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妖修总在背黑锅

正文 第18节

    妖修总在背黑锅 作者:妤归

    第18节

    “近日大劫将至,你跟在我身边,也好养伤。”华羽说话时带着不容否决的命令语气,鸦杀是他徒弟,肯定是应当听他的话嘛,何况……他同谁讲话都是这样的。

    鸦杀果然是依言行事,都是追求自家师父,他和炎祈性格不同,做出的事也不同。一个天天甜言蜜语刷好感,一个只知道当个闷葫芦谁都不说。他运功缓和一回伤势,发觉不是回祁连的路,却往北面而去,也仅是低哑着嗓子,“师父有事外出?”

    华羽笑了起来,鸦杀不像小时候一般黏师父,成了个闷嘴葫芦,原来也是会有好奇心会问话的。想到得来的消息,他心情更好上几分,流露出怀念之意,“去找你师叔。”

    “南泽师叔?”

    “不,是吾亲弟——扶摇。”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扶摇,华羽爱叫他的小名——小九,但是那一场劫数啊,龙凤不复,连已非凤身的祖凤之子,亦不过是求得一线生机,险险避过死劫,却落个兄弟分散,再无音讯的下场。天道何其残酷!

    扶摇九天的秘境传承出世,华羽一时喜一时悲,等北域有似是而非的消息传来,他怎么都坐不住了。不说血脉相连,小九是同他一起看过凤族兴衰的人啊。

    除了扶摇,还有哪个能触动华羽至此。鸦杀突地有些疲惫,他一直知道师尊在找一只鸟,踏遍了千山万水不肯停歇,明明应当为华羽有了扶摇的消息而高兴,心里却无法产生任何喜意。他想起庚瑶的嘲讽,说了什么呢?这个最敏锐的师妹说:“别妄想了,你不过是师父移情之下的选择,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阴暗在滋生,华羽浑然不觉。他站的太高,心也太高,看不懂人心。

    华羽往北域去,楚南泽与炎祈同样去了北域,靠着升仙会的传送阵去的。

    要说有些人就是不作不死,作死不休,炎祈和楚南泽最早的打算不过是在升仙会时找个祁连弟子先传消息回去罢了,偏偏有人喜欢作,他们便临时起兴,要换个身份往升仙会里混。楚南泽是被上任宗主直接瞧中带回宗门的,炎祈是徒步跨越迷雾林去了修真界,两人都没瞧过升仙会的热闹呢。

    头一个作死的是楚南泽的曾孙辈……当然,楚南泽是不认的,楚平帝之子,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满大街都传遍了,南和国皇室,那是出过仙人的,往上数个百年左右,楚宣帝的嫡亲弟弟,就是得了仙缘去修仙,听说已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人物。

    楚南泽、楚南渊,听名字便知晓其中亲近了。

    被亲近的楚南泽:“……”

    他算是喜当曾爷爷了?呸!那群人也好意思说!

    话是有人刻意传出来的。既有修真界,且为凡俗所知,那么即便两处相隔,多少还有些影响,而升仙会令许多文人侠客趋之若鹜,南和国有门路,吸引来的人才自然更多,只为了多一线的可能,可能也会有不少人愿为皇室所用。而修真之路走得实在不济,或是贪恋凡尘的,便会优先选择亲近的国家效命,东西南北四国,哪个没有一两个供奉国师?

    狐假虎威,却撞上了真老虎,且这狐狸还想要靠着一身借来的威势诱拐老虎……画面太美简直不忍心看。

    早说过楚南泽和炎祈都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名头。在四国之中,武夫文士并无高下之分,有本事的江湖游侠亦是被拉拢的对象。这一日楚南泽和炎祈走在路上,便察觉有人窥探,边上一家酒楼的二楼窗户大开,一个少年公子一手执壶一手拿杯,自斟自饮,对着看过来的楚南泽举杯示意。

    “我有好酒,也有好菜,可愿上来一叙?”锦衣风流的公子随手一掷酒杯,端的是肆意潇洒,他面如冠玉,目染桃花,许多修真界的人,也不如他的容貌秀雅。

    炎祈伸手,拦在楚南泽之前接住了酒杯,只是手中力道用大了,碎瓷纷飞,竟如雪屑,酒液淌下来,却因他速度够快,未曾沾上分毫。楚南泽沉默一瞬,到底瞪了一眼幼稚过头的徒弟……以为谁都和他似的喜好自己这么个寒气过重的剑修么?而且徒弟不防女人,对男人反倒防的紧……

    “我见兄台风仪过人,实在心生仰慕……”

    楚南泽和炎祈的目光让人说不出后面的话来,锦衣公子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气氛并不尴尬。

    上了楼,进了雅间,周围还站着五七个侍卫随从,看其目中神光即知,个个是先天好手。先天高手的气势怎么可能压得过他们,炎祈仅仅往前走了两步,无声的气场蔓延开来,无人敢靠近他三尺之内。

    锦衣公子见状越发心下满意,他本已有不俗的礼仪风度,又长于察言观色,说出来的话不带任何刻意夸奖交好之意,偏偏使人如沐春风。他自称明檀,酒喝了三杯,话语间便更为亲近,“两位如此,倒真是不拘小节,羡煞旁人。”

    这样略带揶揄的说法,倒像是相逢恨晚的知交好友。

    没人不喜欢听夸奖,炎祈大概被夸得多了,然而他上辈子是只单身狼,没办法秀恩爱,现在听了明檀的话,气势不知要放缓多少。

    明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正确性,拉拢人不把人家的情报查清楚,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他表现得好似豪迈爽朗,私底下已经查过了白衣剑客和银发人的身份,至少是知道了炎祈为蓝颜一夜白头的事。只要人有欲/望,便可以被利用。

    门不当户不对,子嗣问题,这在升仙之后再无阻碍,凡人的规矩,束缚不了修真者。明檀可以为他们提供升仙捷径,换来他们日后对皇室的庇佑和资源倾斜。

    楚明檀是楚平帝第三子,也是皇后嫡子,自幼聪明灵慧,虽无灵根,居然也能招揽到几个修士为他所用,可见本事。哪怕练气修士,都比一般的先天武者来得厉害,明檀心里能没个盘算?偶然听人提起修真界故事,又翻找过族谱之后,他打算做一场大的,让父皇看重,为南和谋利。

    对直脾气的人,就是要直来直往,明檀稍微拉近了一些关系,立刻转到了升仙会上,只言有长辈在祁连宗里,希望二位入了宗门,能去帮着带句话。

    他这么说,一来点明了自己在修真界的大宗门里有门路,欲卖个人情出去;二来,无论两人是否记情,至少话会帮着传到,若那位曾祖能联系上,还需要拉拢什么修士?

