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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武侠]论系统的穿越性错误 作者:小丁冬不拉

    第7节

    在有些时候……真相只需要让人知道一半就够了。

    想罢此事之后,林子清单手抵着额头靠在车厢里便开始作着浅眠的模样来,先前昨晚在驿馆的时候,未曾睡得一个好觉,如今睡意尚未退却,伸手掩唇皱眉打了一个浅浅的呵欠,便开始真正浅眠了起来。

    已近午时的日头从车厢外懒懒的斜斜的零星打在了人的身上,是缓缓跃动着的几处光斑,那日头照在了车厢里闭目浅眠的男人的身上,眉目清俊,寡淡,一副极为淡漠,言笑不苟的模样。

    顺着脸颊的轮廓开始细细描绘的……先是一番极为清浅的眉角,随后才是一双狭长极为勾人的凤目,挺翘好看的鼻梁,薄薄的唇……那男人怕是无端生了一副这般的好相貌,平素之时,却都是一副唇角拉得很平,淡漠,沉稳,言笑不苟的神情,却是实在向来让人觉得极为可惜的很。

    浅浅的呼吸声随后便缓缓的在马车车厢中响了起来,照进了车厢之中斑斑点点的日光映着车厢中的男子一副清俊如玉的好相貌,自有着一股子沉静如渊,隽永清雅的君子之风。

    言道所谓君子。

    君子如玉,触手也温。

    又有言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赫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君子之道,终究……不外如是。

    ……

    流香水榭。

    流香水榭不是一间作坊,不是绣楼,更不是一处烟花之地。流香水榭是一间有着两层楼的房子,一间建在了船上的房子,一处水榭。

    这艘漂亮的大船一直在海面上飘荡着,居无定所,漂泊不定。而这一日,流香水榭终于在一处海港处缓缓靠岸了,迎面从远处走来了一个年轻人。

    一个穿着一身的白衣的年轻人,十分俊朗好看的面目,挺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剑眉星目,眉宇间透着一股子闲散风流的意味儿,那个年轻人有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很亮,很漂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亮,一样的漂亮,那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总掩不住周身一股子的风流劲儿,唇边却是一番暖如春风的笑意,醉人,却也实在迷人得很。

    这是个风流的很有韵味的男人,一个足以让很多的女人为他心动,然后心甘情愿为他做很多事的极有魅力的男人。说是男人其实多少是有些不贴切的,应该不过是个翩翩的少年郎,观其面目,应是个刚及弱冠的少年或是青年。然而,这种骨子里的风流却多少是一种与年龄无关的属于男人的魅力。

    而正在这时,流香水榭的船头上很快就窜出了三个生得极为貌美的姑娘,其中两个尚还在说说笑笑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被两个翠衣黄衫女子夹在了中间一身白衣的女人噙着嘴角几分淡淡的极为温柔的笑意,正神情温和的瞧着身旁的两个女子,一身素色的袍子,眉目清雅自有一股子飘飘欲仙的清雅之气。

    那穿着一身素色的袍子的女子忽而掩唇笑道,“我们的楚香帅可算是终于回来了,你们两个小丫头也都莫要再闹了。”确实应该算是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五官还没出落的利落的两个小丫头,便是那白衣的女子看上去也至多不过十五岁的光景,

    那穿着一身翠衣的姑娘于是抬眼便看见了那正迎面走来的白衣公子,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挥了挥,两眼弯弯的眯成了两弯极为可爱的月牙儿一样的模样,大声叫道,“楚香帅,你可算是终于回来了。”

    那一身黄衫的丫头随后便也伸手掩唇笑道,“楚香帅若是再不回来,我们的甜儿妹妹可是要将他今晚的烤乳鸽子和西湖醋鱼都一并喂猪喂狗也不送于他吃了。”

    那一身素色的袍子的姑娘笑道,“楚香帅近几日在江湖上可有闯下什么的名堂?”

    那白衣的公子随后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说道,“在江湖上倒是尚还未曾闯下什么的名堂。”顿了片刻后,方才又继续笑道,“不过是……正巧遇见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人。”

    ——一个在他看来十分有趣又有些可爱的男人。

    ……

    第26章

    ——滴!系统提示,恭喜玩家完成触发型支线任务【追查真凶——魏林氏之死】

    ——滴!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成功获得系统任务奖励声望+50,智力+2,魅力+2,可冻结限时状态【锦上添花:玩家幸运值满点】时限一炷香。

    声望:370。智力:22(聪敏)。魅力:20(注目)。

    状态:【锦上添花】冻结中。

    ——滴!系统提示,是否立即解冻该状态【锦上添花】。是/否?

    ——否。

    【锦上添花】幸运满点的加持状态,不可否认,愉快的好运总是有时能够让人取得一些非常意料之外的成果,而有时候,好运气也是一个人成功的一个极大可能的因素。

    林子清沉吟片刻后,选择了暂时保留了【锦上添花】的加持状态。

    ……

    朝廷最终还是未曾能够插足江湖之事,魏林氏一案最终由二姨娘伙同大管家通。奸谋害丈夫魏林氏而定案,原本牵扯到谋害朝廷命官的武林中人的大事最终却成了一出家长里短的闹剧。刑部刚抓上两人,那独属女子佩戴的带血的证物一被呈上公堂,玉琳玉夫人和大管家卫正的脸上便已经生出几分惊惶之色,最后再几下厉声的逼问下,两人便开始互相面色狰狞的互相推责了起来,卫正喊着玉琳作“心如蛇蝎的毒妇”,玉琳冷笑着唤着卫正道,“到底比不过你个无毒不丈夫的伪君子”。

    公堂上的官员结果就在堂上好生围观了一场堂下狗咬狗的好戏,而直到堂上的惊木堂一拍,两人这才开始在公堂上撑着双手,额头死死的磕了好几回地,神色哀戚的唤了几声道“大人饶命”“大人息怒”。

    审案之时,林参政在公堂上做了个听政随堂之人,而公堂之上拍着惊木堂厉声喝问的却正是于他一同当政的李路李侍郎。李侍郎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李路前几日还在为着缉拿一个武林中人忙得团团转圈,好不容易待到后来那小辈自己找上了门来,结果人没抓到,却把一帮子刑部的人耍的团团转,来来回回的兜转,拿人尽像是在当猴子耍。

    而正值火气正大的时候,刑部却已经派人来通知,嫌犯已经收监了,正在公堂之上等着他去问审。最后,忙活大半日,被当个猴子一样耍了几回,结果却被告知,凶手另有其人,而且已经被收监在刑部的大牢里正待问审处决,这口气于李侍郎来说却实在是有些顺不下去了。

