上项目,你也太损了,怎么这么害我爸!我爸当初是得罪过你,你至于这么报复吗?”

    李敢正喊着,包厢的门开了,霍去病跟刘彻出去参加应酬,刚赶回来,一推门就见里面乱作一团,他寻着找到卫青,看卫青坐在椅子上,头发直往下滴水,脸也是湿的,又听李敢在那里越骂越难听,登时一股火顶了上来,挤开拉着李敢的人,二话不说上去给了李敢一脚。

    李敢疼得张着嘴,一口气顶在那里,别说骂人了,喘气都疼。

    霍去病闯了大祸,他十四岁喝醉酒就能踢裂李延年的肋骨,这次一脚使了全力,李敢折了两根肋骨,肾也挫伤了。李家人本来就恨汉大和卫青,一看到李敢伤成这样,马上报了警,鉴定之后是轻伤害,李家不同意调解,就是要告,霍去病被刑事拘留了。

    卫青急坏了,亲自找长孙无忌,让他帮着霍去病打这个官司,长孙无忌同意了,看他急着什么似的,调笑他,

    “你家可真行啊,打官司还带买一送一的。”

    卫青笑不起来,又是拜托又是感谢,把长孙无忌弄得很不好意思。

    长孙无忌出面提了申请,刘彻又找了关系,霍去病拘留了两天就被保释了,卫青和刘彻去接他,看他胡子拉茬的样子,刘彻就生气,

    “你傻啊!缺心眼儿的玩意儿,你打他还用自己动手?哪天找几个人把他打了就得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他要打我舅舅!还骂我舅舅!得当面教训。”

    刘彻气得说不出话来。

    卫青知道霍去病的心思,也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说什么好,霍去病幽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他吓得转过头去,心里怪怪的,从来没有过的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喜是悲。刘彻骂了霍去病一路,卫青不敢抬头看霍去病的眼睛,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长孙无忌说了,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儿,多陪李家点钱,做个和解,霍去病应该就没事儿了。可李家说什么都不干,卫青和刘彻都亲自去看过李敢,连据说是李广家远房亲戚的李世民都出面了,劝李家人和解,钱不是问题,拿多少都行,李家人油米不进,死活不肯,就是要让霍去病坐牢。李家还找了记者,媒体一介入更乱了,霍去病本来就是热门人物,这事儿一出又在各个报纸转了一圈儿,wolf和桑宜这次出奇的一致,都说因为李敢多看了自己一眼,霍去病生气了,把李敢给打了。

    李家一心想着要让霍去病坐牢,没想到李敢倒让人给告了,当时坐在卫青左右两边挡着的,一个是省国土资源厅的副厅,一个是邻省的煤矿老板,两个人都挨了李敢的打,去医院验了伤,也是轻伤害,副厅不好出面,煤老板一纸诉状告李敢故意伤害,也不同意调解,也是就要让李敢坐牢。

    这官司乱了套,问当时包厢里的人,看没看到霍去病踢李敢,大家都说太乱了喝多了人太多了没看清,就看到李敢泼了卫青一脸酒,还要打卫青,谁拉就打谁。

    法院最后判的是霍去病故意伤害罪成立,构成受害人轻伤害,但受害人伤人在先,情有可原,故判处霍去病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李家不服,一直上述,到了终审还是维持原判。

    李家这边告着霍去病,那边又被人告着,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又有两个病人,慢慢就被拖垮了。

    刘彻自己没滋没味地过了个春节,卫子夫没露面,连卫长都没给他拜年,霍去病还带着卫青出国旅行了,他也不知道去找谁过年好。大年初五,刘彻接到曹襄的电话,那边是曹襄带着哭腔的声音,

    “舅舅,你在长安吗?你赶紧来吧,我爸不行了,在汉大医院呢。”

    刘彻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开车过去,到的时候曹寿已经咽气了,曹家人一个都没来,只有刘平阳和曹襄在。这几个月曹寿病危了好几次,就像狼来了的故事,曹家人都不当真了,又是春节,估计都出去游玩了。

