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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留香 作者:楚寒衣青

    第34节

    “后来外公在医院里照顾了我半个月,就回家了。”易白棠说。

    易秉坤微微点头:“后来我去了医院几次,不过你肯定已经记不住了,那时候你还才三岁左右呢。”

    商怀砚似乎随口问:“当时在家的其他人也没有和白棠的母亲一起去吗?”

    易秉坤一顿:“那时候——白棠的妈妈在门口闹得厉害,又没有呆多久,很快就被她父亲带走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外公当时确实在医院照顾我。但我并没有在医院中看见妈妈,一次也没有。

    她是选在这时候离开的吗?

    易白棠想。

    更之前的事情呢?

    ……那时候太小了,又受了伤,完全记不住了。

    易白棠摇摇头,站起来:“我知道了。”他对商怀砚招呼一声,“我们走吧。”

    商怀砚毫无异议。

    两人一同离去,易乐迫不及待问:“爸爸,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易秉坤:“一个大老板。”

    一场对话,困扰着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又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对女儿微微一笑:“你之前不是想要一条项链吗?回头喊上你妈妈,拿我的卡去刷。你妈妈刚才受委屈了,你挑项链的时候不要做声,给你妈妈也挑一条漂亮的。”

    “爸——”易乐欢呼一声!

    “行了行了,玩去吧,我上楼看看你妈妈。”易秉坤笑道,一边拿手机一边眼螺旋楼梯往楼上走去。等来到了二楼主卧前,他屈指轻轻敲了房门,同时按下手机屏幕上的转账键。

    叮咚一声,两百万划账完毕。

    易秉坤信心十足地在门口等了片刻,房门果然打开,许淑云重新补了妆,但眼皮依旧有点肿。

    易秉坤伸手将妻子搂住,亲了亲对方之前被自己扫到的面颊:“刚刚心情不好,一时失手,疼不疼?”

    许淑云:“……”

    易秉坤又笑道:“你之前说想要和姐妹淘合股开美容店,钱我已经转到你的账户了,不够了再跟我说。”

    许淑云低低应了一声:“嗯……”

    易秉坤突然叹了一口气:“刚才白棠过来,问了他妈妈过去的事情。淑云,这事你做得确实不够好,尽管你和白棠的妈妈有点矛盾,但当时她抱着一个满头是血的小孩子过来的时候,你替她叫一个救护车又怎么样了?”

    许淑云愣住:“我、我那时候也吓傻了——”

    易秉坤微笑地看着妻子,直到妻子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才说:“算了,反正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别生气了,嗯?”

    许淑云看着易秉坤。

    没有了刚才的冲动,这个男人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文质彬彬。

    其实过日子就是这样。

    她微带恍惚地想。

    牙齿和舌头还有相撞的时候,夫妻之间当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比其他人已经好很多了,既有钱,也愿意为她花钱。

    否则她当初为什么要从董思真手上将人抢过来?

    她解开心结,慢慢点头,微微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没有生气,刚才只是太惊讶,又伤心……”

    主卧的窗户之下,商怀砚将车子启动,还没拉开手刹,坐在副驾驶座的易白棠冷不丁说:“刚才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目光全程盯着你。”

    商怀砚:“……”

    要、要完,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他特委屈:“我全程目光没有朝那方向转一下,都没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易白棠“嗯”了声:“我知道。”说完一抬手,塞了颗粉红色的糖进商怀砚嘴里,“味道怎么样?”

    商怀砚一嘴草莓味。

    他认真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你什么时候拿了糖果了。”

    易白棠漫不经心:“出门的时候,带点甜的有助于提高感官幸福度。”

    话音落下,他忽然一转头,一手按在驾驶座坐枕上,就在车厢里边,按着商怀砚来了一次唇舌纠缠的长吻。

    等到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之后,易白棠才松开人,转回自己的位置,顺着车窗玻璃看向落地窗后的易乐。

    看清楚了,这是我的人,哼。

    他再对商怀砚说:“这样也有助于提高幸福度——好了,我们去董家村,找我外公吧。”

    刚才几乎窒息的商怀砚正在深深喘气,闻言一口气呛住,惊天动地咳嗽起来:“什、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决定了?我还没想好要带什么上门!”

