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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免费的 作者:甜蛋

    第10节

    左言说了声等我,就转回屋中,很快拿了件宽大的酒红色卫衣直接套在身上,把拉链拉到最高。司寂讷讷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说,你不戴顶帽子吗?卫衣帽子好像容易掉。

    瞟他一眼,左言从门边的衣帽架上随意勾过一顶棒球帽罩在了头上。坐电梯时他给空山打了好几个电话,吩咐人赶紧去找沈洛深,顺便还通知了老安一声。

    司寂开车。左言闭眼靠在副驾驶上,眉头紧皱,似乎在抵御一阵又一阵的头疼。没憋住,司寂问他:“你怎么醒了?”

    “好好开车。”咳嗽着,左言掰正他的头,“因为你太吵了。”

    司寂发出一阵笑:“不信。”

    “做了个梦,”沉默一会儿,左言叹了口气,“算是被噩梦惊醒的吧。”

    “嗯。”

    左言家离空山飙车也要十多分钟。司寂心焦火燎,却还是问:“什么梦?”

    揉着太阳穴,左言半眯着眼:“梦到小时候哪天晚上,很晚,我们全班同学要一起去看电影。”

    他说得很慢,似乎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在家里的老房子,我下楼,楼道里有很多黑色的污水。”

    这时他父亲上楼了,问他要去哪里。他草草说了声去看电影,很不耐烦,父亲却说要送他去。他们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来到了秋城当年最大的电影院。半夜了,路灯一盏接一盏,整个电影院门口灯火通明。上百个十几岁的孩子簇拥在门口排队买票,周围卖小吃的小贩吆喝得热火朝天。排到左言时,他买了张票,正要走,却瞥见了远处沉默看着他的父亲。

    他扯着嗓子,心有不甘地问,你也要看吗?突然间苍老狼狈的父亲微笑着摇头,样子可怜又悲伤。

    左言突然起了施舍的心思。翻口袋,却发现自己没有一分多余的钱。售票员说,票卖完了,回头看,所有人群,孩子,小贩,路人全都消失了。电影院黑漆漆的,世界上只剩下他和父亲两个人。他愣住,有点慌,想要喊一句什么,发现父亲已经消失在马路的另一边。

    车在路上疯狂地急驰。左言讲得越慢,司寂把油门踩得越深。“这算是噩梦吗,”他缓声问,“你和你父亲看过电影吗,一起。”

    没有。左言疲惫地应了一句。然后再不出声。

    工作日的后半夜,空山的人并不算很多。一个保安守在门口,见到左言时,说大厅和洗手间,包括员工室,都没见到沈洛深的人影。

    这时秦桥送也到了。他面无表情,只能从眼底看出藏得很深的焦躁。和左言交换了几句,他说他刚刚给司寂打电话时才知道有人想在今天教训沈洛深。

    “是什么人?”左言顿了顿,拉住两人往空山后门走。司寂跑在最前面。如果是揍人,最适合的地方莫过于那条他曾经和左言走过好多次的深巷。秦桥送踩着皮鞋跑在他身后,说对方是他的一个追求者,有点偏执,可能早就看沈洛深不顺眼了。

    几人一路沉默地跑。直到在暗灰色的青石板上看见散落的血迹。

    司寂大喘着气,眼睛瞪得发酸,终于在前面十多米的地方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刀。

    而沈洛深则瘫坐着靠在墙上,红色短t上全是泥土。他手臂上有一条十多公分的刀伤,胸口的衣服也被划破了,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渍。

    见到司寂几人,他讶异地睁大眼:“哟,来啦。”

    说完,他低头,用没受伤的的那只手划动着手机。秦桥送直接跑到黑衣男人身边揍了上去,愤怒得说不出一句话。

    那男人脸上戾气太深。他哈哈笑着任秦桥送打,将刀子甩到地上:“秦桥送,你是来找我的吗。”

    司寂瞬间飞跑上去要把刀子踢到一边。可沈洛深先他一步,跪着将刀拿到了手上。

    “沈洛深!”司寂大吼着,“你他妈要干什么!”

    “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被约炮对象捅刀子。”他脸色苍白,说话也接不上气,“有一就有二,慌什么。”

    左言早就站到了还在发笑到男人身边,用一种警觉的姿态。“把刀给我。”秦桥送对着沈洛深伸出手,声音低得像耳语。

    “给你干什么,等你再刺我一刀吗?”沈洛深抖着手重又捡起手机,费劲地将上头的照片露了出来,冲着黑衣男人说:“你刚刚不是想看我拍的炮友裸照吗,给,秦桥送的。”

    他也笑了,断断续续地。那男人的眼迅速充血,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望着秦桥送:“看到了吗,他比我还像个疯子。”

    巷子那边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司寂偏头看,有好几个人,带头的正是老安。

    而他身边的秦桥送却突然发出绝望的低吼,回望,沈洛深正拿着刀尖从耳后向下,轻轻地划。

    血珠顺着暗白色的皮肤往下淌。几秒钟后,沈洛深吭哧笑着,刀从他手里掉落,整个人趴倒在了几棵干枯的野草上方。

    司寂突然想起,他不是一直最怕疼的吗。

    第64章

    转眼十月末。风凉了天晚了,老街上的梧桐叶雪花一样飘洒。

    司寂提着几份早点,像小时候那样,把脚下的树叶一片片踩碎。以前只觉得它们炸裂枯碎的声音挺好玩,虽然偶尔看见树叶上深深浅浅的褐色裂纹时,心里会生出瞬间就被抛到脑后的心慌。