    在明檀看来,无论修为多高,一个老人总是会有几分惦记后辈的,他那位曾祖,怎么可能对嫡亲后裔没有些香火情。

    练气期甚至筑基期,寿数增长不多,在凡俗界待久了,显出老态挺正常的。但没人会承认自己修为不够,明檀吃亏,还是吃在信息不足阅历不够上,他当真以为那百余岁的曾祖,至少该是个中年人模样呢,是以即便觉得白衣剑客名字是南泽,亦不曾多想。

    “明檀公子如何能肯定我们会入祁连宗?”楚南泽的声音古怪地扭曲了一下。

    明檀暗道这人莫非性子直到如此地步,一点听不懂暗示?但他心里郁闷,面上依旧言笑晏晏,“不瞒二位,我家中有几位仙长,当初偶然见过二位,发现二位都是修仙奇才。而祁连宗为修真界一等一的大宗门,我家老长辈又是个剑修,瞧见两柄利剑当前,能不欣喜?说来是有缘极了,我那长辈姓楚,双名南泽,可不是巧?”

    楚南泽:“……”

    指望几个练气期探出他和炎祈的底,脸疼不疼?

    楚南泽看明檀尚算顺眼,却还不到能为了一点顺眼,忍受别人胡乱扯他的旗子做事,弄一帮同南和皇室关系密切,对着他开口亲情闭口血脉相连的人进祁连,膈应人呢!

    如今的皇室,真是有脸面得很,他心中无结,却也容不得再被利用一回。

    深谙打脸之道的炎祈握了握楚南泽的手,闲来无事,去升仙会瞧个热闹,看场戏多好。外人不一定识得楚南泽,猜不到他们到了凡俗界,祁连宗的人总不会认错人的,这南和皇室的人去说让南泽给楚南泽带话,说楚南泽和皇室格外亲近……大概会被宗门弟子当傻子看吧。

    唔,炎小祈心里也是焉坏焉坏哒!

    ☆、第八十一口锅

    年轻人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若他身份再尊贵些,天赋再比旁人出众一些,那更是了不得了不是吗?

    楚明檀不曾同任何人说过他针对楚南泽所传的那些话,他做的也的确很到位,几乎无人知道背后有人操纵流言,连楚平帝都认为,这样借一个名头,算不上大事,那位已经高高在上的剑仙,理当不会计较一个巧合。可楚明檀不仅仅做了那些,他还在亲自交好他看中的人选。

    那一日他翻找族谱,正好瞧见楚南泽的名字,落在楚晋帝的后面,没有晋升封爵的记录,甚至没有记载生卒年,只有孤零零的几个字——遇仙人,顽疾得愈,遂往寻仙。

    楚明檀如获至宝,据说在修真界中,最出色的人物不少,但几乎掩去同辈所有光芒的人,一个是华羽,一个叫楚南泽,剑仙楚南泽!百岁元婴,皇室以往出了几个修真者,也不过平平淡淡,哪里有那般辉煌。

    没有考虑为何关于楚南泽的记载那样少,没有去询问更年长的宗亲关于楚南泽的事,更没有告诉他的父皇。而楚明檀的母后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如何会知晓古早的宫廷旧事,他们竟还以为楚南泽少有联系,怕是亲缘渐淡,两界又远的缘故。身为皇家子弟,怎能不为南和繁荣效力?

    对,被惊呆了的,连口舌也笨拙起来的楚明檀是这么问楚南泽的,他虽有私心,但更多是身为皇家子的责任感与荣誉感促使他那么做的,他对楚南泽的淡漠简直无法理解。

    楚南泽轻笑一声,清楚一切都是出于一个年轻人的异想天开,他有些好气又好笑。

    他们现在是在祁连营地招待贵客的小房间里。黄雀听人传报说有楚南泽的故人前来拜访,虽然疑惑,仍是小心地派人去招待了,结果接到了失踪多时的南泽师叔祖和炎祈师叔……人走运起来这样都能立大功啊。

    本来因为修真界道修转魔修的事频出,各宗门豁出去了提前招收弟子,祁连宗不能被落下,一样开了山门,又派人去凡俗界提前了升仙会的时间。愿意跑凡俗界的人不多,本就容易入魔,跑凡俗界吸收浊气去么?黄雀没想那么多,她心思纯净,熬过心魔劫直接进阶成功了,对来凡俗界并不排斥。

    楚明檀开始还认为自家长辈面子大,颇有些得意,等到黄雀瞪圆了眼睛,冲不知何时走到他前面的两个人盈盈下拜,“黄雀见过南泽师叔祖,见过炎祈师叔。宗主和几位师伯祖都担心极了,清毓峰主卜卦算了几次,如今知晓无事,定然高兴的。对了,还要恭贺炎祈师叔结成金丹。”

    炎祈略一颔首,以作示意。

    “华羽可在宗内?”楚南泽皱了皱眉,他怕修真界当真是不平静了。

    “听闻华羽师伯祖去了北域。”

    一问一答之间,黄雀皆是十分恭谨,并不因为和炎祈相熟而枉顾礼数,她本也不是心思晦暗喜爱攀附的人,又出过水婧的事,竟是愈加看得淡了,她结善缘,并不为求报的。

    而被忽略掉的楚明檀心里是崩溃的。他带着自己的祖宗,说要靠着慈爱的祖宗引荐他们入祁连……祖宗,您真是我祖宗!

    “慈爱的”拎着剑比他还年轻俊朗的祖宗。

    没有贸然质问楚南泽与炎祈为何隐瞒身份看他笑话,更没有打断楚南泽和黄雀说话,尽力地缩小存在感,顺便观察驻颜有方的祖宗。楚明檀年轻,性子急,考虑事情不妥当,但他又不傻,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和人杠上。何况如果隐去姓氏算是隐瞒身份,他不也省略了姓么。

    黄雀只粗浅地介绍了一回局势,瞥了一眼静立一边的锦衣少年,不带任何好奇心地退了下去。

    “曾祖……”楚明檀略带羞耻地喊了一句,他想赞叹一番修真力量的奇妙,想说一说他的谋划,想告诉楚南泽南和国将因此受益,但对上楚南泽的眼睛时,他忍不住把话咽了回去。

    是南和皇室常见的凤眼,和他的爷爷有些相似,但那双眼睛,竟是冷得像冰。

    楚南泽并不高兴,他心绪倒不至于因此而波动,心湖平静无波,喜怒哀乐俱无映射,可他是不高兴了的。冰灵根的特性,在楚南泽身上其实发挥了十成十。看着最最性烈爽直,却是心如冰清。

    炎祈亲历过楚南泽生命中最凄凉的一幕,自然不可能对南和皇室有好印象。

    于是沉默下来。

    楚南泽一拂袖,“你走吧。”

    和个小孩计较,太无聊了,且当是还了酒楼里的几杯酒。

    然后年轻气盛的楚明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享受了什么待遇,不就该承担什么责任吗?身为皇室子弟,难道一修仙就真成了无心无情的仙人,可以忘却一切?

    “如果是因为……现在肯定不会有人反对二位了,能够得到来自家人的祝福,不是很好?”楚明檀算准了楚南泽应当不会计较,又拼了一把,他亲眼所见楚南泽在祁连宗的地位,当然知道能让这样一个人亲近皇室,能有多么大的利益。

    哦,胡乱编个故事居然到现在还有人信。楚南泽斜了一眼炎祈,又想起他说的回去要见家长的话,难道他能拿一夜白头的鬼话去哄莫问?

