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若有所思 作者:御年糕
第17节
雷震天的话题成功转移了李玉萍的注意力：“最近还算稳定，我们今天会去医院讨论手术时间，你下班后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
“好的，那我先走啦！”雷蒙死里逃生，飞一般地奔出小区。
开着小扣扣车在高速路上飞奔，雷蒙安慰自己昨天只是一场梦，等自己迈进公司，说不定又可以看到宋思凡那张晃眼的脸了。
可惜现实从来都是骨感而消瘦，项目管理部总监办公室的门关着，怕引起怀疑，雷蒙在门口不敢久留，默默走开了。
宋思凡并没有回来。
一路上魂不守舍地走到座位，雷蒙一上午都是神游的状态，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投入，脑子一空下来就会担忧宋思凡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雷蒙鬼使神差地打开项目管理黄色系统，输了几遍密码都提示登录失败，显然已经没了权限。
果然是……用完就丢吗？
雷蒙苦笑了一下，又用宋思凡的账号登上了蓝色系统。不出所料，永盛项目被打上了醒目的红色标识，宣告这个项目已经被迫中止的事实。
雷蒙叹了口气，关掉系统，烦躁得根本没办法好好工作，他拿起茶杯，跑到茶水间灌了一杯咖啡，没有加糖和牛奶，试图用苦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尤其是宋思凡最后的那个眼神。他明明想说什么……不知是顾及人事总监在场不好多说，还是在担忧着什么，总之宋思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只靠一个眼神让人怎么猜啊！雷蒙愤怒地把手里的咖啡杯摔在地上，最讨厌这种“你猜”的游戏了！
——等等。
他刚才好像把什么东西给摔了……雷蒙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地上，陶瓷茶杯残破的身躯强迫他面对“草菅杯命”的事实。
雷蒙：“……”
茶杯：“……”
收拾完茶杯的残躯，雷蒙更加郁闷地不想工作，进电梯上了三楼，想去徐耀那边了解下情况。
结果徐耀也不在。
碰了两鼻子灰的雷蒙丧气地转身下楼，回忆着昨天的对话，突然灵光一闪，昨天徐耀好像说过什么来着？
“你如果担心的话，就明天到宋思凡家去看看。”
担心。明天。宋思凡家。
现在看来，每个字眼都充满了诱惑，可是徐耀为什么不说下班或者周末，偏偏说明天？
第二天是周三，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拜访的好时机。徐耀故意这么说……是在暗示些什么？
想到这里，雷蒙也顾不得什么打卡时间了，抓起外套直接下楼开车奔向宋思凡家。
幸好之前来有过备案，小区保安没问什么就放他进去了。雷蒙开到宋思凡楼下，一眼就瞄到酒红色小宝马好好停在停车位，顿时倍感亲切，把小扣扣车停在它旁边。
高级小区的单元门是指纹解锁，雷蒙在门口蹲了半天，才等到一个人从里面开门，雷蒙装作不在意等那人走远，趁着单元门自动关上的前一秒用脚尖挡住门，溜了进去。
上了楼，找到门，雷蒙试了几种面对宋思凡的表情，最后发现实在无法强壮欢笑，还是拉下脸，认命地按下门铃。
门开了，宋思凡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是在家里他居然还是一身正装，雷蒙盯着他一丝不乱的发型，有点发懵。
宋思凡显然很惊讶，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了一眼，这个无心的举动让雷蒙起了疑，难道还有别人？
换了鞋走进客厅，一抬头，雷蒙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高傲的光芒。
雷蒙抽了抽嘴角：“toie，你也在啊……”
徐耀瞥了他一眼，转过了头。
雷蒙看了看衣冠楚楚的宋思凡和同样衣冠楚楚的徐耀，真是让人一点儿邪念都没有啊！
太无趣了。
宋思凡走到徐耀对面坐下，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雷蒙衡量了一下前老板和现老板，果断地选择了现老板身边的座位。
宋思凡慢吞吞喝了一口茶：“徐总，戏要人多了才精彩，你觉得呢？”
徐耀端起茶杯，吹开茶水表面的浮沫：“随你，反正你是导演。”
宋思凡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徐耀重重地放下茶杯，“有屁快放，老子很忙的。”
“徐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配合导演的工作……”宋思凡也不恼，笑着看他，“赶回去接小微尘下班呐？”
徐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跟永盛陈总见面的时间已经约好了，你别迟到。”
“好的，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讲故事吧。”徐耀喝光茶杯的水，“谢谢你的茶。”
“我送你。”宋思凡跟着徐耀站起来，后者没理他，关门走了。
等宋思凡重新坐下，雷蒙忍不住问：“永盛项目真的黄了？”
“你可以进项目管理系统去看的嘛。”
“我去了，但是他们已经把我的黄色系统权限给取消了。”说到这个雷蒙就胸闷，用完就丢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说黄也算黄，说不黄也不黄。”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恒伟吗？不仅做下去了，还顺利做完了。”
“嗯，我记得，但是那是怎么操作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黄色系统的公司抬头？”
“唔，好像是叫‘文武’公司，但是我去查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公司啊！”
宋思凡笑笑：“你当然查不出来了，齐亚的项目管理员在齐亚的蓝色系统里假装中止掉项目，实际上转入了黄色系统继续操作。也就是说，用齐亚的名头去外面接单子，然后转给文武公司廉价生产，打上齐亚公司的标签，卖给客户，事实上这笔订单这这批产品根本没有从齐亚公司走，钱都被人赚走了。”
“我懂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齐亚坚持走高端路线，定价自然很高，私企人工费低廉，用比齐亚低很多的成本生产出产品，再印上齐亚的logo发给客户。这中间的差价就算拿出零头分给每一个人，也比齐亚开出的工资高多了。客户至始至终都以为是齐亚的产品，不会多疑。”
一个订单从接进来到完成发货，这中间要经过无数部门，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龙转凤，并不是项目管理部一个部门能够完成得了的。
雷蒙细思极恐：“这是犯法的吧？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牵扯到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完美无缺的。去年集团总部财政审核的时候其实查出来过蛛丝马迹，但是有人直接让上一任项目管理部总监背了黑锅，把责任全部推给他，让他走人了。”
“所以你才有机会来？”
“嗯。所以你应该能猜到了，有胆量在集团总部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的，在这个公司里还能有谁？”
雷蒙略略思索便给出了答案：“总经理？”
宋思凡笑了：“答对了，加十分！”
“这事儿……toie也一早知道？”
“是的，总经理试图拉他下水，但他不愿意同流合污，一直都在搪塞。这次他也是想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才打算跟我联手。”
雷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总是嚷嚷着要帮忙，等真正知道了真相，反而怀疑起自己，是否有能力帮忙。
宋思凡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上半身靠在茶几上：“所以，这是失败了就丢饭碗的事儿。徐耀和我是因为本来就在这个大坑里了，只能自救爬出去。但是你不同，你还是有别的选择。”
雷蒙疑惑地看他：“什么选择？”
“这个……就要看你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很累。”宋思凡认真地看着雷蒙，“我不想你太累。”
雷蒙无助地扶住额头，一边说着把他推开的话，一遍又这样注视着他，这叫人如何选择？
“所以，你还想入伙儿嘛？”因为徐耀不在的缘故，宋思凡放松了坐姿随意地靠着，眉头轻挑，就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雷蒙低头看着茶杯，随着他的每个动作，杯中的茶水晃晃悠悠，偶尔有几片茶叶漂浮上来，又沉下去。人生就像这茶叶，鲜少有可以自己决定的时刻，尤其是喜欢的人就在身边，静静地等着你的回答。
——就像是求婚一样。雷蒙想。
然后他抬起头，坚定地说：“是！我要加入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微光如许》的广播剧本来计划圣诞节推出的（是的，跟我计划完结《若有所思》的时间一样），然而由于各种不可控的原因，不得不再推迟一个月（至少），希望《若有所思》完结的时候能顺利出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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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句，ed是宋思凡的cv唱得（声音很棒），不要问我为神马宋总要给徐许西皮唱片尾曲……