    旁边病床的一个老太太看他们三个人傻站着,连忙过来指点,赶紧给他穿衣服吧,一会儿僵了就穿不上了,马上殡葬车就来了。

    刘彻带着曹襄去医院门口给曹寿买了寿衣,回来跟平阳一起扶着,让曹襄帮曹寿擦了身子,又穿好了寿衣,殡葬车到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殡仪馆办了手续。

    刘彻送平阳和曹襄回家,又帮着在家里设了灵堂,曹家人还是一个都联系不上。都忙完了,刘彻让曹襄守着,自己扶平阳回书房歇一会儿。

    平阳脸色苍白,却没有太多悲伤,刘彻劝慰着自己的姐姐,

    “哎,小猪儿,你看到了吧?我跟你姐夫,这也是过了一辈子。”

    刘彻知道自己姐姐的苦,姐姐受的苦都是为了汉大,再看看自己,任着性子把汉大搞成什么样子,低着头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姐姐当初为什么跟你姐夫结婚。人都说咱们刘家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当初你能当上校长,出力最多的一个是陈家一个是曹家,陈阿娇是个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还不能生孩子,就这样的,你跟她离了还有不少人指着脊梁骨背后说我们刘家。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跟曹寿离婚,你明白吗?咱俩全这样,以后谁还给咱们刘家卖命?”

    刘彻点点头拉过平阳的手,

    “姐,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平阳摇摇头道,

    “我上次劝你,说话也是冲了,姐的脾气一直不好,你不爱听就算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刘彻啊,你是看汉大好了几年,不知道怎么耍好了,你去长安圈打听打听,没有不笑话汉大的,刚收了匈大自己就闹分家。你让子夫摆了一道,大伙全拍手称快,汉大这几年好了,多少人眼红?你多招一个学生人家就少招一个。你知道大伙儿都怎么说吗?若是小狐狸精割你的肉还好,现在是卫子夫,割走的都是人家弟弟外甥赚回来的,谁帮你说一句话?都说你是活该。我都听说了,你找律师都困难。”

    刘彻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平阳叹道,

    “我去找子夫了,她是铁了心跟你离,你把她的心伤透了。”

    ☆、 17非典型

    他们是……最大胆的海鸟,从浪尖上的泡沫里飞出来的,这些波浪就是我们这一代的不断更新的浪潮。 ——《纽沁根银行》

    曾经有人跟刘彻说过,他这辈子,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儿都能过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刘彻当时还被一群女人压制着,就笑着说,这样的人,点子太好命就短,那人摇摇头。刘彻是不相信有人会把所有的好处都占尽——哪怕是他自己,就追着问,那个人说,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遗憾,就是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刘彻带着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书,开车接卫子夫去民政局,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情,被割了肉也不怕,至少比刚接手汉大的时候强了很多,就当二次创业吧。可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是不想离婚,他生性凉薄,不知道一辈子最爱什么人,他只知道自己最爱汉大,为了汉大,连自己都能舍出去给陈阿娇折腾。

    卫子夫年龄比刘彻小很多,最开始他跟卫子夫在一起,并不是太认真,后来有了卫长和据儿,又为了让卫青变成自己的亲戚,方便带项目,才跟卫子夫结的婚。但卫子夫却是认真的,少女总是单纯而感性,卫子夫曾经跟他说过很多次,她最理想的爱情就是一见钟情白头偕老,他们是一见钟情,她坚信他们可以白头偕老,但是现在,卫子夫坚持要离婚,虽然他是不舍的。女人在婚姻中的付出多过男人,尤其是卫子夫,在家相夫教子,事业上放弃了太多。

    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卫子夫已经在等他了,这么久不见,卫子夫看起来很憔悴。刘彻坐下来,把协议递过去,卫子夫看了一遍协议,拿出签字笔签字,刘彻已经签好了,接过自己的那份看了看,心酸的不行。

    刘彻开车载着卫子夫去民政局,临下车的时候,他检查了离婚登记需要的证件,之前这些东西都是卫子夫给他打理,从来没出过错,他不知道自己带的全不全,会不会落了东西,卫子夫在一旁看着,刘彻一个证件一个证件慢慢看,心里苦的受不了,转头看卫子夫,她在注视着他,

    “能不能不离?我不想离婚。”

    卫子夫继续注视着他,良久,终于摇了摇头,眼里有了水光,刘彻看她这样,心里疼得受不了,他知道是这个结局,之前平阳和卫青都劝过卫子夫很多次,卫子夫就是要离。

    两个人进了民政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拦住他俩,

    “没看到门口通知吗?今天下午停电,啥都办不了,赶紧回去吧!”