    易白棠不以为然:“你上我家门要带什么东西?把你人好好带着就够了。等我上你家门再带东西吧。”

    话到这里,易白棠忽然警惕起来,问商怀砚:“你家人的口味怎么样?”

    商怀砚:“……你想带着你做的菜上我家门吗?”

    易白棠:“当然。”

    他自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美味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商怀砚:“……”

    商怀砚:“哈哈哈哈哈哈——”

    第103章 不许,不许!

    董家村位于京郊,就那么几十户人的一个小小村子。

    好处是山明水秀,鸟语花香,从没有不长眼的房地产开发商会选择这一块小地方进行房地产开发,也没有想不开的生意人会想要在这里开店铺,所以十年如一日,这里晨起而作,日落而息,唯一的一家小店是位于村头的杂货铺;最具有现代气息的设施是设立在杂货铺旁的大巴停靠点。

    坏处是大门一开,左右全是认识的街坊邻居,别说一辆新车沿着大路开进来,就是一头牛从大路慢吞吞走进来,保管五分钟之后,全村人都知道了,并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会选择从家门口中出来围观一下这是黄牛还是水牛,是公牛还是母牛。

    所以当商怀砚开着车子,和易白棠一起来到这个小村子的时候,他们立刻被围观了。

    一条狗两只鸡完全无视交通规则,在黄土路上可劲地撒着欢。

    未免为自己的这一趟出行蒙上不必要的阴霾,商怀砚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将车子开得小心翼翼,生怕碰了这家的鸡,撞了那家的狗……直到站在车子左边,穿着碎花衣衫的大娘盯着车子里的人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我说谁来了,原来是董老头家的糖糖啊!”

    糖糖?

    商怀砚侧目。

    哼,我才不承认这个小名呢。

    易白棠冷漠脸。

    碎花衣衫的大娘又叫道:“糖糖,糖糖,我是你黄阿姨啊,你还记得吗?”

    易白棠:“……”

    他无奈低头:“黄阿姨。”

    开了这个头,周围的一圈人都要叫。

    恰好这时候车子也找好了位置停下,易白棠走下车,精准打击,将周围的每一个爷爷奶奶大叔大娘阿姨姐姐弟弟妹妹全部叫了出来。

    商怀砚唇角带着几缕调侃的微笑。

    智商高超的他在易白棠叫出的第一遍就轻而易举将人和名字全对上了号,他正暗搓搓地得意着,就听刚才叫出易白棠的黄阿姨继续开口,十分热情:“糖糖今天带朋友来家里啊?一个小时前我看见董老头上山捉早蝉去了,现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喽,说人人到,他回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道路远方,一位白大褂,黑布鞋,双手背在身后的老头慢悠悠走了过来。

    时正傍晚,青山夕阳,老头儿健步如飞,眨眼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商怀砚唇角的笑意扭曲了一下。

    等、等等。

    为什么进度条拉得这么快?!

    我还没有做好进门见家长的准备啊!

    董老头走进人圈里,没注意站在一旁的商怀砚,揪着易白棠的领子,将人提溜进了房子,又出来拱拱手:“回头来我家吃饭。”

    其余人:“好好好,等你孙子走了,你开个桌,我们凑份子吃饭去!”

    董老头应了一声,目光再一溜,才溜到商怀砚身上。

    商怀砚紧张不已,手里提着自己抓的两条鱼。虽然易白棠说他带个人过来就好了,但什么东西都不提,商怀砚真不敢上门,最后两人折中一下,去菜市场让商怀砚亲自挑了两条最漂亮的鱼,寓意好又实用,傍晚就能下锅,晚餐时候就进了肚子里,然后还可以再带回家……

    “外公……”

    这两条鱼确实不错,被塞车子里塞了一路还活奔乱跳,跳跳跳跳跳,将商怀砚身上昂贵的西服都跳湿了一大块,还有颗水珠内部装了小马达,一跳就跳到商怀砚的眼睑上,随着他一眨眼,滴落下来。

    董老头眨眨眼,笑了。方才还挺严肃的一老头顿时像是画像上的老寿星,看着就亲切起来:“年轻人太客气了,快进来坐下,喝杯茶。糖糖平时没有给你添麻烦吧?”不忘称赞,“鱼不错,谁选的?”

