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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源氏物语]萤朱 作者:孤光与清辉

    第29节

    “母亲,女儿并没有想不开,这么多年我早已认命。”女御声音虚弱,含着甜蜜而遗憾的口吻,“只不过那晚忽忆其少年事,心意难平……”

    “多思旧日往事乃是早衰之象,你这孩子,可是要急坏母亲么!”

    “女儿并不敢,母亲不要生气……”内府夫人难过激动流泪的模样也让女御十分不忍,忙出言安抚母亲。因为说话说得太急,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激烈地咳嗽起来。

    “好了,你别说话,快躺下休息吧。”内府夫人心疼地替女儿轻拍着背部,调整着呼吸。承香殿缓了一口气,握住母亲的手说。

    “母亲,我想把那件事告诉萤……”

    “什么!”内府夫人大惊,“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你!”

    “女儿只是觉得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那个孩子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他……”“你不要再说了!”内府夫人慌乱地六神无主,强制按着承香殿的肩膀让她躺下,“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非时机恰当,绝对不可以让帅宫殿下知道这件事。”

    “那恰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呢!”承香殿的脸颊泛着红晕,也激动起来,“这么多年了,任何等待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么,你将这件事告诉他也没有意义不是么?告诉他,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这样隐瞒下去吧。”

    承香殿心中发苦,她知道此事的真相透露会给萤带来怎样的变化。或许,一段无解的感情正因此事而产生转机。但是她并不能说出来,而且也吃不准是否会打击到皇子殿下。一直以来的自信也因为生病而变得脆弱起来,承香殿女御十分犹豫。

    此时,侍女从外间掀帘进来禀报,说是萤殿下来了。内府夫人心中慌张了一下,平复了心情之后便叫人将殿下请进来。

    萤殿下入内,坐在遮帘之前向母亲和外祖母问安。隔着细细的竹帘,看不清女御殿下如何,只觉得她没有了往常的活力。

    “太医们已经走了么?”

    “是的,”皇子点点头,将太医们与自己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太医们说母亲病情并非很严重,不过是心事太重的缘故,才一直不见好。”

    “是,是么……想来是家中生活太过无趣了,待你好些了,可去山中游玩散散心也好。”内府夫人欲盖弥彰的将接下来的话头给掩盖了过去,叮嘱着女儿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乱想。

    承香殿没说话,只是朝着萤殿下招招手,“进来,让母亲见一见你。”

    “这……若是掀帘见了风,对您的病情无益。”萤皇子迟疑。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严重啊,”女御不顾阻拦坐起来,对皇子招手。萤殿下犹豫了一下,便掀开帘帐坐到了母亲面前。

    这一场病让承香殿的脸颊变得瘦弱苍白,嘴唇也干燥。唯独那一双眼睛比原先愈发明亮圆润。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伸出干燥无力地手摩挲着他的脸颊,目光变得慈爱起来,“没有关系啊,萤,不用担心,你期望的一切都会实现的。不用担心哟……”

    萤殿下的眉头一皱,疑惑地喊了一声,“母亲?”

    “嗯?什么?”

    萤握住母亲的手,将之放回被子里,“母亲,你还在发热,不要说话了,睡吧。”

    听到女儿还在发热,内府夫人也唬了一跳,忙也叫女儿躺下。承香殿并没有拒绝,或许也因体力不支撑不住,应了一声便躺在枕头上昏昏欲睡。萤坐在一边陪坐了一会儿,应不宜久待便示意要离开。而当他起身的那一时,女御迷糊而虚弱地声音响了起来:“萤……等母亲睡醒,你便念诗给我听吧……我想听你念诗。”

    萤皇子眨了下眼睛,低下丨身,回应道:“好,等母亲睡醒,我就来念诗给您听。”

    得到了回应,承香殿发出一声气音,呼吸一沉才彻底睡过去。

    “外祖母,”皇子看向内府夫人。

    “去吧,等她醒来,我会叫人来通知你的。”

    “那儿臣便告退了,劳烦外祖母照顾好母亲。”

    从承香殿的院子里出来,萤殿下脚步一转,值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承香殿的情绪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不对的。那时天色已晚,房中烛火又不明晰,萤皇子并没有看清楚女御脸上的表情。直到她的语气变得急切不安,萤才察觉女御的情绪十分激动。

    不论是她的自嘲也好,还是宽慰也好都包含着一层说不明的情绪在里面。到了最后,她就像是要寻找什么认可一般,反复确认着自己的心意。

    那时的萤觉得不对,点亮灯烛便将女御浑身颤抖,似乎无比害怕激动。这让他觉得可怖,下意识阻止了女御想要说出的话。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但是,皇子却有预感必须阻止母亲当时就把事实说出来。

