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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节

    月醒河央 作者:中秋

    第36节

    “但是”还想继续挣扎一下,就见季惠不耐烦地拉开她的衣橱,揪了套衣服出来,转身抖了抖手里的衣服。

    “快换!”说着,一扔。

    外套长裤飞到床上,摊在夏月白一瞬茫然的眼前。目光又移到季惠张扬的漂亮脸蛋,见她指着床上的衣服朝自己一挑眉毛,千金大姐的跋扈作派表现的淋漓尽致。

    叹息,在皱眉的瞬间伸手拉过衣服,然后,又是一声无可奈何的低叹。

    ☆、第 八十四 章

    和季惠像两只吃饱了没办法走路的懒狗一般瘫在床上,夏月白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寻思着自己如果在季惠家久住下去,恐怕身材会直接朝着圆形球体的方向迅猛发展。

    季妈妈的手艺真不是普通的好,是非常相当的好,一点也不输酒店的星级厨师。

    相比自己只会煮方便面的亲妈,唉……大概这就叫,人家的妈妈。

    “惠惠!”从楼下传来星级厨师妈妈的声音。

    “干嘛?”动也没动,季惠扯开嗓子问。

    “刚吃完饭,不要躺着,会长肉。”

    “坐着呢。”冲夏月白眨了眨眼,两人相视一笑。

    楼下又响起季妈妈的声音,夹杂着拖鞋在楼下客厅里零碎而急促的哒哒声。“懒丫头,你会坐着才怪。行了,我锻炼去了。月白啊,你们俩在家关好门。”

    “知道了,阿姨。”大声回应,可声音明显比季惠低了几度。按理说自己从小学舞蹈,肺活量应该不比季惠小,可是只要季惠憋足劲一开嗓,她那极具穿透性的大嗓门堪比高音喇叭,直接能把一公里外的人都吓倒。

    “哎,你爸今天又有应酬吗?”

    “嗯,打电话说晚点回来。”

    “幸好你妈闲不住,要不然一个人闷家里多无聊。”

    季惠用脚勾过床上的兔子公仔,揪着兔子耳朵,悻悻地开口。“他们都习惯了,两人都闲不住,我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忙,我妈的娱乐活动全年无休,要不然我哪能这么自由。”

    瞅她一眼,笑。“你也太自由了,三更半夜还在外面游荡,哪家”

    手机在桌上响起,是夏月白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费劲地爬起来,吃太饱,果然连弯腰都困难,拿过手机看了看,是夏华天助理小刘的号码。

    “喂,刘助,我爸是不是又把充电器弄丢了?”没等小刘开口,夏月白边揉着肚子,边笑眯眯地问道。如果在丢一个手机充电器,就是今年第三个了,她爸可以算得上是充电器杀手。

    “不是,月白,你能不能来一趟博物馆?”

    “现在?”皱眉,放在肚子上的手一停,她冲季惠看了一眼。“怎么了?我爸呢?”

    “夏馆长刚才心脏不太舒服,他不让我告诉你,我想”

    “我马上来,你等我。”说着立即挂了电话,转身从椅背上抓过自己的外套。“我爸不太舒服,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你在家吧,应该没事的,我去看看就回来。”穿上外套,正要朝外走,猛然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的睡裤,又跑到衣橱前找到自己的牛仔裤换上。“你帮我和你妈说一声。”

    “知道了,路上慢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冲出小区的大门,刚好有辆出租车停下来,有人从车里下来,夏月白跑过去,一拉门跳上去。“师傅,博物馆。”

    “哎哟,吓我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出租车司机猛地扭头瞅着后座的夏月白,手里还捏着客人刚才给的钱,吓得连钱都忘记数了。

    “我跑过来的,师傅,我有急事,麻烦你开快点。”

    “行,晚上不堵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博物馆。”

    “谢谢。”

    “我说啊,这么晚了,博物馆已经关门了,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跑博物馆干嘛去?”

    “我爸爸加班,我去看看。”随口应了一句,心不在焉。

    司机收好钱,挂了档,转动方向盘。“博物馆最近好像有个叫什么觉醒的文物展览,广播里天天提。”

    “繁华的觉醒……古埃及第十二王朝文物展。”

    司机不住点头。“对对,就这个名字。小姑娘懂得挺多,好像马上就要开展了吧?”

    心里七上八下的,夏月白望着窗外街灯一闪而过的连绵灯影,蹙眉。“明天开展。”

    “那明天博物馆要热闹了……”

    夏月白发现这司机挺喜欢聊天,只是自己没心情陪他闲聊,她一心惦记着夏华天的情况,只是礼貌又有些敷衍地应着话。

    好不容易到了博物馆,刚下车就看见小刘从大门旁的角门小跑着过来,夏月白付了车钱,迎着他跑过去。“我爸怎么样?”

    “现在没事,药吃了,在办公室里休息呢。”小刘带着她来到角门,敲了两下,里面的保安应了一声,打开门。

    与他快步朝办公大楼走去,在没有亲眼见到夏华天之前,夏月白怎么也不可能放心。“怎么突然就心脏不舒服了,不是每天都有吃药吗?”