    商怀砚谦虚低调:“白棠在旁边看着,让我挑的。”

    “哦!”董老头自动忽略前一句,记住后一句,顿时刮目相看,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挺容易讨好的。商怀砚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到一半,他就看见了先一步被替进来的易白棠从储藏室中端着七大口铁锅出来了。

    这七大口铁锅交叠起来比易白棠人还要高,易白棠举重若轻,恍若无事一般从商怀砚身前走过,铁锅摇摇晃晃。

    “还有这个。”董老头闲闲一丢,又一口平底锅盖在了七口铁锅之上。

    “老头,等我放好了东西再来。”易白棠皱眉。

    “这个。”董老头再闲闲一丢,又一叠盘子落在了平底锅上。

    “老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碗,筷子汤匙,调料盒,还有最后的两条鱼,所有东西都堆叠在了易白棠七口大锅上面!

    本来只是摇摇晃晃的铁锅摇摇欲坠,商怀砚带来的活鱼还在里头为高楼倒塌添砖加瓦!

    商怀砚目瞪口呆。

    易白棠忍气吞声,不敢再说话,免得回头一只鸡也飞上来了,他端着东西继续往厨房走去,但在要进入厨房的时候,屋子里的几个人很快发现,东西堆得太高,门梁做得太低,进不去了。

    正当商怀砚想要上前帮忙的时候,一个蒲扇从旁边插出来,拦在商怀砚面前。

    商怀砚转头一看,董老头踩着摇椅,摇着大蒲扇,拿着个粗陶茶碗,冲商怀砚一笑:“坐下,我们喝我们的茶,别管那小崽子。”

    商怀砚怎么能不管……他没管住眼睛,再朝易白棠的方向看去,就见站在厨房门前的易白棠也感觉到自己进不出,于是站了片刻,突然一松手。

    只见七口铁锅连同铁锅上的东西一齐落下,在将要噼里啪啦砸到地面的时候,易白棠突然伸出一只脚,以脚面将其顶住,接着他再向前一跳,总算带着铁锅和铁锅里的东西一起跳过了门框——

    商怀砚张口结舌。

    “呋——”

    一声呼气声响起。

    商怀砚循声看去,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根烟杆,抽了一大口烟,点评:“普普通通,总算功课没有落下。”

    厨房里传来了细碎而快速的声音,像雨打芭蕉,十分有节奏的乒里乓啷一通,易白棠已经满脸不高兴地出来了:“厨房整理好了。老头,这是商怀砚,是我的——”

    董老头:“我知道。”他扫一眼商怀砚,满意点点头,“是个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相处。”

    易白棠话没说完,闻言一愣,扫了商怀砚一眼,心想小树苗动作这么快,刚进门没多久就过了明路了吗?

    既然外公知道了,易白棠也没多做强调,很快转说了这一趟回来的正事:“我今天回来是要找你问个事情的——”

    董老头:“哦?”

    易白棠单刀直入,毫不客套:“我妈妈过去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的?为什么会一走二十年没有音讯?”

    董老头:“小时候不是告诉你了吗?”

    易白棠:“谁会相信‘妈妈本来是天上的天使,有一天捡到了你因为你太重不得不降落下来,等把你卸下来之后就重新变成氢气球飞上天空’的话啊!”

    商怀砚:这个理由真是骗小孩子……

    董老头淡然:“告诉你事实你总不信。”

    商怀砚:居然现在了还理直气壮骗小孩子?!

    易白棠又沉声说:“再说我最近得到消息。她说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她做错了什么事?这件事是不是和她离开我有关系?”

