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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语谰池上 作者:青花玉龙子

    第6节

    祁千祉扯过穆修白的衣领,气势迫人地道:“你怕我?是吗?”

    穆修白不欲直视祁千祉,只把眼睛撇开。

    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祁千祉的喜怒无常,知道接下来又不会好过了。

    不料祁千祉马上又放开了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你面前就那么沉不住气。”

    祁千祉拿起了案上的一封请柬,拿指肚去摩挲了一下。穆修白的眼光落下,那是一封裴之维的婚宴请柬。

    “以前在这里替我磨墨的是裴之维。”

    吴辑和他说过,所以穆修白并不意外。

    “他没有你漂亮,他的眉目都非常淡,他还没有我好看呢,但是他很聪慧,诗词辞赋都有造诣。”

    穆修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穆修白甚至觉得,哪怕祁千祉是像对裴之维那样对他,就比现在被当做玩物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这个处境谈自尊就是一个笑话,但是每个人都是从心底里希望受到尊重的。他当然不例外。

    “我们两个人都知道,娶妻生子都是天道伦常。我也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施展才华。”

    “看着他的请柬,我也有够难受的……”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还好有你啊,望月。”

    “照理说我不应该对你上心的,你和裴之维比都不能比。但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呢?”

    “望月,你真是个妖精。”

    这句话,祁千祉会在床上说,说了不止一次。穆修白也没有什么可以反应的。

    祁千祉开始吻他。

    穆修白觉得自己被激怒了。他多想拜托祁千祉,随便说什么都好,就是干完就走也比说这些情啊爱的好。说这么多就是想表达他穆修白多么下贱,多么一文不值。

    但是宫里有密道,他是有机会出去的。在出去之前,隐忍是美德。

    祁答雁一路哭到承虬宫。

    当软软的女孩子的幼小的身体撞进怀里的时候,穆修白竟然难得地心猿意马了一番。

    祁答雁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姐姐我要被嫁出去了……父王和母后不要我了呜呜呜……”

    穆修白一直知道这事。当初慕容赫来南梁时就是为了和亲一事。吴辑还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了种种种种,淮夫人和陛下心疼云平公主才会宴请公室女,如此这般那般。这件事的幺蛾子也挺多的,穆修白还挨了祁千祉一顿揍。

    没想到云平公主自己竟然不知道这回事。她的父亲和母亲把她保护得太好了。祁答雁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自然就伤心得要死。

    才十四岁就要远嫁,还是一个未来随时可能和本国开战的国度。穆修白觉得祁答雁挺可怜的。

    穆修白虽然想抱抱他安慰他,但是怎么都觉得自己这样男扮女装地抱她,像是非常猥琐的人才干的事。不着痕迹地推开祁答雁摊了竹简,写道:【不要哭了】

    祁答雁只是顾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死拽住穆修白的衣服,根本看也不看穆修白手里的竹简。

    穆修白觉得语言是多么重要的武器啊。而且他这么多天耳朵的濡染,要他像个这里的正常的人一样讲话也不难。

    云平公主哭到后来就开始嚎,一边说着:“我到那边……岂不是只有一个人啊啊啊呜呜呜!……到时候大家都不认识我……会不会都欺负我啊呜呜呜……”

    “呜呜呜啊啊啊啊……”

    穆修白赶紧捂她的嘴,这么嚎隔壁殿里都能听到。

    “望月姐姐呜呜呜……”

    穆修白只好把人有拢到怀里,把祁答雁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上,抱了抱她,慢慢地抚了抚祁答雁的背。

    祁答雁开始慢慢停下哽咽的声音,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穆修白耳边:“怎么办啊望月姐姐,我真的好怕……”

    穆修白只是顺着她的背。也不知道祁答雁怎么想的要找一个哑巴来哭诉。

    “奶娘她们,还有母亲,还有父皇都知道的,他们都没有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听见,岂不是哪一天我睡醒就突然发现自己在南梁呜……”

    没那么夸张吧……虽然我是一睡醒就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了。

    穆修白继续顺了顺她的背,然后把小姑娘抱到一边,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然后把无字书简挪到她眼前。

    【会有人和你一起过去的,陛下和淮夫人怎么会让公主受委屈呢】

    祁答雁道:“可是雁儿不想去南梁啊。”