ps：为了喜发，下一章有高能！！！
第66章 二垒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自从选择正式入伙之后，雷蒙的心中涌起雄心壮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思凡。
相对于他的热血，宋思凡反倒显得很冷静：“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最近我不在，需要你替我把项目管理部撑起来，最好能在这段时间接管整个项目管理部，免得有人趁虚而入。”
雷蒙挥挥手，叫他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有那个能力啊？我才刚调来，代管总监这种事儿根本轮不到我啊。”
“以后可能会任命新的总监，但是现在，在总经理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徐耀已经向他力荐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用你的。”
宋思凡说得头头是道，雷蒙姑且认同了他的说法，斜着眼睛看他：“那你呢？”
“我？”
“你不回来了吗？”
“我……再说吧。”宋思凡看了看表，“不早了，你怎么回去？”
“我开车了……那个，”雷蒙站在门口，犹豫着问，“对于干这一票，你真的决定了？”
宋思凡正要伸手去拧门把手，转头挑眉看他：“怎么了？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要泄露我们的计划就行。”
“就是……你总是担心万一失败了我怎么办，你就没考虑过你自己吗？”
“我？”宋思凡移开目光，撩了撩头发，“我没关系的。”
雷蒙被他没来由的自信弄得有点恼，假装板起脸来威胁他：“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告发你们？”
宋思凡无所谓笑笑，慢慢地靠近，低头看他：“那你呢？只听我一面之词就决定把前途赌上，你又是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早就料到宋思凡不会好好回答问题，雷蒙设想过他各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却没料到他竟然回马一枪，把毫无防备的雷蒙打了个正着。
雷蒙想说点无聊的笑话跳过这个话题，又觉得羞涩地难以开口。他脑子里闪出无数个方案，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宋思凡直直地看着他，把他的逃避和隐瞒看得无所遁形。宋思凡今天打了一条跟西装同色系的领带，领口泛着一点闪光，正是雷蒙送他的领带夹。
雷蒙脑子一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因为我在追求你呀！”
他已经想好了，万一宋思凡拒绝，他就猥琐地拍拍宋思凡的肩膀：“看来你是嫌弃我，等我先整个容再来找你哈！”万一宋思凡答应，他就立刻化身大灰狼扑上去，嗯，吃干抹净。
宋思凡有点被吓到，露出微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哦？那你是看上我的美貌了？”
雷蒙的应急预案中没有这个回答，只好先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娶回去当媳妇儿也不错。”
宋思凡笑得更深，摸了摸下巴，说：“那你这么努力，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的，我是不是该知恩图报？”
见他没有直接拒绝，雷蒙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嘴里哼哼着，一副恶霸强占民女的做派：“那当然！你准备给多少钱？没有钱的话以身相许也是——”
话还没说完，雷蒙的视野里就充满了宋思凡放大的脸，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雷蒙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宋思凡的嘴唇很薄，皮肤下却像蕴含着无尽的热情，透过相贴的地方传过来，烫得让人战栗。冰冰凉凉的唇，像一个点火源，把雷蒙全身都烧得灰飞烟灭。
雷蒙过去二十七年的时间里从未经历过如此兴奋又异样的感觉。他现在能理解亚当偷吃禁果的心情了，明明知道是错的，明明害怕着、畏惧着，还是难以抵抗这甜蜜的诱惑。
——这诱惑胜过天堂。
人都说薄唇的人最无情，是不是薄唇在接吻时容易被咬破，所以在寻找接吻对象的时候就会格外慎重？
被咬破就会流血，伤口会痛，会痊愈，会消失不见，但是心总会记得，那个人伤害了我。
每个人嘴巴的构造都是一样的，可是接吻的时候有人喜欢用舌头，有人喜欢用牙齿，不同的选择带来不同的结果。
雷蒙犹豫着，是应该伸出舌头来舔他还是用牙齿咬他。
没等他作出决定，宋思凡退开一步，歪着头戏谑地看着他：“没有钱的话，用这个还债可好？”
雷蒙瞪大眼睛捂着嘴唇，神情有些微妙，像懊恼又像震惊，好像不是被亲了一下，而是被狗啃了一口。
宋思凡哭笑不得：“你那是什么表情？”
雷蒙欲哭无泪：“这是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初吻？”宋思凡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听上去像是我赚了？”
雷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太快了，人家都说初吻是最美好的，我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
听到这话，宋思凡愉悦地笑了：“那……再来一次？”
其实宋思凡经常笑，雷蒙见过他让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明明了然却不语含笑，待人接物礼貌的微笑，无奈时的苦笑，捉弄别人时狡黠的笑，对待总经理时皮笑肉不笑……
只是这些笑容都夹杂了些别的东西，偏偏宋思凡又是个不喜欢多说的人，所以每次他露出笑容，雷蒙都下意识去揣测着笑容背后的意义，而忽略了笑容本身。宋思凡心里藏的事情太多，连笑容也变得压抑起来。
这是第一次宋思凡纯粹地、发自内心的、只是为了笑而笑。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竟有些冰雪消融、万花盛开的味道。雷蒙所有的视野都集中在他的笑脸上，无法将目光移动一分一毫。
雷蒙一边伸出舌头努力跟他纠缠，一边模模糊糊地想：宋思凡应该多笑笑的。
转念想到，如果以前宋思凡就这样，也许早就无数人前仆后继地爱上了，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继而又想到，之前宋思凡跟李可然在一起的时候，每每也是这样对李可然笑得吗？
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让他原本就死机的大脑彻底宣告瘫痪。
“你在想什么？”从雷蒙的口腔里退出来，宋思凡瞧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有些担心，难道是被吻得脑缺氧了？
对李可然的疑问在舌尖打了个转，还是被雷蒙强行咽了下去。
“我在想……”雷蒙盯着宋思凡润泽的薄唇，咽了咽口水，“贵店有没有春节买一赠二的优惠大酬宾活动？”
从宋思凡家出来，按照李玉萍的指示，雷蒙直接开去了人民医院。
动手术的事情，李玉萍已经和李医生讨论得差不多了。李医生的意思是放在春节后，手术有风险，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今年春节全家人再团聚一下。
明明知道这是李医生的好意，但雷蒙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赶在节前动手术就没办法全家团聚一样，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得。
李玉萍和雷萌都没什么异议，只是这样一来，老雷家的春节就要在医院里过了。
定下手术的初步方案，李玉萍回到病房继续照顾雷震天，兄妹两个拿着饭盒到食堂去打饭。
雷萌摆出一张扑克脸正在一本正劲地朝前走，冷不丁地冲雷蒙来了一句：“几垒了？”
“啥玩意儿？”雷蒙还沉浸在刚才的美好触感中，一时没注意。
雷萌鄙夷地看着他：“哥你这么怂，肯定离本垒还早着呢。”
雷蒙老脸刷得一下红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在自家妹妹面前要树立哥哥的威严，强作镇定抬起头，绷着脸说：“二垒。”
“唉，”雷萌恨铁不成钢地打量着他，“说看你这一脸春意的样子肯定是个小受，永世不得翻身了。”
虽然雷萌总是时不时说一些新潮的网络用语，雷蒙大多时候都选择了无视，但这次跟自己有关不能不问。
雷蒙眨了眨眼睛：“啥是小受？”
“就是下面的那个。”
“啥是……‘下面的那个’？”
雷萌翻着白眼，右手拇指与其他四指相抵，做成一个圆环，左手伸出一根食指，伸到圆环里做了几个抽|插的动作，然后把圆环举起来在雷蒙面前晃了晃，左手指指雷蒙，再指指圆环。
这下雷蒙懂了，因为懂得太彻底直接愣在了原地。
身处二垒的雷蒙从未考虑过本垒的上下问题。
鉴于上下问题可是原则性问题，雷蒙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和宋思凡在床上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期待的……二垒。
第67章 短信
雷蒙说是要找宋思凡谈谈，结果这一拖就给耽搁了。
多年的病痛折磨拖垮了雷震天的身体，检查下来他的身体不适合动大型手术，但是病情已经拖不起了。李医生建议最近这段时间通过食疗补充营养，这样手术成功的希望可能大一些，对于术后恢复也有帮助。
这样一来，医院食堂的饭菜就不合适了，李玉萍只得工作请长假，白天留在医院里陪雷震天奔波于各个科室，回家准备一日三餐，如果有急事就让雷蒙来顶班。