    而现在这种心慌好像赶不走了。他弯腰捡起一片叶子从中间折断,又重新扔进绿化带潮湿的泥土里。

    沈洛深的手臂伤到了神经和动脉,手术用了将近三小时。好在划脖子时他没什么力气了,只留下一道深红的血痂。醒来那天晚上他让司寂把镜子拿过来照了照,啧啧两声,说了句老子好像破相了。

    接着又蒙头大睡。

    司寂在医院守了两天才头一次回家。司妈妈不知如何宽慰,只看着他脱下睡衣,说不知道大发糕上的血迹还能不能清洗干净。而此时,沈洛深的父母还在国外浑然不知。放在几个月前,司寂也许还能打电话说一声。但现在不会了。

    医生说沈洛深至少要住院半个月,一个多月之后才能拆石膏。司寂认真听着记着,而沈洛深则事不关己,自顾自架着胳膊在平板上看恐怖电影。好几次司寂发现沈洛深仗着单人病房的方便光明正大地吸烟,见到司寂不躲不闪,还问他要不要来一根。

    但凡司寂露出一点不高兴的模样,沈洛深就不要脸地喊伤口疼。一而再再而三,司寂干脆和他一起吞云吐雾。像高中那会儿一起守在浮着睡莲的小池塘边上吸烟时一样。至少这样的沈洛深不会让他觉得陌生。

    只是总会被来探病的左言和秦桥送抓个正着。

    可这两人竟没一个有立场来管。

    司寂把工作带到病房,顺便帮沈洛深处理业务往来。沈洛深醒的时候像只断了胳膊的猴子,闲不住;但很容易累,一天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他睡觉时司寂寸步不离,听听歌,发发呆,回忆一下依稀像是上辈子的这年夏天。

    他想起回家后第一次和沈洛深去空山。那天一提到秦桥送,沈洛深就立刻联想到左言。当时对他的脑回路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也许沈洛深和左言相识并不是偶然。

    在意一个人就会下意识想要了解他身边的一切。何况是最好的朋友。

    之间司寂和秦桥送有过一次仓促的交谈。在司法鉴定上沈洛深只是轻伤,如果走法律程序伤人者并不会被怎样。据说那个男人背景深厚,秦桥送想要动他不是不行,只是也会伤筋动骨。沈洛深大概猜到了秦桥送的想法,冷笑说算了,料你没这个胆子。而且这伤多半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秦桥送和司寂一起看着他。

    沈洛深得意又张狂地挪了挪笨重的右胳膊,说他大概只是想吓吓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屁话。刺我的时候不敢用力,还是我握着刀,逼着他划下来的。

    秦桥送被逼得哑口无言。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司寂已经判断不出,这两个人到底谁比谁更疼一些。

    把油饼、甜糍粑、早堂面和稀粥分给悉心照料沈洛深半个多月的护士姑娘,司寂回到病房,边催他吃饭边帮他收拾起行李。沈洛深慢吞吞吃好,穿着病号服去了洗手间半天没出来。司寂撵进去时他正偏着头,盯着耳朵下面那条细细的疤。

    见司寂进来,他掀起衣角露出小腹上的伤痕,忧伤地叹气:“宝贝儿,哥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约到炮了。”

    司寂抱着胳膊看镜子:“没事,你还是一样又骚又漂亮。”

    “要不然今晚去试试?”沈洛深猛地回头,挂着苍白飞扬的笑:“可憋死我了。”

    想要骂他,又生生吞了回去。司寂瞪他一眼,走过去打好洗脸水,像伺候祖姥爷一样替他擦脸。沈洛深惬意地昂头,冒着热气的毛巾烫得他嗷嗷直叫:“真体贴呀,还是宝贝儿最好了。”他握住司寂拿毛巾的手:“所以,你还是别追老左了吧。真的。”

    “这他妈有关系吗?”

    “当然有,”沈洛深靠在洗手台上,“尼采不是说了吗,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与恶龙搏斗之人,终究也会变成恶龙。”

    “不恰当。”司寂说。

    “我说恰当就恰当。老左这个人心思太深,凭你,真的难。”

    “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能追上他,你告诉我,我改。”

    “可我就是不想让你改。”捏起司寂半边脸,沈洛深恨铁不成钢,“你很好,真的很好,没必要为了一段感情变成现在这样。”

    “变成哪样?还有,你这话真他妈耳熟。”

    “别嘴硬,你自己能发觉不了?”

    “那你呢,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司寂把毛巾扔到盆里,沉住气和他争,“谁把你变了,你又变成了和谁一样的人,麻烦你仔细跟我说说。”

    嗤笑一声,沈洛深举起左手:“算了,我投降。”接着掏出手机一顿按,“宝贝儿,我刚定了个包间。”

    “……干嘛?”

    “晚上一起唱歌去。”

    ktv离空山不远。小保姆司寂点了一堆零食,举着话筒,伺候沈大爷尽情歌唱。沈洛深嗓子好,低音能沉下来,高音也能嚎上去。他一首一首唱着老歌,嗓子哑了还不尽兴,又点了一堆让司寂唱。包间里就他们俩,司寂真没兴致跟他疯,草草唱了几句,就叫服务员搬来两打啤酒开始喝。他俩就着嘈杂的背景音乐猜骰子,司寂输了司寂喝,司寂赢了帮禁酒的沈大爷喝。很快,酒就见底了。

    跑了小十趟洗手间,司寂摊在沙发上直喘气:“好爽。”

    沈洛深靠在他肩上:“醉了吗?”