    再次被忽略的楚明檀:“……”

    楚南泽回过神,发现人还在,抛开那温文儒雅的外表,反而有了少年模样,于是叹了口气,“你可知本座何以得道?”

    说是残余的孩子气也好,说是突然的恶趣味也罢,楚南泽负手而立,能把楚家那群人的伪装撕下来踩一踩,不过一两句话的事,何乐而不为?

    “南泽仙人天赋过人,又是天生冰灵根,再加上龙气相佐,如何不能得道?”字字句句,说的是楚南泽欠了南和,占的是先天条件好的便宜。

    炎祈眉目如画,看着楚明檀却让他觉得烈火灼身,凶煞非常,“南泽是个剑修。”

    于剑修而言,龙气什么也不是,人间帝王的那点龙气,不过尔尔,楚南泽当真顶着一身国家气运所成龙息,华羽估计先要受不了。且与一国气运相连,国兴还好,国衰……其实看看修真界还余几个神修便知了。

    在修真界的每一步,都是楚南泽自己走出来的,以无上的毅力和坚持。

    “遥想当日,师尊说了一句话。”楚南泽顿了一下,他对灵淆是真的极为感激,只说从黑暗中复得光明,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灵淆真人。他眼带笑意,被说成靠祖宗资本的人也不生气,“他说——你心有慧剑,可斩尘缘。”

    凡俗界所收来的弟子,多要经历斩尘缘一关,不是说就要把亲人朋友都丢下一点不顾了,只是时时挂着凡俗之事在心,还修的什么道呢?莫非一年倒有半数时间往返于两界么?

    楚南泽不必斩尘缘,不说亲缘,他的因果也全数还尽了的,只有别人欠他,再无他欠旁人。打动了灵淆的,大概便是他的一颗天生剑心,以及强烈的求生本能了。

    慧极必伤,若非遇见炎祈这样一个直白得可爱的人,楚南泽在最后一步时,少不得要走些弯路。修途漫长,唯一人独行,是会累的。

    遇到了祁连宗的人,无论是传消息还是修行都方便了许多。黄雀是个聪明人,她懂得要做什么,看出楚南泽和炎祈的储物袋可能出了问题,又见炎祈修为飞跃已至金丹中期,再巩固一回怕能直接变为金丹后期,她不问缘由,私下却拿出自己积蓄的灵石,给了炎祈。

    炎祈倒不缺灵气,他一直在炼化传承所得,缺灵气的是楚南泽,他伤势好了大半,一堆灵石对元婴来说是杯水车薪,但他是领情了。

    再说楚明檀失魂落魄地离开,当机立断停止了流言的传播。流言突然出现可能是巧合,又突然结束,那就是有人谋划了,楚平帝找上自家三子,得到的消息把他吓了一跳。

    “谁都可以去求楚南泽,但我们不能,也没那个脸面。”楚平帝为人中庸,对嫡子也很有几分看重,此时把人带到祠堂,脸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不欠南和国,我们这一脉却是欠他。”

    楚宣帝的皇位,是敬恪太后拿自己的命和幼子的半条命换来的。被牺牲的那一个,便是楚南泽,也正是楚南泽的惨状,唤起了楚晋帝仅存的爱子之心,又转移到了当时不被重视的大皇子身上。而楚宣帝那时南和的突然繁荣,是带走楚南泽的仙人替弟子留下的,了结因果的偿还带来的,自那时起,楚家当无楚南泽。楚宣帝还留着族谱上孤零零的名字,就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了。

    为了皇家的脸面,这件事情是少有人知的,唯有每位帝王知晓一二,楚安帝想过修真者的好处,却从未能联系到楚南泽过,而楚平帝自己,即便不可言及先人之过,心中却格外清明。

    楚明檀怔愣良久,露出一脸苦笑,低声道:“他便是报复咱们,也不过分呢。”

    楚平帝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楚明檀不说话了,无声地退出了祖祠,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晋帝的牌位,是啊,他们从曾祖时便欠下了债。

    “若不想被报复,怎么不斩草除根呢?”

    楚明檀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无缝天衣,头戴赤色火纹冠的年轻道人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两个重伤的修士而已,除了这债主,不就不必担心他人讨债了?”

    楚明檀顿时瞳孔紧缩。

    ☆、第八十二口锅

    楚明檀看着那卖相颇为不凡的神秘人,心里只有一句话在刷屏——蛇精病啊!

    虽然之前做了件蠢事,但楚明檀本身有名师教养,人也灵慧,并不是个蠢人好吗,突然冒出个人说“哎呀我们一起把你的债主给宰了吧”,他是昏了头才会那么做。他还没迷了心窍,良心债是能那样免除的吗?

    如果楚明檀能毫不犹豫地应下这种事,那他早先便会死在楚南泽剑下,一时不知以至糊涂,和本就糊涂,那是有差别的。楚南泽能不与楚明檀计较,多少有顾念他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缘故。

    退一步讲,楚明檀一点都不认为面前的人能有办法奈何楚南泽与炎祈。只说炎祈,一身普通的玄色绸缎衣裳,一柄素白长剑,已经要大大压过那浑身宝光的人了,而祁连弟子喊炎祈师叔,叫楚南泽可是叫师叔祖的。

    不过直接断然拒绝,聪明人也是不会做的。这人奈何不得楚南泽,还动不了一个凡人?楚明檀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数修士眼中,凡人皇室不算什么,所以他之前才会打楚南泽的主意,要借来威势名声。

    “你是怕他们人多势大?”景恒不善地挑起眉头,毫不遮掩的杀意逼压过去。到底还惦记正道形象,他压下火气,笑道:“不过要你摆出鸿门宴罢了,本尊自有办法对付他们。哼,两个被通缉的魔道中人而已,如何能躲过本尊杀阵?你以为他们多光风霁月,楚南泽不说,那个白头发的,可是妖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炎祈是个妖修,一头银发本是天生,把谣传来的故事当了真的楚明檀脸色不大好,想一想自己在人家面前说过的话,更是板着脸不发一词。

    景恒以己度人,被下了面子没有不恨的。他自顾自给定了时间,下了命令,抓着楚明檀威逼利诱一番,才满意地离去,准备一雪前耻。谁能想到他为了躲避北南大会之后的流言蜚语跑来凡俗界,接下了招收弟子的差事,还能碰上这样的机缘呢?亲历过九层塔爆炸的景恒坚信,楚南泽和炎祈都是重伤未愈,炎祈进了金丹又如何,死了就什么都不是!

    他不是逞强,也并非自大,而是此虚宗宗主着实疼他,连顶级的,可以困住元婴的杀阵阵盘都能送出手。楚南泽不是普通的元婴,但重伤之后也能一如既往地强势吗?带着炎祈这个拖累也想冲破杀阵?