    穆修白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陛下只有一个公主】

    “我知道啊呜呜呜……什么为了国家大计我也知道啊呜呜呜……”

    穆修白听着祁答雁强作懂事的样子有点心疼。祁答雁说的知道自然只是知道而已,根本只是小孩子的不懂装懂。

    【公主到了那边小心行事,你母后应该会为你挑一些聪慧的人跟着你,多问他们要怎么做】

    祁答雁看着,点点头。

    【公主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嫁么】

    “还不知道,只是听他们说要把我嫁到南梁。”

    【公主是及笄后出嫁】

    贴着穆修白的小身子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居然这么快!我不要呜呜呜……”

    又道:“什么嘛望月姐姐原来也知道……”

    穆修白也没法解释说只有你不知道。

    “我好怕呜呜呜……”

    穆修白自己都不知道在异国他乡要怎么做,根本不能教祁答雁一些有用的东西。到只是莫名觉得两个人有点心心相惜。

    穆修白本来很想说“总之不要再做一些把宫殿烧掉的蠢事了,其实陛下和太子殿下想必都知道此事”。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一说,密道一事不知道还瞒不瞒得住,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

    ☆、章八前世漪澜(一)

    去省亲的太子妃金书菀回了承虬宫。

    穆修白只是待在房间里,透过窗看见那位满身明黄的娇俏少女。明明她比祁答雁也不大多少,却梳着婚后女子梳的端庄老成的发髻,只觉得把她的秀丽生生打了七折。

    “夫君。”金书菀一个肃拜,俏生生地喊了一声祁千祉。

    “菀儿回来啦。二老身体可都好?”

    “父亲母亲身体都安好,夫君不用记挂。夫君处理完公务了么?”

    “恩,现在无事。”

    “夫君我这次回去,正好哥哥也回来了……后来……”

    “……”

    穆修白正欲关上窗子,却见金书菀身后的侍女,一时间愣怔在那里。

    柳静?

    他所爱着的,最后却死于病痛的女孩子。

    穆修白甚至想现在就冲出门去抱住她,但是他只是呆呆地扶着窗子,一动不动。

    任澄漪察觉到了那道炽热的目光,回以了微笑。

    穆修白被烫了手一般迅速关上了窗子。他转过身来,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祁千祉牵起了金书菀的手,两人相携往正殿走去。金书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透过睫毛的阴影,她幸福地打量着身侧的人。这是她的夫君,如此优秀如此俊美的一个人,是未来站在将这个国度顶端的男人。

    金书菀看得出了神,不觉脚下踩了空。

    祁千祉眼看金书菀快要摔倒,伸手便接住了她。金书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突然脸红了,小心翼翼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像条鱼一样从他怀里溜了出去,边跑边喊:“殿下倒是来抓我呀!”

    祁千祉不动声色地抹了下脸颊,三两步跟了上去。

    祁答雁既然和金书菀是相仿的年纪,听闻金书菀回了宫中,飞也似的就过来了。一入承虬宫,就扑倒金书菀身上,环住了金书菀的腰:“菀儿姐姐我想死你啦!”

    金书菀道:“雁儿你还是这副冒失样子,勒死我了……”

    祁千祉道:“前后也不过十天,有那么想?”

    “雁儿可想苑儿姐姐!莫要不相信!”祁答雁松了手,又四处张望道:“望月姐姐呢?叫她出了一起玩儿呀。”

    祁千祉下意识就道:“别了,他忙呢。”

    “太子哥哥真是小气!那些活儿什么时候干不好,快叫她出来。她有法子玩儿!”

    祁千祉道:“他这会儿不在这里。下次过来你再找他,这次哥哥陪你玩,不好吗?”

    “哥哥说的!不许耍赖。”

    祁千祉笑道:“我何时耍过赖?”

    祁答雁道:“哥哥从来不耍赖,哥哥每回都说计划有变!”