    “早呢。”

    “我让老左来接我们了。”

    “什么?”

    迷迷糊糊听到左言的名字,司寂偏头抗议:“可老子还不想回家。”

    “老左喜欢你。越喜欢越不会和你在一起,死了这条心吧。”

    “我再要点酒。”

    “像我们这种人,压根就不信会有什么幸福美好的感情。就算在一起了,也会等着哪天分手。真的分了,会觉得‘果然如此’‘果然还是不行’。管你妈是谁,再接着过日子。”

    “再要多少?你觉得我还能喝几瓶?”

    沈洛深哈哈笑着,抄起一个空酒瓶指着他:“再装听不懂我砸你哦。”

    第65章

    司寂怔怔地,眼眶红了。他好容易才直视着沈洛深的眼,把责问的话说得七零八落:“凭什么你自己不信就强迫我也不信?你凭什么就觉得我跟他不可能?”

    那天沈洛深是被老安和左言抬到街上的。司寂和秦桥送根本不敢碰。被三三两两的人推挤着,听着周围零零碎碎的议论,司寂抓住胸口的衣服,拼命够着头,想看清他垂在一边的脸。沈洛深哭了,满脸的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晕倒了还能感觉伤口的疼。

    现在的沈洛深胳膊不能动,不能做出太夸张的动作,可偏偏浑身都长满了刺。司寂梗着脖子继续问:“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了,左言穿着运动外套和牛仔裤,愕然凝视着满眼泪光的司寂和低头发笑的沈洛深。可那愕然很快就收了回去。司寂抹了把脸,猛然记起那天他和秦桥送坐在诊所外面聊天,左言看到他们时,用的也是这副表情。麻木的,悲悯的,毫无暖意的。

    好像看透了这几个人的未来,却死活闷着不说,就等着它被印证的那一天。

    沈洛深慢悠悠放下酒瓶,对着左言招手,说你来啦,我家宝贝儿好像有话要跟你说。司寂呵呵笑着,说并没有,沈洛深他骗人。沈洛深又靠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说你看,现在你连笑都不那么开心了。实话跟你说,我刚认识你时觉得你像个傻逼,每天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没事都能给自己找几件事逗大家乐乐。后来我想,这傻逼真有意思,有那么好的爹妈还天天乱来。我很嫉妒你,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明明跟你一样出生在秋城,一起吃秋城的东西长大,走秋城的路吹秋城的风,但你拥有的我却一辈子都得不到,我想不通,我到底哪里比你差?高中那会儿我给你看gv,让你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让你跟方旭瑞那二逼谈恋爱。我早就知道你们会分手,我还经常看见他和女同学一起亲嘴开房,信吗?我不告诉你,我就想看看知道真相你之后会怎么样。可你把他打了一顿,哭了几天,就他妈没事了……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有时候我真想让你过得跟我一样悲惨,我一定开心死了。

    可你没有。司寂身子前倾,抖着手想要抱住沈洛深,却被他笨拙地躲开。

    话讲得太多,沈洛深嘴唇嫣红,脸上全是病态的灰败:“后来我想,也许跟你在一起久了,我也能开心起来呢。就老老实实去你家吃饭,把你爹妈当成自己爹妈,装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不行,时间太短了,不够用啊。

    “后来,我去读大学,碰到了秦桥送。“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司寂等他继续说,他却摇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呢,反正你都当我放屁。”

    司寂脑子混沌成一团。

    “要走吗?”

    左言适时地插话,冷漠而僵硬。司寂觉得脸上凉丝丝的,摸了摸,全是水。左言走过来,蹲下,掏出纸巾递给他。看着他手背上熟悉的骨节和脉络,司寂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别哭了,左言说。司寂扯着嘴角辩解:“又不是我想哭,我跟你讲过的,我一喝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左言一震,低头,似乎不愿面对这样的他。又塞了一把纸巾到司寂手里,左言拽住他的胳膊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司寂猛地抽回手,哑声说:“我想再陪陪老沈。”

    “不用陪,你们爱干嘛干嘛去,老子不管了。”

    沈洛深拿起话筒,盯着仍旧闪动的屏幕,唱起了正放着的一首粤语歌。可这歌他压根不会,节奏跟不上,没一个字唱到调上。左言坐到司寂身边,两人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几秒后,司寂窜起来,说我去上厕所,把他们俩扔在了酒气冲天的包厢里。

    扶墙吐了几口,可不想出去。沈洛深住院这半个多月他和左言都是在病房里见,他顾着沈洛深,左言大概要劝诫秦桥送。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心照不宣,隔着病房门发现对方还安好时就已经松了口气。生活其实鲜少有这种疾风骤雨样的节奏,可当它真正来了,该发生的一样都缺不了。

    沈洛深唱着唱着就睡了,司寂搀着他上车,和他一起软到后座上。这半个月他鲜少打理自己,刚才在洗手间时才发现头发长了,胡子忘了刮,眼圈青黑红肿,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他这才恍然,从前和谢荣那些打打闹闹都算个屁。也许一开始就有所保留,所以即使浪费四年时间也不觉得有多荒唐。他是想和谢荣长久的,可终究还是没有为他改变多少,并没有被彻底拖拽到他的生活中去。

    畏手畏脚地把沈洛深安置到房中,司寂打开空调,调试好温度。沈洛深床头摆着当年高中毕业时和司寂在江边拍的照片。当时沙滩上没什么人,一个老阿姨捯饬好久才成功给他们照了一张。镜头偏了,脸也糊了,但笑得确实开心。司寂酒气正上头,抓着照片塞到沈洛深枕头底下,才想起屋外还有个等了很久的左言在。

    “安置好了?”