    ——江南人氏玉琳,魏林府二夫人,原福州人氏卫正,魏林府大管家,现已认罪通。奸谋害魏林府老爷魏林氏,更意在谋夺家产,在魏林府大夫人的茶水之中下药意图谋害大夫人,不顾伦理常纲,心肠恶毒,罪大恶极,根据本朝律例,判之,毒妇玉氏与小人卫正于秋后判处斩首示众,罪已诏。

    这是最后的判令。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是武林也是官场上的正道。

    林子清瞧着堂前瘫坐成了一团,一副绝望癫狂的模样,心下微叹,右手执着的毛笔在随堂之时就一直在刑部的公文上仔细的记录着这案子的前因及其后果。那文案上前几页的笔迹本还是端端正正的小楷,到后来,许是觉得笔尖顺了很多,字形稍具,笔力愈加旷达,愈到最后,竟是显出几分张旭草书矫若游龙的癫狂来。

    古语常有言道,君子观字如看人。

    林参政在旁人看来进退有度,极为得体的沉静如渊的性子里也是多有几分魏晋士子洒脱旷达之气的,偶得几分的狂态。

    林子清抬眼所及之处,正好瞧见了堂前一脸郁色的李路李侍郎,想到先前李侍郎被一个江湖之中的后辈小子团团的来耍玩,垂眸之下,那本拉得极为平直的唇角一边便是勾起了几分极为兴味的笑意。

    ——楚留香。

    那笑意如同在眼底缓缓晕开的一片暖雾晕染着一人的眉目,柔和了几分脸部的棱角,不过些许浅浅勾起的笑意,然而立时柔和了许多的面目入目,却是一番君子如兰,而自清雅的俊秀绝伦。

    ……

    此案方定,便有言之,此事既不是江湖中人所为,朝廷自也就不能借此插足江湖之事,即便是澹台宇最后也就只能作罢,况且澹台宇如今烦心的事情怕也不止这一桩。颍州藩王永安侯日前传书户部,即日来访,届时和亲凤昭公主。永安侯有子,已过弱冠,未及而立……传言中倒也算是个文采风流,面目俊秀的儿郎。

    藩王隶属朝政,每年入朝觐见,而实际上藩王每年在长安逗留的时日都极短,驸马不得为官这条禁令对各地藩王来说形同无物虚设。而迎娶本朝公主在大庆朝国力远远胜于地方藩王势力的情况下,不失为一个巩固两方友好关系的极好的决策,一方面藩王依附于本朝,迎娶本朝公主入藩地,必以善礼待之,而另一方面,朝廷顾及着嫁入藩王之地的本朝公主,少有妄动,对于藩王而言,在安心之余,也势必会对朝廷愈发的忠心。

    此番求亲的议书成了上来,几乎赢得了满朝文武官员大半数的附和,即使是爱女心切的周太后顾忌着两厢利益之下也不得不承认这是门十分不错的亲事……尽管对于周太后自己来说,爱女下嫁藩地,意味着以后母女二人几年都不能相见一面的境地,这对一个母亲来说,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份不小的遗憾了。

    而另一桩另满朝文武官员为之烦心的一事,襄州的饥荒。这一年皆言怕是犯了什么太岁,去年的温州水患兼之蝗灾一事未过多久,这一年襄州的饥荒又紧接而来。甚至于有些文官慷慨陈词的说道要举行祭天大典,平息天怒。在大庆朝,百姓信奉神明,所言真龙天子,天怒,天怨,天恩,百姓以天为尊,尊为神明已然百岁有余,即使在当朝的官员之中,也颇有几个信奉天论的臣子首当其冲。当然,这份奏折最后还是被澹台宇驳回了。

    去年温州赈灾一事花上得虽不是国库的银子,然而实际上,国库每年入账的银子虽然不少,但向来花费的也快,到了年末的时候一般也就所剩无几了,而若是再向州郡县的百姓收税届时难说会引起一番的民怨,便更非澹台宇的所愿。

    皇帝每年需要烦心的事总是不少,而今年需要心烦的大事却似乎要比往年多上了不少。

    更兼之边疆时有传来戎狄士兵侵扰边疆百姓之事的上报,侵占我朝疆界内木森堡国土,似存着几分试探性的谋逆之意。综上所述,于澹台宇而言,却当真大概是一堆颇为令人烦不胜烦的琐事来。

    这日的朝上,林子清林参政轮休。朝官也并非是每人每日都要去早朝的,三日之中总尚有一日是官员轮休的日子,而每个官员早朝轮休的日子也并不总是相同的。

    澹台宇抬眼见着满朝文武尽是一番低首垂眸,默默不语的模样,冷笑几声,随后又拍了拍自己的掌心一连喊了几声的“好”字,横眉冷目,转身,便只见那明黄色的帝袍的一角在殿上张狂的翻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澹台宇挥了挥手,身旁的公公便已经极为识趣的高声嚷了一声,“——退朝。”

    这日的早朝便也就这般散去了。

    满朝的文武百官,事到临头,与国事上,却是连半分的主意也不曾想了出来,澹台宇心下微怒,心道,这满朝的文物百官竟至这般……无用至极。

    满朝的文武百官却还独独……及不上一个林子清?

    只是……

    那日,那背脊挺得堪比松竹的青年在他的清和殿外又候上了半日,他说了何话?澹台宇却已经有些记不大得了,只记得呈上的该是让他觉得十分生气的一笔的奏折。

    一份从户部调来的皇城他的后宫之中嫔妃贵人才人以及……公主和周太后每月的用度开销的明细。

    说到底,不过是想斥责他后宫索求无度的糜烂的现实罢了。

    这世上能喜欢听别人来讲自己的过错的皇帝总是不多的,澹台宇纵然心有不快,然而,气过之后,他又觉得这人于他说的话却是半分也不假的。

    一个明君于一个昏君最大的区别在于,听到旁人在谈论自己不好的一面的时候,昏君会选择将这个胆敢进谏的臣子拖入大牢以候秋后问斩,而一个明君却能勉强压下些许的不忿,而虚心的接受旁人的进谏之言,或是细细揣摩一番后再做取舍。

    他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日拂袖而去的过于鲁莽的作为了。他随后同时也开始觉得,缩减后宫的用度开销倒也不失为一个整顿国库日渐空虚的窘迫现状的极好的法子。

    ……

    第27章

    ——缩减后宫用度开销。

    这一项议政在几日后就被提上了日程,后宫嫔妃佳丽三千,即使是澹台宇近来最宠爱的雅妃最后怕也不能幸免要受些钱财之苦了。然而……

    澹台宇抚着稍稍跳凸的额角,道,“林子清,你最好还是……莫要太过得寸进尺。”