    董老头皱眉,颇为不满:“你拿到了她的笔记本?你们两个真是一个猫性子,秘密就是这样被泄露的。”

    易白棠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说重点,我妈妈为什么和我爸离婚,最后又为什么要离开的?”

    董老头又抽了一口烟,慢慢呼出。

    烟雾笼罩,将他的面容模糊。

    董老头不疾不徐,拿烟杆叩叩桌面:

    “你妈和你爸离婚的原因很简单,两个人观念不合,不适合在一起,就分开了。”

    “至于你想要知道你妈为什么要离开……”

    “很简单,你什么时候赢了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失败的人,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亮堂的屋子立刻安静下来。

    商怀砚看看董老头,老爷子优哉游哉,摇椅子动作一丝不错,成竹于胸,智珠在握;他再看向易白棠,易白棠面色严肃,反复思考,最终才缓缓点头,仿佛用肺部发声一般慢慢问出:“做什么菜?”

    “那不是有两条鱼?还挺新鲜的,就做鱼吧。”董老头说。

    “做同样的菜?”易白棠显得更严肃、更紧张了。

    “同样的。”董老头说。

    易白棠盯着董老头,默不作声。

    商怀砚正在揣测易白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就见对方话也不说,直接掉头进了厨房。

    商怀砚:“……”

    他再看了一眼老爷子,感慨道:这才是一家人啊,让人感觉插入不了……不像刚才面对易秉坤,易白棠嘴上叫着爸爸,实际像是在叫路边的王老叔。

    厨房里仿佛已经开了火。

    商怀砚单独和董老头坐在客厅之中。

    这是一套挺复古的房子,墙壁刷得雪白,虽然有点旧了,但看上去保养良好,就算某些角落有点彩笔的痕迹,画的也是鸡鸭鱼肉,锅碗瓢盆。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有一张案桌,案桌上是应季的瓜果,随手一摆,错落有致。

    商怀砚没有多看,他很快坐到八仙桌旁,反客为主,拿了三个茶杯,替董老头和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没有在这里的易白棠留了一杯。

    “您老喝茶。”

    “客气了。”董老头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白棠已经在里头准备了,您不进去?”商怀砚又问。

    “他没有这么快开始,让他先考虑一会儿,免得待会做菜的时候着急,把菜做坏了。”董老头对易白棠呈随手打发态度,对商怀砚却颇为和蔼可亲,也将话说到十分透。

    这让商怀砚对自己待会要说的话有了点把握。

    “我和白棠感情很好……”商怀砚说得比较慢,也挺诚恳,“您刚才说白棠爸爸和妈妈理念不合,所以分开。”

    “他们怎么分开的并不是很重要,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糖糖自己也不在意,不用深究了。”老头儿说。

    也就是说白棠的爸爸确实是出轨,然后和他妈妈离婚了。商怀砚想。只是老人家不愿意说人坏话,所以才用“理念不合”这四个字。

    “那白棠想知道的妈妈的事情呢?”商怀砚问。

    “怎么,那小子觉得自己赢不了,让你来敲边鼓?”老头儿笑道。

    “我看他确实赢不了。”商怀砚实话实话,说完了时候,他笑起来,也慢慢说,“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情,白棠没有选择权,至少应该有知情权吧?”

    老头儿这回不说话了。

    他在摇椅上快速一抻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蒲扇和烟斗往桌上一丢,麻利地溜进厨房,只丢下一句话:“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再给那个小崽子空余,就该我赶不上他的速度了。茶和水果都在桌子上,不要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拿。”

    商怀砚:“……”

    脸呢?!

    他瞪着跑进厨房的矫捷身影,没瞪到对方重新出现,倒把本来在厨房里的易白棠给瞪了出来。

    易白棠目标明确,直接走到了商怀砚面前,默不作声看着商怀砚。

    商怀砚有点心虚,心想我刚才说的话难道被听见了?