    “就是今天忘记吃药了,埃及专家上午过来,最后检查了一遍文物的情况,夏馆长陪了他们一整天,又是检查,又是调整,又是后期。忙起来他就把吃药这事给忘了,也怪我,忘记提醒馆长。”小刘很自责,自己应该提醒夏华天吃药的,可是埃及专家来了以后,馆里事情太多,他也把这事给忘了。

    看了他一眼,笑笑。“没事,不怪你。他是大人,哪能连吃药这种小事还指望别人来提醒。”

    小刘没在说话,两人来到办公室外面,夏月白敲了两下门,推门走了进去,小刘没跟着。

    “爸,你怎么样?”

    “月白?”躺在沙发上正闭目养神的夏华天赫然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坐到身边的夏月白。

    “现在感觉怎么样?”伸手摸了摸夏华天的杯子,水是温的,她拿起旁边的保暖瓶,给他添了些热水。

    摆手,有丝心虚地笑道:“感觉挺好,我就是忘记吃药了,小刘真是大惊小怪,这么晚还把你喊过来。”

    白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恼火。“怎么能忘记吃药,你最近本来就忙,在这里又休息不好。你答应过我会按时吃药休息,我才同意你搬来博物馆住的。行了,明天一开展,你就立刻给我搬回家。”

    自知理亏,夏华天陪着笑脸,不停点头。“是,是,不应该忘记的,是我疏忽了,你别生气。等明天开展了,我肯定和你一起回家。”

    静静看了他片刻,不屑地撇了撇嘴,在夏华天带着一丝讨好的尴尬笑容里,夏月白又丢给他一个更闪亮的白眼。

    ★★★ ★★★ ★★★

    “惠,我今晚就在博物馆住了,你和阿姨说一下。”站在走廊的窗边,夏月白揉着眉心,有丝疲惫地开口。“我爸没事了,但我有点不放心。”

    不知季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夏月白笑了两声,转身对着窗外看了看,已经很晚了,四周的灯光熄灭了一大半,只留一排路灯照亮了夜色里沉寂的空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夏月白挂了电话,仰头对着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

    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就像这样一个无星又无月的夜空,黑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

    叹息,不自觉地。

    忽尔,眼角边飘过一道影子。

    视线一扫,身旁并无人,笔直的走廊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宽敞,明亮。

    心,不知何时突然不可抑制地跳出一种零乱又有些急促的节奏。夏月白熟悉这个节奏,每当那个白衣女人出现时,自己的心脏总是伴以这种控制不住的失衡频律。

    有些难受,因为心跳的速度沸腾了血液,有把火正顺着血管在皮肤下疾速蔓延。身体正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燥热中变得有些虚弱,像发烧,却又比那感觉更直接,更痛苦。

    扶着窗框,闭了闭眼,深吸气。夏月白告诉自己要冷静,她不能总被自己的幻觉折腾的寝食难安,这太可笑了。

    几次深呼吸之后,她睁开眼。

    然后,从头到脚,一瞬冰凉。

    路灯暖黄色的光,在漆黑里捕捉到一个寂静前行的人影……灰色的长发在风里四散飘扬,白色的衣角起伏盘旋在不急不徐的脚步边,那悠然自得的身影,那张扬安静的气息,不是那个快要将自己逼疯的女人,又会是谁。

    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投出一排淡淡的微弱颤影,只是片刻,夏月白转身拔腿朝楼梯跑去。

    就算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就算真的是自己疯了,那她也要疯得明明白白。她不要醒时梦时,连一个幻影都这样模糊不清……如果,她挥不开这种宛若坠入迷雾似的茫然感觉,至少她一定要看清这个只用朦胧的面目,就将她平静生活扰成一团乱麻的人。

    一路奔跑着离开大楼,寂静的楼里回荡着夏月白紧促地脚步声,还有她呼吸里混乱而急迫的心跳。

    冲出大楼时,正巧看见那道白色背影消失在博物馆右侧一扇高大的门内……那是专门存放埃及文物的展厅,明天夏华天为之准备了几个月的重要展览将在那里开幕。

    没时间想太多,夏月白跟着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到了展厅大门外才发现,原本应该在闭馆时就锁上的门,居然是开着的。没有合紧的门缝里泻出一道微弱的光,纯白色的,像月夜里一截柔软的月光。

    伸手,犹豫。咬了咬唇,轻轻一推,门在眼前静静地打开,里面有些暗,隐约能感觉一缕幽凉如水的风从脸边悄然无声地飞过。

    不在徘徊,夏月白迈步走进大厅。

    厅内的灯基本都关了,只留了四周墙壁上一些被调得很暗的壁灯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与其说它们的作用是照明,不如说是用来陪伴这些在漫长岁月中沉睡了几千个年头的珍贵古物。

    陪伴?