    金书菀道:“殿下日夜操劳,雁儿就别埋汰殿下了。”

    祁千祉让吴辑拿来铜壶。三人便也在殿内玩了半个时辰的投壶。

    穆修白每日素面朝天侍于祁千祉身侧。太子妃的回宫让祁千祉收敛了不少,不再会和穆修白同案吃饭,但是入夜以后,该做的一样没少。

    他知道应该避免和金书菀碰见,包括金书菀的侍女。但是事实上他就是那么一厢情愿地想见见柳静,或者说根本不是柳静但是他就是一厢情愿地希望那就是柳静。

    初恋的记忆太深刻了,谁都忘不掉。何况柳静的死太突然,更注定了穆修白要记着她一辈子。

    等穆修白回过神来,他已经顺着澧水走了好一会儿。

    “你是新来的宫人?”

    穆修白抬起头,面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女,心脏倏地漏掉了一拍。

    穆修白忍住自己起伏的情愫,朝她点点头。

    “走了这一会儿怪累的,不然一起找个地方坐坐?”

    穆修白没有拒绝。

    两人在水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了,依旧是任澄漪先开口道:“看着你似乎不能讲话?”

    穆修白点头。事实上他现在脑海里乱得很,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可会写字?”

    穆修白遂捡起一根枯枝,在脚下的细沙上划到:【会】

    “我名为任澄漪,可以叫我漪儿。”

    穆修白往泥上划了:【望月】

    “望月。”任澄漪柔声地地念着,尾音轻飘飘地上扬。

    “既然是识字的,可读过什么书?”过一会道,“你读诗经吗?楚辞?”

    粘稠的湿润的砂质的泥土被枯枝划破,又被轻轻踩平了。穆修白解了无字书简,拿着笔往一旁的杂草上沾了些草露,非常用心下笔写了四字:【略知一二】

    任澄漪突然很高兴似的:“宫人识字的少,看些书的就更少了。月儿姑娘莫不是上天特意送过来给我作伴的。”

    “你最喜欢哪首?我还是喜欢名篇鸳鸯呢……”

    穆修白下笔如飞,他几乎可以跟上任澄漪的语速。任澄漪也并不算多么熟知诗经。穆修白前些日子无书可看天天看诗经,和任澄漪对着倒也绰绰有余。

    在此朗朗晴空下,潋潋碧水前,垂柳拂沙过,青叶露方希,两人竟然毫不疲累地背了半个时辰的诗。

    穆修白握着毛笔的手已酸疼,但是他希望这样的安谧继续下去,永不停息。

    任澄漪道:“殿下怕是要下朝了。”

    穆修白也知道时候不早了。

    任澄漪望着面前的水,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望月是男子吧?”

    穆修白心头一怔,面上详装镇静,其实早已经松动了。

    任澄漪看穆修白那副样子就当是他默认了,又道:“我觉得你不像是女子。你的笔迹就不像是女子,女子写字,哪能写出如此挥洒的狂草……你的行止,又哪里有半分女子的姿态。”

    穆修白定了定神,慢慢地写:【只是你没见过罢了】

    任澄漪微微低下头辨识字迹,反倒笑道:“我问你第一句你就没藏住。你要是不承认,我也不会刨根纠底。”

    任澄漪说得明白,穆修白再掩饰也无益,只沉默地坐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服都很奇怪。就算任澄漪不往更糟糕的地方想,可是目前所知也已经够糟糕了。

    穆修白垂首坐着。

    原以为,在祁千祉面前练就了泰然处之的能耐,到头来却还是被人揭破就无法容忍这份羞耻。

    任澄漪道:“你生气了?”

    穆修白不知如何作答。

    任澄漪跳下石头:“我没想到会惹你生气,我先走了,待会储妃怕是也要找我。”又像是保证似的,道,“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穆修白没有抬头。

    穆修白拿着一块松烟,慢慢地磨着墨。

    祁千祉道:“住手,你磨多了。”

    穆修白方才觉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祁千祉。

    祁千祉看着他那微抿的唇线和浓密的睫毛,突然很想亲亲他。便放下毛笔,长手一伸把穆修白环到了身侧,手已经探进了衣服里面。然后把他按在案上,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祁千祉可以感觉到他怀里的人全身都在抗拒,十分不快地放开他:“你今天怎么了?!”