    刘彻没办法,又带着卫子夫出来,他要送卫子夫回家,卫子夫拒绝了,说要自己打车。

    “我明天出差,一早的飞机,要去好几个地方,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等回来再办吧,反正也签完了,就差走个程序。”

    卫子夫点点头,自己打车走了。

    汉大是第一个合并海外名校的国内高校,刘彻去燕京参加了最高领导人与教育界的座谈会和晚宴、出席了教育部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的讨论会,还受了表彰,并且在《教育报》出了两个版的专访,介绍汉大教学改革先进经验,接着又随教育部专家团去了几个省做先进经验交流。

    这一路上所到之处全是鲜花和掌声,回到长安机场,一下飞机,刘彻却被隔离了。

    刘彻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自己体温不正常,在机场检测体温之后,刘彻和同机的几个人被送到了集中收治非典患者的定点医院——长安传染病院进行隔离收治。刘彻身体一直强健,很少生病,这一阵子又天天开会,没有看报纸和新闻,所以起初还没太当回事儿,以为就是个感冒,过几天就能好,还问医护人员能不能先回学校交代一下工作,可进了传染病院一看阵势,又被医生很严肃地告知了情况,刘彻彻底傻了眼。

    第二天刘彻就开始咳嗽了,这不是好兆头,刘彻之前一直相信自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什么事儿都能挺过去,但是这次是天运,人命再强也斗不过天命,一场大灾面前,命多硬的人也都跟蝼蚁一样,头一年李妍和曹寿都走了,李妍那么年轻,曹寿是从小玩到大的,黄泉路上没老少,这个病又像专门克他这种人的,越是青壮年平时身体强健的,死亡率越高,刘彻觉得之前自己绷着的那股子劲儿都泄了,心里挺不住了——自己这几年闹得太凶,是天来收自己了,这时候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用了。

    刘彻心里慌得受不了,隔离病房里有报纸,他看报纸的时候才知道现在各个学校都在封校防非典,想到自己这一被隔离了,汉大非乱了套不可,考虑了好久,先给刘平阳打电话。

    刘平阳正在布置艺术学校的非典阶段工作安排,忙得焦头烂额,

    “姐,是你吗?我是刘彻。”

    “我知道是你,怎么样会开完了吗?啥时候回长安啊?赶紧回来吧,现在非典了,各个学校都忙死了,汉大等着你回来主持大局呢。”

    刘彻一听鼻子都酸了,强自镇定道,

    “姐,你现在在哪儿呢?开车没?”

    平阳有些奇怪,

    “我在学校办公室呢,一会儿要找后勤人员开动员会,怎么了?”

    “姐,我跟你说,我昨天下午下的飞机,被隔离了,昨天发热,今天开始咳嗽了,我……我可能是。”

    平阳听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刘彻听到声音不对,吓了一跳,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乖猪儿,你咋摊上这么个事儿啊!你平时身体那么好,这是为啥啊?这可咋办啊?”

    刘彻看姐姐这个情势,心里就凉了半截,女人终归是女人,真要是遇到啥突发的大事儿要扛着,再强的女人也比男人差点儿,想了想才道,

    “姐,现在都这样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汉大现在也得赶紧封校,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帮我顾着点儿。”

    平阳听说到正事儿,平复了一下情绪,

    “现在我这边得顾着艺术学校,霍去病还在狼居胥呢,你回不来,汉大找谁负责啊?”