    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像夏华天,竟然认为这些或华丽或冰冷的东西是有生命的。如果金银珠宝和石头也懂寂寞的话,那眼前这些奢华精美之物的寂寞,就是漫无尽头的时间给予的枷锁,拥有了永恒的华美,亦拥有了永恒的寂寞。

    绕过巨大的屏风,一眼便能看见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上,摆放着那座被保护在玻璃罩后面的黄金棺。

    静静的,借着四周昏暗的光绽放着高傲的流光异彩。

    一如它作为装载法老身体的高贵使命般不可一视,一如它在黑暗中安静陪伴死者般温柔沉默,在岁月无情地流逝了三千多年后,它却依旧保持了当初的坚定和美丽。

    永恒。

    突然有些羡慕古人的执着,执着于生死的轮回,执着于自己的信仰,有些固执,有些浪漫。

    放慢脚步,搜寻的目光朝四周扫了一圈,昏暗中大厅里空无一人。

    在这过于安静的空间,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惊心动魂。喉咙动了动,咬着唇,手心全是满,她小心翼翼地朝黄金棺走过去。

    脚步略微迟疑,在离那个巨大的玻璃罩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

    脚下的步子并未停下,只是慢了慢,继而又带着种不由自住的恍惚走了过去。

    来到黄金棺的前面,探身朝里面看去,光滑的玻璃反射出一双焦虑不安的眼,以及映入这双黑色瞳孔深处的黄金棺。

    与白天明亮光线里所看见的不同,此时此刻,这件极其华丽的棺椁,除了精美别致的傲慢,似乎还多了些莫名妖娆夺目的东西……是什么,夏月白却说不上来。

    “哒、哒、哒。”

    在这样寂静的地方和时刻,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都足以让人的神经迅速警觉起来。

    扭头,直觉地循着声音往窗户方向看去,夏月白呼吸一紧,下意识令身体贴紧玻璃罩,两手搭着冰冷的玻璃表面,隐隐地,手心里冰凉的温度正在逐渐升温。

    热,不知是她因为紧张而渗出一层薄汗的手心,还是这手心底下热得似乎快要融化的玻璃。

    没有惊声尖叫,没有移开目光,夏月白很佩服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够如此冷静地注视着窗前的那个陌生身影。

    倚窗而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得闲散而随意,似乎只是懒洋洋那么一靠,然后就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窗边的光芒不够明亮,室内的光线同样不够明亮,而就在这双重的昏暗中,夏月白却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脸。

    年轻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深邃的五官,黑色的短发,一身休闲的衣着。如果不是他出现的地方和时机都不对,若是在马路上看见这样的人,夏月白会认为他就是一个长相出众的普通人。

    对视了片刻,那男人突然直起身,迈步,不紧不慢。

    手指沿着玻璃表面上那抹异样的热度移动了一点,夏月白悄悄深吸气,按捺住心头想要逃走的冲动,依旧不动声色地紧盯那道缓缓靠近过来的陌生影子。

    那人在微笑,用他那双绿得有些古怪的眸子,带着某种促狭的神情静望着夏月白。

    深夜独自跑来这里,夏月白本想为自己最近的幻觉找到一个答案,没想到却碰见一个比她的离奇幻觉还要诡异的人。

    博物馆的警戒虽然不能说是滴水不漏,可也算是市里数一数二安全的地方,馆内存放着大量的文物,不论是市场价格,还是文化意义,都具备了不可估量的巨大价值。

    所以从博物馆建成以来,一支近百人的武警小队驻守在馆内,日夜巡逻保护这座年代悠久的市立博物馆,馆内的防盗系统更是配备了国际一流的高精设备。闭馆时间一到,游客逐渐散去后,除了工作人员,任何外人都无法进入馆内的任何一个展厅。

    这个年轻男人显然不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因为夏月白认识所有的员工,新面孔,老面孔,没有她不知道的。

    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进来时,大门没有锁,难道也是他打开的?

    怎么会没人发现他溜进博物馆,还任由他撬了锁,大摇大摆地待在这里?

    这个人是谁?

    他在这里干什么?

    偷文物?

    脑中盘旋的疑惑太多,在他渐渐迫近的脚步声中,这些问题都变得很可笑,嘲笑着夏月白在面临危机时却莫名其妙短路的大脑。

    她发现自己真是傻到了出类拔萃的境界,她本应在发现这个人的第一时间就逃走,或者大喊叫来警卫。而自己居然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他,在他迈步朝自己走来的瞬间,夏月白明白自己失去了唯一能逃走的机会。

    既然逃不了,现在要怎么办?

    没有理会夏月白闪烁着惊慌和恐惧的眼,年轻男人兀自在离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笃然站定。“好久不见,月白。”

    在他微笑着念出自己名字时,夏月白微蹙的眉心又拧深了几分,打量着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半晌,她轻声问:“你是谁?”

    眉梢轻扬,眼底的笑意更深。“忘了?也对,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被重启后的时间抹的一干二净了。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夏月白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将他的名字在嘴里轻轻念了一遍。

    很特别的名字,与古埃及那位亡灵引领者相同,而他却长了一张亚洲人的面孔,什么样的父母会疯狂到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外国死神的名字。

    “你不应该在这里,博物馆早就闭馆了,无关人员必须离开展厅,何况这里并没对外开放展览。”冷静的话从嘴里轻轻说出时,夏月白都为自己的从容淡定觉得不可思议。

    他微笑不语,侧目,望着黄金棺,嘴角不自觉又牵了牵。“那女人都死了那久,干嘛还要惦记着她?”