    如果是后宫嫔妃的一些用度开销,澹台宇尚且还能做主缩减几分,然而,一旦扯上了周太后和凤昭的婚事澹台宇却已经实在不愿插手了,孝字当头,周后是天子的生母,早年的时候澹台宇初登帝位,甚至几年间还当过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且不论是世故还是精明的心思上,也少有人能及得上她,不论是从生恩或是养恩而言,澹台宇都并不愿从这般的小事上忤逆她一回。

    更何况,所为的还是凤昭的婚事。

    ——微臣认为,公主大婚,礼当从简。

    而在周太后而言,凤昭大婚,必要昭告天下,与民同庆,欢庆三日,热热闹闹一路吹锣打鼓的将人送往藩王府邸,如此才势必能得她的心意。周太后的儿女并不多,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一子自然是现如今当今的天子,而另一女便是凤昭,皇家之中的亲情虽然淡薄,然而凤昭从小伴在周后左右,周后宠女,本是天下皆知之事。

    凤昭大婚,偶尔一回的铺张依照惯例而言总也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若再牵扯到襄州的饥荒……

    林子清便道,“圣上若意在推行此令,此令既下,天子,周后与凤昭公主诸如皇亲更当以身作则,推令之事,从上及下才算是真正极好?”

    澹台宇扶额,顿上了片刻,忽然说道,“后宫省下的大笔银子还不够填补国库的亏空吗?……还差多少?”

    扯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不过终究是为了填补国库的亏空,照理来说,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投入运作之中,即使结了襄州之事,也该多有结余吧。

    林子清道,“禀圣上,国库的亏空已经填上,然而……微臣认为,国库库银是该到了要回补的时候了。”

    ……

    前脚走出清和殿外,李路李侍郎也伙同着一道从清和殿走了出来。背脊挺直,头微抬,双眉入鬓,面目俊朗,倒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的模样。

    李侍郎经过林子清的时候,林子清似是听得了一句声音缓缓而意态听来十分高傲的言语,“我原以为,你是个行事极为圆滑之人。”

    温州之事的林参政既能不走直道,曲了官商的路子给自己大开了方便,从行事上看来确是个不拘小节,且对官商之别并未过多看重的心性圆滑之人。然而……在今日清和殿中的林参政给人的感觉却显然是有些冒进了。虽然言语举措中仍是一副温温吞吞沉稳的有些过分了的性子,然而,言辞之下却多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姿态。

    李侍郎视林子清为他平生仅见的对手,李路向来心高气傲,心中虽有不忿始终有个林子清处处压在他的头上,处处低人一头,但也不屑在背后做些诋毁他人的下作之事,必要的时候,也不吝啬于对他的对手去提醒几番。

    李侍郎说完这话,便在宫中的一个小公公的带领下越过他走出了清和殿,林子清面上沉吟,伸手在额角开始缓缓的揉动几下,这在他每次感到苦恼或者无奈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习惯性的动作。

    永安侯前来求亲一事,正巧就在戎狄递上结亲的帖子之后不久,而颍州藩王永安侯的封地说来正好位于戎狄与我朝接壤之地,林子清的思虑向来过重,脑子用得也多,旁人只想了一步的时候,他的脑中往往就已经来来回回的联系了很多,许多可能的情况,或者推测。

    林参政开始觉得这事情大概来得多有些凑巧了,他近日来揪着凤昭公主出嫁一事的事宜不肯松口,一方面整顿后宫财政用度的方面皇室以身作则确实是一个比较容易见效也快的法子,法度之事,以上位者的言行为尺,合乎法令之中,底下之人才会心服口服的谨行慎言,自古以来推行的大多政策也都不外如是;而另一方面,林参政也想借着这一番的纠缠将这亲事最好是拖上一拖。

    而现下考虑之中最坏的情况,戎狄君王耶律木与藩王永安侯之间早有勾结,谋算以凤昭之事为由发兵攻打我朝。一个戎狄我朝尚且不足为虑,然而再加上一个藩王,内忧外患之下,这篓子却是极有可能被越扯越大了。

    永安侯澹台宿本是先皇皇叔的幼子,依辈分来说比澹台宇还要大上了一轮,而早年明皇继位的时候,始皇本欲传位大皇子,后因大皇子行为不检,废太子之后就立了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明皇为储君。至于那不检之处,《史书》中却多是含糊其辞,未作说明,便由得后世之人说道了。明皇传位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随后先皇登基,便将当时的大皇叔割上一块的封地差去了颍州当个闲散的土皇帝,而这位大皇叔也就是始皇时期的大皇子,而这位大皇子的嫡子也就是现如今的永安侯澹台宿。

    皇家之事,林参政作为一个外姓官员当然是不便多问的,而他只是适时的从一个合乎情理的角度上推测一个曾经有机会把握住到手的万人之上的权利的皇家分族谋逆的最大可能性罢了,即使这个可能性几乎是在与虎谋皮的情况下才堪堪得到的机会。或者说,他们的手里已经掌握了什么十分有趣并且有用的把柄也说不定。

    林子清正在沉吟思索的时候,耳边忽然闪过了一声极为清脆的“滴”的声音。随后,习惯性的闭上眼,那熟悉的的冰蓝色的系统面板便很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滴!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成功开启主线任务二【朝政】之【阻婚】

    主线任务二【朝政】之【阻婚】

    任务提示:请成功阻止地方藩王永安侯与凤昭公主结亲。另,系统提示,地方藩王永安侯野心勃勃,其心不正,有谋逆之嫌,举国为祸,战乱将起,请玩家早作准备。

    ……

    任务提示的面板上一路刷过了几遍“请玩家早作准备”的提示,甚至特别鲜明的用红字标注了出来。

    任务奖励:体质+1,开启系统【训练晨面板,训练点数+5

    【训练晨:玩家可以在训练场中模拟现实通过具体场景来自主磨砺技能,一个时辰所需训练点数:1。目前可开启副本【勾心斗角】,【金戈铁马】(待开启……)

    林子清脚步微顿,双眼闭上片刻,随后再缓缓的张开,睁开双眼的时候似是已经落下了在前面引路的小公公不小的一段距离,那公公于是只好半路折了回来,小心的在他身边小声的唤了几声,“林大人,林大人……你……”

    ——林大人没事吧?