    因为,那里面有着多年支持承香殿的某一种信念。若忽然没有准备大白于天下,承香殿多年的支撑一朝散尽。这位明媚爽朗的女子就会像冬日山茶,一朝枯萎,整朵凋零,再不复鲜妍。

    只是,承香殿女御依旧是病倒了。这让萤殿下对母亲所隐瞒的事情焦虑起来。观察女御的意思,她似乎是想要把真相告知,可多有顾虑。

    所以,这其中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皇子不由细细回想那日母亲与自己说的话——

    那天,她一直反复急切安慰着萤,说面前的阻碍最终都会消失。

    这是何意味?

    面前的阻碍,

    他与朱雀之间最大的阻碍……

    萤的脚步一顿,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这个猜测实在太过惊悚,皇子第一反应就是否定它,但是却忍不住的去反复猜测。他心乱如麻,脚下飞快,几乎是用奔跑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来到自己的书柜前,发疯似的上下翻找。把所有的盒子,书册都扔了出来。把守在外面的侍女们都吓了一跳——

    “殿下!您在找什么,让我们来吧。”

    “殿下,请您冷静一些呀,殿下——”

    在侍女们一阵惊慌恐惧的声音里,萤终于找到了那本原本很随意搁放的旧诗集。他盯着封面上清俊的汉字,有些疲惫地对侍女们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面面相觑,都不敢惊动这位殿下,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直到这房中人息全无,外间鸟鸣清晰的传入耳中。萤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这诗集的最后一页。这本旧诗集纸张泛黄,已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只是这上面的诗词风采,并不因时间而有所褪色。

    那最后一页上写着一首情诗。却因词句清雅,看不出有任何缠绵的意味。初次读来还以为只是诗的主人曾山中访雪,无意间遇见冬日白茶,被其清丽的外貌所折服,咏得一首——

    山间白雪春未老,一朝相见当旧好。

    白色山茶绽如白雪,枝头明艳不输寒梅,一见倾心如故人重遇。岁岁月月,提笔成句留下一方惊艳。他日有人再翻开来看,只见时光已经十有六载。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承香殿女御的名字是什么么

    第66章 旧事

    皎式部自承香殿生病时,便寸步不离殿下左右,悉心照顾。女御殿下曾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曾或忘,已决定用一生来报答追随殿下。

    这日傍晚,她服侍着承香殿刚喝药睡下,便有人传讯过来说帅宫殿下请之一见。对此皎式部并不觉得奇怪,整理一番服饰头发,便与传讯之人一起去拜见帅宫。

    萤殿下一个人独坐在房中,手中握着一卷旧书,面有沉思之意。见人来到,指了指前方软垫,示意式部落座。这位严肃的女官一丝不苟的行了大礼,才肃着眉目在殿下面前坐下。帅宫脸上表现出很重的心事,这和他一贯的行事不符。或许是真到了十分困难的场合,才会露出这样的情绪。

    皎式部静默不言,等到帅宫殿下开口询问。

    “式部,跟随母亲有多长时日了?”

    “回禀殿下,已经有十六年了。”

    十六年……殿下握着书卷的手一紧,又缓缓松开。

    “我记得,您是因为母亲救过您才留在她的身边的。”

    “确实如此。”

    “那是个怎样的故事呢?”

    “殿下……您对这个有兴趣么?”

    萤殿下抬头看了皎式部一眼,见她端肃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奇怪神色,他低头一笑,答说:“是啊 ,我现在对很多年前的旧事都有些好奇。”

    皎式部不明就里,并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好沉默。萤殿下摆了摆手,对她说:“还请式部与我说一说,你和母亲之间的事吧。”

    “是,殿下。”

    皎式部原本是御京人士,后来嫁给一位因得起父亲赏识才有了一官半职的小官员。随后,她随丈夫至九州赴任,告别京中。然而,后来的生活她过得并不顺遂。丈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甚至蛮狠,露出奸诈虚伪的一面。更是仍由府中姬妾取笑她,说她性格刻板不得丈夫欢心,毫无情丨趣可言。

    不久之后,京中传来父亲病逝的消息。闻此噩耗,皎式部几乎哭晕过去。那可恶的人便愈发露出虎狼本色,对着她肆意凌辱打骂。她腹中的胎儿便是这样流掉的。

    失去了孩子的皎式部被人丢在破败的屋子里自身自灭,无人问询。自此,她终于认清了丈夫忘恩负义,踩高捧低的真面目,对心灰意冷。她趁人不注意,在一个冬夜里从家中逃了出来。九寒之天,仅着单衣在雪中狂奔,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正走投无路之际,皎式部遇到了那时还未嫁人的承香殿女御。

    此时内府大人刚赴京出任京官,承香殿与内府夫人并未跟随,依旧留在太宰府。当救下皎式部之后,得知她的遭遇,心中十分同情便问皎式部是否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那时妾身无处可去,对夫家更是失望,便答应留在了太宰府中。”

    “……后来呢?”