雷蒙不像李玉萍一样可以请假，他在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一下班还得往医院跑，有时候李玉萍一个电话过来，就得去医院接替李玉萍。
雷萌正是学业紧张的时期，所有人都不同意她休学旷课。雷萌很气愤，又无计可施，每日准时去上课，放学回家帮李玉萍做晚饭，然后写作业睡觉，周末才能去医院报道。
如此一来，老雷家最闲的人反而变成了雷震天，没事儿躺在病床上跟病友唠唠嗑，天气好的时候去医院中心花园下一盘棋，晚上乐呵呵看着李玉萍变着花样儿给他做各种美味。明明是养病，雷震天却像是在郊游度假，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手好脚的雷震天以头痛为由要求李玉萍喂饭，李玉萍气恼又不敢怎样他，愤愤地挖着饭菜奚落他。
雷震天笑成一朵花儿，张口吃掉勺子里的饭菜，边咀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难得享受一下嘛，活这么大了都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感觉。”
“还要叫你儿子女儿为你操心，害不害臊！”
“哎呀，他们小的时候我都为他们操碎了多少颗心了，是时候让他们回报了啦！又不是玻璃心，操操就碎了。我这是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为人父母的感觉，免得他们以后不习惯。”
削苹果的雷蒙默默转过头，不忍告诉他以后自己不会为人父母的事实。
一旁的雷萌戳戳他，趴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有没有告诉爸爸妈妈……”
“什、什么？”雷萌吹气有点儿痒，雷蒙缩了缩脖子。
“就是你生不出娃的事情。”
雷蒙也小声地回答她：“我不生没关系，你生就行了。”
雷萌直接拿起一个没削皮的苹果，嘎嘣啃下一口，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生？”
“因为你是女——”雷蒙随口说了一句，雷萌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两转，等他回味过来，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她。
雷萌满不在乎地嚼着苹果。
雷蒙虎躯一震，手上的苹果滚到地上，滴溜溜打了个转，碰到床脚停了下来。他连忙过去把苹果捡起来，放水底下冲了冲，拿在手里跑回雷萌身边。
“雷萌同学，你终于看破红尘，准备渡劫飞升去了？”
“你滚，我看到八卦消息，说李可然好像是个gay。”
“……”
“这个世界被gay占领了吗？为什么我哥是，我老公也是？”
“……”
“哥，做gay有什么好？面对我这种如花美少女，居然能不动心？”
“……”
“哥，你的小男盆友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呗？”
“……”
雷家兄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雷震天刚好吃完饭，拍着肚子问：“我的餐后水果呢？”
雷蒙赶紧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
雷震天一脸嫌弃地说：“我不要吃掉在地上的！”
雷蒙只好把苹果放在盘子里等会儿自己吃，又拿了个新的削皮。雷震天目光炯炯监督着他，雷蒙假装专心低头对付苹果，不理会雷萌咄咄逼人的质问。
想到小男盆友，雷蒙觉得很是愧疚，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帮忙，结果宋思凡就只交给他撑住项目管理部这一件事，他都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他没跟宋思凡说自己家里的事情，每天加班加点熬夜处理工作的事情，努力不辜负宋思凡的嘱托。
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他向公司申请了一个无线网卡，把电脑随身背着，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办公。还好宋思凡也赋闲在家，有问题敲他随时都能得到答复，虽然忙，学到的东西却比之前来项目管理部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
果然被宋思凡说中，总经理默许了他暂代宋思凡的总监一职，不过没有任何通知，所以他干着总监的活儿却拿着经理的工资，辛苦自不必说，要不是为了宋思凡的计划，他早就辞职走人了。
好在可能总经理的举止看上去把雷蒙当成了自己人，项目管理部的那些人不再针对雷蒙，对于雷蒙越俎代庖布置下去的各项任务都有按部就班的完成。魏潇也积极主动地给雷蒙帮忙，不仅告诉他很多项目管理部的潜规则，还帮他把没考虑到的细节一一完善。这让雷蒙不禁感慨，立场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少了人为阻力，只是事情多，雷蒙还能勉强应付项目管理部的内务，但是实在脱不开身去帮宋思凡更多了。
虽然不用工作，宋思凡还是保持着以前的生活作息，早早起床后浏览当日的财经新闻，跟徐耀和张老交流最新进展，下午出门去拜访齐亚的客户，显然齐亚还没有将辞退自己的事情传出去，所以他依旧大摇大摆地打着齐亚机械公司项目管理部总监的名号。
他来瓷国的时候只身一人，连手机都是后来才买的，以前大多数号码都没有保存。手机里的联系人少得可怜，除了工作，一天也接不到几条短信，大部分都是陌生号码的广告和诈骗短信。
刚开始他看到发件人是一串数字的时候，也以为是垃圾短信，下意识准备直接删除，突然他注意到了最前面的几个位数字，似乎是熟悉的国际区号……
他点开短信看了一眼，而后陷入了沉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枯坐了很久，关掉短消息界面，找出了雷蒙的号码。
电话里一阵嘈杂，沸腾的人声，小孩的哭声，大喊大叫的声音，一股脑传来，宋思凡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隔了几分钟才传来雷蒙气喘吁吁的声音：“抱歉抱歉，医院里实在是太吵了。”
“你在医院？你父亲……”
“嗯，我爸春节后要动手术，所以我们全家都在医院里陪着呢。”
“这么严重？”
“没事的，我爸吉人自有天相，老爷子心态好着呢！话说，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什么……”宋思凡没提之前的决定，语气轻松地说，“我一个下岗工人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想你了。”
雷蒙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手机，贴在耳边听好。
宋思凡没有再说话，只有听筒穿来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打在雷蒙灼热的脸上。
雷蒙想到那天宋思凡家里那个咸湿的吻，他捏紧了手机，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也、很、很想你……”
宋思凡笑了起来，听见他的笑声，雷蒙所有的压抑和紧张全部都被一扫而空，也跟着笑了。
冬日的阳光像一层蚕丝被，轻柔地洒下来，带来寒冬仅有的温暖。晴空很高，一眼可以望到最深处的云朵。
在人民医院的中心花园里，有老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有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在草地玩耍，树木在努力生长，人们在尽情欢笑。
这就是生的希望吧。
雷蒙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打完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离开花园走向住院楼投下的阴影，回去继续给雷震天削苹果了。
宋思凡又坐了一会儿，转而拨给徐耀。
徐耀接得很快：“什么事？”
“雷蒙是不是今天没来上班？”
徐耀按耐住想摔电话的冲动，“你特么打电话过来就想问我这个？”
“徐总别激动～我是想告诉你，计划有变，我们春节前就去拜访永盛。”
“怎么这么急？我之前建议过你节前去，你不是说要等雷蒙？”
“嗯，计划提前了，我们不等他了。”
“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要来，可能会改变局势，我得赶在前面结束掉这一切。”
电话那边的徐耀沉默了一会儿：“好事坏事？”
“对你来说是好事吧，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所以我得抓紧。”
“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我去改日期，定好了通知你。”都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再去质疑宋思凡也没用，徐耀没有多问，马上改变了方案。
“好的，麻烦你了。还有，雷蒙是不是今天没来上班？”
绕了一圈儿最后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徐耀无奈地回答：“嗯，他最近总是请假，可能家里有事吧。”
“我知道了。”
宋思凡挂了电话，打开收件箱，翻出那条短信。
他盯着号码看了半响，抬头看着窗外夜色蔼蔼，远处是万家灯火，绵延天际。
手机屏幕闪烁着冰冷的背景光，短信内容只有没头没脑的几个单词：i a g
作者有话要说： 咦，收藏居然破百了！！！
跪求治疗拖延症良方
第68章 永盛
徐耀的行事风格一向是干脆利落，很快就联系好了永盛，通知宋思凡时间地点。
按照国企的规矩，在第二天正式洽谈之前，陈总开了一桌晚宴，邀请宋思凡参加。
陈总订的时间是工作日，宋思凡赋闲在家随时都可以，徐耀请假怕是有些不方便。宋思凡没问徐耀会不会去，徐耀也没说。