    “你是自己走,还是让我把人喊来。”皱眉,心乱,在他注视着黄金棺的眼底闪过一丝绿光时,夏月白朝大厅的门瞥了一眼。

    “既然忘记了,为什么不能忘得干净一些,为什么只单单记得她?”抬手,指尖在玻璃罩上轻轻划过,随着他的动作,巨大的玻璃罩子发出痛苦脆弱的颤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碾压着,即将因承受不住巨力而粉身碎骨。“为什么不能忘记她,好好过你的日子,月白?”

    目光一凌,夏月白的手从玻璃上滑落,因为那东西震动的太剧烈,似乎快要碎了。她继续沉默地看着他,左脚悄悄往后挪了一步,绷紧的身体像根弦上的箭,随时待发。

    阿努比斯侧头,玻璃罩发出的颤栗呻|吟在大厅空旷的空气中回绕着,而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声音带来的愉悦。微笑中带着丝冷冽的目光穿透那层透明的屏障,注视着黄金棺里那副伤痕累累的黄金铠甲,自始至终没有在看夏月白一眼。“那个人给你的爱是道枷锁,为什么不甩掉这个束缚,为什么为了她甘愿放弃神权再走一次轮回?月白,你到底有多傻……”

    见他静静望着黄金棺并没留意到自己,夏月白猛地转身拔腿跑向展厅那扇半开的大门,却在才跑出不到五步的瞬间,身体凌空一腾,双脚离地的刹那,她惊骇地连一声呼救都没办法从喉咙里挤出来。

    随即,一股强劲的吸力突然间将夏月白扯向后方,她不受控制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股力量疾速将自己狠狠拽过去。

    背后是保护黄金棺的玻璃罩,以这样的速度和姿势直撞过去,她不知道自己和那个用防弹玻璃制作的罩子,哪个更经不起这种硬碰硬的撞击。

    咬紧牙,拼命想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可她连一根手指都指挥不了,她甚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整个身体从里到外,由血液开始都被什么束缚住了,只有呼吸还能受自己意志的支配。

    接近玻璃罩的一刹那,夏月白蓦地闭上眼。

    预期的撞击并未到来,在后背离玻璃罩仅存一道缝隙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虽然回不了头,但她能从背后衣服滑过玻璃边缘的冰凉摩擦里,察觉出它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分毫之间。

    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唇上一层轻微的疼痛,在所有知觉恢复的瞬间,夏月白同样得到了自由。下一刻,她扭头怒瞪着身边的男人。

    微笑着迎向夏月白冰冷的视线,绿色眸子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我可以陪着你,让你忘记她。”

    听够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夏月白从手腕退下皮筋将头发束在脑后,一扬手,将一把长发甩到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话音未落,目光微微地一沉。“这样。”

    忽然意识到不对,夏月白正欲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很大的力道,没给她丝毫闪避的机会。

    险些摔倒,但那人伸出的双臂却很准确地搂住自己失去平衡的身体,夏月白就这样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一头栽进那个展开双臂的怀抱。

    “放开!你是不是有神经病!?”管不了太多,她高声喊道,希望馆里巡逻的武警战士能听见。同时手忙脚乱地阻挡他想近一步靠过来的气息,见他低下头朝自己的脸逼近,夏月白被迫向后仰起头,却只能拉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月白,你总是骂她疯子,为什么却说我是神经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当疯子,可以,你尽管当你的疯子,先放开我。”提高的声音带着一丝喊叫的音量,可外面并未听见动静,那些巡逻的警卫呢,那些值班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慌了,她用慌乱的眼瞅着大门,大门却只是安静的半合着。

    “不会有人来,今晚只有我们。”叹息,低下头将脸贴近夏月白的长发,他感觉到怀里的身躯蓦地紧绷而僵硬。

    呼吸乱成一团麻,夏月白大脑短暂的空白,她想也不想地握拳打上阿努比斯的侧腹。很重,因为拳头生疼。

    他默然承受,依旧以脸贴着她的发,紧紧抱着她,不由她半分的挣扎。

    “月白,我不想送你回去,不想送你回到她的怀里,你是属于我的,是属于阿努比斯的。”末了,他移开脸,望着夏月白直视着自己的眼,淡淡一笑。“但是,我对你有承诺,我承诺过要把你找回来。”

    仍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越听,心越乱,不明究理的。

    仿佛有些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是什么,夏月白不知道。

    想问,却不知要问什么。

    于是,她只得沉默着用疑惑和愤怒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人,这个自言自语看起来有些悲伤的男人。

    “你的记忆要醒了,如果它不觉醒那该多好,那样你就能做一个快乐单纯的夏月白,将那些人、那些事都掩埋在流逝的时间里。可是你就是忘不了她,对不对?只是看了一眼她的黄金棺,你对于她的记忆就开始沸腾了……”手指拂过她的脸颊,那脸颊微微地凉着,而她的眼神却开始炽热起来,像团黑色里燃烧的火焰,很漂亮。“你太爱她了,这样的爱,让我嫉妒的想发疯。”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旁玻璃罩颤悠悠地发出蜿蜒脆裂的细|吟,这座韧性极大的防弹玻璃轰然一声爆裂开来,无数碎片往四周辐射状直射飞去。