    他问:“怎么……”

    易白棠突然说:“我会补偿你的。”

    商怀砚:“?????”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事情,包括出轨和绝症和处宇宙毁灭。

    易白棠一脸隐忍与委屈:“待会如果你吃到了更好吃的东西,不许抛弃我,不许提分手。”

    商怀砚:“……”

    喂!谁会做这种事情啊!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接着不由傻笑起来。

    第104章 傲娇的霸道。

    易白棠选择的菜式毫不复杂。

    商怀砚挑的两条鱼是鲈鱼,于是他就做了一道清蒸鲈鱼。

    鲈鱼去鳞去内脏,洗净入水已烧开的蒸锅,并不上火,只盖了盖子,闷在里头以热气慢慢蒸。

    然后就开始准备这一道菜最重要的渍汁。

    取柠檬、橄榄油、姜、辣椒、韭葱、香菜、海盐、以及胡椒一同备用。

    柠檬取青柠檬,青柠檬用柠檬皮屑,姜切成细细的姜丝,辣椒选择不太辣的那种切成圆圈,香菜去叶,韭葱切片,再连同海盐、胡椒、橄榄油一起放入锅中煮开。

    此时将依旧半生的鲈鱼自锅中取出,将锅中煮开的渍汁如同浇头一样反复倾倒在鱼肉之上,再用刀将鱼肉切成极薄的薄片,却不使任意片鱼肉离开鱼身,鱼摆入盘中,犹如一朵盛开的花。

    此时再用保鲜膜将鱼肉与渍汁一同覆盖,其上堆积刚自冰箱中取出的冰块。

    等冰块化成了水,热腾腾的鱼肉与渍汁也一同变成温凉温凉的,吃进嘴里是凉的,吞进肚子是温的,正适合这刚起了一丝燥热的夏天。

    两盘鱼摆上了桌面。

    但晚餐当然不止有这通两盘鱼,剩下还有三菜一汤,全是易白棠看着菜篮子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做完后端上桌的。

    作为现场仅有的第三个人,商怀砚得到了座上宾的待遇,两盘一模一样,整整齐齐的鱼一同摆在了他的面前。

    商怀砚捏着筷子,试图从鱼的造型与刀工上分辨出不同来,未果;又试图从易白棠与董老头的表情上得到提示,依旧未果。

    他只好拿起筷子,相信自己的舌头,尝了左边的鱼肉。

    鲜甜清凉。

    柔嫩多汁。

    入口既化。

    化作一道有滋有味的甘泉,从喉咙一路摇头摆尾入了肚子中,又在肚子里遨游一圈,像真有条鱼跳进了你的肚子里,一道菜就这样硬生生被吃活了!

    商怀砚这时候突然能够稍微体会易白棠说出刚才那句话的心情了。

    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可笑的……

    他以绝大的毅力将自己的筷子从董老头的鱼上挪开,转到了易白棠的那条鱼上。

    ——没有错,就在鱼肉入口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清晰地分辨出了究竟哪一道菜是董老头做的,哪一道菜是易白棠做的了。

    当筷子再把易白棠的鱼肉夹入嘴里的时候,商怀砚感觉到了身心的放松。

    确实是我家白棠宝的。

    一吃就是一嘴甜蜜的味道。

    而且也鲜甜清凉,也柔嫩多汁,也入口即化!

    但似乎……

    说起来……

    为什么吃一道鱼菜会感觉鱼进入了肚子里呢?这明明不符合客观科学规律啊!也许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商怀砚捏着筷子,迟迟不能决定是否再吃一夹,总觉得要是再吃了那边的一夹,就说明了易白棠做的不如外公做的好吃……

    看着商怀砚的模样,易白棠什么都明白了。

    他脸都绿了,一点也不想看商怀砚,面无表情地对董老头说:“你赢了。”

    董老头:“呋——”

    他又靠着自己的躺椅上,慢吞吞地摇摆起来了,以一种胜利者的淡然说:“好了,吃饭。”接着将自己做的那盘鱼推到易白棠面前,“吃。”

    易白棠含恨坐下,把董老头的鱼全夹到自己碗里,把自己做的鱼全夹到商怀砚碗里,自己把鱼吃光,也盯着商怀砚把鱼吃光!