    林参政挥了挥手,片刻后,随即便不动声色扯动了下一边的唇角,道,“无事。”

    ——出宫,回府吧。

    ……

    林府,

    林子清这日里在院子里闲坐,前厅来的小厮忽而绕了过来于他说道府中来了客人,林子清稍稍整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领子便赶去了前厅,主人家总不能一直让客人在前厅里候着的。

    林子清前脚一踏入前厅,便听得一个有着清脆软糯显得有几分稚嫩的声音的人正在说话,“这大厅里的物什怎么摆放得这般的冷清,来来回回的也都不过这几样?”

    林府厅前摆放的物什确实冷清,除了墙上挂上的两幅主人家信手涂鸦的画作和几个瘦金字基本已经无他,字帖和画卷上甚至都没有盖上执笔人的印章,没有款的画作和字帖那就更值不了几两银子了。

    就连架子上一般摆上一些诸如玉珊瑚一类玉雕的地方也都是冷冷清清的,前厅里除了几张红木椅和桌子基本已经别无他物了,看上去倒也实在空旷冷寂的很。

    又听得那作了小厮打扮的小丫鬟小声说道,“早些时候不总是听说林参政向来与商贾之人走得极近,怎么府邸里却是这么一片的……”

    ——一片……穷酸的很的样子。

    作为一个丫鬟来说,那小丫头显然多少有些不懂规矩,很不安分,倒是那小丫鬟身旁的像主子一样作了书生打扮的……女人看上去极为端庄稳重的坐在了大厅之中,就着府里的小厮端上来的茶水一口一口的抿着。

    林参政道,“微臣见过凤昭公主。”

    那作了一身男装打扮的确是是本朝的凤昭公主。

    凤昭抬眼稍稍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随后便缓声言道,“你这府邸里的物什倒也真是冷清,也没什么热闹的人气。”顿上片刻,脸上的笑意开始慢慢的收敛起来,道,“说来,我倒是要谢你在我的婚事上替我周旋了许久。”言罢,脸上便是不由的浮现出几分浓浓的自嘲之色。

    也许于林参政而言,并非故意为之,然而,她因林子清在此事上的周旋多得了几日在外自在的清闲确是事实,凤昭月前离宫之时,皇城里也曾有过一段极大的恐慌,但随后便都被澹台宇压了下去,澹台宇信他的皇妹不会是一个分不清大局观的任性之人。

    而果然,这月月末的时候,凤昭出现在了林参政的府邸,带着她已半月未见在外而变得有些放肆的小丫鬟。凤昭在笑,然而,在林子清看来,凤昭笑着的时候还不如哭着的时候更好看些。

    凤昭笑道,“你现在可以去皇宫告诉皇兄,我回来了。”

    林子清挑着凤昭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屈指敲了几下自己面前的桌面,向来淡漠至极的面容此时却竟是闪过几分似是有些自在放松的笑意来,“就目前来说,我尚未有过这般的打算。”

    林子清又沉吟片刻,却是忽然说道,“公主,你可信我?”神情放松下来之后,即使是在这个皇帝宠爱至极的皇妹尊贵无比的公主的面前,也不再自称微臣之类的自谦之词了。

    凤昭慢慢抿着自己面前的茶水,示意自己在听。

    “若我与公主说,我可助公主逃婚。公主现下……可是属意?”

    ——我可助你……逃婚。

    林子清还在悠闲的品着他的茶,稳稳的端着茶碗一口一口的抿着,偶尔掀了掀面前的茶碗盖子,看上去一副十分悠闲自在的模样,面上丝毫不动声色的神情,好似之前那一番惊了许多人的胡话全然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胡话?

    林参政这一世说过许多的实话,政话,之乎者也的孔孟之话,却很少有说过胡话的时候。他从来不说胡话。

    ……

    第28章

    撮攒当朝公主逃婚,这话言罢,便是凤昭自己也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初见林子清的时候,见他相貌端正,神情淡漠,又多是言笑不苟,本以为是个循规蹈矩,行事合乎教条之理的寻常的士子,然而,随后又多有听闻林参政处事上似乎多有出格之处,不计官商之别,不常出席许多名流才子举办的各家的诗会,反倒喜欢将自己团入一堆的杂物之中,而且似乎还多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模样。

    在凤昭的印象中,林子清应是个想法新奇,并且是个胸有大谋之人,很容易与澹台宇座下那些捋着自己的胡子眼光睿智的贤良之臣之间画上简单的等号,尽管这个书生看上去年纪不大,也没有胡子,然而在谋政一道上,却已经几近能和一些多年老臣的贤良之能相提并论了。

    然而,即使是再大胆的臣子,身为人臣,却都不会对一个公主说出“我可助你……逃婚。”这样放肆的话来,更何况还是一桩牵扯甚广的婚事,关系到我朝与藩王永安侯和戎狄君王的邦交。林参政甚至都没有禀退左右的下人,前厅里倒茶的小厮都已经被这话惊得差点将手中的茶壶颠了下来,还好眼疾手快的稳住了自己面前的托盘,凤昭身边的小丫鬟看上去有些呆呆的睁着眼睛也看着林参政,这前厅里总共也就不过这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

    林参政说话说得自然,掀了掀眼皮,自己看上去倒是十分镇定的很。

    凤昭微蹙双眉,道,“你可知你刚才在说什么话……”声音不复先前的镇定自若的响亮,悦耳动听,而多有几分刻意压低的低沉暗哑之意。

    蛊惑伙同协助公主逃婚,这顶罪状的帽子一旦被按在了一个人的头上,即使是个现如今圣眷正隆的林子清,最后的结果怕也逃不过一个惑乱皇亲,打入天牢的下场,如果这皇帝再心狠一点,便是顺手摘了他的颈上的这颗脑袋也说不定。澹台宇不会摘了他的顶上官纱,只会直接要了他颈上的这颗脑袋。

    林参政沉吟片刻,道,“或许,你可以叫你的情郎来我这府上把你接走,我只当从未在府上见过公主你。”林子清一边的唇角弯上了片刻,再缓缓的拉回原来平直紧抿的弧度。

    视线不着痕迹的在澹台婉腰间半块凤形玉佩上停留片刻,再极缓的移开,龙凤为双,女子为凤,男子为龙,说来,这也是寻常男女之间交换信物常见所赠之物,不足为奇。澹台婉注意到了林子清的视线,片刻后脸上便也是闪过几分的红意,她本是个极为聪慧玲珑的女子,右手葱白如玉的指尖在那玉佩慢慢的抚过,眼中柔柔的宛若一池春日里刚刚化开的池水,此时的她不再是大庆朝尊贵无比的凤昭公主,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陷入甜蜜的情爱之中的寻常女人。