    愕然,因为根本没有害怕的时间。

    那些碎片激飞了很远,整个大厅光滑的地面都铺了玻璃的残片,微光下一地琳琅锋芒,一片冰冷锐利。

    而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他们,却丝毫未伤。

    两人周围一团柔软的绿光,像一澜绿莹莹的池水,无风自漾,盘旋缭绕着将他们和黄金棺包裹其中……

    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人和景物,连同耳畔响起的声音一同由清晰到模糊,由咫尺到遥远……

    那个叫阿努比斯的年轻男人悠悠地说道:“月白,你要回去了。”

    嘴唇动了动,想开口阻止他又一次让人疑惑又恐惧的行动,大脑却比语言更快一步陷入了瘫痪状态,犹如浓浓倦意袭来地刹那,夏月白从眼角瞥见旁边那座黄金棺同时绽放出耀眼夺目的万丈光芒……明艳的光,有种暖暖的炽热,那妖娆的色泽……

    有种熟悉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倒计时吧,三!

    ☆、第 八十五 章

    耳中高频的蜂鸣声鼓躁得头痛,快炸开的痛。等这恼人的声音逐渐平息后,大脑终于稍稍恢复了清醒,声色感官也随之缓缓苏醒了过来。

    然而,一旦全部的感觉都回来了,人却觉得非常不舒服,全身热得像躺在油锅里,而周围一波波的热风,还在铆着劲朝自己穿着外套和长裤的身体上猛吹。

    周围似乎很安静,隐隐约约只能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

    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沉重的大脑和酸得几乎麻痹的四肢,又让夏月白一时辨别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地方有问题。

    零零碎碎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些发音很陌生,似乎并非是自己熟知的语言。

    那些说话声随着脚步逐渐远去,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夏月白睁开眼的瞬间,她一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刺眼的光,来自正午烤得人浑身冒烟的阳光。身下坚硬的感觉,是一块被阳光晒得发烫的青石板。四周滚烫的风,是从小巷尽头涌来的热浪。

    愣神间,几道人影从不远处的巷子口经过,这些人手提肩扛着大篓筐,脚步缓慢地从巷子狭窄的开口前走过。

    揉着太阳穴的手指顿了一下,继而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在睁开眼。夏月白觉得刚才走过去的那些人有些奇怪,先不说他们身上腰间裹着一块白布的奇怪打扮,似乎连他们的长相隐约看上去也不太像亚洲人,而他们慢悠悠的脚步,透着一种与上了发条般仓促的现代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古怪,是的,从头到尾都很古怪。

    自从深夜在博物馆里遇见那个行为诡异的陌生男人,一切都变得太离奇诡异,一堆说不通的事情,没有一个能找到合理的答案来解释。

    夏月白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确认自己在一条窄小简陋的几乎无人会走进来的小巷中,她扶着墙站起身,抬头时太猛,一阵眩晕弄得她差一点又跌坐回地上。

    靠着墙,深呼吸,站了一会儿,她才扬手掸掉一身的灰土,在四周不断吹拂的热风和高温交替地折磨下,她脱了外套往腰上一系,迈步朝巷外走去。

    她需要先弄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她刚才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手机,可能是自己晕过去以后被那个男人拿走了。

    她被那人带出了博物馆,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的的确已经不在馆内了。从巷子两边的石墙和脚下的石板路可以判断出这里很陈旧,也许是老城区里某条还未遭到拆迁破坏的小弄堂,又或者是郊区哪个没来得及赶上城市扩建的小镇。

    夏月白心里没底,她十分希望自己还在城里,如果真要被带到了郊区,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回家的车钱。

    走出巷子时,她摸了摸放钱的口袋,有些心虚。抬头朝四周望去,然后,愣住了。

    这是哪里?

    眼前高低错落的房屋,从外形看显然不是中式风格,灰黄色的石头墙和她身旁的墙壁完全一样,几乎都是用整块石头砌垒的。一条笔直的大路横在眼前,一头从远处延伸过来,另一头转了个弯消失在一排建筑的阴影里。

    路上空空的,没人,只有几只土狗趴在墙根下面,懒洋洋地吐着舌头。

    脑袋有些发蒙,对于目前的状况,夏月白还不能做出任何判断,但是至少她可以肯定自己并不在城里。

    于是,她决定先找个人问一问。

    左右看了一眼,选了街角转弯的方向。俗话说,前方是绝望,希望在转角。

    现在的她,非常需要一个躲在转角后面的希望。

    接近拐角时,从外面不断渗入的喧嚣声越显鼎沸,虽然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但仅凭着那些吵杂的声音就能感觉出一幅人头攒动车来车往的热闹场面。

    加快脚步朝声音来源走去,转过街角的一瞬间,夏月白猛地收住了脚步,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一片浩大繁华的街头景象……

    整洁明亮的刻花地砖,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奇装异服的人群,混杂着各种香料的浓烈气味,以及矗立在道路前方几排巨大的神像……陌生的场景,陌生的空气,陌生得让人心里发慌。

    她是怎么迈开腿继续往前走的,说实在的夏月白并不清楚,只晓得跟着不断涌动的人潮一起往前走。

    越是走,越是明白了自己从清醒后那种似梦非梦的古怪感觉是怎么回事……身旁这些男男女女不论是长相,还是语言,都是不折不扣的外国人。大部分人长得有点像中东人,有些人则是一身黝黑肤色的非洲人,零星还能见到几个高鼻深眼的欧美外貌。

    她到底晕过去多久?