    此间,那位恶毒的夫郎得到消息自己的妻子被人救了回去,也派人上门来撒泼胡闹过。承香殿最是看不上这样的人物,直叫家丁把那群人打了一顿。

    如此出格之举反倒没有遭到内府夫人的反对,反而大加赞赏,这让皎式部大开眼界。后来皎式部夫家终于打探清楚内里,再不敢闹,还小心翼翼的上门赔罪。表示皎式部想留多久都没关系。承香殿女御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说,想留多久和这种人可没有关系。遂问,你还要跟着这种人回去么?

    皎式部不过思量了一会儿,便说自己不会再回去了。承香殿一笑,对着下人说,把那群人给我轰走,不要脏了我家的院子。从此之后,皎式部便留在了太宰府中。

    “留在太宰府中后,我整日都十分恍惚。殿下看不过去,便对我说:听闻你是个博学的人。我身边这些侍女都十分无知,你便替我好好管教她们吧。”

    听到这里,帅宫殿下笑了,心想果然是母亲会使用的说辞。他一直看不清楚情绪的连终于舒缓下来,轻声问:“……那时候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此时的承香殿不过二九芳华,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性格开朗活泼,亦有着女儿家的娇羞。保守恪礼如皎式部,从未见过这样性格爽朗利落的女孩。几个同岁的女儿家凑在一起,可以欢欢乐乐的闹上一天。惯得几个侍女也是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连累得自己每日总要多花上一段时间讲解礼仪,其中意思又常常被女御曲解取笑。这让皎式部是又无奈,又好笑。不过也因为如此,皎式部心中郁结的情绪竟也被开解了许多。

    “不过,女御殿下也有安静的时候。”

    回想起年轻时候的事,严肃的女官也会露出很温柔的笑容。

    很多时候,女御殿下总爱一个人望着海。看着海鸟从很远的岛屿飞回来,又消失在云边。那个时候的承香殿抱着少女独有的感怀之情,周身弥散着十分静谧而清澈的哀伤。

    “之后没过多久,京中传信来,说要接夫人与女御殿下一同上京。殿下很不愿意离开,却又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只好十分悲伤地整日坐在窗前远眺。”

    “你说母亲不愿意上京?”

    “是的,确实十分不愿意的样子。便是到了船上也很是忧郁,不是望着船尾便是缩在房中不愿走动。”

    那段时间可真是急坏了皎式部,每日都想宽慰殿下几句。奈何平日里教训侍女们的优秀口才这时一点都排不上用场。只能干看着女御十分忧伤的样子,徒劳担心。

    到了京中之后,女御殿下也并不开心,整日追问可有从太宰府那边送来的信件。只是始终没有得到让她开心的消息。而此时的皎式部在内府公子的帮助下,找到了自己的兄长。兄妹抱在一处嚎啕大哭,恍若隔世相见一般。

    想来若无女御殿下,皎式部是没有性命再与亲人相见的。所以,他们都十分感念殿下恩德,愿意为之效力。

    “找到亲人之后,我忙着与亲人相认,好多天后才回到内大臣府。此时我才知道,殿下已经被召选进宫了。”

    “母亲可是不愿意?”萤殿下问。

    皎式部摇了摇头,“殿下的确是不愿意的。为此,她还与内府大人大闹了一场。只是,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决定,早已不可更改。殿下便是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下着瓢泼大雨,浸着秋日微寒,愈发的刺骨难耐。皎式部方被搅得不能好好安睡,便想着起来去看看隔壁女御是否安寝。可当她刚披上外衣坐起来,就听得女御房中传来一声极大的声响。

    接着便是内府大人暴怒的斥责声,还有内府夫人求情,承香殿争辩的声音。

    嘈杂的声响混在大雨声中,忽远忽近,十分不清晰。皎式部无缘由地害怕担心起来,急急走到女御房门前。她犹豫着,飞速想着替承香殿求情的话。可是,自己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又如何去开这个口。

    就在皎式部乱成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天空响起一个炸雷。式部发出一声尖叫,抱着头蹲了下来。内府大人生气得摔门而出,根本没有看清蹲在一边的人是谁。

