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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重生]昏君 作者:涩涩儿

    第6节

    萧无尘原本倒是想让阿丑去好生养病,后来想着若当真让阿丑养病,说不得要挪出宫外去养,养好了才给送回来。阿丑自小就伺候他琴棋书画之事,在家事上和饮食上并不精通也并不在意。因此萧无尘想着与其让阿丑独自带着小太监去外头养病,被不知道肯不肯上心的小太监照顾着,还不如让阿丑留在宫中,让他看着养病。至于饮食一事,他也交代了阿药特特为他留意。

    阿丑自幼就跟着萧无尘,是把萧无尘既当主子又当弟弟的照顾着长大的。他小时候就长得吓人,如果不是太子肯要他贴身侍候,阿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过甚么样的苦日子。

    “殿下睡不着?”阿丑几人,在萧无尘上一次睡梦中发烧之后,就不肯在萧无尘睡着之前入睡,就是睡了,也只是浅眠,待得半夜,还要察看一两次萧无尘是否又突然生病。因此萧无尘一翻身,阿丑就察觉到了。

    萧无尘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想了想,觉得自己睡不着的事情没甚不可说的,便道:“孤在想皇叔。”

    阿丑:“……”这是殿下终于开窍了么?等等,就算开窍,不是也该对着美人开窍么?想皇叔……想昭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萧无尘此刻倒也不需要阿丑的回答,兀自烦恼道:“说来,皇叔此去,亦是为了孤。孤心中清楚皇叔的心意,亦清楚皇叔既是为孤,那么此行就不得不去。孤亦为皇叔此行做了诸多准备,尽人事而听天命,孤已然为皇叔此行做了所有能做得事情,可是每每思及皇叔将要离开,孤心中总觉怅然若失,心中郁郁寡欢,此刻明知当安寝,却始终不得安寝。”

    阿丑一面听着,一面瞪大了眼睛,既不可置信,又不敢置信。

    萧无尘已然开口问他:“阿丑,你说,孤这是怎么了?”

    阿丑:“……殿下大约是,病了。”天地良心,阿丑所说的病,是心病,而非身上的病症。

    萧无尘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半晌道:“唔,大约是了。孤原就是在生病吃药。大约是药吃得太多,才使得孤思虑太多了罢。”

    阿丑:“……”

    萧无尘自觉找到了理由,又想了一会,就当真睡着了。

    可怜阿丑睁着眼睛熬了一宿,翌日一早,才被萧无尘诧异的看了一眼,打发下去补眠了。

    而在阿丑困惑苦恼又忧愁的离开之后,昭王殿下就下朝来看萧无尘了。

    他是来跟萧无尘告别的。

    明日一早,他就要离开。因他走得早,承光帝特特嘱咐了他不比再往宫中告别。而不来宫中的话,就意味着今日一别,他将要有两年多的时间见不到萧无尘。

    所以,现下便是他唯一可以跟萧无尘索要告别礼物的时候了。

    萧君烨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颇为严肃的绷着脸,和萧无尘一同在花厅坐下。

    萧君烨很自然的坐在了迎风处,替萧无尘挡了风。

    萧无尘看了一眼,便微微笑了起来。

    阳光下,少年的笑容干净清澈,可是,那张俊俏的脸上,却又因着那双桃花眼,干净之中,竟又透出几分的风、流之意。

    萧君烨只看了一眼,就觉心口处“砰砰”直跳。然后他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目光从萧无尘身上移开。

    萧君烨原本想着,只要他移开了看向萧无尘的目光,萧无尘或许就不会察觉他的异样。

    然而,他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却管不住自己的手,待他理智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将脖子上的那只长命锁给摘了下来,拿在手上,递向萧无尘。

    萧君烨只恨不能砍掉自己的手。

    ——他是打算要想法子和萧无尘交换贴身之物的,可是,他还没打算这样直接而鲁莽的就把东西递出去。

    萧无尘微微惊讶,随即接了萧君烨手中的长命锁,奇道:“这锁,我从前见过皇叔戴的,还记得皇叔说,这是皇叔自打有记忆来就有的。皇叔也颇为在意这个。可是……”皇叔突然把这个长命锁拿出来,还作出要给他的样子,又是何意呢?