    怎么会在全是外国人的地方醒过来,难道已经……出国了?

    若说是出国了,这里又是哪个国家,放眼望去除了外观古朴的白色建筑物,居然看不见一栋高楼大厦,况且这些人奇怪的穿着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及踝的长袍,斜肩的短袍,宽大的斗篷,头上身上简直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的首饰,最为诡异还是迎面走来的一张张不论男女皆是艳丽浓妆的脸,那一道道显眼夸张的黑色眼线,实在让夏月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

    而这些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里,同样充满了好奇和错愕,隐隐夹杂了许多毫不掩饰的嘲笑。

    问了几个人,他们一通指手划脚的比划加上吐字怪异的发音,夏月白一个字眼也没听懂。她猜,他们大概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几次鸡同鸭讲的尝试之后,她彻底放弃了,也彻底感觉到了害怕。

    身处在一座处处古怪处处诡异的城市,满眼的人来人往,自己却与这些人没有一丝相同之处,不光是语言和服装,还有一些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她,就像一个跑错地方的外地人,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自己这身t恤配着牛仔裤,腰上系着一件外套的寻常打扮,给她招来一束束惊疑愕然的打量视线,在这些服装奇怪又浓妆艳抹的人群里,夏月白似乎变成了那个最奇装异服的怪人。

    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讥笑目光和窃窃私语间的指指点点,夏月白带着一肚子疑问和某些让她突然感觉心惊肉跳的荒唐想法,她从熙熙攘攘的街道挤了出去,来到了大路旁一个只有篮球场大小的小广场。

    天气热得不符合常理,脚下路面被晒得滚烫,夏月白觉得鞋底都快被高温融化了。口干舌燥,几乎一张口都能吐出一把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头晕眼花,一阵阵地觉得心慌胸闷,她猜自己大概是中暑了。

    在这个气温可能已经超过四十度的地方,她焦急又害怕地走了快有一个多小时,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过度消耗的体能急需补充,否则……夏月白实在不愿在这样一个地方,因为中暑而倒下去。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她发现广场边有个小水池,拖着略微沉重的腿走了过去。

    水池不大,水很干净。池内出水口被雕成了狮子的外形,很古朴的造型,只是石质有些粗糙。狮口向外源源不断地流出清冽的水流,涓涓细流,落入池里荡起一片迤逦地诱人光泽。

    跪在池边,伸手掬了一捧水送到唇边,也不知道这水到底能不能喝,便饥|渴地一饮而尽。

    太阳底下晒得久了,连水都是温的,让这温热的液体从干燥得快要感觉不到舌头存在的口腔一路滑过喉咙,浇灌了缺水的身体,令每条干枯的神经又在体内鲜活地舒展开来。

    咽下掌心里最后一滴水,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把脸上的汗洗了洗,夏月白背靠着水池坐在地上,一边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水珠,一边朝四下继续打量。

    一座白色的城市,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的耀眼。

    小广场的四周零星分布着一些店铺,却看不出他们是在卖什么,琳琅满目的货物杂乱地堆在店外的空地,致使路面更显拥挤。

    街道很宽,仍然拥挤得水泄不通,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各种大声的吆喝,在这酷热得快炸开锅的地方,夏月白真切体会到了热闹其实也是一种折磨。

    然后,夏月白听见旁边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吓得她差一点从地上弹起来。于是,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一张因为过度惊骇而五官僵硬的脸,而那脸上一双瞪得快要爆突出来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直愣愣的目光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马里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才出现了幻觉。然而,今早他要出城去尼罗河西岸接阿尔尼斯回宫,晨起就滴酒未沾,想醉都没机会。

    但是,若不是醉了,这双眼睛又怎么会看见已经离开长达……十年之久的人。

    当年,夏月白以死换来玛特的重生,终在阿努比斯的帮助下,为红海那场恶战画上了意外且伟大的休止符。

    自此,这名不知来历的女孩便成了埃及人这十年以来顶礼膜拜的女神……她的身世,她的牺牲,她的故事,她与埃及女王终成遗憾的缱绻深情,成就了一段美丽却无比凄凉的神话。

    可是,已经变成玛特离开的人,怎么会……

    顾不得自己沸腾成一锅热粥的大脑,马里埃大步上前,朝着夏月白单膝跪下。“神,您终于回来了,请随我回宫吧,王非常想念您。”

    被他的举动惊了一跳,夏月白忙不迭站起身,想上前把这个举止疯狂的男人扶起,又犹豫了,杵在当下。“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话,你快起来!”