    接着,门开了,年轻的承香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失魂落魄,却又好似尘埃落定。满身忧伤却又隐隐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她的表情似喜还悲,盈盈眉目里盛着令人心疼的泪水。

    皎式部慌忙从地上站起来,十分担忧地看着女御。承香殿看到她,先是很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扑在她的怀抱中很难过很难过的哭了出来。

    “之后,女御殿下便入宫去了。我不放心她,不顾家人阻拦执意跟随。”回想起那个晚上,皎式部多年来一直都满心疑问。只是她知道这件事是女御的心事,因不想触其旧伤,女官大人便一直不曾开口询问。于她来说,承香殿一直都好,便是什么都无需在意的,“幸而不久,殿下便有了身孕,然后便生下了您。”

    听完了皎式部叙叙诉说以前的事,萤殿下静坐无言。这其中旧事看似并没有什么,却让他愈发笃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测。这其中掩藏着的秘密,内府大臣与夫人必然是知道的。那个时候的承香殿想来是用她自己与两位长辈达成了什么交换。

    “母亲是什么时候被发现有了身孕的?”

    皎式部有点奇怪殿下为什么这样问,但仍旧如实回答,“进宫倒也不久,只是那时表现并不明显,都不敢确定,直到后来才确认了事实。”

    “我知道了……”萤殿下站起来,看了看那本捏得已经不成形的书卷,将之随手扔到一边,“辛苦式部大人了,您可以回去了……若母亲殿下问起你的去向,便如实说明是我叫您来聊一聊以前的旧事。”

    “是,殿下,妾身知道了。”

    “嗯,还请您回去好好照顾母亲吧。”

    皎式部并不晓得帅宫殿下此番举动的意义。但她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一切都会照着两位殿下的意思来做事。

    就在这位女官大人回去没多久,傍晚时分,女御那边便传来承香殿已经有所好转的消息。而女御殿下十分想念自己的儿子,并请帅宫殿下前去探望。

    帅宫殿下前来拜访的时候,女御殿下方喝了药,披着外衣散着长发坐在房中发呆。她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显得十分闲时。虽因病气,平日艳丽的五官此时显得文弱,却依旧十分清丽。

    这样子的承香殿,萤是没有见过的。印象中的母亲一直是优雅高贵,从来没有什么琐碎小事能被她看在眼里。所以,当母亲殿下呈现出这样清弱的气质,这让萤皇子有些恍惚。多年见她冷眼旁观嘲笑世事,可突然有一天发现她亦正是在这红尘之中。

    皎式部口中那个会望着远海,哀婉孤寂的少女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切,露出时光犯旧的颜色来。

    “萤……来,你过来……”承香殿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帅宫殿下,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面前来。

    萤走过去,端正地坐下,轻声喊了一句,“母亲。”

    “嗯,”承香殿伸出手去摸萤的脸颊,掌心柔软而温暖。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疼爱的孩儿,柔声道:“孩子,你长大了呀。”

    “母亲……”萤皇子不知为何鼻头一酸,抬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承香殿笑了一笑,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鬓角,“你已经去找过皎式部了是么?”

    “是,”萤的声音顿了一顿,“找她,询问了一些以前的旧事。”

    “是么……”承香殿歪着头,垂眸又一笑,“有许多事情,她知道得并不完全,你有兴趣再听母亲说一遍么?”

    “还请母亲解惑。”

    当年往事,与承香殿来说依旧清晰如新,历历在目。

    那个被她深深爱着的人,是跟随唐国的商船来各处游历的一位公子。他走了许多的地方,看过许多风景。身上有着普通人没有的潇洒与才华。他文采斐然,见识开阔,这等风流人士如何让人不爱。而那时的承香殿昳丽如冬日白茶,艳丽清贵至妙不可言。太宰府中,微雪初见,谓之惊艳。

    为了这短暂的相逢,那位公子总是抓紧一切机会跟随不同的商船往来于九州与故乡。有限的时光中,这对有情人互相爱慕至深,难解难分。然而,这样的故事总是有个悲伤的转折。那位公子离家多时,思念家乡故亲,要随着船只回去。离别前他说这次回去禀明父母,便可将她迎娶。

    那时承香殿心中欣喜却也抵挡不住分别的悲伤心情。而那种忧虑也让她生出一种爱人一去便不会再回来的害怕。她拥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在他耳边呢喃,请他一定不要忘记此时的承诺。

    当她站在渡口送走爱人的离船,告别了人生的爱恋。从此望穿秋水,等着海鸟从远方送来那个人的消息。

    可是,心上人走了没多久,京中便传来内府大人的信件要接家眷回京。纵然承香殿万分的不乐意,也不能违抗父母的命令。她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太宰府的人若那人回来,一定一定要让他到御京中来找她。