    她的身份不能让她选择像一个寻常女人一样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成婚,然后简单的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她是本朝的凤昭公主,身为皇家女子,皇室许了她十六年来至高无上的优越的环境,而一旦牵扯入江山社稷之中,她就成了注定被压上政坛的一笔重要的筹码。她的婚事从来由不得半分的做主,然而,她的理智又告诉她,这是她作为大庆朝的公主不得不为之的理所当然之事。

    凤昭脸上的嫣红之色一闪而过,再回神的时候,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凤昭公主。她仰头仔细看着林参政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带着玩笑兴致的笑意,然而……

    凤昭的背脊挺得笔直,神色缓缓的转冷,最后化作了脸上越来越复杂的神情,说道,“你若现在后悔,我也可以当做我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参政道,“你若信我,不妨先听我说上一番的缘由。”

    凤昭皱了皱眉,挥罢手,便喝退了身旁一直服侍的小丫鬟,林子清也顺势喝退左右。这林府的前厅之中,片刻之后,于是便只剩下了林子清与凤昭二人。

    凤昭这才稍稍放缓了自己的声音,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凤昭紧紧的看着林子清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的心慌或者犹疑来,然而,最后的结果不知说是该让她欣喜还是忧心,意料之中,林参政那双极好看的凤眼之中除了一片沉静如渊的平静,终究别无他物。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林子清一字一顿的说道,“永安侯联合戎狄君王,意图谋反,假借结亲之意,实则……意在持你为质。”

    ——哐当!

    凤昭尚在怔愣之中,门外却已经传来一阵极为古怪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凤昭,林子清微微皱眉,视线朝着窗外一眼望去,起身便往厅外走去,果真,在厅外便看见了一盆被摔得粉碎的盆栽,还有一个跌在了地上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丫鬟,脸色苍白,神情惊惶。

    那作着小厮打扮的丫鬟见了林子清,立时脸上的惶恐之色更甚,只急急的跪在人的面前,伸手不住的往自己的嘴边扇着巴掌,说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林相公饶命,公主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是先前随同凤昭而来的那个尚未及笄,举止放肆的小丫鬟。

    凤昭也走出了门外,见是这小丫头,脸色这才稍稍缓上一缓,道,“这丫头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林先生……”

    林子清拂袖,道,“由你处置。”顿了顿,又道,“这本就是你的事情,于我自然是没有半分关系的。”林参政脸上的神色虽然沉下片刻,然而,本该拧紧的双眉不久之后又再缓缓的松开,神色平静,面无惊色。

    凤昭于是便皱眉道,“这丫鬟近来确实是有些妄为了。……小颦。”凤昭唤道,顿上片刻,方才又道,“罚你此番自掌两百,跪地,未至申时不准起身。”

    那丫鬟受了罚,原本苍白无比的脸色此刻却是缓上了一缓,便急急地说道,“谢主子,谢主子。奴婢该罚,奴婢这就掌嘴,掌嘴……”

    凤昭看向了林参政,眼神微闪,张口欲言,林子清缓缓的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凤昭的眼睛片刻,却只说道,“逃婚之事,不知公主,如今想来……意下何如?”

    他如今关注的也就不过只此一事罢了,至于其他,戎狄藩王之祸一经暴乱,即使此事东窗事发,他被打入天牢之中,战事一近,便能证明他先前的猜想是正确的,蛊惑公主窜逃一事的罪名自然也定然会不了了之,至于,妖言惑众,惑乱君心……既然他所言非虚,这罪名最后怕也是安不到他头上的。

    倒是与他一贯儒雅书生倒是极为不符的凌厉之气……疏忽在那双漂亮的凤眼之中一闪而过。

    是从骨子里流露出运筹帷幄之中一番的自信从容。

    ——自是这天下间傲骨天成之人。

    ……

    近日来,林子清在刑部倒是过得自在得很。先前整日里过目奏折公文的公事调成查看各地县令呈上的一些未解或是已经解决呈上案情的档案。

    几近月前,江湖上倒是出了一个让六扇门极为头疼的大盗,一个很有品味并且据说十分风流的雅盗。说起来,都是些各地极为琐碎的案子,东边的西襄玉,西边的黄金钩,南边的字母玉,北边的……俏娘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子清微微抽动了几分眼角,片刻后,摇了摇头,稍稍扶额。这几件案子若是单独出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值得人惊疑的地方,然而,若是聚到了一处,这几个案子之间都有一个极为奇妙的共同点。

    被盗之物的主人在所有之物被盗之前都会收到一封简单的素扎,素扎上伴着一阵极为浓郁的郁金香的香气,类似于“闻君有……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的短句。不过短短数字,却已经自然流露出一种如同一位君子款款而来的几分雅致风流之味。

    林参政思索片刻,便将自己见到的几个类似的案子堆到了一处,伸手缓缓揉着自己一边的额角,嘴角略微一弯便是带出几分带着玩味的笑意,心道,这些个麻烦的案子还是留着继续让六扇门自己头疼去才好。

    庆历八年秋。

    藩王永安侯欲求亲凤昭公主,月初,过时凤昭不至,龙颜大怒,承天下诏令,设天下悬赏,追捕本朝凤昭公主澹台婉,生擒,

    赏金万两。

    ……

    凤昭回宫曾经收拾过一番包袱,结果,最后僵局所限,却把自己的丫鬟小颦无奈之下留在了宫中。凤昭所料不差,她的丫鬟小颦确实对她足够的忠心,小颦没有出卖她的行踪,然而,凤昭却没有料到,这宫中之人会用这宫中最残酷不过的宫刑来折磨她的一个丫鬟。而至于到最后,被宫中之人几番宫刑逼供之下,她的丫鬟确实没有出卖她,只是提供了一个更有用,十分好用的情报。被悬在了梁上神色惶恐,脸色苍白的小丫鬟只大声的叫道,“是林参政!是林参政!我听到了,是林参政蛊惑公主离宫的,真的,真的是林参政!”

    对于一个处在深宫之中可有可无的丫鬟而言,他们的性命却自然是半分也值不了钱的,在这幽禁的皇城之中,一个丫鬟的性命怕是比之宫里的一条狗还要更加可有可无。她甚至毫不怀疑,若是宫中的人没从她的嘴里套出有用的东西来,会选择看着她慢慢的被这残酷的宫刑折磨至死。

    怕死本就是人的天性。而她只是顺势的选择顺应自己的天性罢了,她没有出卖他的主子,然后,她只不过又成功选择保全了她自己的性命而已。

    澹台宇阴沉着脸示意着周围的狱卒停手,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像提着一条死狗一样紧紧的扣着那丫鬟纤细的好像一下就能掐断的脖子,冷声说道,“你该知道,如果欺骗我的最后的下场?”