    听着夏月白说出极其陌生的语言,马里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又低下头,诚恳地说道:“神,请随我回宫。”

    皱眉,再一次无奈于语言上的障碍,同时发现周围的人群正由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无数好奇又惊诧的目光来回游移在她和跪地不肯起来的男人身上。

    “你先起来,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有些急,有些害怕,更有莫名惶惶不安的感觉。

    抬头看了她一眼,马里埃浓黑的眉紧紧一皱,意识到了不对劲。犹豫片刻,他站了起来,朝身后的属下投去一个眼色,看着属下领命颔首,拨开人群跑出去后,他才重新看向夏月白,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神,我是马里埃,你还记得我吗?”

    背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抱歉,我……”突然,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让无法交流的两人明白各自的意思。

    “来人。”

    “将军。”

    “护送玛特女神回宫。”马里埃沉声下令,随即伸手一展。“神,这边请。”

    这健壮而英俊的年轻男人似乎认识自己,可是夏月白却能肯定自己并不认识他。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显然他的衣着与周围人有些差异,更精致的纹饰,更高档的面料,简单的短发及深邃的异国五官,最后夏月白的目光落在他腰侧的东西……长剑。

    虽然只是收在剑鞘里,仍然能清楚的认出那是一把剑,这让心里已然乱七八糟的惊诧和狐疑,更多添了一层恐慌。

    而脑中那个不切实际的荒唐想法,却又开始发疯般刺激着心脏跳出一阵剧烈紧凑的节奏,在这澎湃尖锐的撞击下,她抑制不住地一阵头昏眼花。

    似乎中暑的症状越来越明显了。

    深呼吸,眼睛闭了闭,皱眉。“你认识我?”

    回答她的是一张茫然不安的脸,和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望了一眼他朝前伸出的手臂,继而又看了看他腰上的佩剑,短暂的思忖过后,夏月白朝他微微一笑,就在那人对着自己的微笑猛然一愣的时候,她转身拔腿朝人群一头扎了进去。

    使劲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凭着灵活的动作两三下就钻进了人堆,在人们混乱的推搡和谩骂声里借着人山人海的掩护,夏月白很快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热闹人群里。

    懵了片刻,马里埃突然高声呵道:“快追!”

    身后的属下冲着人群一阵大声的呵斥,推推扯扯地挤进街道,却因为街上的人实在太多而举步艰难,他们一边奋力地在晃动的人影里搜寻着夏月白的影子,一边连吼带喊地驱赶人群。

    “嗖!”天空里一道明晃晃的白光直冲云宵,像支扎入烈日苍穹的箭,带着一股焦急仓促的意味。

    仰头望着那束亮光在空中绽放出比阳光更刺眼的光芒,紧接着又有四道同样灼眼的光芒带着锐利的尖嚣冲上天空,马里埃眯了眯眼,转而看向那些光箭射出的方向,那是王宫。

    底比斯将要关闭所有的城门,封锁全城的道路,肃清街道上的行人,这座恢弘庞大的王城将要在眨眼之间变成一座空城,因为这五支穿云箭。

    这是王宫向城里城外的阿努比斯守卫军发出的信号,不需片刻,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将被黑甲士兵占领。

    无可奈何地,一声低叹。

    可想而知那女王到底有多心急,接到他让人送回的消息,图萨西塔居然连派人去城门传达命令的时间都不能等,直接利用光箭向军队下达封城的命令。

    是啊,怎么可能等得了?

    已经苦苦等了十年……这十年,太漫长,几乎就像人的一生。

    这种沉默的等待,消耗的时间越是久,越是在这最后的关头连一时一刻都无法继续等下去。

    周围的人群早在第一支光箭尖啸着划过天际时,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四散奔跑的脚步踩出一片狼藉,唯恐慢了一步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站在水池边,一挥手,侧头在四周人仰马翻的吵杂里对着属下耳语几句,朝着周围充斥着紧张气氛的混乱状态看了一眼,马里埃转身朝王宫方向走去。

    ★★★ ★★★ ★★★

    一人一骑,从那扇金色的王宫大门直冲了出去,半空飞扬着一把迤逦妖娆的灰色长发,宛若一片汹涌起伏的叠浪,迅猛,湍急,透着股迫不急待的仓皇意味。

    紧随其后从王宫里涌出一队黑甲骑兵,隆隆的马蹄声很快就淹没了周遭的风声,急促的奔驰于王宫通往广场的路上。队伍跑出广场的时候,与等候在那里的另几支军队汇集,迅速跟上前面疾驰的白色身影,朝着已经全城封锁的底比斯蜂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二!