    左言就等在门边,连鞋也没脱。司寂点头:“睡得像头猪,短时间内应该醒不了。”

    “那我先走。”

    说着左言便推开没有带上的大门向外走,司寂踉踉跄跄冲向他:“等等,我送你。”

    钥匙在手中打着圈,司寂一路推搡着左言往电梯里走。左言其实也瘦了,两颊凹陷,眼神看不出一点明朗。“我知道你亲我了。”盯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司寂说,“那天晚上,在车里。”

    他没勇气去看左言的脸:“这算什么呢……沈洛深像个疯子,你却克制得像个圣人。”

    “不敢谈恋爱,怕什么失去不失去。可是你又没谈过,你懂个屁。”

    一路沉默到电梯门开。左言胆小得不像他。抵着晕眩和恶心把人压到墙上,司寂揪着左言的衣领:“怎么,是觉得我说得太有道理所以你哑口无言了吗?”

    “好脏。放开。”左言轻咳一声,要躲。他边上横着一辆似乎几年没骑过的自行车,蹭得一身铁锈。

    “不放。脏了就脱,我帮你洗。”

    他捞起左言运动装的下摆,深蓝格子的;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胸口:“脱啊。都脏了。我怎么感觉你的胸肌好像缩水了?”

    左言抓住他胳膊,偏头看看天色:“起风了,闻到水汽没?要下雨了。”

    “别跟我说你要回去收衣服。”左言比他高五六公分,司寂微微踮脚,和他脸贴着脸,“不行我们去开房吧,我好久没做了……想让你干我。”

    左言没说话。司寂嘴里的酒气一口口喷到他脸上:“怎么又不说话了。”

    “没怎么,被你说得有点晕。”他声音带着鼻音,感冒拖了这么久竟然还没好。司寂终于放开他,歪着头,把手捧成一朵花的形状:“那你晕到我手上,我会接住你的。”

    左言笑了出来:“司寂,我还有约。”

    “什么约?约炮吗?”

    左言不说话。

    “默认了?我不信,有种你约出来给我看啊。”

    “司寂。”

    司寂放下手,很酸;眼里全是讥诮:“我说真的。有本事你约啊。”

    第66章

    真的下雨了。两人就站在屋檐边,绒毛样的细雨扎在手上,很疼。其实司寂从上车开始就在晕,想吐,可一直忍着。再这么拖着就完了,他想。再不逼迫左言,两人就真的没戏了。

    刚刚还在的下弦月被乌云遮住,楼道里漆黑一片。初秋的凉意比冬天更难让人忍耐,这个点几乎无人出没。左言的手凝在半空,几秒后才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

    司寂撑起眼皮凝视着他。酒精让左言的每个动作都变得很慢。

    左言拨通电话,和对面那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司寂揉搓着手背上的水,问:真的约?左言不说话,侧过身,往楼外面走。司寂往前追,拽住他的胳膊,问你他妈去哪儿?左言任他拖着,说我约的人找不到地方,要去街上等他。

    又走了十多分钟,两人停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边。里头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员工正低头整理账单,街上除了偶尔掠过的汽车,一片寂寥。地被雨水浸成黑色,司寂的心也沉到谷底。他想吐,像被浸在水中,张不开嘴又喊不出来。而左言不时在手机上打字,脸上挂着伪装出来的微笑,假得让人心惊。

    不久之后,马路那边疾步走来一个人影。个子不低,三十来岁,微弓着腰还背着把吉他,头发染成火红色。五官不出挑,但眼角有股被时间打磨出的傲气,很迷人。他走路带风,上来对着左言的肩膀就是一拳:“言哥,去哪间酒店?房钱你付啊!”

    少年一样的嗓音,和年纪不搭,但好听极了。左言笑了,问他:“你从哪儿过来的?”那男人歪起半边嘴角,笑得无奈又自嘲:“安哥那儿呗。”

    “走吧。”左言牵过他的手。司寂发现那男人右手缺了一根小指。左言摩挲几下对方的掌心,回头看司寂,低声说:“早点回家,马上雨就要大了。”

    司寂定在原地,卷毛上的雨水泛着黯淡的光。左言和那男人并排向停车的方向走,男人低头点烟,夹着烟的手指在雨中挥舞,不知和左言说着什么,偶尔发出阵阵笑声。司寂脑子里好像冒出无数黑色小点,冒着火光往下涌,在胃部乱窜。胃疼,就这么捂着胸口吐了。晚饭吃得少,很快苦胆水便顺着喉管上涌,又流了一脸的泪。是真的,他很少这么哭;但今天怎么都忍不住。沈洛深像一道影子缩到他身后,从明亮的红色迅速退却成灰色。曾经漂亮到刺眼的笑好像都成了讽刺,他根本就没开心过,而司寂竟然最近才知道;可左言呢,他就像幼儿园那些墙绘,有最动人最美好的表象,内里却全是硬而冷的泥。在绘画班上课时,一个小胖子曾煞有介事地对司寂说起自己的噩梦。他说,总有个黄头发绿眼睛的老太太在床边看着他,好可怕。司寂问他,为什么害怕?小胖子用所有的想象力告诉司老师说:那个老太太好高好大,有树那么高,有天那么大。