    楚明檀嘴上应了,又单独在寝殿里坐了半天,终于是下定决心,他祖上欠楚南泽,他自己也借人家名声胡闹了一回,总是该还的。待到回神,他背上濡湿了一片,额上也遍是冷汗,双腿竟绵软不堪,直面一个金丹修士的杀气,他能在事后自己走回寝殿,已是多年教养出的风骨支撑着。

    鸿门宴是一个邀约,楚明檀当然要面见楚南泽和炎祈,亲自去请人。他做了决定,却不动用任何人,连手下几个修士也不知他竟藏着心事,经手的人越少,才越不容易引人窥探。

    于是第二日,楚明檀穿齐了皇子朝服,八人抬轿,仪仗开路,端的是雍容华贵。升仙会上众人退避,在凡人眼中,皇室的威严仍是不可小觑的。楚明檀摆出架势,直接开口求见祁连宗上仙,且言及祖上关系,说的是摆酒请罪。

    景恒偷听知晓了楚南泽与皇室不睦的根源,见楚明檀用这样手段,不免嗤笑两声,又觉得这位南泽剑仙看着雷厉风行,谁知竟懦弱寡断,他遇上这样的事,定然早早杀了南和皇室,另扶他人为帝。往常高高在上的人,竟有不堪过往,难免有小人用以自我安慰。

    而只看心胸气度,也知楚南泽和景恒是云泥之别了。

    景恒不单是自己没有气度,亦小看了他人心胸,在他眼中,凡人大概不过蝼蚁。他一面觉得楚明檀使手段求见楚南泽,以凡人口舌逼楚南泽喝什么赔罪酒做得不错,一面还要嘲笑楚明檀不愧是生在宫闱,满腹阴谋。

    论起看人,楚南泽或是炎祈,都比景恒高出千百倍,当然,论其他方面也是一样……楚南泽不因楚明檀的逼迫而羞恼,他倒还记得那一日推开窗来,笑容矜贵,行止不失礼遇的公子哥——即便看错了人,拿出礼贤下士的态度对待两位剑仙,但至少没有现在那样……蠢。

    对,就是蠢。对弱于自己的人可以使手段令人折服,但遇上了强者,就不该自作聪明玩弄手段。

    出于好奇,楚南泽倒是放人进来了,炎祈站在窗前,敏锐地察觉了窥探的视线,关上雕花木窗,拇指在剑柄上滑动了一下,“可能是个熟人。”

    如炎祈所言,正是个爱作死的熟人。楚明檀说完昨日在宫内遇上的事,又拿炭笔细细描绘出记忆里的人像,炎祈立刻认出景恒来了,毕竟一个冷笑就能把七八分的样貌败到五六分的人,只有嚣张过头的景恒了。

    “事不过三。”楚南泽手腕一抖,剑锋挑着白纸送到炎祈面前,“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景恒在北南大会直言讽刺炎祈;第二次景恒唆使此虚宗弟子和祁连弟子起冲突;这是第三次,炎祈前两次给过的教训有人不记得了,那说明打得不够痛。

    炎祈直面寒霄剑锋,不避不闪,显出十二万分的默契来,“也让我再试试招?”

    楚明檀连蒙带猜,算是弄清这两人压根没把景恒放在眼里,也多少猜到景恒是被什么误导了,以为人家几乎重伤不治。实际上……人家纯粹是喜欢体验凡俗生活,所以收敛了气势么?

    蛮力全部被天雷炼化进骨血皮肉之中,现在炎祈若不使用灵力时,和普通人看上去别无二致的。身上灵蕴时有时无,能不让景恒错认?

    这些是楚明檀不知道的,他盯着炎祈的头发看了好一会,想到某个故事便不禁莞尔,而看得久了……

    楚南泽:小崽子又惹桃花运!

    炎祈:总觉得又有种发好人卡的欲/望蠢蠢欲动。

    楚明檀:“→_→”天生银发果然特别有光泽。

    楚明檀没发多久的呆,他冲着楚南泽深深地鞠了一躬,“曾……南泽剑仙,对不起。”

    楚南泽诧异地挑高了一边的眉头,“你知道?那又如何?”

    让一个毫不相干的晚辈为一件他早不在乎的事道歉,何必呢?当年楚晋帝未说过,林皇后未说过,楚南渊也未说过,如今楚明檀说出口了,即便他并不需要。

    心有慧剑,可斩尘缘。

    言犹在耳,楚明檀唇畔噙笑,“不如何,只是……想要道歉。”

    道歉是带了道歉礼来的,碧盈盈能滴出水来的玉髓装了一盒子。凡俗界好东西少,而这极少的那些,都汇聚于四国皇宫之中,楚明檀记得炎祈曾大肆购买碧玉的事,于是禀明了事情始末,求来了国库中的稀奇珍宝。

    像是楚明檀这样的,无论他是出于利益衡量也好,出于少年心性的执着率真也罢,显然是作死之后能够迷途知返的。而像是景恒那样的,就是一路作死不肯放弃,自顾自把自己往狼嘴里送的。

    差点被狼吃了的景恒几乎吓哭了。嗯,这个吃和炎祈对楚南泽的“吃”是不一样的,是真上嘴啃。

    换过了恒牙的炎狼只觉得牙齿痒痒,需要磨牙,那洁白如玉,没有丝毫瑕疵的白牙看着格外漂亮,当然,不能是对着正张嘴欲咬的狼看,那个角度比较惊悚。

    景恒得来的杀阵的确厉害,架不住人家有人通风报信,连先前布阵时的布置准备,楚明檀都捎了一份。鸿门宴的场所,定的是三皇子的别庄,楚明檀不久前才弄到手的。

    别有意趣的园林端的是曲径通幽,山石奇秀,引入活水为渠,菡萏摇曳。景恒引了两人入阵,没来得及炫耀一番,做完反派必备的或中二或恶毒的宣言,迎面便撞上了威风凛凛,舔着爪子斜眼看他的巨狼。

    并不算纯粹剑修的炎祈表示,还有什么比化作原型厮杀一场更能活动筋骨的吗?

    如果此虚宗宗主猜到景恒要用杀阵对付楚南泽,一定不会交付法宝了。困杀一般元婴,楚南泽那是一般人?多受一次劫雷并非没有好处,且当初躺了多日起来的楚南泽,赫然发现不仅没有后遗症,力气速度还都有所增强。玉髓与灵石迅速补足了欠缺的灵力,楚南泽只用了一剑,把杀阵破了道口子。

    默契无比的炎祈顺着撕裂的地方,一个弹跳按住景恒,周身火焰耀眼夺目,一下子冲垮了景恒的灵力脉络,连动弹一下也成了难事。主阵者没了,杀阵自破。

    叼着景恒,炎祈却不会像叼住楚南泽一般小心翼翼。拥有极强大咬合力的巨狼一口下去,防御力再好的宝衣,能抵过妖兽的皮甲?当时就见了血,森森白牙挨着骨,真真是惨极了。

    景恒:“qaq”

    他再也不说炎祈野性不羁了,所以能变回人嘛,要出人命了!妖修应该格外高大上,特别高冷特别优雅,求不兽/性/大发,求不吃人!

    炎祈在楚南泽旁边停下,松口丢下挺尸的景恒,“南泽,你帮我重铸不弃。”

    金丹后期,用不弃剑已经不那么顺手了,所以炎祈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的速战速决。谁能想到他进步如此之快呢?

    楚南泽微微一笑,想起了每日被送到他嘴边的猎物。

    猎物景恒:“求饶命!”