宋思凡是只身开车到的a市，等宋思凡准点到了酒店门口，居然碰到了应该在b市刚下班的徐耀。
宋思凡很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徐耀径自推开酒店大门：“又不是你请客，为什么我不能来？”
“不是，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有半句宋思凡没说，作为同盟，徐耀帮他的实在太多了，这种一看就是拼酒伤身的场合，徐耀其实不用来勉强前来。这跟他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不符，宋思凡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为自己拼命到这种程度。
徐耀难得开口解释了一下：“上次我和许微尘来的时候，他把许微尘灌醉了。”
徐耀和许微尘的事情，宋思凡以多年当gay的经验早就察觉得细致入微。两个人正是从永盛一起出差回来之后才关系升温的，说出差的这段时间没发生过什么，宋总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呢？你是要报复陈总灌酒，还是给他敬酒道谢？”
徐耀没理他，宋思凡自讨没趣，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到了包厢门口，走在前面的徐耀停下脚步，等宋思凡先开门进去，然后自己才进门。
陈总一行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看到他二人来了，全部哗啦啦地站起来，在餐桌前围成一排。整整齐齐全是清一色穿着西装的年轻小伙子，就像是电影里黑社会约架的场景。
饶是见惯了各路大场面的宋思凡，也被这阵仗搞得有点发蒙，难道陈总看出来了自己和徐耀是gay，所以决定要以色取胜？
宋思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耀：你上次来也是这样的？
徐耀沉默地微微摇了摇头。
宋思凡了然，原来自己是升级版的特殊待遇。
陈总被众人簇拥着走上来，笑得一团和气，分别跟宋思凡和徐耀握了握手。
宋思凡刚准备开口跟陈总委婉地表示自己和徐耀都是有夫之夫，不会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陈总豪迈地冲背后的下属们一挥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齐亚机械公司项目管理部的宋总。这位是销售部的徐总，徐总上次来过你们都见过了哈！”
“宋总好！徐总好！”小伙子们整齐划一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们好……”这种孔武有力的棒小伙实在是吃不消啊，还是呆萌可口的雷蒙比较下饭。
“自从上次徐总和小老乡回去之后，我老是觉得上次的招待不够尽兴，所以这次我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陈总眨眨眼睛，宋思凡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总又是一挥手，背后的小伙子们有序地向两边散开，露出铺满整张餐桌的玻璃酒杯，全部盛满了红的白的黄的液体。
“这些杯子里面有一个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开饭’，只有我知道是哪一个玻璃杯，我保证我的人都是不知道的。你们是客，你们先挑一杯开始喝，然后我的人喝一杯，直到喝出有纸条的玻璃杯，我们就开饭！这是我老家的玩法，特意拿出来给大家助个兴，希望两位喜欢。”陈总介绍完，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呵呵，城会玩。
从米国来的土包子乡下人宋思凡表示从未见过这种拼酒阵仗，看来陈总也是有备而来，估计徐耀早知道开胃菜是这个，他早就丢下自己跑路了。
宋思凡神色不变，冲徐耀微微一笑：“徐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喝醉啊！”
徐耀懒得理他，直接走过去端起一杯白的，举杯示意了一下：“谢谢陈总的盛情款待。”他重重地说了“盛情”两个字，然后一饮而尽。
经过昨天一役，第二天的洽谈果然顺利了很多。
没有许微尘和雷蒙，什么为了公司节约出差经费之类的借口统统变成了扯蛋，徐耀和宋思凡各要了两个单人间，眼不见为净。
因为不在一个房间，宋思凡不知道徐耀是用何种方式醒酒，反正第二天在永盛陈总办公室门口，又是神色自若的两位齐亚总监了。
徐耀指了指门：“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
宋思凡没有多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昨晚还是目中无人的陈总，谈完出门的时候毕恭毕敬地把宋思凡给送出来了。一直送到永盛公司楼下，宋思凡才客气地道谢，叫他不要送了。陈总站在大厅门口，挥了好久的手，直到两个人转弯消失不见。
宋思凡和徐耀一起走向地下车库，一路上徐耀都在冷眼看他，宋思凡忍不住开口：“徐总，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以为你爱上我了。”
“……”
“好吧，不开玩笑了，你想问什么？”
“谈成了吧。代价是什么？割地赔款？”
“那倒没有，毕竟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呵呵。”
“我答应陈总以后齐亚跟永盛的生意利润让他十个点。”
徐耀闻言皱了皱眉：“十个点虽然还不至于到免费的地步，也已经很可观了。你还真下得去决心。我听说总经理跟他谈的时候是五个点。你倒好，直接翻了个倍。”
宋思凡得意地笑笑：“那当然，等到这件事进展到最后，总经理意识到问题的时候，肯定还会找陈总谈，开更有利的条件。到时候陈总就会意识到自己是个香饽饽，很容易坐地起价，看双方谁能开出更有利的条件就跟谁合作。我讨厌和人谈判，能用利益解决的事情不想浪费口舌。一下子用利益最大化把他砸蒙，就是为了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在我和总经理之间抉择。如果他是个聪明人，总经理再次找他的时候他就会明白，我开给他的，已经是齐亚能给出的最大让步。跟任何人——都不可能比跟我合作更有利。”
徐耀静静听他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可以让利十个点？”他把玩着车钥匙，盯着上面凯迪拉克的logo，“我记得，就算是总经理，也不一定有权利这么做。巡视监察官的职权里，也包括了这一条？”
宋思凡慢慢站定，靠在酒红色宝马上，似笑非笑地看他：“徐总，聪明不是你的错，但是让人家知道你聪明就不好了。”
徐耀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我不让你知道，你能跟我合作？”
“这倒也是哦……”宋思凡困惑地抓了抓头发，摆出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现在我还是先保密吧。反正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想瞒也瞒不住。”
徐耀顿了顿，虽然事不关己，但还是开口问道：“那雷蒙呢？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我不知道……”宋思凡苦笑了一下，“但是我想他现在应该忙他家庭的事情，没空理我才对。”
“雷蒙最近请假不来上班没关系？没空跟我们一起来见陈总也无所谓？你一开始招他，不就是为了让他做你的棋子吗？”
“嗯，我刚开始招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你也知道项目管理部都是总经理的人，我没有可以信任的对象，但是他后来不是去了你那里嘛。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为了尊重个人意愿，我只好忍痛割爱，另寻棋子了。”
徐耀冷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掰弯就甜了？”
宋思凡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的亲密接触，实话实说：“还挺甜的。”
徐耀发现宋思凡跟雷蒙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不要脸也会传染，干脆忽视秀恩爱：“你的新棋子就是许微尘？”
“不，是你。”宋思凡可谓有问必答，“许微尘只是接近你的工具而已。我其实是想看看抢走我中意的男人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
徐耀简直想摔车钥匙走人了，他按住肿痛的太阳穴：“最后雷蒙不还是到你手里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不不那不一样。”宋思凡笑得奸诈，“在被徐总你的人格魅力折服之后，我萌生了一个更好的计划。我发现你比雷蒙更适合做合伙人，所以对于雷蒙，我不是利用他，而是为了让他接替我。所以这件事他惨不惨和都不重要，我只需要他有能力接手项目管理部就好了。
永盛灯光昏暗的地下车库里，宋思凡一身西装靠在豪车旁边，明明是白领精英打扮，可是那张妖娆的脸却让他看起来像是来拍汽车广告的平面模特，根本不像来正经工作的。
徐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想到你是这种……”看着他那张不靠谱的脸，徐耀一时语塞，想不到接下来的话，耸耸肩放弃了。
宋思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满面春风：“新春快乐！带许微尘回家好好过个年吧。”
徐耀白了他一眼，转身钻进驾驶室：“还用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问了如何治疗拖延症，结果得到的都是花样虐年糕的方法。