    穆修白并未作更激烈的反应,只是浑身僵硬,也并不看祁千祉。

    祁千祉一矮身把穆修白平着放到地上,细细碎碎的吻顺着脖颈落下来,穆修白仍然浑身僵硬。穆修白之前虽然因为怕疼,会惧怕祁千祉动他,也不太懂得如何回应,但是他身体敏感,尝过性事之后往往轻轻一挑拨就按捺不住,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刻意地挺尸。

    祁千祉兴致寥寥地站起身道:“起来。我今天并不准备动你,我本就要去太子妃那里留宿。不过既然如此,你就到殿前站一夜吧。"

    穆修白走到殿前去站着。祁千祉临走之时吩咐了徐染看着他,自己就往惠心殿方向去。

    祁千祉照例有几日得去太子妃那过夜。

    之前的一年金书菀都未有身孕,让金家甚不满意。早晨去给母后请安时便遭了催促。祁千祉生母早亡,而今椒房里的是皇后萧藕色,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兄妹结亲而无子,这就把祁千祉交予了她抚养。

    金书菀显然也受了催促,细细梳妆了,穿衣配饰也都选了式样成熟些的,纱质的衣裙显出了少女丰盈婀娜的体态,。

    听到响动,镜前的少女回过身来,扬起一抹微笑,

    “夫君……”

    祁千祉知道终究是逃不过,整理了下心情,掀开珠帘进去:“菀儿今日好美。”

    “真的吗?”金书菀依旧把每个字都咬得柔柔碎碎的。

    祁千祉终于忍俊不禁:“菀儿你还是像平日那样就好。”

    “殿下……!”金书菀把头又扭回镜子前面,声音回复了本来的音色,“你笑话我!”

    祁千祉走到她背后,在同一张席上坐下来。从后方抱着她的肩把下巴搁在肩上,和她一同看铜镜:“我哪有,我的菀儿本来就很可爱。”

    少女的脸上迅速爬上了一片绯红,只是低头不做声。

    祁千祉看她不再说话,就拿过乌木的梳子,为她细细梳起了头。不多久梳成了凌云髻,便道:“髻子是这么梳的,好看吗?”

    少女一片娇羞,只是回身抱住祁千祉:“殿下,我都不知道你会梳头。”

    祁千祉道:“菀儿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我不在东宫的这几日,殿下在做什么?”

    祁千祉被她说得心里一慌,掩饰到:“菀儿以为我在做什么啊?”

    “莫不是成天在玩,不然你哪来那么多的好玩的东西!”

    祁千祉心道原来指的是这个,回到:“菀儿这可就错怪我了,我这几天一心向学,太傅都夸我治学严谨。”

    “真的呀,那你那些玩的哪里来的?”

    “当然是让吴辑去搜刮来的……”

    “我真是太喜欢吴辑啦!”

    “那菀儿不喜欢我吗?”

    “当然更喜欢殿下!”

    “……”

    ……

    ☆、章八前世漪澜(二)

    “阿嚏……!”吴辑刚去办事回来,一进殿打了个喷嚏,进门两步觉得不对,退回来见到穆修白直愣愣地站在殿前,脑袋上还顶了个瓦缸,道:“望月,更深露重,你这是在这里干啥呀?”

    穆修白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只是稍微侧头瞥向吴辑。

    “殿下让你站这的?”

    穆修白伸手扶住瓦缸,微微点头。

    “他有没有说让你什么时候回屋?”

    点头。

    “什么时候啊?”

    徐染一个飞身在宫墙上头出现,替穆修白答道:“明早。”

    吴辑道:“我的娘啊今晚这天气不好啊,你怎么惹了殿下了,赶紧服个软什么的。”

    穆修白站了这快两个时辰,四肢冰凉,而且晚食也没吃,早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东宫反正横竖处境都差不多。不如好好讨好祁千祉,才能有机会找密道逃跑。

    但是吴辑没问他晚食吃了没,也没问他几时开始站这的。徐染一跃从宫墙下来,吴辑便向他要披风。

    徐染道:“你要披风干嘛?”

    “给望月披上啊,晚上天气怕是不好。”

    徐染犹豫了半晌,只道一声“不要见怪”,便把披风摘下来替他披上。

    两人这便往东厢走去,走半途听到徐染远远地说了一声:“你不是有吗,干嘛问我要披风!?”

    “你的披风好看啊!”