    司寂现在就像小胖子一样词穷。蹲在街边闻着呕吐物的味道,他很想靠着电线杆,蜷起来,不管不顾地睡一觉。已经难受到了什么都不想思考,可以不顾任何旁人眼光的地步。可不行。他使劲睁开眼,挪起身,眯着眼朝左言去的方向跑。说是跑,可速度应该很慢;等他能够看到两人的背影时,左言已经启动车,掉头,向这边开了过来。

    连近光灯都那么刺眼。司寂喘着粗气,抹掉脸上那层雨,用手挡住了眼。车从指缝中滑过,开远了,他只来得及从雨刷摆动的间隙里看到左言面无表情的脸。

    哽咽着笑了,追车跑了几步,又停在原地。太快了,消失得太快,根本追不上。十多秒后,身后突然响起喇叭声,回头看,是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干呕几声,司寂打开车门坐上去,抱住头,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吐,不能吐在车上。

    车紧随宝马开得飞快。秋城的出租车一向这样没有章法,横冲直撞。头嗡嗡作响,司寂数着数,从一到一百,反复了很多次。满头冷汗,身上湿透,只有这样才能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晕过去。目的地果然是家酒店,秋城本土连锁,他和左言也来过。司寂恍惚中把所有钱塞到司机手里,跌跌撞撞走下去,守在酒店门口。从停车场出来的先是那个男人,他打着伞,是左言车里的;另一只手抄在宽大的卫衣口袋里,吹着口哨。看到司寂时他在几米开外停了下来,大声说:“啧啧,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司寂在雨里打颤。确实太狼狈了,他还从没在左言的炮友前用这种形象出现过。可是管他去。不顾那男人的嘲笑他直冲着姗姗来迟的左言奔过去,轻飘飘的拳头还没碰到左言的脸就被一手抓住。你不舒服?左言问,仔细打量着司寂的脸。司寂脸色发黄,嘴唇发乌,冷汗顺着额头簌簌下落。扯起嘴角,他说:“你管我。”

    “还撒娇呢。”红发男人哈哈笑起来,“言哥,他到底要干嘛?”

    “3p啊,”司寂摸索着抓住左言的手臂,“你说过有机会一起的,忘了吗?”

    左言摸上他的额头,在司寂迷惑的目光里脱下外套,又抢过男人手中的伞。司寂自觉地裹紧衣服,缩到他怀里。

    使劲闭上了眼。

    “悯言,你去弄点感冒药,再买条毛巾。”

    左言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司寂趴在沙发上,等着太阳穴的阵痛快点消失。“不用了,我没事。”他隔着身上的针织衫咬住手臂,说得含含糊糊,“等会儿就好了。”

    “我还是去一趟吧,你好像不太能喝啊?”叫悯言的男人凑近闻了闻,又蹭蹭他的腰,“不过身材不错,我喜欢。”

    “快去。”左言催促。司寂莫名想笑,可情绪陷得太深提不起来。胳膊被咬得生疼,可好像清醒了点,他抬头,靠在沙发背上:“我就闭着眼睛跟你说话吧,怕再吐。”

    “嗯。”

    “等等我先,先让那个什么悯言干。他挺帅的,还会弹吉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何况跟你的名字还重了个字。

    “他姓徐,叫徐悯言。”左言说。

    “哦,徐悯言,好名字。你干过他吗,爽吗?”

    第67章

    “爽不爽你试试就知道了。”门口响起徐悯言的声音,他竟然还没走,“我是纯0,都说我叫床很浪,等会儿脱了给你操,你听听,哈哈。”

    说完他就带上门跑了。

    司寂眯起眼笑:“我也是纯0啊,老左你可真会找人。”

    左言把一杯水放在矮桌上:“喝点热水,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能再坐车了。”司寂又想干呕,讲话时几乎掐着嗓子,“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跑来的吗?再坐车你想我吐死吗?”

    “司寂……”

    “左言,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我确实觉得从前想得太简单。你也听老沈说了,他以前觉得我是傻逼,估计现在也还觉得我是。”

    “不会的。他很珍惜你。”

    司寂小心翼翼地去端杯子,原以为会很烫。手指碰到杯身才发现刚刚好。陡然烦躁起来,他扬手,把茶杯扫到地毯上:“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跟我打哑谜。我真不知道你是想让我懂,还是不想让我懂。”

    左言哑然。

    “我爸你也见过,他是一中的高级教师,教了一辈子语文。我什么都不行,唯独阅读理解最好。”眼前闪过一道道刺眼的光,司寂勉强睁大眼,盯着左言,“何况,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能在脑子里过上一千遍,一万遍。”

    越是接触,他越了解左言。悲哀时看起来很快乐,快乐时却想哭泣。看起来若无其事不动如山,下一秒就会抽身起步逃得很远。没有一刻是坦诚的,真实的。

    “你还不说点什么吗?”出口的语气连司寂自己都听得厌恶,咄咄逼人不留一点余地,“那就这样吧。”