年糕糕很失望，所以准备这篇完结之后，放弃本来傻白甜苏苏苏的新坑，转而开一个报社文。
你们等着，有种跳坑！
第17节
恋耽美
第17节
雷震天的话题成功转移了李玉萍的注意力：“最近还算稳定，我们今天会去医院讨论手术时间，你下班后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
“好的，那我先走啦！”雷蒙死里逃生，飞一般地奔出小区。
开着小扣扣车在高速路上飞奔，雷蒙安慰自己昨天只是一场梦，等自己迈进公司，说不定又可以看到宋思凡那张晃眼的脸了。
可惜现实从来都是骨感而消瘦，项目管理部总监办公室的门关着，怕引起怀疑，雷蒙在门口不敢久留，默默走开了。
宋思凡并没有回来。
一路上魂不守舍地走到座位，雷蒙一上午都是神游的状态，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投入，脑子一空下来就会担忧宋思凡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雷蒙鬼使神差地打开项目管理黄色系统，输了几遍密码都提示登录失败，显然已经没了权限。
果然是……用完就丢吗？
雷蒙苦笑了一下，又用宋思凡的账号登上了蓝色系统。不出所料，永盛项目被打上了醒目的红色标识，宣告这个项目已经被迫中止的事实。
雷蒙叹了口气，关掉系统，烦躁得根本没办法好好工作，他拿起茶杯，跑到茶水间灌了一杯咖啡，没有加糖和牛奶，试图用苦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尤其是宋思凡最后的那个眼神。他明明想说什么……不知是顾及人事总监在场不好多说，还是在担忧着什么，总之宋思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只靠一个眼神让人怎么猜啊！雷蒙愤怒地把手里的咖啡杯摔在地上，最讨厌这种“你猜”的游戏了！
——等等。
他刚才好像把什么东西给摔了……雷蒙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地上，陶瓷茶杯残破的身躯强迫他面对“草菅杯命”的事实。
雷蒙：“……”
茶杯：“……”
收拾完茶杯的残躯，雷蒙更加郁闷地不想工作，进电梯上了三楼，想去徐耀那边了解下情况。
结果徐耀也不在。
碰了两鼻子灰的雷蒙丧气地转身下楼，回忆着昨天的对话，突然灵光一闪，昨天徐耀好像说过什么来着？
“你如果担心的话，就明天到宋思凡家去看看。”
担心。明天。宋思凡家。
现在看来，每个字眼都充满了诱惑，可是徐耀为什么不说下班或者周末，偏偏说明天？
第二天是周三，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拜访的好时机。徐耀故意这么说……是在暗示些什么？
想到这里，雷蒙也顾不得什么打卡时间了，抓起外套直接下楼开车奔向宋思凡家。
幸好之前来有过备案，小区保安没问什么就放他进去了。雷蒙开到宋思凡楼下，一眼就瞄到酒红色小宝马好好停在停车位，顿时倍感亲切，把小扣扣车停在它旁边。
高级小区的单元门是指纹解锁，雷蒙在门口蹲了半天，才等到一个人从里面开门，雷蒙装作不在意等那人走远，趁着单元门自动关上的前一秒用脚尖挡住门，溜了进去。
上了楼，找到门，雷蒙试了几种面对宋思凡的表情，最后发现实在无法强壮欢笑，还是拉下脸，认命地按下门铃。
门开了，宋思凡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只是在家里他居然还是一身正装，雷蒙盯着他一丝不乱的发型，有点发懵。
宋思凡显然很惊讶，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了一眼，这个无心的举动让雷蒙起了疑，难道还有别人？
换了鞋走进客厅，一抬头，雷蒙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高傲的光芒。
雷蒙抽了抽嘴角：“toie，你也在啊……”
徐耀瞥了他一眼，转过了头。
雷蒙看了看衣冠楚楚的宋思凡和同样衣冠楚楚的徐耀，真是让人一点儿邪念都没有啊！
太无趣了。
宋思凡走到徐耀对面坐下，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雷蒙衡量了一下前老板和现老板，果断地选择了现老板身边的座位。
宋思凡慢吞吞喝了一口茶：“徐总，戏要人多了才精彩，你觉得呢？”
徐耀端起茶杯，吹开茶水表面的浮沫：“随你，反正你是导演。”
宋思凡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徐耀重重地放下茶杯，“有屁快放，老子很忙的。”
“徐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配合导演的工作……”宋思凡也不恼，笑着看他，“赶回去接小微尘下班呐？”
徐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跟永盛陈总见面的时间已经约好了，你别迟到。”
“好的，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讲故事吧。”徐耀喝光茶杯的水，“谢谢你的茶。”
“我送你。”宋思凡跟着徐耀站起来，后者没理他，关门走了。
等宋思凡重新坐下，雷蒙忍不住问：“永盛项目真的黄了？”
“你可以进项目管理系统去看的嘛。”
“我去了，但是他们已经把我的黄色系统权限给取消了。”说到这个雷蒙就胸闷，用完就丢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说黄也算黄，说不黄也不黄。”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恒伟吗？不仅做下去了，还顺利做完了。”
“嗯，我记得，但是那是怎么操作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黄色系统的公司抬头？”
“唔，好像是叫‘文武’公司，但是我去查了，根本就没有这个公司啊！”
宋思凡笑笑：“你当然查不出来了，齐亚的项目管理员在齐亚的蓝色系统里假装中止掉项目，实际上转入了黄色系统继续操作。也就是说，用齐亚的名头去外面接单子，然后转给文武公司廉价生产，打上齐亚公司的标签，卖给客户，事实上这笔订单这这批产品根本没有从齐亚公司走，钱都被人赚走了。”
“我懂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齐亚坚持走高端路线，定价自然很高，私企人工费低廉，用比齐亚低很多的成本生产出产品，再印上齐亚的logo发给客户。这中间的差价就算拿出零头分给每一个人，也比齐亚开出的工资高多了。客户至始至终都以为是齐亚的产品，不会多疑。”
一个订单从接进来到完成发货，这中间要经过无数部门，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龙转凤，并不是项目管理部一个部门能够完成得了的。
雷蒙细思极恐：“这是犯法的吧？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牵扯到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完美无缺的。去年集团总部财政审核的时候其实查出来过蛛丝马迹，但是有人直接让上一任项目管理部总监背了黑锅，把责任全部推给他，让他走人了。”
“所以你才有机会来？”
“嗯。所以你应该能猜到了，有胆量在集团总部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的，在这个公司里还能有谁？”
雷蒙略略思索便给出了答案：“总经理？”
宋思凡笑了：“答对了，加十分！”
“这事儿……toie也一早知道？”
“是的，总经理试图拉他下水，但他不愿意同流合污，一直都在搪塞。这次他也是想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才打算跟我联手。”
雷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总是嚷嚷着要帮忙，等真正知道了真相，反而怀疑起自己，是否有能力帮忙。
宋思凡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上半身靠在茶几上：“所以，这是失败了就丢饭碗的事儿。徐耀和我是因为本来就在这个大坑里了，只能自救爬出去。但是你不同，你还是有别的选择。”
雷蒙疑惑地看他：“什么选择？”
“这个……就要看你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很累。”宋思凡认真地看着雷蒙，“我不想你太累。”
雷蒙无助地扶住额头，一边说着把他推开的话，一遍又这样注视着他，这叫人如何选择？
“所以，你还想入伙儿嘛？”因为徐耀不在的缘故，宋思凡放松了坐姿随意地靠着，眉头轻挑，就像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雷蒙低头看着茶杯，随着他的每个动作，杯中的茶水晃晃悠悠，偶尔有几片茶叶漂浮上来，又沉下去。人生就像这茶叶，鲜少有可以自己决定的时刻，尤其是喜欢的人就在身边，静静地等着你的回答。
——就像是求婚一样。雷蒙想。
然后他抬起头，坚定地说：“是！我要加入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微光如许》的广播剧本来计划圣诞节推出的（是的，跟我计划完结《若有所思》的时间一样），然而由于各种不可控的原因，不得不再推迟一个月（至少），希望《若有所思》完结的时候能顺利出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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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一句，ed是宋思凡的cv唱得（声音很棒），不要问我为神马宋总要给徐许西皮唱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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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二垒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自从选择正式入伙之后，雷蒙的心中涌起雄心壮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思凡。