    “我想找卫青代理校长职务,主持非典时期工作。”

    平阳缓缓道,“能行吗?他刚跟霍去病交接完,也不是副校长了,只剩下教学工作了,这个学期结束人就走了。”

    刘彻想好了,就算低声下气求卫青也得求下来,现在汉大只能指望他了。没想到刚说完,卫青就同意了,还安慰他保证没事儿,让他安心治疗。刘彻给姐姐打电话,需要照顾姐姐的情绪,现在跟卫青打电话,是卫青安慰他,马上就挺不住了,

    “卫青,汉大就全靠你了,千万别让老师学生出什么事儿啊!这个病治不了,真的,我打听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出院的,有好几个都不行了,我亲眼看到的,人没了家里人都不能看一眼,直接装黑塑料袋里炼了,遗体告别都没有,就剩个盒子了,卫青,我有个三长两短,汉大就靠你了,我只相信你一个,霍去病还是太年轻,只做过项目,没管过学校,之前很多事我做得很过分,你千万别记恨我,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看在据儿的面子上,你也得把汉大接起来。你姐姐和孩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你多帮我费心照顾着点儿。”

    卫青听他都带哭腔了,也绷不住了,声音发颤着安慰他,让他好好治疗,保证能出院。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刘彻的手机收到三千元的话费充值,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虽然是女人,却没这么细心,是卫青给充的。

    当天晚上刘彻体温上了四十度,白细胞很低,呼吸困难,他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手机在响,被谁按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彻明白过来了,觉得自己是劫后余生了。医护人员告诉他已经确诊为非典病人了,让他添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刘彻想了想,跟子夫都到这个地步了,孩子又小,就填的刘平阳和卫青。

    刘彻神志清楚了,就在床上静静躺着,这次是过来了,下次咋办?考虑了好久,管医务人员要了纸和笔,开始写遗嘱,他身体一直强健,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这回生病,不一定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得赶紧写遗嘱。

    刘据还小,所有财产都给到刘据名下,卫子夫代管,汉大让卫青接手,到刘据二十五岁,看刘据能不能接起来,愿不愿意接,能接就接,接不上还给卫青管理。写好日期,按了手印,还是不放心,他知道刘家都是些什么人,害怕有纰漏,就找医护人员签字,证明自己神志清楚,有行为能力,隐隐的还是不放心。

    给平阳和卫青打了电话,报了平安,查了一下未接电话记录,全是卫子夫。

    刘彻以为她急着找自己办离婚手续,又想得让孩子知道这个事情,有个心理准备,就给卫子夫回过去了,刚打过去卫子夫就接了,

    “刘彻?是刘彻吗?你现在好吗?怎么样了?我都知道了!”

    刘彻心里难受,嗓子堵得慌,

    “子夫,我跟你说个事儿,我这次可能是要不行了,以后孩子都得你照顾了,我跟卫青说了,让他帮衬着你,我立了遗嘱了,财产都给刘据,他还小,你帮他管着,汉大给卫青了,我害怕刘家人闹你们,你明天送个能录音的东西来,我再立一份口头遗嘱……”

    卫子夫没等他说完,吼道,

    “我不要什么遗嘱,刘彻,我就要你没事儿,没有你我活不了,刘彻,你没了我和孩子咋办啊?我不要那些个东西,我天天去医院看你,他们不让我进,刘彻,你现在怎么样了,呜呜呜呜呜呜,刘彻,我现在就想看看你,我就想看看你……”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彻用手捂住眼睛,手里全是眼泪。

    平复了一下,又给平阳打电话,子夫是指望不上了,得让平阳拿个录音机来,卫青的代理校长委任状也得签好字让平阳带回去。

    晚上来换床单和衣服的时候,刘彻发现自己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堆在一个车里,自己的单独叠的整整齐齐用个盒子装着,现在这个情形,你多有钱多有权都搞不了特殊,护士看他疑惑,跟他说,

    “你老婆给你送来的,说你有洁癖,受不了跟别人一起洗的,这几天天天来家属接待站送,告诉她别来也不听,你得劝劝,这样太危险了,容易传染。”

    刘彻不信,“她开啥车?”

    “开个保时捷,戴口罩看不清脸,但是应该挺漂亮的。”

    刘彻盖上换完的被子,眼泪一直往下流,他知道这个时候哭不好,但是忍不住。看着叠得那么齐就知道是卫子夫,只是自己不敢相信。以前他出差所有的东西都是卫子夫给弄,用透明袋分门别类装着,叠得整整齐齐,他让其他几个人帮着弄过,全都乱糟糟的,对刘彻的一切,没有人比卫子夫细心。