    ☆、第八十三口锅

    打不过还不求饶的,要么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要么是脑子有坑的傻子,而景恒……他脑子里的坑还没那么大。

    说白了,景恒除去此虚宗宗主嫡传弟子的身份,还有什么呢?在北南大会时他能够嚣张,是因为有此虚宗在身后,如今即便是脑子有坑的景恒都知道,楚南泽或是炎祈,皆不是会因为此虚宗的威胁便放弃杀他的人。

    是的,炎祈闲适地趴在楚南泽脚边磨蹭,甚至不像是野性的狼,而是被驯服的家犬,但景恒依旧汗毛倒竖,不敢出声。火焰在经脉中游走,不热烫,但温和的感觉更让人毛骨悚然,只要灵火爆发,他的经脉将毁于一旦,他会变成一个废人,生不如死。宗主看重他,不单是为了血缘,更是为了他的天灵根天赋。

    与其担心会不会变成废人什么的,炎祈其实压根没想过操纵谁或让谁生不如死,想要生不如死,首先要能活下来啊。当然,在弄死之前不拿到点情报,不是枉费了他活捉的功夫。

    北域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比此虚宗这个北域地头蛇知道得更多了。

    炎祈很有手段,兽人行事简单粗暴,但遇上族与族之间的战争,间谍卧底还是有的,其中尤以没有兽型可以辨认的非兽人居多。接受的现代教育,在同族与自己的命面前,显然苍白无力,鸡都没杀过的炎祈,能干脆利落地卸下非兽人的四肢关节,能把叛盟的苍鹫羽人的翅膀当鸡翅掰。然而景恒没让他用上那些手段。

    “你……你们放了我,我去和师父替你们澄清。炎祈接受的是神兽传承,压根没有沾染魔气,通缉令……对此虚宗的通缉令马上就会撤了,远山门、碧落派、平山寺的通缉令也撤!”景恒怔愣了很久,炎祈一抬爪子,他嗷地把所有东西倒出来了。

    巨狼眯了眯眼,没有魔修入魔时的红光,反而隐隐透着绿意,“通缉令?”

    一匹威武矫健的巨狼,嘴里说的是高冷美人音,偏偏不算违和。哪怕是狼形,经过天劫洗礼的炎小祈也是皮毛洁白绕红纹,美丽非常。

    景恒不懂得欣赏美,任谁处在他的处境下,也无法欣赏巨大的能活吞他的狼,“是,通缉令。都是方万里出的主意,长老虽然知道是魔修有阴谋,但是魔修总是在算计,又伤不了筋骨,何况自有其他宗门主动应对,而只要咬定炎祈和南泽剑仙与魔修有关,杀……之后对南域好交待。又削弱了祁连宗实力,又能抢到传承,方万里特别想要拿到传承,他一向自诩鹏程万里!宗主——我师父,是不赞同的,但拗不过几位长老,我回去,回去就和师父说……”

    楚南泽冷哼一声,凤目凌厉,“继续。”

    远在北域的方万里一定不知道,他糊弄得得心应手的傻子师弟,居然字字句句把他看得那样清楚,把他的野心欲/望全部摊在旁人眼前。即便景恒是为了保命胡乱泼的脏水,但是他泼的特别准→_→

    此虚宗宗主是说了反对的意见,不过那是典型的面子工程,身为一宗之主,要表现得稳重宽厚些么,实际上他的心思,长老们都很懂嘛。不就是麻烦时有个高的有责任感的大和尚顶着,他们趁乱捞点小利多好。北域佛修是魔修克星,魔修动起来最先对付的总是天台寺之类的,反正不是此虚宗咯。

    人心,脏恶至此。

    “滚吧,若是说了不该说的出去……”炎祈话说半截,威胁效果最好不过。

    景恒瘫在地上半日,才发觉浑身压迫不适已去,急忙头也不回地离去。他不会愿意令人知晓他的狼狈,更不愿拿小命开玩笑,这注定了他在死之前守口如瓶。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没有活多久的缘故。

    “还是斩草除根为好,那人十分记仇……”楚明檀只觉一晃神,曾经趾高气昂的修士瘫软在地,楚南泽和正从狼变回人的炎祈施施然往外走,他狠一狠心,到底说出口,“太过心软,不是好事。”

    明知不该说,楚明檀还是没忍住。楚南泽不在乎,他是在乎祖辈的亏欠的,在他看来,楚南泽和炎祈两个人简直面冷心热得过了头。

    有点为单纯得如出淤泥不染的白莲一样的老祖宗担心啊。

    楚南泽:“……”

    炎祈是同样认为自家南泽单纯的,不然能被他一口吃定么,但是后面的……他玉冠早在渡劫时损毁,此时头上是高马尾垂落,两缕鬓发长顺服帖,扭头时马尾差点糊了楚南泽一脸,“此虚宗也十分记仇,你让我在这里杀了他们宗主弟子?”

    楚明檀面上一红,先是低声说了一句“多谢”,继而狠狠鞠了一躬,提高声音道:“两位上仙大恩,明檀谨记于心。”

    百般算计也好,玲珑心思也罢,楚明檀但求一个无愧于心。

    又过十余年,楚明檀登基继位,如楚南泽所言划去族谱上的名字,却留下密旨,记下少年时的轻狂行事,南和之帝,不可再负南泽,即便……那两个人大抵不会再到凡俗界来了。

    因着已有黄雀几人帮忙给宗门传信,楚南泽和炎祈定下往北域一行,无端留下隐患可不是他们俩会做的事,此虚宗打的主意,需得一一破了,而寻找大鹏多年的华羽,不是也在北域么?那一句令人苦思不得的遗音,或许有解。

    会到凡俗界出任务的,撑死了是个金丹期,要防住一个元婴期的楚南泽和金丹后期的炎祈,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再者其中修为最高的景恒,受了惊吓正闭门不出呢。

    此虚宗的飞舟穿过传送阵,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导致飞舟不得不紧急悬停,凡俗界的新入门弟子吓得不轻,生怕掉将下去。

    “是……是景师兄的屋子着火了!”

    “那景师兄可有大碍?”

    “应当是无……不好,师兄走火入魔了!”

    说话间的功夫,原先隐隐透出窗纸的火光突地窜上一截,周围景恒布下的结界溃散,只听嘭的一声,屋子已经烧成一片火海,而待在里面的景恒自然也讨不得好。至此,算是斩草除根。且趁着船上一片混乱,楚南泽漫步而出,竟悠闲得好似在散步。

    此虚宗宗主心头一动,急忙去看弟子魂灯,景恒那盏登时灭去。他身形一动,看着那悬停的飞舟,和一众慌乱的弟子,紧紧锁起了眉,走火入魔反噬己身?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再去找,如何能得丝毫痕迹。

    楚南泽如今不穿白衣,又是修为精进,寒霄剑气内敛,颇有返璞归真的意思在,北域中人不是个个见过他,一时是认不出的,他三两步之间,已在千里之外。而出过风头又特别好认的炎祈索性变作兽型,从传承记忆里找个缩小的法门,窝在楚南泽怀里。

    “你莫非没法子把自己头发变黑?”楚南泽半是好气半是好笑,手下毛发软滑,不免又揉了两下。

    炎祈得了大鹏鸟传承,一干秘术皆与楚南泽共享过。他懒懒地趴着,看着和未满月的狗崽子一样软萌,实际上即便以这个体型,分分钟弄死一两个金丹不是问题,偏楚南泽能伸出手指给他磨牙。

    狗……狼崽子条件反射舔了两下,叹了口气,“你以为华羽师伯会愿意改变自己的毛色吗?”