    “……”

    祁千祉看着夜色差不多了,就抱着金书菀去了床上。金书菀家教良好,出嫁前也有妇人专门教了房事。

    但是祁千祉还是紧张得掌心都出了汗。祁千祉生来就喜欢男人,在性事上对女人是排斥的。因此他来这之前特意用了些助兴的药,他特别怕到时候自己站不起来。好在药效来得很及时,祁千祉恍惚之间,一切也顺理成章。

    下半夜的时候祁千祉被雨声惊醒了。

    他浑身是被□□抽空了的疲累,身侧的金书菀尚在睡梦中。祁千祉听着雨声,想到穆修白还在雨里站着,心下略微生出些担心。

    第二日,祁千祉就早早起了,嘱咐宫娥不要叫醒金书菀。一出惠心殿,吴辑已经在外面求见。

    祁千祉一甩袖便顾自往正殿走,示意吴辑跟上。已而离惠心殿远了,吴辑道:“殿下,望月昨晚淋了一夜雨,发烧了。”

    “…快去请李瑄城。”

    “是,殿下。徐侍卫已经去了。”

    祁千祉作势要发怒:“谁让你自作主张?”

    吴辑连连退后:“殿下息怒,殿下这不是让找了嘛,臣恐耽搁诊疗时间。”

    “…好好好,我不罚你。”

    “谢殿下。殿下英明。”

    穆修白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安置在小屋的床上。祁千祉回朝华殿探视一眼,就匆匆要去早朝,不想前殿里遇见了徐染和绮春。

    祁千祉知道李瑄城不喜欢到宫里来,但还是略微恼怒:“莫非我还得让人捆他进宫?”

    "殿下息怒。绮春略晓医术,料想望月病情紧急,不知可否让绮春给望月诊治。若殿下不放心,绮春这就修书一封去泷上,让大人尽快赶回来。"

    “他回了泷上?”

    “是,殿下。”

    祁千祉忙道:"那你看好他。"

    "绮春领命。"

    这便去了早朝。

    有人拉过自己手去探脉时,穆修白侧头一看,却不是李瑄城。

    那姑娘仿佛看明白了穆修白的疑惑,开口解释道:“我是绮春。师从李瑄城。”

    穆修白便重新闭上眼睛。他这才想起李瑄城那日已经回了泷上。

    那个声音继续道:“望月身子骨弱。以后还是少淋雨。煎了药吃了,也就不会有大碍。”

    吴辑在一旁尴尬地赔笑着。绮春不久就离开了。

    不多时便吴辑就煎了药来,喂了穆修白喝下。

    穆修白再一睁眼居然看见的是任澄漪。

    “听说你是被殿下罚了才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穆修白手忙脚乱地准备坐起来。任澄漪赶紧上去扶着他:“诶,你怎么起来了?”

    穆修白头晕脑胀,有些吃力地指了指桌上的浅青书简。任澄漪会意地替他拿了过来。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他写的字都抖的。

    任澄漪道:“你起来就为了写这句话么?”一把抽走竹简,“那你躺着吧。”

    穆修白急忙伸手去夺,奈何任澄漪把竹简扔的远远的,道:“你病着呢,快躺下。”

    穆修白还是没有躺下。任澄漪只是道:“喝水么?”就替穆修白端来了水。

    穆修白便也托着碗喝了几口水,他确实渴了。

    “原来你身体不好。”

    穆修白沉默。

    “我是溜过来看你,马上就要走的,你可不要嫌我失礼。”

    “你好了我还会来找你。”

    于是匆匆离开了。

    穆修白都没来得及问。比如你怎么逃过吴辑的眼睛进来的。但是任澄漪来看他,就足够让他开心好久了。

    穆修白每次发烧都要死要活的。他都不知道这个身体怎么这么弱气。

    穆修白躺到中午,脑子炸裂一般地疼,眼鼻酸涩。偏偏被子还那么厚,自己都快要热出疹子。

    猛然觉得有人叫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就见吴辑便直起身子对李瑄城道:“殿下,望月醒了。”

    祁千祉便向穆修白道:“你怎么样了?”