    卫子夫一天三个电话打给他,问吃的什么,合胃口吗,医院统一配餐不让送饭,是不是需要什么,每天卫长和据儿也会给他打电话,卫青和平阳打电话汇报情况。他得非典的消息,长安圈马上就都知道了,李世民和赵祯也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情况,其他人也就隔三差五问候一下客套客套。

    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

    不出刘彻所料,刘家那些叔伯兄弟到了啃劲儿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平阳跟卫青打开校长室的门,传真都成堆了,好在不少也发给行政办公室了,没耽误大事儿。

    卫青的副校长办公室已经转给霍去病了,霍去病不在,卫青想回去用那个办公室,平阳不让,

    “你都代理校长了,就在这个办公室吧,你回去接传真也不方便,最近事情多,哪有功夫来回跑?”

    卫青没办法,就在刘彻的办公室里办公,刚坐下分好传真,电话就响了,是教育厅卫生厅非典防治联合工作组,问汉大封校了没有,明天要过来检查。

    卫青马上组织全校副院级以上开了会,下午就封校,学生处配合各个学院管理好学生,千万不能让学生外出,统计好在外地的学生,做好安抚,尽量不让回学校,一定要保证老师和学生不被感染。散会了又跟保卫处一起看了校园环境,现在这个关头,一定得封住校,哪里需要新设门岗的、哪里需要锁门封死的、保卫处人员够不够调配,从哪里调……

    卫青忙了多半天,别提吃饭了,水都没喝上一口,晚上去礼堂开全体学生大会,稳定学生情绪,说明非典严重性,教育学生配合学校防控非典。

    第二天上午联合工作组就来汉大检查了,别的学校都封校快一个礼拜了,汉大前一天刚封完。虽然算是封住了,没什么大纰漏,但是毕竟刚封校,各种情况都没遇到,不完善的环节还有很多。工作组提了不少意见,临走的时候,负责人特意跟卫青说,

    “卫校长,咱们汉大对防非工作更应该重视啊,刘校长都感染了,防非工作一定要认真细致,各个环节都不能有差错,这个一旦在校内传播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卫青又马不停蹄地按照工作组的意见找各部门落实工作,手机响个不停,嗓子都哑了。

    霍光中午去办公室,没找到卫青,下午没有课,就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卫青才回办公室,霍光问他吃饭没,卫青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呢。没有什么吃的,霍光包里有半袋饼干,卫青就着水吃了,边吃边看各部门报上来的物资申请。

    申请刚看到一半,刘平阳就打来电话,哭着说刘彻情况不好,卫青看她情绪激动,问不清楚,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就联系传染病院,刘彻又发烧了,上四十度了,白细胞也低得吓人,呼吸困难,医院要用大剂量抗生素,可能有不良反应,刘彻昏迷不醒,需要家属马上签字。

    卫青觉得头有点晕,不敢开车,叫了一辆后勤的车,去艺术学校接平阳,平阳哭了一路,到了家属接待区,有负责的人等着,拿过来知情同意书,让两个人签字。刘平阳吓得不行,也没细看,抖着手签了,又让卫青签,卫青看了看不良反应,吓坏了,问负责人情况,负责人安慰道,不是所有病人都有不良反应,现在刘彻需要抢救,家属得赶紧签字。卫青想了想,加了一句,“仅同意此次抢救使用”,之后才签了名字,又管负责人要用药的计量,负责人也不觉得他事儿多了,这个时候,医院有责任安抚家属情绪,就写了一份计量跟卫青。

    卫青谨慎惯了,他不懂这些,平阳也不懂,他听刘彻说过,李世民的哥哥就是用药不当没的,这个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全乱套了,他得稳住。

    卫青拿着用药剂量到汉大附属医院,找专家给会诊,普遍意见都是用的量太大了,不良反应也大,但是这个病之前没遇到过,现在还是保命要紧。有几个免疫学专家建议不用用那个量,减半就行。卫青不放心,又跑到市中心医院,公立医院不少专家都调到非典一线去了,找认识的几个专家看了,也说是量大。卫青觉得还是不托底,他虽然先入为主地对唐大附属医院的专业性有质疑,但孙思邈毕竟是长安圈医药界的权威,卫青想找孙思邈看看。但这个点儿唐大医院早下班了,卫青没办法,打电话找李世民。这是卫青第一次给李世民打电话,李世民一听是他,又惊又喜,听明白情况之后,让卫青先去唐大医院等着,他让人联系唐大附属医院的专家到医院会诊。李世民很给卫青面子,把唐大专家都找来了,唐大有医科,实力也强,大家一起会诊,得出结论是药量减半就行。