    然而,等到了御京,承香殿却得到了自己要入宫的消息。

    承香殿痛苦万分,抵死不从,与父母狠狠大闹了一场。言语话里只说要等着那位公子来找她,绝不会同意入宫的。内府大人被这个女儿气得头脑发胀,把她关在府中,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这期间,她一直在等,却也明白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又如何会有消息呢。

    只恨此身非鸿雁,不得渡过山尽头。

    而就在她伤心绝望的时候,承香殿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哭着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请他们允许自己留在家中,不要送她进宫。内府大人是又惊讶又生气,万般无奈之下道出了事实。

    原来,各上家女眷入宫乃是陛下亲下的命令,几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家的女儿乃是其中选召的首要人选——此事已经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这件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里。因为太过于震惊,内府大人甚至想杀掉承香殿肚中的胎儿。内府夫人拦在丈夫面前保护着自己的女儿,说一切的后果会由自己承担,绝不会让内府大人做出这样伤害女儿的事情。也是为了这个孩子,承香殿答应入宫,以此来换取孩子存活的命运。

    入宫后,承香殿发现陛下似乎并不热衷于新入宫的女御们,不过是每日敷衍着。这让她松了一口气,设计得蒙一次临幸后,就缩在自己的宫中养胎,然后模糊着时日将怀孕的消息传了出去。

    得到这个消息的陛下也很高兴,仿佛完成了任务一般,不再踏足承香殿。待到了一定的月份,承香殿请求回娘家养胎。并在一个六月的下午生下了萤皇子殿下。

    “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凶险却也是巧合,那时你竟比常人晚了半月出生……”说到这里承香殿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陈年往事里凶险万分的部分不过是说来听听的,“那时母亲为了做好了许多准备,想不到竟然没有用得上。”

    然而此时萤的心情太过复杂,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承香殿的一生笑意便显得十分突兀,浸在空气里,有种十分悲凉的味道。

    承香殿见儿子不说话,也体谅他此时心境。只是提及往事让她的心情变得不是很好,忍不住就咳嗽了两声。萤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坐过去替母亲轻轻拍了拍背。

    女御殿下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说起来,刚开始的时候我十分厌恶陛下。”

    皇子一愣,问:“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召选女子入宫的事情。”承香殿挑了一下嘴角,“那时的我啊,真是太难看了。我怨恨陛下为何明明不愿意,为什么还要答应宣召女子入宫呢。若是真的情深似海,那便此生只想念她一个人。那种假仁假义的贤明有什么意义!”

    承香殿女御喘了一口气,“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我为自己的欺骗,无法排解的愧疚找的借口罢了。虽然,我依旧看不上这种做法……”

    皇子知道母亲指的是桐壶院在那位更衣死后,伤心欲绝却没有抵挡住大臣们的施压,最终决定宣召公卿女儿入宫的事情。设身处地来说,按萤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做出相同的举动。虽然别人的人生,萤从来不多做评价。可当此事间接涉及到自己的时候,他也止不住得想,若是当时桐壶院不曾下了那一道宣召的旨意该多好……

    萤殿下的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他喘不上气来。这世间最怕的便是阴差阳错一词,如此艰难竟是万般都不由人。

    承香殿女御最终都没有等到心上人的消息。有时她也会想,幸而那个人没有来找自己。否则,现下悲哀,二人该用如何面目来面对彼此。她拼着一生心血将爱子抚养长大,只求他一生可随心所欲不曾遭遇自己求而不得的苦楚。

    所以,当承香殿发现萤对朱雀抱有恋慕之情起,她便不曾顾忌世间任何伦理纲常,也想着要帮萤达成自己的心愿。

    “这件事,我本来想瞒着你一辈子……”承香殿的眉目间盛着伤悲,苦笑叹道:“但是,你啊,真不愧是我的孩子……爱上的人也是这样艰难。”

    “所以母亲就算是要说出让自己悲伤的事,也要帮我达成心愿么?”

    “是啊……”承香殿应答道,拢了拢外衣靠上前搂住自己的孩子,“与其说帮你,还不如是为了我自己吧。那种等待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母亲我没有那个勇气再看你承受一遍。”

    萤没有说话,过了有一会儿直到承香殿觉得有些不安的时候,他才从母亲的怀抱里退出来。皇子拉着母亲的手捂着,又替她披好外衣,整理了头发。十分轻柔地问说:“最后一个问题……”

    “嗯?”

    “我和那个人,长得像么?”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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