    萧君烨道:“给你。”

    萧无尘一怔。

    萧君烨抿了抿唇,只得一条道走到黑,面无表情道:“离别之礼。”想了想,又补充道,“前几日,我去寺中求签,签文说,要我与一人交换贴身之物,如此此行,才得一路平安。不知无尘,可愿与皇叔交换贴身之物,以保皇叔平安?”

    萧无尘:“……”皇叔不是素来不敬鬼神的么?甚么时候又开始求签了?还有,真的会有这种让人交换贴身之物的签文么?

    总感觉有些……脸热心跳,又是怎么回事?

    第25章 戒色

    “贴身……之物?”

    萧无尘没有立刻回答萧君烨的话,而是将那只一看就很不值钱的铜制的长命锁拿了过来,放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发现他还能感觉到长命锁上的闻毒,蓦地又把长命锁给放下了。

    “所以,这是皇叔贴身戴了十九年的物事么?”

    少年的声音清越而认真,萧君烨听了,也忍不住越发认真起来,唯恐他会因为自己一丝的不认真,让少年误会了甚么。

    “是不是戴了十九年,皇叔也不甚清楚。皇叔只知道,自从皇叔有记忆起,这只长命锁,就一直戴在皇叔身上。先前皇叔没回洛阳城时如此,后来皇叔回了洛阳城,这也是皇叔唯一带过来的东西。”

    萧无尘听罢,又忍不住将那只长命锁拿起来,将正面和北面的字低声念了两遍,随即清咳一声,才道:“那皇叔说的签文,我能看上一眼么?”

    萧君烨:“……”不存在的东西,他怎么弄出来呢?要不等他回去了弄好了,晚上再给萧无尘送过来?

    “嗯?皇叔?”

    萧君烨这才严肃着面容,理直气壮道:“这样的签文,太过奇异,皇叔彼时见了,心中虽信,但终究恐这签文被旁人看了,利用这签文……”他故意没有说下去,然后就看到了萧无尘脸上似有所悟的神色,这才接着叹道,“是以皇叔彼时就已经毁了。无尘若是当真不信,皇叔……却也无法。”

    “无尘只管再将这锁,重新还给皇叔便可。”萧君烨重新伸了手,却只敢稍稍表示出自己伸了手,但丝毫不敢伸的太长,唯恐萧无尘当真以为他迫切的要拿回那锁。

    若是从前固执的索求自己身为帝王的权力的萧无尘,自然是能立刻分辨出萧君烨的谎言。

    可是,现下萧君烨面对的,却是一直对萧君烨心怀愧疚并完全信任萧君烨的萧无尘。

    因此萧无尘稍稍迟疑了一下,就微微揭开了领口,露出了白、皙的脖子和一边的锁骨。

    萧君烨呼吸一滞,一手仍旧朝萧无尘伸着,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腿,衣服瞬间褶皱了起来。

    萧无尘不曾察觉他最信赖的皇叔的异样之处,很快就将自己常年戴着的白玉平安扣,摘了下来。

    “这个,是我从周岁起开始戴着的。”萧无尘拿着平安扣摸了两下,道,“母后说,这是我抓周时抓到的其中一件,便一直戴在身上。”

    他说罢,又将那只廉价的长命锁和平安扣一同放在自己手上,尔后忽然一笑,就把拿着长命锁的那只手攥住,平安扣递了过去。

    “皇叔,给。”

    没有太多的迟疑,没有太多的疑问。

    萧无尘就当真因着萧君烨的那个拙劣的理由,和萧君烨交换了贴身之物。

    萧君烨怔了片刻,才将还戴着萧无尘体温的白玉平安扣紧紧攥在手心,声音沙哑:“尘儿,你可想好了?”