    澹台宇最后一脸嫌恶的将那丫鬟像丢开一条死狗一样甩了开,然后用帕子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右手,脸上却是有些阴晴不定的问道,“你听到了他和凤昭的商谈?”

    那丫鬟缩了缩眼中的瞳孔,随后大口大口的喘了口气,之后方才稍显怯懦的点了点头。

    澹台宇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更加阴沉了,“他还和凤昭说了什么?”

    那丫鬟身子又往角落里瑟缩了片刻,稍稍咽下几口口中的略显甜腥之物,干涩的喉间不自觉的缓缓鼓动了下,方才迟疑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害怕得几近都在打颤的声音,“林参政还说,说……——永安侯联合戎狄君王,意图谋反,假借结亲之意,实则……意在持公主为质。”

    此话一出,一旁的周后就已经大声怒斥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周太后脸上的神色未定,抚着自己一边的额头,显然一副已经有些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的样子,“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周太后始终不肯相信,作为大庆朝的子民,藩王永安侯即使生有谋逆之心,也断然不可能与外邦联合来谋反本朝的,这在往后的青史之中,可是要留待后人万世唾弃的污点啊!

    “蛊惑凤昭出逃,惑乱民心,意图挑衅藩王,戎狄与我朝的邦交之谊。皇上,这便是你说过的要流于你的后人的世出无一的贤臣,当真是贤臣啊!贤臣!”周后冷冷的向着澹台宇缓缓说道,话到最后,自己都是一副极为咬牙切齿的模样来。

    反观之澹台宇,此刻却尽是一番阴晴不定的神色来。

    心下叹道,

    ——林子清啊林子清,你这回闯下天大的事,是该要我究竟拿你如何处置才好?

    ……

    第29章

    ——罪臣林子清出言不逊,忤逆犯上,现革参知政事之职,打入天牢,容后论处,钦此。

    这是皇帝最新下达的一条诏令。负责传令的公公向着林子清引着一边的路,叹了口气,说道,“林参政,还是随着杂家走吧。”那公公向着林参政的态度倒也还算是恭敬,只是瞧着这几日前还圣眷正隆的年轻官人的眼神之中还是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或是惋惜或是兔死狐悲的意态来。林参政素来待人亲和有度,很少见有摆着大架子的时候,即使是对着他们这些下人,面上的神色大多也都是缓和有礼,所以,即使在这回摊上落难的时候,也少见有小人会在他的身后踩上一脚。更何况,这皇帝只说是容后发落,谁知道这容后发落之后,这林参政会是官复原职还是继续节节高升下去呢,这总不会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能够揣测下去的。

    诏令上只说林参政出言不逊,忤逆犯上,而真正怎么个以下犯上,言辞不逊之法却是半分也没有提到,这罪名本就是个可有可无,可重可轻的名头。在宫里头,关于林参政的种种猜测都是禁言的,宫里的太监丫鬟们谈及此事不小心被旁人听去都是要掉脑袋的,那公公也不敢随意揣测,只是听闻这事多少与凤昭公主搭上那么一点的关系。

    凤昭公主随行出嫁的队伍已经北上,澹台宇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先让随行出嫁的队伍北上,私下里再多派出亲信暗地里寻访,把凤昭公主给抓回来,事关皇家颜面,此事决不能让天下人看了皇家的笑话,不到最后,凤昭逃婚一事定然要守得严严实实不能走漏丝毫的风声。

    只是,凤昭出嫁,林子清入狱。这两人本就是当朝极富盛名的两个人物,凤昭是天子皇妹,才貌兼得,是个正值妙龄尚且身份尊贵无比的女子,而林子清,当年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又是个俊秀无双在民间声名鹊起的人物,在政绩上近年来更是颇有建树,襄州饥荒一事的案子也在他的手上刚刚了结,在天下之人的口中也被传了个难得好官的名声,林参政在各地朝廷官员的眼中的名声虽然向来不是很好,与官商之流走得极近,但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只要知道这个官员干了实事,发放了赈灾的款项,一事不落,他就是个好官。总而言之,这两件事情发生得实在有些巧的很了,又恰巧发生在了两个足够瞩目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上,巧合得让有些别有心思的人在民间散播起关于凤昭公主和林参政的流言蜚语来。

    民间更多有话本言道,这林参政与凤昭本是一对已经与之心许的璧人,凤昭出嫁永安侯之子,林参政意气之下,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终究招致牢狱之灾。朝廷虽多方出面,然而此间留言却终究屡禁不止,周太后更是摇头大叫几声“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

    天牢,

    传令的公公将林参政引到了单独的一间牢房之中,天牢里的牢房大多都是一个样,阴暗潮湿,除了正对着狱卒走过的过道里的点上的火把,半分的亮光也无。天牢里点上的火是终日不灭的,晕黄的烛火照在了墙壁上,经常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正张着嘴择人而噬的怪物的嘴,配合着天牢里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人觉得分外有些的阴森恐怖。

    那公公顺手抚了下自己一边的衣袖,撸平了片刻身上的鸡皮疙瘩,哆嗦一声,最后便且说道了一声,“林参政,你……好自为之。”

    林子清在牢房里慢慢的四处转了一圈,神色平和,举手抬足之间不急不缓,仿佛对着周遭一片“冤枉!小人冤枉!”的鬼哭狼嚎之声置若罔闻,寻着房中的一个蒲团便席地坐下,闭眼,便再也不作了动作。

    公公向这里负责的狱卒交代一声,示意他把人给带到了,就带着他的人出了天牢。那狱卒拿着哐啷作响的锁链在牢门上一绕再一锁,随手将牢门的钥匙别在了腰间,犹豫的看着这新来的犯人一副安分的样子,最后还是习惯性的提醒了一句。“给老子安分些。”

    身后是一片又在叫嚷着的其他的狱卒,“开盘了!开盘了!”“老徐你手脚怎么就这么慢了。”“老徐手脚怎么变慢了,还不快些!晚上睡炕的时候落了你婆娘了吧!”

    于是身后便是其他狱卒们一片极为粗鄙豪放的大笑的声音。

    那狱卒啐了一口,回头说道,“就来。”临走之前,还提着脚踹上一下已经锁好的牢门,确定已经锁上无误的时候才提拉着手中点上的油灯走向了身后的赌桌。

    “你也是刚进来的?”一直到狱卒都走远了的时候,隔壁牢房里的犯人看上去笑嘻嘻的戳了戳林子清的后背,林子清正好靠坐在与隔壁牢房相接壤的一边上。

    隔壁搭话的入狱之人是个看上去尖嘴猴腮,体瘦如柴,脸型瞧着有些奸诈阴损的男子,见着林子清身上素色的衫子被印上了黑漆漆的手印,那男子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很快的收回手来。

    林子清微微扯动了下自己一边的嘴角,便道,“嗯,刚来的。”

    那男子便问,“你犯了什么事了?”