相对于他的热血，宋思凡反倒显得很冷静：“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最近我不在，需要你替我把项目管理部撑起来，最好能在这段时间接管整个项目管理部，免得有人趁虚而入。”
雷蒙挥挥手，叫他别开玩笑了：“我哪儿有那个能力啊？我才刚调来，代管总监这种事儿根本轮不到我啊。”
“以后可能会任命新的总监，但是现在，在总经理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徐耀已经向他力荐你，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用你的。”
宋思凡说得头头是道，雷蒙姑且认同了他的说法，斜着眼睛看他：“那你呢？”
“我？”
“你不回来了吗？”
“我……再说吧。”宋思凡看了看表，“不早了，你怎么回去？”
“我开车了……那个，”雷蒙站在门口，犹豫着问，“对于干这一票，你真的决定了？”
宋思凡正要伸手去拧门把手，转头挑眉看他：“怎么了？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要泄露我们的计划就行。”
“就是……你总是担心万一失败了我怎么办，你就没考虑过你自己吗？”
“我？”宋思凡移开目光，撩了撩头发，“我没关系的。”
雷蒙被他没来由的自信弄得有点恼，假装板起脸来威胁他：“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告发你们？”
宋思凡无所谓笑笑，慢慢地靠近，低头看他：“那你呢？只听我一面之词就决定把前途赌上，你又是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早就料到宋思凡不会好好回答问题，雷蒙设想过他各种转移话题的方式，却没料到他竟然回马一枪，把毫无防备的雷蒙打了个正着。
雷蒙想说点无聊的笑话跳过这个话题，又觉得羞涩地难以开口。他脑子里闪出无数个方案，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宋思凡直直地看着他，把他的逃避和隐瞒看得无所遁形。宋思凡今天打了一条跟西装同色系的领带，领口泛着一点闪光，正是雷蒙送他的领带夹。
雷蒙脑子一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因为我在追求你呀！”
他已经想好了，万一宋思凡拒绝，他就猥琐地拍拍宋思凡的肩膀：“看来你是嫌弃我，等我先整个容再来找你哈！”万一宋思凡答应，他就立刻化身大灰狼扑上去，嗯，吃干抹净。
宋思凡有点被吓到，露出微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哦？那你是看上我的美貌了？”
雷蒙的应急预案中没有这个回答，只好先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娶回去当媳妇儿也不错。”
宋思凡笑得更深，摸了摸下巴，说：“那你这么努力，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的，我是不是该知恩图报？”
见他没有直接拒绝，雷蒙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嘴里哼哼着，一副恶霸强占民女的做派：“那当然！你准备给多少钱？没有钱的话以身相许也是——”
话还没说完，雷蒙的视野里就充满了宋思凡放大的脸，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雷蒙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想说的话。
宋思凡的嘴唇很薄，皮肤下却像蕴含着无尽的热情，透过相贴的地方传过来，烫得让人战栗。冰冰凉凉的唇，像一个点火源，把雷蒙全身都烧得灰飞烟灭。
雷蒙过去二十七年的时间里从未经历过如此兴奋又异样的感觉。他现在能理解亚当偷吃禁果的心情了，明明知道是错的，明明害怕着、畏惧着，还是难以抵抗这甜蜜的诱惑。
——这诱惑胜过天堂。
人都说薄唇的人最无情，是不是薄唇在接吻时容易被咬破，所以在寻找接吻对象的时候就会格外慎重？
被咬破就会流血，伤口会痛，会痊愈，会消失不见，但是心总会记得，那个人伤害了我。
每个人嘴巴的构造都是一样的，可是接吻的时候有人喜欢用舌头，有人喜欢用牙齿，不同的选择带来不同的结果。
雷蒙犹豫着，是应该伸出舌头来舔他还是用牙齿咬他。
没等他作出决定，宋思凡退开一步，歪着头戏谑地看着他：“没有钱的话，用这个还债可好？”
雷蒙瞪大眼睛捂着嘴唇，神情有些微妙，像懊恼又像震惊，好像不是被亲了一下，而是被狗啃了一口。
宋思凡哭笑不得：“你那是什么表情？”
雷蒙欲哭无泪：“这是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初吻？”宋思凡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听上去像是我赚了？”
雷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太快了，人家都说初吻是最美好的，我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
听到这话，宋思凡愉悦地笑了：“那……再来一次？”
其实宋思凡经常笑，雷蒙见过他让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明明了然却不语含笑，待人接物礼貌的微笑，无奈时的苦笑，捉弄别人时狡黠的笑，对待总经理时皮笑肉不笑……
只是这些笑容都夹杂了些别的东西，偏偏宋思凡又是个不喜欢多说的人，所以每次他露出笑容，雷蒙都下意识去揣测着笑容背后的意义，而忽略了笑容本身。宋思凡心里藏的事情太多，连笑容也变得压抑起来。
这是第一次宋思凡纯粹地、发自内心的、只是为了笑而笑。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一笑竟有些冰雪消融、万花盛开的味道。雷蒙所有的视野都集中在他的笑脸上，无法将目光移动一分一毫。
雷蒙一边伸出舌头努力跟他纠缠，一边模模糊糊地想：宋思凡应该多笑笑的。
转念想到，如果以前宋思凡就这样，也许早就无数人前仆后继地爱上了，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继而又想到，之前宋思凡跟李可然在一起的时候，每每也是这样对李可然笑得吗？
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让他原本就死机的大脑彻底宣告瘫痪。
“你在想什么？”从雷蒙的口腔里退出来，宋思凡瞧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有些担心，难道是被吻得脑缺氧了？
对李可然的疑问在舌尖打了个转，还是被雷蒙强行咽了下去。
“我在想……”雷蒙盯着宋思凡润泽的薄唇，咽了咽口水，“贵店有没有春节买一赠二的优惠大酬宾活动？”
从宋思凡家出来，按照李玉萍的指示，雷蒙直接开去了人民医院。
动手术的事情，李玉萍已经和李医生讨论得差不多了。李医生的意思是放在春节后，手术有风险，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今年春节全家人再团聚一下。
明明知道这是李医生的好意，但雷蒙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赶在节前动手术就没办法全家团聚一样，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得。
李玉萍和雷萌都没什么异议，只是这样一来，老雷家的春节就要在医院里过了。
定下手术的初步方案，李玉萍回到病房继续照顾雷震天，兄妹两个拿着饭盒到食堂去打饭。
雷萌摆出一张扑克脸正在一本正劲地朝前走，冷不丁地冲雷蒙来了一句：“几垒了？”
“啥玩意儿？”雷蒙还沉浸在刚才的美好触感中，一时没注意。
雷萌鄙夷地看着他：“哥你这么怂，肯定离本垒还早着呢。”
雷蒙老脸刷得一下红了，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在自家妹妹面前要树立哥哥的威严，强作镇定抬起头，绷着脸说：“二垒。”
“唉，”雷萌恨铁不成钢地打量着他，“说看你这一脸春意的样子肯定是个小受，永世不得翻身了。”
虽然雷萌总是时不时说一些新潮的网络用语，雷蒙大多时候都选择了无视，但这次跟自己有关不能不问。
雷蒙眨了眨眼睛：“啥是小受？”
“就是下面的那个。”
“啥是……‘下面的那个’？”
雷萌翻着白眼，右手拇指与其他四指相抵，做成一个圆环，左手伸出一根食指，伸到圆环里做了几个抽|插的动作，然后把圆环举起来在雷蒙面前晃了晃，左手指指雷蒙，再指指圆环。
这下雷蒙懂了，因为懂得太彻底直接愣在了原地。
身处二垒的雷蒙从未考虑过本垒的上下问题。
鉴于上下问题可是原则性问题，雷蒙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和宋思凡在床上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期待的……二垒。
第67章 短信
雷蒙说是要找宋思凡谈谈，结果这一拖就给耽搁了。
多年的病痛折磨拖垮了雷震天的身体，检查下来他的身体不适合动大型手术，但是病情已经拖不起了。李医生建议最近这段时间通过食疗补充营养，这样手术成功的希望可能大一些，对于术后恢复也有帮助。