    萧无尘道:“此事既有关皇叔此行的安危,交换一事,自然当行之。”他想了想,误以为萧君烨是不舍跟随自己多年的长命锁,毕竟,那锁上还有萧君烨的名字,又道,“待皇叔平安归来,你我再将东西互相换回来即可,皇叔不必心有负担的。”

    萧君烨立时不肯开口了。

    萧无尘倒也不觉有他,又拿着那只属于萧君烨的长命锁看了片刻,就将长命锁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长命锁是铜制的,质量也不算太好,形状也比平安扣要大上一点,萧无尘稍稍适应了一会,才觉得舒服起来。

    萧君烨手中攥着那只平安扣,好一会才将平安扣戴到了自己脖子上。

    虽然他的无尘甚么都不知道,虽然他的无尘还开口说将来要交换回来,但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当真说了算呢?

    或许,无尘将来,就不再提交换的事情了呢?

    萧君烨如斯想罢,又知晓如今待到明日,他就要离开,于是就不肯再这般绷着脸了,起身就拉起了萧无尘,往东宫新收拾出来的练武场,缓缓走去。

    “前些时候皇叔教你的拳法,可都还记得?无尘以后,当勤快的练起来才好。当然,最好是日日都练,若是何时病了,病好之后,要循序渐进,先步行几日,待骨头适应了,再重新将拳法捡起来练。

    还有那些果子,皇叔知你吃了那些苦药后,就甚么都懒得吃。前些时候,有人进了种新鲜玩意来,皇叔让人拿了给阿药,以后就让阿药用那玩意给你将果子榨成汁水,当水来饮,你身子向来不好,万万要记得喝的才好。

    东宫这边,皇叔已经把这里所有宫人的祖宗五代都查了一遍,结果在阮公公那里有一份,无尘尽可让阮公公为你打理东宫就好。若是有人还想安插人手进来,无尘要记得,陛下总归是向着你的,你也无需太过拘束,该撵的就撵,莫要怕陛下嫌弃你手段狠辣。陛下……也是想要一个果断的继承人的。

    无尘的几个伴读里头,秦勉兄弟和元世子几人,到底是可信的,无尘尽管信他们便好。还有一事,东宫总要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皇叔虽明日就要离开,但这消息来源,皇叔也特意挑了人来负责,无尘也从你的伴读里挑一个来做这件事情……”

    世人皆知昭王严肃端方,素来寡言少语。可是谁又知晓,在萧无尘面前的萧君烨,从来都非寡言之辈。偶尔话少了,也只是萧君烨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了。

    萧无尘听着萧君烨细细安排和叮嘱着他那些琐事,心中高兴之余,只觉他的皇叔样样都好。

    他前世身体那般的不争气,稍稍勤恳一些,身子就要病上几日。那种情形下,皇叔若是不将朝廷大权揽起来,那么朝中又岂会不大乱?

    而他却糊涂且固执的觉得他应该做一位明君,权力一事,岂能由臣子一人独霸着,如此岂非是让他做了一个傀儡皇帝?

    萧无尘心下叹一口气,再想到前世父皇去世时留下的遗旨里,特意点名让皇叔做摄政王一事。想来父皇在去世之前,就知晓自己的身子不济,根本担当不起这一国的责任。偏偏他自己不懂,为小人蛊惑,害了皇叔,也害了自己。

    或许,前世的父皇,也是想让他做一世的昏君呢?

    萧无尘蹙眉想了一会,又觉不对,父皇从来都是将大兴朝放在首位的,彼时那种情形,只有他做皇帝才能稳定局面,父皇自然是会选他做皇帝,宣皇叔做摄政王。

    可是,父皇彼时,当真打算让他做一辈子的傀儡了么?

    萧无尘眉头拧的更紧。

    萧君烨一直都在细细观察着萧无尘,见萧无尘眉心紧锁,犹豫了一会,才道:“无尘可是在烦恼甚么?”