    开完会都晚上十点多了,卫青对唐大众人千恩万谢,李世民看他一直接电话,嗓子哑了,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打晃,一问还没吃饭呢,执意带他出去吃饭,卫青不好意思去,孙思邈在旁边劝着说这么下去刘彻没咋地呢卫青先不行了,卫青才跟李世民走。到了这个点儿,正经饭店都关门了,李世民给家里打电话,让家里做了些菜,带卫青回自己家吃饭。卫青觉得这么麻烦人家很不好意思,但是也真饿坏了。李世民一直坐在他身边,专注地看他吃饭,没说一句话。

    卫青到家都过凌晨了,什么力气都没有,倒下就睡,还睡不安稳,手机开着,不知道有什么突发情况没有,明天得去传染病院,交涉一下刘彻的用药剂量,对了,还得先跟平阳商量一下,刚才会诊的时候后勤打电话说学生都在校用餐,食堂承受不了,八点多网络中心说去上网的学生太多,站两个小时才能排上,意见很大,有两个学生还差点为抢机器打起来了……

    卫青有条理惯了,这辈子都没这么忙乱过,一个事儿刚开始处理,另外好几个事儿就来了,各院系都忙,为控制住学生不外出,加课时量,没课的时候上自习,加强查寝力度……还要上报万一不能放暑假的详细方案,公孙弘、公孙敖和张骞他们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卫青感觉自己可能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好多时候反应也慢了,他害怕自己这个时候出什么状况,汉大就更乱了,所以不敢开车,都是搭学校的车。

    就这么小心着,还是出事儿了,有天下午赶着去省里开会,卫青刚处理完学生处的事情,看一车人都在等自己,就跑着上了车,右手用力关车门的时候,左手还扶着门框呢,把大拇指夹了。一车人吓坏了,都问卫青有事儿没有,卫青直说没事儿,让司机去开到医务室,包上就出来了,前后不到五分钟,还跟车上的人说,以后办事儿不能着急,越着急越添乱,好在是左手,不耽误签字。车里的几个教工看他举着指头看文件,心疼得不得了,有几个女教工眼圈都红了。

    卫青忙成这样,也没让霍去病知道,霍去病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问他吃饭没,都说吃了,问他好不好,都说挺好。他还嘱咐霍光不要告诉霍去病。霍去病到不了第二个本历年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霍去病他都没告诉,有些事情,不能说破了。国内现在疫情这么严重,霍去病在国外安安稳稳呆着,挺好。

    霍光还是打电话给霍去病了。若不是卫青在中间,霍去病和霍光不会这么亲密,霍光的手机都是哥哥给买的,还时常存话费进来,霍去病告诉霍光,自己不在汉大的时候,舅舅有什么情况,一定要报告。

    霍光那天过后连着好几天去校长办公室找卫青,只要是吃饭的点儿就去,但根本找不到卫青,他给卫青打电话,基本上都是占线,卫青一会儿还打回来,问他出什么事情了,他其实没有事儿,就是问问卫青吃饭没有,卫青这么忙,霍光觉得自己是在给哥哥的舅舅添麻烦。

    霍光很担心卫青,害怕他吃不到饭或者太累了,但是他又找不到卫青在哪里。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卫校长的手被车门夹了,简单包扎就去开会。同学们都很崇敬卫校长,听到这个事情,也都觉得很感动,卫校长太辛苦了,大家要好好配合学校封校。霍光觉得很心疼,想来想去,还是给哥哥打电话吧,要不哥哥该生气了。

    霍去病听霍光说了汉大和卫青现在的情况,气坏了。又怕吓到霍光,嘱咐着让他看好卫青,又警告了几句下次不许知情不报就挂了。霍去病知道卫青是什么样的人,这得忙成什么样才把自己的手夹了……

    霍去病给卫青打电话,卫青没接,过了一会儿打过来,霍去病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卫青说在另一个屋子睡觉没听到,霍去病当时就火了,这是他第一次冲卫青发火,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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