这样一来，医院食堂的饭菜就不合适了，李玉萍只得工作请长假，白天留在医院里陪雷震天奔波于各个科室，回家准备一日三餐，如果有急事就让雷蒙来顶班。
雷蒙不像李玉萍一样可以请假，他在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一下班还得往医院跑，有时候李玉萍一个电话过来，就得去医院接替李玉萍。
雷萌正是学业紧张的时期，所有人都不同意她休学旷课。雷萌很气愤，又无计可施，每日准时去上课，放学回家帮李玉萍做晚饭，然后写作业睡觉，周末才能去医院报道。
如此一来，老雷家最闲的人反而变成了雷震天，没事儿躺在病床上跟病友唠唠嗑，天气好的时候去医院中心花园下一盘棋，晚上乐呵呵看着李玉萍变着花样儿给他做各种美味。明明是养病，雷震天却像是在郊游度假，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手好脚的雷震天以头痛为由要求李玉萍喂饭，李玉萍气恼又不敢怎样他，愤愤地挖着饭菜奚落他。
雷震天笑成一朵花儿，张口吃掉勺子里的饭菜，边咀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难得享受一下嘛，活这么大了都没享受过被人伺候的感觉。”
“还要叫你儿子女儿为你操心，害不害臊！”
“哎呀，他们小的时候我都为他们操碎了多少颗心了，是时候让他们回报了啦！又不是玻璃心，操操就碎了。我这是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为人父母的感觉，免得他们以后不习惯。”
削苹果的雷蒙默默转过头，不忍告诉他以后自己不会为人父母的事实。
一旁的雷萌戳戳他，趴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有没有告诉爸爸妈妈……”
“什、什么？”雷萌吹气有点儿痒，雷蒙缩了缩脖子。
“就是你生不出娃的事情。”
雷蒙也小声地回答她：“我不生没关系，你生就行了。”
雷萌直接拿起一个没削皮的苹果，嘎嘣啃下一口，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生？”
“因为你是女——”雷蒙随口说了一句，雷萌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两转，等他回味过来，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她。
雷萌满不在乎地嚼着苹果。
雷蒙虎躯一震，手上的苹果滚到地上，滴溜溜打了个转，碰到床脚停了下来。他连忙过去把苹果捡起来，放水底下冲了冲，拿在手里跑回雷萌身边。
“雷萌同学，你终于看破红尘，准备渡劫飞升去了？”
“你滚，我看到八卦消息，说李可然好像是个gay。”
“……”
“这个世界被gay占领了吗？为什么我哥是，我老公也是？”
“……”
“哥，做gay有什么好？面对我这种如花美少女，居然能不动心？”
“……”
“哥，你的小男盆友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呗？”
“……”
雷家兄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雷震天刚好吃完饭，拍着肚子问：“我的餐后水果呢？”
雷蒙赶紧把手里的苹果递过去。
雷震天一脸嫌弃地说：“我不要吃掉在地上的！”
雷蒙只好把苹果放在盘子里等会儿自己吃，又拿了个新的削皮。雷震天目光炯炯监督着他，雷蒙假装专心低头对付苹果，不理会雷萌咄咄逼人的质问。
想到小男盆友，雷蒙觉得很是愧疚，之前信誓旦旦说要帮忙，结果宋思凡就只交给他撑住项目管理部这一件事，他都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他没跟宋思凡说自己家里的事情，每天加班加点熬夜处理工作的事情，努力不辜负宋思凡的嘱托。
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他向公司申请了一个无线网卡，把电脑随身背着，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办公。还好宋思凡也赋闲在家，有问题敲他随时都能得到答复，虽然忙，学到的东西却比之前来项目管理部所有时间加起来都多。
果然被宋思凡说中，总经理默许了他暂代宋思凡的总监一职，不过没有任何通知，所以他干着总监的活儿却拿着经理的工资，辛苦自不必说，要不是为了宋思凡的计划，他早就辞职走人了。
好在可能总经理的举止看上去把雷蒙当成了自己人，项目管理部的那些人不再针对雷蒙，对于雷蒙越俎代庖布置下去的各项任务都有按部就班的完成。魏潇也积极主动地给雷蒙帮忙，不仅告诉他很多项目管理部的潜规则，还帮他把没考虑到的细节一一完善。这让雷蒙不禁感慨，立场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少了人为阻力，只是事情多，雷蒙还能勉强应付项目管理部的内务，但是实在脱不开身去帮宋思凡更多了。
虽然不用工作，宋思凡还是保持着以前的生活作息，早早起床后浏览当日的财经新闻，跟徐耀和张老交流最新进展，下午出门去拜访齐亚的客户，显然齐亚还没有将辞退自己的事情传出去，所以他依旧大摇大摆地打着齐亚机械公司项目管理部总监的名号。
他来瓷国的时候只身一人，连手机都是后来才买的，以前大多数号码都没有保存。手机里的联系人少得可怜，除了工作，一天也接不到几条短信，大部分都是陌生号码的广告和诈骗短信。
刚开始他看到发件人是一串数字的时候，也以为是垃圾短信，下意识准备直接删除，突然他注意到了最前面的几个位数字，似乎是熟悉的国际区号……
他点开短信看了一眼，而后陷入了沉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枯坐了很久，关掉短消息界面，找出了雷蒙的号码。
电话里一阵嘈杂，沸腾的人声，小孩的哭声，大喊大叫的声音，一股脑传来，宋思凡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隔了几分钟才传来雷蒙气喘吁吁的声音：“抱歉抱歉，医院里实在是太吵了。”
“你在医院？你父亲……”
“嗯，我爸春节后要动手术，所以我们全家都在医院里陪着呢。”
“这么严重？”
“没事的，我爸吉人自有天相，老爷子心态好着呢！话说，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什么……”宋思凡没提之前的决定，语气轻松地说，“我一个下岗工人能有什么事儿，就是想你了。”
雷蒙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手机，贴在耳边听好。
宋思凡没有再说话，只有听筒穿来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打在雷蒙灼热的脸上。
雷蒙想到那天宋思凡家里那个咸湿的吻，他捏紧了手机，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也、很、很想你……”
宋思凡笑了起来，听见他的笑声，雷蒙所有的压抑和紧张全部都被一扫而空，也跟着笑了。
冬日的阳光像一层蚕丝被，轻柔地洒下来，带来寒冬仅有的温暖。晴空很高，一眼可以望到最深处的云朵。
在人民医院的中心花园里，有老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有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在草地玩耍，树木在努力生长，人们在尽情欢笑。
这就是生的希望吧。
雷蒙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打完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离开花园走向住院楼投下的阴影，回去继续给雷震天削苹果了。
宋思凡又坐了一会儿，转而拨给徐耀。
徐耀接得很快：“什么事？”
“雷蒙是不是今天没来上班？”
徐耀按耐住想摔电话的冲动，“你特么打电话过来就想问我这个？”
“徐总别激动～我是想告诉你，计划有变，我们春节前就去拜访永盛。”
“怎么这么急？我之前建议过你节前去，你不是说要等雷蒙？”
“嗯，计划提前了，我们不等他了。”
“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要来，可能会改变局势，我得赶在前面结束掉这一切。”
电话那边的徐耀沉默了一会儿：“好事坏事？”
“对你来说是好事吧，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所以我得抓紧。”
“好吧，那就按照你说的，我去改日期，定好了通知你。”都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再去质疑宋思凡也没用，徐耀没有多问，马上改变了方案。
“好的，麻烦你了。还有，雷蒙是不是今天没来上班？”
绕了一圈儿最后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徐耀无奈地回答：“嗯，他最近总是请假，可能家里有事吧。”
“我知道了。”
宋思凡挂了电话，打开收件箱，翻出那条短信。
他盯着号码看了半响，抬头看着窗外夜色蔼蔼，远处是万家灯火，绵延天际。
手机屏幕闪烁着冰冷的背景光，短信内容只有没头没脑的几个单词：i a g
作者有话要说： 咦，收藏居然破百了！！！
跪求治疗拖延症良方
第68章 永盛
徐耀的行事风格一向是干脆利落，很快就联系好了永盛，通知宋思凡时间地点。
按照国企的规矩，在第二天正式洽谈之前，陈总开了一桌晚宴，邀请宋思凡参加。
陈总订的时间是工作日，宋思凡赋闲在家随时都可以，徐耀请假怕是有些不方便。宋思凡没问徐耀会不会去，徐耀也没说。
宋思凡是只身开车到的a市，等宋思凡准点到了酒店门口，居然碰到了应该在b市刚下班的徐耀。
宋思凡很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徐耀径自推开酒店大门：“又不是你请客，为什么我不能来？”