    萧无尘立时摇头,侧首朝萧君烨笑道:“无事。只是在想,皇叔为我思虑良多,我为皇叔却不曾做过甚么。只得趁着皇叔去边境的这两年,好生在父皇耳边催上一催,让父皇为皇叔挑上一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来做昭王妃。”

    萧无尘前世的时候,忌惮萧君烨权势,自然始终不肯为其指婚。而萧君烨那时不知为何,倒也不曾流露出娶妻的念头。只是不娶妻倒也罢了,萧君烨那时是连妾室都不曾有的。

    萧无尘每每想到这件事,就觉自己越发对不起皇叔。他自己前世身子不好,不宜与人同房也就罢了,还拖得皇叔一直孤家寡人的,也不知皇叔是如何自己纾解欲、望的……

    萧无尘思绪歪了一歪,就觉身畔人的整个气势都变了。

    就仿佛,从方才的春风拂面,变成了寒冬腊月。

    萧无尘眨了眨,颇为不解的看向萧君烨:“还是说,皇叔已经有了昭王妃的人选?”

    萧君烨盯了眼前的少年许久,见少年当真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像寻常人一样娶妻生子,甚至是过寻常人的天伦之乐,方才将怒火压了又压,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怎么带着怒气和哀怨之气的话来。

    “我此生,不娶妻,不纳妾,不生子。”

    “……”萧无尘呆了好一会,才道,“所以,皇叔是真的开始信佛,然后带发修行,从此戒色?”

    萧君烨:“……”谁要戒色?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惜就算是话不投机,萧君烨也舍不得和萧无尘立时分开,愣是在东宫待到宫门下钥,这才告辞。

    萧无尘知晓明日萧君烨是要在天亮之前,就在洛阳城外带大军离开,他到时是绝对赶不过去送人的,因此此刻一别,就要在两年之后再见了。

    “皇叔,”萧无尘想了想,自觉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将人送到了东宫门口,就道,“珍重。”

    萧君烨:“……”他其实还想问一下萧无尘是不是也要在这两年里选太子妃的事情……

    可惜萧无尘前世这个时候,身体中毒,不但很难留下子嗣,亦被太医告知不宜行房,因此太子妃的事情就搁置下来。等到萧无尘继位,也不愿耽误其他姑娘,便不曾娶妻纳妃。

    而现在,他身体依旧病怏怏的,但太医也只是说他不宜早婚,至于子嗣一事,调养得当,自然是会有的。

    只是萧君烨记得这件事,萧无尘并不记得,因此自觉送别完萧君烨后,就习惯性的提前转身,回了东宫。

    萧君烨:“……”

    第26章 亲事

    萧无尘不擅长离别。

    好在他出生就是皇子,不久就被册封太子,整个大兴朝,他只在一人之下。因此就算是不擅长离别,也不曾有人强迫他去离别。

    因此萧无尘很自然的转身就走了。

    他知道萧君烨向来在乎他,他不先转身,萧君烨是不会走的。所以他先转身了。

    如此,皇叔就能快些离开,然后回去休息了。

    萧无尘这般想着,走的就越发果断了。

    可怜萧君烨不知萧无尘心中所想,他心中想要问的那个问题也始终没能问出,现下却就要离开了。

    萧君烨看着夕阳下,少年纤细瘦弱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直到少年远去,背影完全不见,他才终于面无表情恋恋不舍的也转身走了。

    ——这里是东宫门口,宫人来来去去,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对萧无尘的想法。

    至少,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痕迹。

    萧君烨大步朝着宫门走去。

    到得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亮起时,带领承光帝给他的五万人马,朝北而去。

    两年之后,承光三十三年,九月,边境大兴将士厚积薄发,杀匈奴三万人,虏获两万人,将军萧君烨生擒匈奴大王子。

    十月,匈奴单于递交国书,请求和谈。

    萧无尘母孝已过,年有十七,虽则并未娶妻,但承光帝以自己年岁太大为由,开始将萧无尘随时随地带在身边教导,早朝之事自然不许萧无尘躲过。

    虽然萧无尘是打算做昏庸之君的,然而昏君也有昏君的做法——他虽打算继位之后,权力下放,然而在其位而谋其政,他既做了皇帝,自然要对大兴百姓负责,因此就算是权力下放,他也会挑选信任之人,并且将规矩律法定的仔细些,设立监察轮值官员,如此,他才能真真正正的放心做他的“昏君”。