    穆修白没动,他浑身难受极了,只想闭上眼睛继续躺着。

    祁千祉道:“我让厨房做了粥,你起来吃一点。”

    穆修白一点都不想吃东西。

    祁千祉见他没什么反应,端过粥碗亲自坐到床沿:“望月,你起来吃点。生病了再不吃东西好不了。”

    穆修白花了一点时间想了想要不要起来。他虽然闭着眼睛,却可以看见一堆堆光线透过眼睑带来的星星。他觉得自己混混沌沌的,身体都不知道躺在哪里。

    祁千祉耐心地等了他一会,发现穆修白真的没有起来的意思,又去推了推穆修白的脑袋,道:“吃完后再睡。”

    穆修白根本没听进去祁千祉说了什么。他没有醒透,或者说其实没醒。

    祁千祉放下碗,把穆修白架起来环到自己臂弯里的时候,穆修白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祁千祉根本不是干伺候人的事情的人。他勉强把穆修白搂在怀里不至于让人滑下去,然后让吴辑在一旁端着粥,一边对怀里的穆修白道:“再醒醒,我们吃饭了。”

    说罢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吹了两下,对穆修白道:“啊。”

    穆修白迷迷糊糊地把嘴张开了一点,结果入口的东西烫得要命。穆修白赶紧舌头一缩吐了出来,糊了祁千祉一手,祁千祉捏着勺子的手一抖,勺子当即就扔在了地上。

    穆修白被这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清醒了一半。他睁着眼睛看了看环着自己的手,才发现喂他喝粥的人是祁千祉。穆修白想到自己刚才干的事情,心道大事不好。

    祁千祉道:“你醒了?”

    穆修白勉强点点头。

    “自己喝粥。”

    穆修白赶紧去接吴辑手里的粥碗。

    祁千祉让吴辑去厨房再拿个勺子过来,自己坐到了床的另一头。穆修白靠在床头,看着祁千祉,觉得祁千祉大概是生气了。

    没想吴辑拿了勺子过来,祁千祉又接过粥和勺子过来重新喂穆修白。这次喂得更加细心,每勺粥都要吹很久,还会自己尝一下。

    穆修白有点凌乱。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喂他吃东西的时候先在食物上留下口水。虽然他和祁千祉连接吻这种事情都做过。但是当别人当着你的面在你的食物上留下口水并且喂给你,这是怎样的一种令人浑身鸡皮疙瘩的体验啊。

    穆修白在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脑海里可以想像出口水在食物上的扩散轨迹。

    鉴于刚刚才惹了祁千祉生气,穆修白勉强吃了第一口。在他吞咽后开始想象别人的口水在食物上并且触碰到了他的口腔和食道时,果断地扭头避开第二口。

    这种事情,总之是不想当然没事,想了就越想越恶心的。

    祁千祉看他不吃,道:“你才吃了一口,吃了病才会好。”

    祁千祉居然在哄他?穆修白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已经烧坏了。

    穆修白伸了双手去接过粥碗,想要自己喝粥。祁千祉拿得很稳,只是道:“你生病,我喂你。”

    穆修白坚持,祁千祉只好松了手。

    祁千祉道:“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知道会下雨。不要怪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淋雨了。”

    穆修白的粥碗差点没有扣在祁千祉身上。

    祁千祉继续道:“你身体不好。我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情。”

    穆修白开始掩饰般地喝起了粥。粥是无味的。穆修白的嘴唇开裂,而且嗓子也被烧得生疼,实在没法喝下多少。

    祁千祉说这番话并不是没有来由的。毕竟他在春|药的刺激下和金书菀度过一夜,脑子里想着的却是穆修白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有留言才有动力啊

    虽然没留言我还是会自娱自乐地更新的()

    ☆、章九鸳鸯双尽(一)

    裴家往沈家纳了征,双方求了个好日子,只等亲迎。裴府里里外外忙碌非常。那沈家小姐沈湘衣也是京城有了名的妙人。虽说沈父只是个小官,但是沈湘衣才色俱佳,上门提亲的人简直将门槛踏破了去。裴家比沈家自然高出了不少,若不是裴之维庶出,沈家是攀不上这门亲事的。