    ☆、终 章

    突然之间,人群惊慌失措地奔逃起来,就好像他们身后追着吃人的猛兽,跑的跑,躲的躲,无数的门在人影闪入后,“呯”的一下猛地关上。

    趁着混乱,夏月白漫无目地朝前跑着,等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地方可以躲藏时,街上基本已经没人了。

    前面还有三个奔跑的人,刚打算追过去跟着他们一起找个地方躲一下,眼看这三人脚底抹油般跑到街口拐去了不同的方向,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不出片刻,原本热闹的街道只剩一地狼藉和寥落的阳光。

    夏月白跑到路口,两边张望了一下,没了主意。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风从脸边吹过,将汗湿的脸颊吹得发凉,几缕发丝在奔跑中从发束里滑脱,沿着冰冷的脸颊飞过眼前,零乱。

    身后远远地传来骚动,像是许多人正往这里跑过来,凌乱的脚步里掺杂着大量金属摩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向夏月白的耳膜。

    仿佛一堆不断碰撞刮擦的金属片,那声音似曾相识,什么声音……

    风在四下吹得张狂,瞬间就能将皮肤上的汗液蒸发干净,在这样的温度下,空气都是滚烫的,夏月白觉得只要自己一张嘴,就能从干涸的嗓子眼里喷出一口火来。

    身体和思维在这种炽热的高温中都无法正常的工作,夏月白来不及去思考自己现在的诡异处境,还有那个说了几句话就莫明其妙跪下的外国男人,以及眼下四周的街道从热闹到冷清的一瞬间的突然转变。

    不可思议,找不出合理的解释,也没时间找解释。

    容不得耽误时间,她选了左边看起来较窄的小路跑过去,通常越是宽阔的马路越容易被人发现行踪,左边这条曲折的小路看起来更容易在逃跑时发挥拖延对方的作用。

    发力奔跑了一会儿,风里隐隐还是能听见那些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连同那些声音而来的混乱脚步,阴魂不散的盘旋在周围的大街小巷里。

    撑着墙,夏月白低头大口费劲地喘着气,体力消耗的太快,高温里只需要狂奔几分钟,呼吸就明显断断续续地跟不上心跳的节奏,鼓燥不停的热风灌进喉咙,胀得胸腔火辣辣的痛。

    抹了把汗,视线在汗水的侵蚀下有些模糊,夏月白知道如果在不快点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休息,没准她就会因为中暑而昏厥。咬了咬牙,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她又抬腿迈着虚浮僵硬的步子,沿着石墙小心跑去。

    前面有个院子,大门关了,索性墙头不算高,足够她翻进去。也管不了翻进去会碰到什么更麻烦的情况,她悄悄来到墙边,踮足,朝里面张望一番。

    院子很小,院里一排矮楼,同其他地方一样,俨然都是门窗紧闭。

    撑着墙头,双手一使劲,身体才刚刚攀上去,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呵,夏月白本能地回头,看见几个穿着盔甲的男人站在身后。

    盔甲!?

    如果说,刚才走在大街上那些一脸浓妆的人群只是穿得怪异了些,那眼前这些穿着黑色盔甲的人,就不是用怪异能形容的阳光照耀下明晃晃的盔甲,真实,真实得让人胃里一阵痉挛。

    有人冲她又喊了一句,反正听不懂,所以也不用费神去猜测他喊了什么。与他们对视了片刻,借着他们犹豫的瞬间,她翻落院内。

    只是,眼前已然无路可走。

    随着自己落入院中,外面响起几声呼喊,随后便听见更多的脚步声朝这座小院聚拢过来,密集而整齐,像潮水汇集而来。

    慌了神,看着那栋三层的小楼,有扇窗户缓缓地拉开了一条缝,几双眼睛躲在窗后透过黑暗中开启的缝隙注视着她。夏月白的眼睛与那几束闪烁的目光对上,正当她准备冲那里开口,木头窗户在眼前“呯”地猛然合紧,些许白色墙灰因关窗的力量太大而震落下来,被风一兜婆娑着扑了夏月白一身。

    皱眉,抬手挥开眼前的白灰,轻咳了一声。

    院外的动静很大,隔着矮墙能清楚地听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多,那扇看着不太结实的木头院门,在整齐踏响的步伐里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外面那些人破门而入的瞬间碎成粉沫。

    等了片刻,那扇门没有等来粉身碎骨的悲惨命运。同样的,夏月白也没有等来任何动静。

    不知为何,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在那些脚步停下后,隐隐只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仍是满耳朵外星语,懊恼,还有担忧。

    为什么这些人都站在院外不进来,他们明明看见自己跳进这个院子,这个狭小的地方根本没地方躲,更别提翻墙逃走。他们完全可以闯进来直接把她抓走。可是他们没有进来,只是将她和院子一起围了起来,然后呢?

    茫然,亦恐惧。在不了解任何一丁点情况的前提下,人会被未知的一切逼得发疯。

    然而,夏月白觉得在她被这些人逼疯之前,恐怕先会被中暑折腾得倒下去……头晕眼花,头痛耳鸣,胸闷恶心,她现在的感觉完全符合中暑的先兆。

    走到墙边靠着墙壁坐下来,脸朝着院门,至少在他们闯进来时,她能清楚地看见发生的一切。

    少顷,院里院外一阵让人莫名不安的寂静。

    如果不是身体虚弱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夏月白真想拉开大门,冲外面那些人结结实实地吼一通。

    把她逼到这个死角,又不作任何举动,只是把她围个水泄不通,走不了,逃不掉,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酷热不仅蒸发了身体里的水份,还令血液沸腾得越来越浓稠,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异常沉重,手摸上额头,掌心下的体温却是冰凉的,在这可能冲破50度的温度里。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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