    其他妖修无论毛羽是什么颜色,头发都是黑的,可兽人则是毛色决定发色。而华羽极爱惜他一身五彩的羽毛,金翅大鹏鸟对自己一身耀目金羽更是满意,换个颜色?连玩笑都没人敢这么和他们开。

    这话说的特别有道理,楚南泽沉默半晌,抱着狼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找了间酒馆歇脚。他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寒霄剑被裹在宝石装点的剑鞘里,悬挂于腰间,看上去并不像是染血的利剑,反而像个装饰,周身气息因为怀里的小东西而温和不少,这样的楚南泽,好似抹去棱角,更像温润的玉石,引人目光流连。

    不过也仅是好似罢了,剑修的锋芒无论外放内敛,总是不可能被磨去的。正因为此,略显矛盾的气质竟让楚南泽更为吸引人了。

    抛去南泽剑仙的威名,又没了时刻威慑他人的剑气,楚南泽的美变得更好接近了一些,招来一点桃花,一点都不奇怪不是?

    炎祈:“他们都和我抢师父。”

    楚南泽闷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或许身形变小徒弟的心智也小了些,又撒娇!不过他喜欢……

    “没听见方才那人是夸你的么?为师也该狠吃回醋不是?”楚南泽低头亲了亲小狼的额头。

    炎祈心满意足,他本来就是为了谋点福利罢了,南泽才看不上那些人,没他强壮也没他漂亮,连卖萌都没他兽型时可爱。

    然而几乎立刻,楚南泽真吃醋了。之前几个女修是为了搭讪而夸的炎祈,而现在不请自来坐在他面前的男人,盯着徒弟的目光,并不那么令人觉得舒服。

    “我瞧这灵兽虽然年幼,却不逊于任何妖狼,定为狼中之王,不知阁下可愿割爱?”

    话说的这样直白堪称莽撞,却无一人愿把这词用在那男子身上,若说华羽美得华丽,楚南泽美得锋利,那么面前这个人,虽有病色,并不柔弱,脸色苍白唇色略浅,又并不阴郁,美得恰到好处,令人观之心喜。他看着一匹幼狼,目光格外专注,竟如同对一匹孤狼的傲气寂然感同身受——他是真的想要得到这匹狼。

    楚南泽眉间显出刻痕,“不愿。”

    狼崽子又蹭了蹭他,扭头不瞧对面的男人。

    那男子叹了口气,定定地看了炎祈良久,一字一顿道:“那便罢了。”

    转身离去,无人看见的晦涩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第八十四口锅

    “那是个妖修。”炎祈在心里给楚南泽传音,他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有些奇怪,这被他归咎于同性相斥。

    分辨妖修和人修,修真界自有特殊技巧,而炎祈什么都不靠,只凭直觉。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强大的兽人一旦遇见,必然会不自觉地暗中较量,比较气势、力量、捕猎本事等,而炎祈在碰上妖修的时候,同样有那种感觉。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是个很强大的妖修。但我会比他更厉害的。”

    加了一个会字,意思是现在还比不上。因为炎祈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楚南泽笑着给顺了顺毛。

    不在闹市行走的话,炎祈会恢复人形与楚南泽结伴同行,又过两日,他们便是在修真集市,也不再刻意换去习惯的服饰。毕竟打探消息时遮掩一下就罢了,把北域的现状问得七七八八了,何必再多添麻烦,大大方方地亮出来,怕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的。

    若有不长眼的撞上来,恰好磨剑。师徒俩都是冒了风险破而后立,修为大有进步,只怕战斗的不够呢。凡俗界未免太过太平了。

    炎祈一出现,此虚宗的谣言不攻自破,魔修和道修可是好认得很。于是除了一些魔修,炎祈竟然没能动几次手,更别提楚南泽了。而他们是循着华羽出现的踪迹一路向北行的,到了一个名叫恒泽镇的小地方,便没了消息,于是楚南泽决心先帮炎祈重铸不弃,再作打算。

    剑身用的是炎祈新换的两颗牙齿,比之小巧的乳牙,这回是真的能够用来铸剑了。不过主料有了,辅物又不可欠缺,偏偏两个人都没回祁连一趟,岁寒峰上堆积的材料自然还堆在那里,而堂堂峰主依旧是个穷光蛋。

    黑吃黑给他们带来不少盈利,但是光凭从魔修那里弄来的灵石材料,哪够铸一柄无上宝剑?

    不过如果不要求一步到位,只要先铸个胚子出来暂用,还是可以的,那样便只需要一味辅料,楚南泽想着先往拍卖会走一趟。有面子的人,在天筹拍卖行,是能够先预定东西的。一个元婴中期,哪怕名字不是楚南泽,都能得到三分脸面,何况他手执寒霄。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啊。

    “交个朋友。”一块装在玉匣中的通明石被抛至炎祈手中,那人含笑道:“你叫炎祈,我是玄水,可是有缘?”

    炎祈愣了一下,“……什么?”

    这人倒像一路跟来的,不然如何这般清楚他们所需之物,且在酒馆说要买狼的,便是玄水。

    玄水咳嗽两声,不急不恼,“水火……”

    “不容。”楚南泽淡淡地接口,目光如剑锋一般刺过去。

    玄水面色极快地扭曲了一下,继而大笑:“是,水火不容。”

    若非水火不容,他不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因为他的的确确是被容不下的那个。孤身一人,再无可亲可近之人。

    叫玄水的陌生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好像只是为了炎祈送一块通明石来一样。楚南泽蓦地想起看过的话本里各色男配,性格以温和居多,但共同点都是恰到好处的献殷勤以及帮助,当时楚南泽看炎祈的眼神就不对了。

    炎祈:“……”

    “他喜欢你,和宁修一样。”楚南泽冷冷地瞧了炎祈一眼。

    炎祈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想起来宁修是楚南泽在凡俗界看过的一本话本里面的男二,病弱美男的人设,他默默地:“……”

    楚南泽:“→_→”

    这个时候徒弟不是应该心虚然后任他为所欲为吗?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说实话,炎祈的情商没多高,看他怎么乱发好人卡就知道了。被同是兽人的家伙追求不是没有过,但基本上在表白前都让炎祈一拳头解决了,只认为人家没事找事要跟他抢妹子,反正他这回也没觉得玄水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会无缘无故喜欢他,不过这人态度身份都很诡异就是了。

    当然,这种时候炎祈是不会傻兮兮去跟楚南泽说上一堆来解释的,话本他也看的嘛,提炼精髓的本事他比楚南泽强多了。

    第二天揉着腰,眉头微皱的楚南泽:“……”

    这样也算增进了感情嘛?