    饭后,两个年轻人全撑了肚子。

    易白棠洗了碗,拉着商怀砚站起来,对董老头说:“我和他走了。”

    董老头:“嗯。”

    易白棠:“下次见面就是厨王争霸赛的时候了。”

    董老头:“嗯。”

    易白棠郑重:“我会打败你的。”

    董老头:“呵呵。”

    说完这三句话,易白棠拉着商怀砚向门口走去,当他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后头传来董老头淡然的声音:“你妈妈当年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和她理念不合。”

    易白棠转回头,面无表情吐槽说:“我妈和我爸离婚是理念不合,我妈离开也是和你理念不合。”

    董老头躺在摇椅上。

    夕阳已落,星光遍野,他在夜色里说:

    “你妈妈对于食物的理念和我不同。我们不能融合,所以我让她离开了。”

    从董家村往回走的路上,灯火阑珊,车水马龙,自天空往地面一看,天上群星尽落人间,盏盏照亮前行的道路。

    等回到了家里,商怀砚先赶易白棠去洗了个澡,接着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一个小时眨眼就过,商怀砚忽然惊醒,左右看看,发现在浴室里洗澡的易白棠居然还没有出来,不由起身,敲了敲浴室的门:“白棠?”

    “咕噜。”

    “白棠……?”

    “咕噜咕噜。”

    商怀砚直接打开了浴室的门,氤氲的雾气中,看见易白棠仰面躺在按摩浴缸里头。浴缸的按摩功能被打开,水流在浴缸中间滚珠般冒泡,易白棠只有眼睛、鼻子、嘴巴浮在水面之上,并正用嘴巴模拟鱼嘴,跟随水流气泡一起,咕噜咕噜地吐着水。

    水流之下,秀色可餐。

    商怀砚见易白棠好好地玩着水,也不着急了,站在门口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接着才卷起衣袖走到浴缸边,手掌探入水中,指尖在易白棠的肩头与脖颈处暧昧地打着转,问:“今天怎么有心情这么玩?”

    易白棠:“晚上吃了条鱼,咕噜。”

    商怀砚:“所以?”

    易白棠:“见了水就突然想过鱼的生活了,咕噜咕噜。”

    商怀砚赞叹:“老爷子手艺够好。”

    这句话瞬间就让易白棠找回了人类的自觉!

    只见坐在浴缸中的易白棠神色一紧,被同一个人打败了整整二十年的仇恨瞬间涌上心头,他“哗啦”一下自水中坐起身,扯过一旁的白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很好,我清醒了。”

    商怀砚:“……不,其实你不用这么早清醒。”

    他有点后悔了,刚才把时间全花在饱眼福上,想着循序渐进,结果脱光了的鸭子眼看着又重新穿起了衣服来……

    不过算了,来日方长。

    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水里py早晚也会有的。

    商怀砚扯过一旁的毛巾,替易白棠按了按脸上的水珠,一下一下擦他湿漉漉的头发,指尖穿梭在湿发之内,慢慢摸索,不大一会儿,就摸到了被头发藏着的伤痕。

    那道伤痕确实已经不明显了。

    如果不仔细留意,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但一旦有意识地去摸索,哪怕时隔二十年,也依旧能够清晰地当时这一道口子开得究竟有多长。

    商怀砚拿手指在这里绕了两下圈,就听易白棠突然问:“今天你动作很快。”

    “什么动作?”商怀砚一愣。

    “我们的事情。”易白棠说,他有点小小的不开心,总觉得这件事应该由自己来说,就算不由自己来说,也应该在两个人一起的时候说,所以他小小指责,“我进厨房转一圈的功夫,你已经说了。”

    “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商怀砚回答。

    “咦?”易白棠。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商怀砚强调。

    两人面面相觑。

    “那老头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易白棠迷惑。

    “不知道……”商怀砚也想不透,“是有别人告诉他了吗?”

    “有可能吧?”易白棠不太确定,他最近确实也带商怀砚见了一两个和老头有联系的人。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反正结果是一样的。商怀砚转了话题,说起比较重要的事情。

    “外公晚上说的有关你妈妈的事情,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你觉得过去的情况是这样子的吗?”