    站起来,他开始脱衣服。运动服甩到一边,半湿的烟灰色针织衫扔到地毯上。接着脱裤子,牛仔裤下笔直的双腿很快裸露在左言眼前。“喝多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硬起来。不过你能把我操射,我信你。”咽下嘴里泛滥的苦味,他脱下内裤,大剌剌地走到左言身边:“来啊。”

    左言收回脸上所有表情。他木着脸坐在床边,司寂的阴茎就垂在他脸前,瑟瑟缩成一团,躺在不算浓密的毛发中。僵了几秒,手绕到司寂背后,左言抱起他扔到了床上。司寂怔怔地,像哭又像笑。左言弯腰,拾起地上的内裤,握住司寂的脚,往上套。司寂总算反应过来,双腿蓦地往回缩,可根本动弹不得。左言手劲很大,很快替他把内裤提到膝盖上方。捞过运动服,抱住司寂的脖子,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给他套袖子。"自己拉拉链。"左言直起身,脱掉牛仔裤,赤着双腿,弯腰,又捏住司寂的脚踝替他套上裤腿。最后他跪上床,连着内裤和长裤一起,强硬而莽撞地把它们拉到了司寂腿根。

    “站好,自己提上去。”他烦躁地转了一圈,半天才找到烟点燃,“司寂,我最怕看到你这个样子。”

    腿和胸膛上都是左言的体温。司寂问:“什么样?”

    “不停地抽烟。一喝就喝醉。瘦了,不爱笑了,胆子也变小了。”烟似乎提供给左言一个虚假的依傍,“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约炮?”

    “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因为我干过你,对你表现得还不错?可我对每个人都那样,司寂,那不是温柔,是情趣。”

    司寂愣愣看着他。

    “很伤人?但我就是这么想的。从打炮开始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你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喜欢我吗?”

    “你连这也怀疑?”

    “不是怀疑,是事实。你的喜欢来得太突然,有多少可信度?等热度过了,你就会忘了。”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司寂半跪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总是你以为你以为,怂成这样,还他妈算不算男人?”

    “我承认我怂。”把烟扔到地上踩灭,左言走到过道里拉开门,“你也别这么糟践自己,3p说说就算,你干不出来,我也不想干你。”

    这时徐悯言出现在门口。看着半裸的左言他飞速关门:“言哥,你这是在干嘛?”

    左言托住他的下巴亲了上去。徐悯言发出满足的叹息,将手中的塑料袋甩到一边,环上左言的腰。一吻完毕,他嘴唇鲜红,整张脸明艳得滴血。很快,他的余光飘到司寂身上:“……操,这不好吧,那个小宝贝不是还没吃药吗?”

    司寂像是被什么捶了一下,懵了。徐悯言走到床边:“来来来,先干一炮也行,出出汗肯定不会感冒。”说着便在司寂唇上亲了亲:“开始?”

    司寂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话:“刚刚说让我干你,还算数吗?”

    “废话。”徐悯言回头看看僵立的左言,伸了个懒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怎么干,先帮你口交?”

    “直接来吧。”

    司寂掀起徐悯言衣服下摆,伸手抱住他的腰,用发颤到嘴唇贴了过去。徐悯言身材精瘦,浅褐色的皮肤很滑,司寂从他胸口往下,一直亲到肚脐。徐悯言抱住他的脸笑起来:“操,好痒,你属狗的吧?”

    司寂不说话,偏头吸吮着他的腰。徐悯言笑得轻了,发出几声轻喘:“算了,狗就狗吧,舔得还挺舒服……言哥,你也来,让小宝贝一起舔?”

    左言也没做声。只掏出手机打电话:“老扆,徐悯言要和我开房。对,在环城路口那家香茉。好,我让他等你。”

    “等你妈逼啊?!”徐悯言在左言喊出"老扆"的时候就往后缩了一步,这时几乎跳了起来:“左言你个贱人,过河拆桥,我他妈看错你了!”

    司寂舔舔干涩的唇,又想笑。

    徐悯言骂了几句,俯身摸上司寂的屁股,从左言裤子兜里掏出钱包拿了几张一百的:“买药钱和打的费。以后离我远点。”

    “不送。”左言指着门口:“吉他我明天丢到老扆那儿。”

    “去死吧你。”

    徐悯言比了个中指摔门走了,先前的傲气好像只是错觉。司寂整好衣服,嘲笑说:“这就忍不了吗?”

    第68章

    “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左言说。

    “那个徐悯言是你找来的演员?演技比你还好。”弯腰卷着裤脚,司寂指着着上头已经干掉的雨水和泥土:“我问你……这也是情趣吗?”

    他的裤子确实快湿透了,沾满了呕吐物,很脏。“等等你回去穿什么?随便让个什么朋友买条裤子拿给你?”

    “怕你生病,怕有负担。”左言绕话题的本事依然发挥得完美,“我——”

    司寂光脚跑了几步,一拳揍上左言的脸。这次终于碰到了。他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左言的嘴角很快就肿了:“还他妈装!有话直说啊!刚刚不还说得很快活吗?不信我喜欢你?因为我们只是炮友?是不是还想说我根本不了解你,我喜欢的只是那个装出来的你?”

    他盯着左言凌乱的胡渣,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可是你连装都装得那么好……我就想,如果是真正的你,会好成什么样?”