    通明石是没有用上的,扔在楚南泽的储物袋里,玄水这人给他们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楚南泽先用灵火淬了一道先前的不弃剑,没有立刻开炉的意思。据闻此地再往北去,有一处八百里的大湖,名曰凤池,碰运气去挖一回矿,有何不可?再者这个凤字,无端令人想起了消失多时的华羽。

    在凤池又碰见了老熟人,据闻是因为凤池前些日子连着落了许久的雪,有人在雪夜听见了凤鸣。楼空用凤诏琴,又奏凤鸣曲,得知这一消息,如何能坐的住?与楼空同行的是同为玄真四杰的欧阳奕,四人仆一碰面,居然有些尴尬。

    “南泽,炎祈,好巧。”楼空率先打破沉默的尴尬,他拽了一下欧阳奕,又笑道:“一别多月,二位俱是风采更甚。”

    玄真门专擅书法画符的何书砚入魔而死,而大规模的弟子入魔是自九层塔倾覆始,欧阳奕素来心思深沉一些,看见唯一得了好处,由传承带着进阶金丹的炎祈自然就有两分不顺眼,看在楼空的面子上,却不表露分毫。

    楚南泽微微一笑,“凤栖宝地,来找两块矿石罢了。楼空的琴,可是更进一层?”

    风险亦是机遇,心魔肆虐,入魔者众,但熬过一劫的人无一不是心境有所进步,以至实力增强。楼空心性豁达温厚,当有所得。

    “若能再听一次炎祈的歌,或许就有进步了。”楼空目光灼灼地瞧着炎祈,显见有同路而行的意思。他只求凤鸣,楚南泽和炎祈找的是铸剑的矿材,二者并无冲突。

    欧阳奕心思多些,可单看他反而未入魔道,便知他作为执棋者,格外理智清明,本就是陪同楼空而来,当然不会出言反对。

    楼空看着炎祈,流露出请求之意。

    炎祈不是敝帚自珍之人,何况只是祭祀之歌,兽人不懂诗词不知音律,然而随口唱来的战曲歌谣,始终有着独特的魅力,炎祈乐于让人赞美那一切。他点了点头,清冷的面容不生波澜,但当他看向一个人的时候,便有无边的清艳动人,“如君所愿。”

    当初岁寒峰上不苟言笑的小少年,终于是长成了如斯地步。有仙魔之姿,是为妖。喜琴韵文雅之人,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无论山水人物,入心皆可成曲。

    “我来即可。”楚南泽突出此言,连炎祈的眼睛都睁大了一些。他继续笑看自家徒弟,“不然叫你去嗷么?”

    夜临之际,篝火燃了起来,好似楚南泽在梦中、在幻境里瞧见的那样。楚南泽弹剑而歌,唱一个叫弃的孩子,唱他被族人冷淡相对,唱他日日修炼勤耕不缀,唱他跋涉过的千山万水……

    许是火光太过明亮炽热,连皎月都映染红光,冷冰冰的炎祈听着听着,眼底浮现明显可见的笑意,脸上更有了人气艳色,因为过于白皙透明的肤色无法遮掩。

    炎祈:师父对我唱情歌简直不能更开心!南泽果然最爱我了。

    楼空还沉浸在余韵之中,对音律不算感兴趣的欧阳奕盯着对面手牵在一起的两个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不是我来,你打算好生自夸一番,还是作你那狼啸之音?]

    [还有狩猎歌、丰收曲、颂神歌……南泽你太害羞了。]

    楚南泽接了这传音,再瞧瞧红了耳朵的是哪个,冷笑一声,挑眉把人拉近,挨着他耳边问:“你说什么?”

    “南泽……”

    “……南泽剑仙,你们……”能收敛点吗!欧阳奕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亮,和前几天遇见的佛修一样,他差点伸手去摸自己一头黑长直还在不在了。而自顾自沉浸于音律的奇妙的楼空真的把自己也把旁人当了空气,完全物我两忘,尴尬的只有他一个人!

    炎祈抬头,带着无比的骄傲开口:“我们已经结契了。”

    兽人,就是这么放得开,隔着兽世,炎祈还能昂首挺胸地表示他吃到肉了呢,然后被楚南泽揍……

    “恭喜恭喜。”楼空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句,只稍微停顿一下,立刻满面笑容地贺喜了。

    炎祈容貌好,天赋佳,心性过人,又喜剑术,正和楚南泽意趣相投,可不天造地设的一对?楼空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都是楚南泽养出来的,能不合楚南泽胃口么?难怪好友多年不收徒,一收就那般看重,终生大事,是该看重。

    欧阳奕:“……恭喜。”

    最后两个字是在炎祈直勾勾的目光下憋出来的。重点不是结不结契,而是秀恩爱可耻啊!

    炎祈淡定地开口:“同喜同喜。”

    楚南泽:“……”

    徒弟还是少说话好了。

    而欧阳奕默默地看了楼空一眼。

    楼空方才似有所悟,但取出凤诏一弹奏,又怎么都不对味。他试了几回,不是错音便是气力不续,要么便空有其形,不见神采。要说炎祈是自有信仰,天性使之,那么楚南泽怎么做到的融情甚至共情?

    自古就有痴人痴事,楼空也是个会犯痴的人,他拨着琴弦,一坐是一夜到天明。曲子弹了一遍遍,其他人会认为已经够完美了,只有真正听懂的人才知道,失去所有原本神韵的歌,已然成了新的陌生的曲子。

    琴音传的很远,八百里的凤池,深不见底。而最底下是一座无人可以寻见的水晶宫,而红木大床上有人慵懒地躺着,皱着眉掀开几重轻纱,“吵死了。”

    ☆、第八十五口锅

    平心而论,以琴入道的人,没有谱子随意弄弦,声音都不会难听,但是谁让那曲子明显是偏粗犷的风格呢,而那把琴的名字是凤诏。

    凤凰亦好乐,凤鸣之时有百鸟朝凰,翩翩起舞,那种乐是精致的是优雅的,是比任何丝竹之音都沁人心脾的,而兽人的歌适合长嚎适合金铁之声适合擂鼓击筑,偏偏不适合凤诏琴。

    换另一个人来听,虽不至于会沉迷于其中,至少不会嫌吵,可偏偏那个人不同,他不仅嫌吵,还拂袖砸了两个杯子,赤玉碎成米分末,飞散而出,浸入水中瞬时了无痕迹。秀长的细眉蹙起,眉尾上扬,眼角挑染的一丝灿金色亦是往上勾勒出异样的艳丽华美,红衣覆体,修长洁白的四肢锁着黑色镣/铐,链子直连床柱,竟是说不出的诱人心魄。

    除了华羽,哪个还有这么好的颜色?若是华羽,又怎会落到这个模样?

    落凤池,千万年前有凤凰溺毙其中,如今凤凰后裔困锁于水下,简直像个笑话。华羽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养了两个徒弟,鸦杀大一些,入门早,他也唯对鸦杀最是用心,而今呢?