    “是。”

    “这么确定?”商怀砚一怔。

    “他不会骗我。”易白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古怪,还有些不堪回首的阴影,“就是有时候正话反说反话正说开玩笑,有时候把话说一半留一半,有时候非常蓄意的误导我——反正真正算下来,除了厨艺上边,他老老实实和我说话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吧。”

    “也算不少了……”商怀砚违心说。

    “我打算见见她。”易白棠又沉声说。

    “嗯——”商怀砚很快回答,“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她?”

    “暂时不急。”易白棠觉得头发被人擦得差不多了,他一下从水中站起来,甩了甩头发,剩余的水珠全贡献给商怀砚的衣服了,“等我先参加完明天的厨王争霸赛,再去找她。既然从别人那里知道过去的真相这么麻烦,我到时候直接问她就好了。”

    “好。”商怀砚看着易白棠,慢慢笑了。他也跟着站起来,为赤裸的易白棠披上浴衣,并在对方的肩窝处轻轻一捏,侧头吻了他头发下的那道伤痕,“没烟了,我出去买包烟。”

    半夜时分,开车出去的商怀砚先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寻找一个人的行踪。等从助理那边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他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停在繁华街道上的一处排挡之前,接着下车抽了根烟。

    排挡的入口之中人来人往,三五分钟就是一拨人进出。

    商怀砚倚在车门边抽了两口烟,就见袁辉和一群人说说笑笑,自大排档中走了出来。

    路肩边上,银灰色的宝马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倚在宝马车门上的男人潇洒不群。

    袁辉和众人走出来的第一时刻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第一反应:

    我擦,骚包!

    第二反应:

    妈的男性公敌,想蒙他黑麻袋!

    第三反应:

    咦,这家伙在冲我招收?

    商怀砚专程过来就是来堵袁辉的。

    他看见了人,抬手冲对方招了招。

    袁辉这才看清楚了站在宝马车前的究竟是谁,他不悦:有事不会出声吗?你这样招手很像在招狗狗好不好?

    但他周围的人已经:

    “咦,宝马男在冲我们招手了!”

    “他在叫谁?”

    几个人互相一看,就袁辉没有反应,毫不意外,顿时嘻嘻哈哈将人一推:“原来是来找袁少的啊!”

    “袁少朋友真多,快去快去,我们等你!”

    袁辉顿时被推出人群,无奈向前,几步走到商怀砚跟前:“商总,好巧啊。”

    商怀砚一乐:“不巧,专门来找你的。”

    袁辉只好问:“什么事?”

    商怀砚说:“二十年过去了,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白棠面前?”

    袁辉平淡无奇:“因为我义母一直在想他。小时候我没办法,也害怕。长大了我想实现义母的愿望,就这样。”

    商怀砚:“唔……”

    他掏出一根烟递给袁辉,自己则咬了电子烟:“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袁辉纳闷:“什么事?”

    商怀砚:“世界上能让一个还爱着孩子的母亲拒绝见自己亲生孩子的唯一理由……大半只有,她做了什么事情,这件事让她自觉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

    袁辉抬起眼,仔细看了商怀砚一眼:“你想破坏他们的见面?”

    “我?”商怀砚一笑,摇摇头,“不,我不会这样做,对于自己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白棠都没有知情权,世界上就再没有其他人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他竖起手指,按在嘴上,“你一力促成这件事,结果未必如你预料。”

    他说完,礼貌地对袁辉点点头,重新拉开车门,驱车走了。

    是夜,商怀砚回到家里,搂着易白棠睡觉。

    易白棠翻了个身:“明天去看我比赛。”

    商怀砚满口答应:“好啊,没有问题,我跟你一起去!”

    话才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明天几号?公司好像有一场股东大会要开。”

    易白棠:“……”

    商怀砚:“……”

    商怀砚焦头烂额,连忙哄道:“宝贝别生气,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陪你!”

    易白棠冷哼一声:“不用了。”

    商怀砚:真生气了qvq?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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