    天牢是朝廷为了关押重罪犯人而设置的重牢房,一般被关进来的不是朝廷命官也都是重罪差不多快要在明年秋后问斩的犯人。

    林子清道,“犯了……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的罪行。”说罢,自己最后还点了点头,似乎在做着确认,眼中微乎的几分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在朝廷之中处得久了,他似乎已经许久未曾放松过了,感觉上,似乎在这牢房之中比在外面致力于朝中内外的勾心斗角还要舒心的很多。

    当然,这种突来的情绪也并不是全无缘由的,而林子清现在的情绪大多都是建立在一种他足够自信的事实之上的。

    ——等。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等到永安侯一反,他之前的猜想得到了落实,他才有机会出去,而在此之前,不论他向小皇帝如何频繁的进谏,兹事体大,唯一的结果就是对方会全然不作理会,不说不错,少说少错,他现在只需要等着,静观之后事态的种种发展就足够了。

    想罢,林子清便是稍稍勾起自己一边的唇角,几近一闪而过的几分温和而从容的笑意。

    片刻后,那男人愣了愣,又挠了挠头,说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林子清抿唇。

    那男子又道,“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林子清直直的看了那人几眼,眉角打了结后又再缓缓的松开,林子清忽而伸手指了指那人的眼睛,指尖再微微的上移,那男子的身形似乎是想要下意识的往后仰去,但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僵硬着自己的身体硬是顿上了一顿,林子清伸出的右手食指的指尖距着那人的额头不过一指之距,随即言道,“眼睛。”

    那男子眼神微闪了片刻。

    林子清道,“一个人的脸皮,身形胖瘦高矮再怎么变化,却只有一点是不能改变的,那便是两眼之间的距离。”

    听罢此言,男人的神色便是已经变了。男人伸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原本脸上市侩狡诈的笑容便已经变得……变得极为的慵懒和从容来。男人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官场中人,却还是个易容里面的行家。”顿上片刻,又道,“你认识我?”

    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即使他是个会易容的大家,也不会一时之间立刻瞧出这个易容之人,更不会去注意他双眼之间的距离,除非……他早就已经认识过这个人,并且,是一个极为熟悉的熟人,一个老朋友。

    男人伸手将触在他额前不过一指之距的手指之间挡了下来,触手是一片暖玉一般的温润。

    林子清缓缓道,“书中所见,略有耳闻。方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林子清自然不认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懂易容,林子清所知道的,……不过是有这么一种法子罢了。书看得多了,能记下的东西自然也多,说来,这不过是一种简单的试探,而他却只是恰好赌对了。

    男人笑道,“我不过是想同你交上一个朋友。”

    林子清沉吟片刻,随后便迟疑道,“牢友?”

    那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也可以是交情更深一些的好友。”

    林子清道,“你近来一定没什么其他的闲事可干了。”

    那男人便笑道,“我最爱的闲事便是我喜欢交各种各样的朋友。”

    ……

    澹台宇来到天牢探望被他打入天牢的臣子的时候,林子清正在用膳,是极为普通的白面馒头,那葱白的十指掰了一小块放进自己的嘴里,再慢慢地咀嚼,姿态看着十分的优雅,一旁服侍在皇帝身后的小太监心道,早些日子便已听闻刑部的参知政事林参政是个如何如何俊秀绝伦的人物,如今看来,亲眼所见,确实即使是落难在了这天牢之中,也当真是个世出无二的青年才俊。

    皇帝来到这天牢之中的时候,身后跪拜了一批牢中的狱卒,万人朝拜,“吾皇万岁”。澹台宇临走的时候拂袖而去,脸色阴郁,身后一就是一片万人朝拜之景,战战兢兢了一批天牢里的狱卒。

    澹台宇最后不忘让随身的公公向狱卒吩咐了几声,大意是,林参政虽然现在不再是朝臣,但到底还是圣上的臣子,圣上顾念旧情,不忍苛责了他,你们天牢里的人最近几日便都给我好生看待着。

    澹台宇终究心中怒道,

    ——冥顽不灵。

    澹台宇最后也没有从林子清的口中探到凤昭的去处。

    周后已经与他言道,“若是此人再过冥顽不灵,欺君罔上,妖言惑众,秋后论处,此人……当处极刑。”

    也罢。

    澹台宇心道,若是日后真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便寻个替死之人待他林子清做个秋后问斩的刀下亡魂,做个幕后的谋臣也总比日后一朝命丧要好上许多。

    林子清不能死,他若死了,于他,于这天下,都无裨益。

    只有活着的林子清于他才有极大的价值。

    所以,

    ——林子清他不能死。

    ……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原来的设想是,刷完朝政副本,刷完战场副本……然后刷京官外调副本,然后香帅出场……

    最后,蠢作又不得不妥协了。

    出场太惨淡的结果就是,

    香帅:为什么总有人撮攒这着要挖我的墙角……

    答曰:大略是因为你平常挖太多别人的墙角了,现世报。

    ——哔!恭喜玩家对副本boss人物造成【会心一击】永久性伤害,玩家武力值+1,智力+1,爆出物品,【香帅的酱油瓶盖】!

    第30章

    天牢里的狱卒伸着铁棍在牢门上敲上一敲,说道,“吃饭了。”便在天牢铁门前摆上一个食盘,食盘里放着一个破了口子的瓷碗,有几个白面的馒头和一些简单的饭菜,狱卒走到一间单独的铁牢门前的时候,从腰间掏出了一串的钥匙,挑挑拣拣之后,打开了牢门,才拎着一个食盒走进了牢里,咬着嘴里的竹签,说道,“林大人,该吃饭了。”

    打开的食盒里面是标准的一荤两素,照着皇帝的吩咐,天然居的醉仙鸭,再配上两个简单的素菜,天牢里的犯人中林子清这样的待遇确实是独此一份的。

    林子清隔壁牢房里的男人笑着说道,“你效忠的皇帝看起来待你倒真是不错的。”

    林子清被关着的天牢一边正对着墙壁,隔壁也就只关了这个男人,平常的时候能与他偶尔聊上几句的也就只有这个男人了,虽然通常的情况下,是那个男人在说话,他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罢了。

    林子清顿上片刻,道,“你在这天牢里已经待上许久了。”

    那男人便随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也许吧。”随后也顿上一顿,又道,“我倒是从来不记这些日子的。”