    “师父不喜那污了凤诏的琴音,我杀了楼空,把琴拿来可好?”寡言阴沉的鸦杀也是会说哄人的话的,他坐在床边,对着华羽的时候,是无人见过的温柔细致。

    明明说了那样的话,鸦杀仍是一身清灵正气,他未入魔。然而华羽,实在是他的心魔。

    华羽半阖着眼,被封住灵力,又以落凤寒气镇压,他难免露出几许倦色,几许虚弱,但眉眼张扬,素行无忌的,总还是他。骄傲令他不能低头,于是他正眼也不瞧曾经的徒弟一眼。

    对,被舍弃的,都叫作曾经。

    “因为发现我越来越不像扶摇,因为你已经找到了他的消息,所以不需要一个替身了是吗?师父,你每次都透过我在看谁!”鸦杀面色沉凝至极,眼底是看不尽的深邃暗色,他早已入了魔,一把抱住华羽良久,力道大得连双手都开始颤抖,“扶摇死了,没有扶摇!你看着我,师父,你只要看着我。”

    华羽淡淡地看了鸦杀一眼,又慢慢移开了目光,小九怎么会死呢?是有人在算计小九,千年前小九出事是为什么?留下九层塔与九重楼又是要告诉他什么?而鸦杀,与天弃宗有何关系,那位神秘的魔尊是否正是谋算小九之人?

    仅是一眼,鸦杀已经好像被冻在了冰里。他以前只看着华羽,可以一直看到月落日升,又到夕阳西沉,现在他能够看个够了,甚至……甚至只要他愿意,他是可以占有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的,但他却胆怯了。

    风神鸦族灭,是华羽把他从尸山血海里拎出来,然后问——“当本尊徒弟么?”鸦杀忘不了的,他渴求的东西越来越多,而华羽总是纵容他的,然后他却有了一个师妹,华羽喊庚瑶名字的时候,会露出一种悠长的怀念之色。然后他知道华羽在上天入地地寻找一只鸟,孤傲而坚强的,名唤扶摇的鹏鸟。

    扶摇……庚瑶。还有和他很像的性格,或者说,他当初和那人很像的目光,吸引了华羽收徒。

    “明明……你明明答应了我,你只有一个徒弟。师父……华羽,我爱你啊。”鸦杀松开手,极痛苦地吸了口气,走了两步,又在门口停下,慢慢闭紧了眼,敛去所有情感和脆弱。

    华羽低低地笑了一声,继而声音上扬,笑得愈加放肆,到最后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锁链叮当作响,他一手覆在脸上,嗓音低哑道:“本座这样的师父,哪里找去?”

    “也只有我这样的师父,教的出这样的徒弟。”满满的讽意中,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心酸。

    高高在上俯瞰人世的孔雀,心也不是捂不热的,两个相伴多年的弟子,一个入魔,一个……欺师犯上,都好得很啊!

    听到远远传来的话音,鸦杀脚步加快,迎面却撞上了一个女子,黑纱蒙面,指甲是妖异的紫黑色,指间绕着丝线,她笑着问:“你值得么?”

    “鸦无。”鸦杀略带恼意,杀气四溢。

    唤作鸦无的女子叹了口气,“问你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了。毕竟……我们是一样的,我无法对他出手不是么?”

    鸦杀恢复了一贯作风,冷言道:“我们不同。”

    他永远生不出杀了华羽的念头,而鸦无会有,只是无法动手。

    鸦无打他身边走过,“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风神鸦的宿命,你瞧着吧。我们只有彼此,比任何人都更亲近。”

    以华羽的骄傲,从不屑于把谁当作替身,他或许会因为一些相似而对人产生好奇,有些好感,但是代替……不说别的,谁能代替他至亲的弟弟?华羽看着鸦杀,却是好像看着幼年的自己,失去族人失去庇佑,当时他还有扶摇,而面前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华羽伸出了手。至于庚瑶,他救下了小姑娘,要是鸦杀反对,他也不一定要收徒的,而鸦杀是帮着庚瑶求过他的。

    而华羽不会和鸦杀说这些,以前不会,现在更不屑,他凤眼上挑,透出冷冷的讥讽。

    攻略傲娇和暴娇有一个共同点,得直白,脸皮厚,而不是心黑。于是炎小祈抱得美人归了,鸦杀只能玩监/禁py,哦对,他还只有胆子监/禁,没胆子py。

    一个在水下,一个在湖面,也不是总不能碰面的,所以,求攻略失败的鸦杀看见甜甜蜜蜜秀恩爱二人组的心理阴影。

    炎祈身形一顿,敏锐地回首搜寻,看到空无一人的水面,皱了皱眉,看向楚南泽。楚南泽亦是反应极快,不过片刻后放松了一些,向来人问道:“鸦杀,华羽何在?”

    “庚瑶入魔。”鸦杀徐徐从水中升起,他答非所问,所有人却都无异议,庚瑶竟入了魔,那么被清毓断言有劫数同弟子相关的华羽,又是否出了事?

    鸦杀没有给众人多加猜测的机会,只仍板着脸,挺不开心地道:“师父要去找人,我找庚瑶。”

    楼空抱着琴,不知为何有点觉得冷,都是冰山脸,但炎祈看上去就没那么沉闷,大概一来是看脸,二来是有了爱情的滋润炎祈表情都多了一点,尤其是对着楚南泽做什么事都毫无违和感的样子——偶然撞到一回炎小祈变狼蹭人卖萌的楼空,整个人生观都要被颠覆了。好友楚南泽也不再一言不合就冲人拔剑,现在一般是一言不合就对人放炎祈了……连撞上入魔的元婴期庚瑶时,楚南泽居然第一反应还是丢徒弟!

    楚南泽:呵呵狼崽子精力辣么旺盛还不快去消耗一点。

    黑衣妖瞳的女子疾掠而过,炎祈登时一惊,鸦杀不愧是乌鸦嘴啊,说庚瑶,庚瑶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偏偏鸦杀往南去,正好是背道而驰的,于是炎祈听楚南泽叮嘱两句,拔剑就上了。

    近身战,庚瑶换了一柄短刀,而她的武器,还包括了淬毒的利爪,行动迅捷的同时力道不减,处处杀机。炎祈硬抗两下,一剑斩在刀身薄弱处,顺势下滑,又是拉伸出好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看着是庚瑶更狼狈,但庚瑶指甲上有毒,在炎祈手背勾出一个小血口,流出的血全是青黑色。

    炎祈用力捂住手背,硬是撕裂伤口,融入体内每一个角落的蛮力自动挤出了所有毒血,火焰烧灼过的地方立刻止血。

    “南泽,是否需要……”厚道的楼空不是喜欢以多欺少的,可是对手是元婴啊,还是结了魔婴的母老虎庚瑶,楚南泽自己不出手,还拦着他和欧阳奕,对炎祈未免太有信心了。

    欧阳奕双手环胸站着不动,他可没有楼空的滥好心,体悟各种战斗,最有利于棋局的感悟。力与力,天生野性磨砺而出的技巧碰撞,是很难得的感悟机会。

    楚南泽从容依旧,除了发现炎祈中毒毫不犹豫放血时拧了眉,并不再有神色波动,他笑道:“无妨,虽说是金丹对元婴,庚瑶到底境界不稳,且受过重创,若是阿祈不胜,再作打算。”

    第18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