    左言别过脸。眼眶红了,或许是因为疼痛。

    “别说我天真。可感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像别人谈恋爱那样,认识,心动,追求,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司寂压抑地低吼,嗓子疼得像是有两只手在往边上扯:“可是没机会啊……我能怎么办,已经都这样了能怎么办?”

    “我也不想在你面前那么骚,见面就脱光让你干。我也想天真可爱装矜持……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喜欢了就追了,越追就越喜欢……这也有错?连这你也要怀疑?”

    嗓子要裂了。他咳嗽得停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胸口。什么打击都比不上被质疑感情的真实性来得更重。只那一句话,只要有过一点那念头的萌芽,就能否定所有。即使知道左言口是心非,可越不想说的话,越是他真正的想法。司寂的心一阵阵发疼。充斥着那种明知道对方在意自己,但仍旧没有丝毫办法的无能为力。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失去过什么?”鼻子被堵住了,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又哭了,“说清楚,好让我死心啊。”

    左言触碰着嘴角的伤口,说:“太多了。司寂。其实亲人逝世这种事,人人都会经历,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坏的会让你变得更坏,好的却只能成为回忆。”

    “别他妈跟我讲道理,现在没脑子想。”

    “我跟你说过我很想念我妈妈,小时候最害怕就是看不见她。你的印象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左言不再碰司寂,而是坐到离他最远的床角。

    司寂背对着他,把头埋在膝盖里:“你说过她是个幼教……还能是什么样?温柔,耐心,一定把你和小朋友照顾得很好。”

    “在工作和生活上,她确实做得很好。她很敬业,从来没请过一天假,从没一天忘记过给我准备早餐。她每次去学校接我,我都很自豪。”

    “那不是很好吗?”

    “可那只是一部分的她。为家庭她付出太多,可以说绝大部分是因为爱我。但我总会长大。我的注意力会从她身上分散到很多别的地方……打球,游戏,漫画,打架。当然也有我父亲的原因——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意外知道,她外遇很多年了。甚至还有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儿子。”

    “……这也不能否定她对你的付出。”

    “是啊。我们后来奔走外地,所有财产都被迅速查封,还要防止父亲的政敌找到我们。我们手上没有任何他们需要的东西,可走官场的,总是希望万无一失。我妈妈好像完全放弃了从前的生活,打工赚钱,供我上学。她在我最恨她的时候也让我最爱她。从她身上我知道,人不能有选择。人只有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会没有妨碍地生活下去……后来,她得了抑郁症。”

    “别说了。”

    左言沉默很久,然后忽然笑了一声:“是你让我说的。这些话十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听到的……对了,我改过名,现在随母姓。我父亲在去省城就职的路上接到双规的消息。他把司机赶下车,给家里打了最后一通电话。我讽刺他很多句,然后他直接把车开进了河里。”

    司寂使劲嗅着运动服上左言的味道。模模糊糊中,他想起了左言父亲的名字。当年这桩大案轰动一时,读小学的他走在任何地方都会听到人谈论,虽然似懂非懂。现在,很偶尔的,在麻将桌上,在和哪个单位的领导混饭局时,他还能听到有人对这件事扼腕不已。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回来。”

    “不行啊。我想家。”

    左言淡淡回道。他似乎一直保持着平静。司寂想,这下也许走得更远,又或者多了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他起来,站在原地打着哭嗝儿:“我能说下我的看法吗?”

    “嗯。”

    “我觉得,像我这种单蠢天真的,最适合你。愚蠢的蠢,不是纯。”

    “你不蠢。”

    司寂又笑得想哭:“你不跟我谈恋爱何必撩我。简直自私到不可理喻。”

    左言揉着眼角,语气里竟然有了笑意:“我说你没有多喜欢我,其实是想听到你反驳的。我希望你能把我堵到无话可说。”

    “呵呵。”

    “沈洛深晚上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大概是想表达,能有你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都很‘正常’的朋友,是他最值得庆幸的事。但另一方面,看着你,就像看着一种没有希望的美好……自己做不到,不想改变你,又盼着你在不改变的前提下,继续拉住他。

    “简而言之,看到你,就感觉还活着。”

    哪怕左言是在假设沈洛深的想法,但司寂仍觉得这是今晚,或者这几个月来,听过最好听的话。

    “我懂了。”他说。

    “什么?”

    “我们暂时保持距离冷静冷静。有很多事我要好好想想。”

    “……嗯。”

    “别哭丧着脸啊。”司寂走到左言身边,勾住他下巴。

    左言眼神闪动,有些哭笑不得:“用的什么词。”

    “我会变得更好。希望你也是。”

    说着,司寂狠狠咬住他肿起来的半边脸,再次把眼泪鼻涕蹭他一脸。接着,捞起地上的衣服裤子卷到怀里,走了。

    ——

    更新速度我也吐槽我自己很多遍了_(:3」∠)_

    但是能力有限,这篇文对我来说很难写。素材完全靠偶遇,如果一个地方处理不好我会卡半天。不卡的时候两小时一章,卡的时候就不用说了。

    即使这样,也还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完结后需要精修。

    谢谢一直忍耐我各种更新fg的姑娘们,感谢你们的回帖和鼓励。感谢脑洞和讨论,虽然我烂到不会回复评论,但每条意见都有认真看,认真思考。

    最后:最虐的地方过去了,没有被虐到我也没办法,嗯。因为这并不是虐文。

    后面会缓缓甜上去,到最甜的地方结束。大概还有20多章。

    ( ̄へ ̄)难得废话这么多,不许吐槽!