    离得近了些,林子清甚至还能在这男人的身上闻到一阵略显清冽的香气,郁金香的花香。一个男人的身上若是有着花香不免显得有些不大男子气派一些,然而于眼前的这个男子而言,尽管他的脸上尚还带着一张尖嘴猴腮的人皮面具,那张人皮抹在了脸上显得并不怎么好看,他的气度却是极为大气的,甚至颇有些君子之风,姿态从容,身在狱中,穿着一身简单的粗布衣衫,那衣服上却是纤尘不染的干净。

    林子清道,“我从没有见过比你更闲的闲人。”

    那男子便道,“所以我便是一个天下第一的大闲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微微的上扬,听来竟是颇有着几分的得意,得意于他自己是个大闲人的这个认知。

    林子清抿唇抿了片刻,随后终于稍稍勾起几分自己一边的唇角,言道,“此话于你所言倒也真正半分不假。”

    林子清并不常展露过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神色,在朝堂之上,即使极为聪明的说着恭维着小皇帝的话,也是一副十分无趣的呆呆板板的面孔,而一个并不常改变容色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即使是一闪而过倏忽的笑意,也很容易让人生起一种类似于——这男人笑起来挺好看的。单纯赞叹的心思。

    那男人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想来应该是他在熟人频繁为之的习惯性的动作,又道,“你当真半分也不担心你之后的处境了?”

    林子清的案子私下里皇帝曾与他说过,凤昭一日不回,待到求亲的队伍真正进入藩地之后,他便要亲手摘了他颈上的脑袋,想必当时皇帝定然被林子清又臭又硬,半天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给憋出了火气,多少有些口不择言了,存着几分威胁恐吓的意思,然而,君无戏言,这话说多了,澹台宇到最后也确实对林子清起过几分的杀意,但很快又被自己的理智给压了回去,心道,斩就斩吧,天牢里的重刑犯总是不缺的,待到行刑之日,拉上一个当个真正的替死鬼也就罢了。

    然而,在旁人看来却是不尽然。凤昭一日不回,林子清便难逃一死,甚至不用待到明年的秋后,再过十天半月,便真正要到九死之数了。

    天牢里的狱卒如今看着林子清的眼神都是多少带着几分怜悯的,更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心道,这林参政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让自己惹上这一身的腥味,莫说当初的圣眷正隆,如今不仅头上的乌纱保之不住,连头上的脑袋都怕是要危险得很。

    而反观之当局者,林子清的神色看来却从头到尾都是沉稳从容至极,分毫不像是个面临僵死之局的局中人。林子清听罢此言,沉吟片刻后,忽而问道,“送嫁北上的队伍如今已经到了何地?”

    那男人便苦笑道,“你倒是自信我对此事极为灵通的很。”

    林子清点头,道,“你总有办法能知道一些许多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男人道,“你也实在是抬举我了。”顿上片刻,终于又摸摸鼻子,看来颇为无奈的说道,“已经到襄州了。”

    林子清听罢,微微颔首,言道,“那便已经足够了。”

    隔壁的牢房随后沉寂了片刻,

    随即又听得那男人说道,“我近来应该便能出去了。”

    林子清道,“你随时便都已经能出去了,这天牢想来也是困你不住的。”

    那男人便笑道,“困是困不住,只是我却还想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那男人向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双亮如星子的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几分调皮的意味儿。“‘踏月而来’的君子我可未曾说过只有我一人。”

    林子清愣上片刻,随即便低笑道,“六扇门的捕头们怕是真正要被你一人气个半死了。”

    林子清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很久没有笑得那么开心了,一边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出了几分的弧度,漾起几分清清浅浅的笑意。

    他已然已经可以猜到,这男人因着近日来各地乡绅州官家中的失窃案而被逮进六扇门,而这些案子伴随而来的都是一封伴有着郁金香气味的素扎,这是这些案子最基本的共通点,六扇门的捕头只知道这犯案之人定然是个轻功高绝身形矫健的男子,而日前他们逮捕归案的小子却偏偏在人前装作了一副唯唯诺诺,又内力不济脚步虚浮的小人的样子,半月来大多都以此面目见之于人,那演技也真正是唯妙唯俏,真假难辨,六扇门的捕头们怕是心里也起了几分的疑色。

    若是再从其他的地方发生一件类似的案件,何处再递上一封“踏月而来,君素雅达”的素扎,这巴掌响亮的打在了六扇门的脸上,六扇门的捕头定会疑心自己该是抓错了人,然后,这人便可以真正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走出这天牢了。

    日后传起来,便是六扇门好不容易亲手逮住了人,再亲手把人给放了,而这人却是大摇大摆的在天牢里进进出出溜上一回,也算是一回难得的体验,当真是好生一桩的趣事。

    那男人眨了眨眼睛,也笑道,“我既是个大盗,和六扇门的捕头们十分有些过不去总也是正常的。”

    林子清便道,“也更因为……你是楚留香。”他的眼中虽然仍有着几分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却已经缓缓的拉平。

    楚留香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每回与你聊天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大略什么都瞒不过你,又觉得你似乎和我的朋友一样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顿上片刻,又道,“所以……我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你的朋友了吗?”

    沉吟片刻,林子清便随即言道,“一个连你真正的长相也不知道的朋友?”面上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眼中却也是极为难得的闪过几分玩味的笑意来。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瞧着林子清的眼睛瞧上了片刻,随后便笑道,“此事倒也是简单。你若是想知道,倒也是不难的。”说罢,也就顺势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揉捏了几下,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在自己脸上的几个部位拍打几下,随后便慢慢的揭下了一层看似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盏茶的功夫之后……

    不出意料之外,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之下确实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一张勾勒的几近无可挑剔的脸,嘴角稍稍的勾起,带着几分暖暖的,像春风一样勾人的笑意,随着几分极致风流的雅韵,剑眉,薄唇,鼻子很挺,唇形也好看,一双亮如星子的漂亮的眸子,只是……

    ——然而……

    林子清犹豫了几分,沉吟片刻之后,却是忽然不急不缓的说道了一句,“你……可曾及冠?”

    楚留香:……

    ……

    天牢之中的白天和晚上与天牢中的犯人而言并无任何的区别,终年都是暗无天日的阴冷,唯一可见的火光便是天牢墙壁上明明灭灭的燃起的壁火,隔壁的牢友在几日前换成了一个因赌杀妻灭子的男人,那男人入狱之后便一直团着身体将自己缩在了墙角,嘴里经常含含糊糊的说着“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逼我的!你们逼我的!”

    那男人明年秋后才到应该问斩的时候,林子清叹了口气,心道,这男人怕是撑不到明年秋后的问斩却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他也不曾起了要与这人搭话的性子。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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