“不是，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有半句宋思凡没说，作为同盟，徐耀帮他的实在太多了，这种一看就是拼酒伤身的场合，徐耀其实不用来勉强前来。这跟他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不符，宋思凡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为自己拼命到这种程度。
徐耀难得开口解释了一下：“上次我和许微尘来的时候，他把许微尘灌醉了。”
徐耀和许微尘的事情，宋思凡以多年当gay的经验早就察觉得细致入微。两个人正是从永盛一起出差回来之后才关系升温的，说出差的这段时间没发生过什么，宋总监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所以呢？你是要报复陈总灌酒，还是给他敬酒道谢？”
徐耀没理他，宋思凡自讨没趣，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到了包厢门口，走在前面的徐耀停下脚步，等宋思凡先开门进去，然后自己才进门。
陈总一行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看到他二人来了，全部哗啦啦地站起来，在餐桌前围成一排。整整齐齐全是清一色穿着西装的年轻小伙子，就像是电影里黑社会约架的场景。
饶是见惯了各路大场面的宋思凡，也被这阵仗搞得有点发蒙，难道陈总看出来了自己和徐耀是gay，所以决定要以色取胜？
宋思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耀：你上次来也是这样的？
徐耀沉默地微微摇了摇头。
宋思凡了然，原来自己是升级版的特殊待遇。
陈总被众人簇拥着走上来，笑得一团和气，分别跟宋思凡和徐耀握了握手。
宋思凡刚准备开口跟陈总委婉地表示自己和徐耀都是有夫之夫，不会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陈总豪迈地冲背后的下属们一挥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齐亚机械公司项目管理部的宋总。这位是销售部的徐总，徐总上次来过你们都见过了哈！”
“宋总好！徐总好！”小伙子们整齐划一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们好……”这种孔武有力的棒小伙实在是吃不消啊，还是呆萌可口的雷蒙比较下饭。
“自从上次徐总和小老乡回去之后，我老是觉得上次的招待不够尽兴，所以这次我特意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陈总眨眨眼睛，宋思凡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总又是一挥手，背后的小伙子们有序地向两边散开，露出铺满整张餐桌的玻璃酒杯，全部盛满了红的白的黄的液体。
“这些杯子里面有一个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开饭’，只有我知道是哪一个玻璃杯，我保证我的人都是不知道的。你们是客，你们先挑一杯开始喝，然后我的人喝一杯，直到喝出有纸条的玻璃杯，我们就开饭！这是我老家的玩法，特意拿出来给大家助个兴，希望两位喜欢。”陈总介绍完，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呵呵，城会玩。
从米国来的土包子乡下人宋思凡表示从未见过这种拼酒阵仗，看来陈总也是有备而来，估计徐耀早知道开胃菜是这个，他早就丢下自己跑路了。
宋思凡神色不变，冲徐耀微微一笑：“徐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喝醉啊！”
徐耀懒得理他，直接走过去端起一杯白的，举杯示意了一下：“谢谢陈总的盛情款待。”他重重地说了“盛情”两个字，然后一饮而尽。
经过昨天一役，第二天的洽谈果然顺利了很多。
没有许微尘和雷蒙，什么为了公司节约出差经费之类的借口统统变成了扯蛋，徐耀和宋思凡各要了两个单人间，眼不见为净。
因为不在一个房间，宋思凡不知道徐耀是用何种方式醒酒，反正第二天在永盛陈总办公室门口，又是神色自若的两位齐亚总监了。
徐耀指了指门：“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
宋思凡没有多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昨晚还是目中无人的陈总，谈完出门的时候毕恭毕敬地把宋思凡给送出来了。一直送到永盛公司楼下，宋思凡才客气地道谢，叫他不要送了。陈总站在大厅门口，挥了好久的手，直到两个人转弯消失不见。
宋思凡和徐耀一起走向地下车库，一路上徐耀都在冷眼看他，宋思凡忍不住开口：“徐总，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以为你爱上我了。”
“……”
“好吧，不开玩笑了，你想问什么？”
“谈成了吧。代价是什么？割地赔款？”
“那倒没有，毕竟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呵呵。”
“我答应陈总以后齐亚跟永盛的生意利润让他十个点。”
徐耀闻言皱了皱眉：“十个点虽然还不至于到免费的地步，也已经很可观了。你还真下得去决心。我听说总经理跟他谈的时候是五个点。你倒好，直接翻了个倍。”
宋思凡得意地笑笑：“那当然，等到这件事进展到最后，总经理意识到问题的时候，肯定还会找陈总谈，开更有利的条件。到时候陈总就会意识到自己是个香饽饽，很容易坐地起价，看双方谁能开出更有利的条件就跟谁合作。我讨厌和人谈判，能用利益解决的事情不想浪费口舌。一下子用利益最大化把他砸蒙，就是为了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在我和总经理之间抉择。如果他是个聪明人，总经理再次找他的时候他就会明白，我开给他的，已经是齐亚能给出的最大让步。跟任何人——都不可能比跟我合作更有利。”
徐耀静静听他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怎么就这么自信，可以让利十个点？”他把玩着车钥匙，盯着上面凯迪拉克的logo，“我记得，就算是总经理，也不一定有权利这么做。巡视监察官的职权里，也包括了这一条？”
宋思凡慢慢站定，靠在酒红色宝马上，似笑非笑地看他：“徐总，聪明不是你的错，但是让人家知道你聪明就不好了。”
徐耀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我不让你知道，你能跟我合作？”
“这倒也是哦……”宋思凡困惑地抓了抓头发，摆出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现在我还是先保密吧。反正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想瞒也瞒不住。”
徐耀顿了顿，虽然事不关己，但还是开口问道：“那雷蒙呢？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我不知道……”宋思凡苦笑了一下，“但是我想他现在应该忙他家庭的事情，没空理我才对。”
“雷蒙最近请假不来上班没关系？没空跟我们一起来见陈总也无所谓？你一开始招他，不就是为了让他做你的棋子吗？”
“嗯，我刚开始招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你也知道项目管理部都是总经理的人，我没有可以信任的对象，但是他后来不是去了你那里嘛。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为了尊重个人意愿，我只好忍痛割爱，另寻棋子了。”
徐耀冷笑道：“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掰弯就甜了？”
宋思凡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的亲密接触，实话实说：“还挺甜的。”
徐耀发现宋思凡跟雷蒙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不要脸也会传染，干脆忽视秀恩爱：“你的新棋子就是许微尘？”
“不，是你。”宋思凡可谓有问必答，“许微尘只是接近你的工具而已。我其实是想看看抢走我中意的男人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
徐耀简直想摔车钥匙走人了，他按住肿痛的太阳穴：“最后雷蒙不还是到你手里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不不那不一样。”宋思凡笑得奸诈，“在被徐总你的人格魅力折服之后，我萌生了一个更好的计划。我发现你比雷蒙更适合做合伙人，所以对于雷蒙，我不是利用他，而是为了让他接替我。所以这件事他惨不惨和都不重要，我只需要他有能力接手项目管理部就好了。
永盛灯光昏暗的地下车库里，宋思凡一身西装靠在豪车旁边，明明是白领精英打扮，可是那张妖娆的脸却让他看起来像是来拍汽车广告的平面模特，根本不像来正经工作的。
徐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想到你是这种……”看着他那张不靠谱的脸，徐耀一时语塞，想不到接下来的话，耸耸肩放弃了。
宋思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满面春风：“新春快乐！带许微尘回家好好过个年吧。”
徐耀白了他一眼，转身钻进驾驶室：“还用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问了如何治疗拖延症，结果得到的都是花样虐年糕的方法。
年糕糕很失望，所以准备这篇完结之后，放弃本来傻白甜苏苏苏的新坑，转而开一个报社文。
你们等着，有种跳坑！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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