    六月初八,裴之维成亲当天,吴辑随祁千祉去了裴府,只剩下司印司食司衣的不甚熟识的宦者。自从穆修白逃跑一次,徐染就一直负责看着他。

    太子车架到时,裴府的众人都出迎。太子本不该是座上之宾,算是对裴之维的屈尊相贺。祁千祉送玉如意一对,珠宝金银若干。裴府一众跪拜受了贺礼。众人起了身,鱼贯入了裴府。

    祁千祉位尊,最后一位到席。众人只等裴之维迎了沈家小姐入府。祁千祉在尊位坐了,瞄一眼堂上喜幔缀连,强耐了下心神。

    太子在座,堂下也都声响小了不少。祁千祉勉强笑道:“今日裴侍中大喜,各位都不必拘束。”便不再言语。

    祁千祉以手扶额,眼神有意无意地瞄着计时的盘香。喜烛的蜡泪顺着烛身流下来,一路流下一路凝结,把烛台也糊花了。

    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进来了个神色慌张的裴府管家,贴在裴青云耳边耳语几句。只见裴青云的神情有了一丝惊慌。不久裴青云强耐下心神,上前向祁千祉道:“殿下,沈小姐路上遇了刺客,怕是凶多吉少,臣…”

    祁千祉一惊:“你说什么?”

    “这门亲事今日大概结不成了。”说罢叹了口气,“我这就让宾客们回去,臣请求赶赴沈府。”

    祁千祉道:“好。”

    裴青云转身向众人宣布,但隐去遇刺一事不提,只说是身有微恙。

    堂下一时间进入喧嚣,众人都面面相觑,无所动作。

    祁千祉只好起身道:“众位请回吧。今日沈小姐之事,我甚感抱歉。也不愿在此耽搁众位时间。”

    人群开始移动,不多久,前院里的人就走了一空。只有少数裴青云的挚友,少府太医柳书舷,宣室卿史原走在最后,还想私下问问裴青云事情原委。裴青云却也只是避而不答。

    “柳太医可否留下?”

    “自然。裴御史有事相求,柳某岂敢怠慢?”

    “此事内屋相议,多谢挚友。”

    祁千祉心下乱成一片。他直觉这次事情是冲他而来。但是让沈家小姐身死对对方到底有什么好处他和沈家的唯一关联就在于裴之维。裴之维只是自己的侍读,即便由自己举荐做了少府丞,也是个不值一提的职位。所以给裴之维打击并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他们知道裴之维是…

    祁千祉最后一个走出前厅,对裴青云道:“我已让吴辑去请语谰池主人,我们即刻赶往沈府。”

    李瑄城京宅。

    绮春报:“吴辑来请语谰池主人随他去沈府。”

    李瑄城眯眼道:“沈府?太子殿下不知道去医馆请么?这是我家。”

    “吴辑似是有急事。”

    “让吴辑进来。”

    吴辑慌慌张张地进来,于席上顿首:“殿下说事态紧急,请大人务必过去。否则殿下恐有灾祸!”

    李瑄城正色道:“…是哪个沈府裴青云的亲家!?”

    “正是!”

    “叫凛冬着衣。”李瑄城吩咐了绮春,“今日府上不见客,我身有微恙,早已歇下。明白了吗?”

    绮春唱喏。

    沈府里尚有红色的灯笼和帷幔,送嫁的仆从身着喜庆的红色,如今神色都有些戚戚然。

    沈小姐闺阁之外,众人都神色紧张,裴夫人只管咬着帕子,眼底是未忍下的泪意。身边年老的侍女在抚平她的背部。角落里的沈小姐的奶娘,失魂落魄地扶着墙,喃喃地念着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裴青云和祁千祉也在前厅坐着,尚书仆射沈黎满脸忧色。

    裴之维本身就眉目浅淡,加之受了打击眼神灰暗,面上只有被身上的红袍衬出一点血色。

    祁千祉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文谨,会没事的。”

    裴之维低头不语。

    “吱呀”一声门开了,踏出一双白色的样式极简的布鞋,身上是同样的素白的衣袍,面上是白色错银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神色未明。

    沈黎上前一揖道:“神医,我女儿她如何了?”

    “这一刀伤了命脉,能否留住性命,还需待沈小姐醒来。”

    “啊?神医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沈某求您了!”

    一旁同样白衣的女医侍道:“沈小姐如今命在天,我主已经竭尽全力。无论结果如何,还请大人节哀。”

    沈黎就像个散了架的木偶,颓丧地后退一步,就要跌倒在席上。长子沈覃秋及时扶住了他,道:“未能保护好小妹,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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