    第69章

    司寂走得很快。他清醒很多,除了胃里烧灼的疼,酒精留给他的只剩下轻飘飘的晕眩。脚好像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眼睛能清晰看到楼梯扶手上的每一道划痕。

    他如果留下,一定会抱着左言再哭一场。但不行。今天哭得太多。太娘了。他不想再让左言看到他这副没用的样子。

    他想起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左言第一次没送他回家。门卫刘大爷早就能认出左言的车,一楼王奶奶还夸过左言长得帅。这次如果不是没裤子,左言一定也会用“你喝醉了不安全”为理由,把他拉上车。

    很多细节只要仔细回想,就会从飞速流逝的时间和被琐事覆盖的生活里露出端倪。

    司寂把帽子罩在头上,拉紧绳结,用来抵御雨中的凄风。秋城的秋天偶尔也会露出这副哀凉的模样,风卷起支离破碎的叶片和纸屑,晦涩斑驳的裂痕狰狞地覆盖在被雨淋湿的建筑物上,整个城市都绝望得让人心碎。

    以至于他在出租车上不敢向外瞥上一眼。

    不过幸好。差一点左言就走远了。走出一个人的生活那么容易,走近一点则举步维艰。

    司寂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坐在马路牙子上抽根烟,歇歇,到沈洛深家时已经很晚了。他还在睡,只是枕头下的照片被翻出来,横在脸颊边。司寂好笑地虚拍一下他的脸。洗完澡,他蹑手蹑脚来到阳台上给老司打了个电话。

    老司被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出事了。司寂说没,只是您明天务必腾出个时间跟我谈话,我有人生的重大问题需要您指引。老司说没问题,现在说也行。司寂讲必须面谈,于是两人约在了中午,一中小食堂。

    顺便捎上了残障人士沈洛深。

    一中是省重点,出过不少状元,战绩辉煌。这里住校生多,食堂伙食还不错。打了三份饭,让师傅加了个小火锅,几人围着桌子开撸。吃得差不多,沈洛深很有眼神地出去溜达,老司则看看表,说开始吧,等会儿我还有事。

    司寂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不想和他抬杠,直接把左言父亲的名字报了出来。老司只震惊了一小会儿,便说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司寂问。

    老司凝神,开始回忆:“路局那件事被压得很快,跟当年的严打很有关系。好几个人从上面下来,家破人亡。”

    现在呢,司寂问。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提?也就当个谈资吧。”老司笑笑,“不过说起来,都佩服路局有血性。”

    司寂心里抽抽的:“他儿子也很有种啊。”

    “是。真的不容易。”老司左右瞟瞟,偷摸点起烟,抽完一口后把手缩在桌底下。司寂也想拿,被他瞪了回去。

    “和左言那小伙子出问题了?”他又问,“其实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觉得他藏的东西太多。不过人嘛,厌故喜新,知难轻易。你喜欢上他了,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就放弃。”

    “说得我跟那什么似的。”司寂真想跳脚。

    “再崇高的爱情也避不过人性,你急什么。”老司叹气,“越是避讳,越没有底气。”

    “我底气足着呢。”

    司寂艰难地措辞,说着左言的想法。当然略去了他妈妈的事。

    “这样啊……”大口吸着烟,老司陷入沉思,“其实你现在的选择不是很好吗,保持距离,给彼此空间。不能逼得太急,他会受不了。”

    “……就这?”老司起身准备撤退,司寂隔着桌子拽住他衣角:“司卫国老师你也太不负责了吧?”

    “海明威《老人与海》里有句什么来着?”

    司寂眨眼:“‘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嗯。但这句话其实是个双向谚语,也可以说成‘人可以被打败,但不可以被毁灭’。”

    “说这干嘛?”

    “说这的意思就是,别人并不能对你的感情有什么好建议。一句话你可以正着倒着横着躺着来理解,最后还是要看你自己。”

    “……爸你炖鸡汤的手艺越来越差了。”司寂毫不留情地吐槽。

    老司把烟头递到他手里:“因为你长大了啊……哄不住了。”

    被食堂阿姨鄙视的目光跟了一路,司寂在小操场边上找到了沈洛深。他胳膊上打着石膏,穿衣服不方便,风衣只套了一只袖子。司寂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说我完事了,走不走?

    沈洛深半个多月没理发,碎头发被一个黑色发箍压在头顶,看着像个很汉子的姑娘。路过的学生都在打量他,保安们蠢蠢欲动,他却不想走。“等等呗,我都好久没来过母校了。”

    “说起来左言读的哪个中学啊?我还真没问过。”司寂摸着下巴突然道。

    “初中跟我们同校。”沈洛深答。

    “咦!还真是师兄啊!”

    “你这追的什么人。祖宗八辈还没搞清楚是干嘛的就爱得死去活来,丢人吗?”

    “我不敢提啊。”司寂撞了撞他没受伤那只手,“总觉得秋城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只敢等他主动对我讲。”

    “你还说他怂。其实半斤八两。”

    “怎么说呢。喜欢一个人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这个东西太宝贵,不能滥用。”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姓秦的事?”

    “不,不问。”司寂哈哈笑起来,“等你主动跟我说。”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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