    因此现下父皇既要教他,萧无尘自然也肯学。只是,他自家事自家知,虽然肯学,但是,每天也只上午去父皇身边跟着,午膳过后,就借口自己午休,直接离开,下午也不再去父皇那里。

    偶尔身体不适时,他也不会忍着,而是直接让人去告诉父皇,那一日便不去上朝。

    承光帝见此,却越发看重萧无尘。

    旁人不解其中之意,萧无尘也是做过皇帝的人,明白子壮父疑的道理。他先前病怏怏的,年岁又小,父皇自然是多般疼爱于他,恨不能倾尽所有。可是现在,萧无尘十七岁了,身体因着他重生回来的两年多的坚持不懈的调养,除了不能冷着冻着太热太累太劳神,已经基本和寻常人一般了。

    承光帝因此而会有些忌惮他,着实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算换了是他,若是有这么一个太子,心中也会忌惮的吧?

    萧无尘心中暗自想着,却不曾表露出来,只是既为着自己的身体,也为着父皇的忌惮,他还是时不时的开始偷懒。

    可是就算如此,朝中臣子也都看出来了太子如今身子好转的迹象。虽然依旧不比那些纨绔世家子的身体,但太子又不需挽弓射箭,不需田里劳作,现下这等情形,倒是正好。

    从前不少朝臣爱惜家中嫡女,觉得太子身子不妥,与之联姻,就相当于是赔了一个前途更好的嫡女。可是现在,太子身子好了,与太子联姻,就相当于将来会成为皇亲国戚,甚至于将来的将来,会成为帝王的长辈母族。

    如此一来,趁着大兴边境获胜,不少人都在朝堂之上提及太子婚事。

    “大兴大获全胜,匈奴单于主动请求和谈,皆是大喜之事!不过,除了这两大喜事之外,老臣记得,太子今岁,已年有十七。”左丞相历经两朝,看了一眼如今芝兰玉树的太子,又抬头看向承光帝,躬身道,“先前太子身子孱弱,又有母孝在身,谈论亲事,极为不妥。现下太子出了孝,身子也康健起来,陛下当为太子甄选太子妃,早日诞育嫡皇孙才是!”

    左丞相素来都是朝中贤德公正之人,众大臣对其都敬畏有加,闻得左丞相提议,不少暗中或明面上支持太子的人,都站出来附和。

    魏阳侯很早之前,只觉太子身子太弱,极有可能寿命太短,因此再闻得胞妹沈妃劝说支持八皇子的时候,魏阳侯只稍稍犹豫了几日,在沈妃又言道让他的嫡女与八皇子结亲时,他终于同意下来,只待让太子外甥替八皇子打前锋,将其余觊觎皇嗣的人都一一教训过了,再等着太子早夭,扶持八皇子继位。

    可是魏阳侯显然没有料到的是,两年多前萧无尘突然开了窍,不肯再太过强求自己,让自己事事争先,而是放下了诸多身为储君或帝王根本不需太过在意的东西,凭着天生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在读书上,每日也只肯花上两个时辰而已。如此一来,萧无尘花费的心思少了,心怀放开,又珍重自身,萧无尘的身体自然是越来越好。

    直到现下,萧无尘单看面相上,虽然仍旧瘦弱苍白,但绝非一见之下,就被看成药罐子了。

    魏阳侯心中五味杂陈的想了一会,思及那个还养在外头的小外甥,还有宫中日日哭成泪人儿的妹妹,心下一叹,终究只能站出来,道:“臣附议。左丞相所言甚是,太子如今,年有十七,自当婚娶。且太子婚娶时候比之寻常皇子皇孙都要晚,臣以为,太子此次除却太子妃,当一同纳妾,如此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让百姓一心信奉太子为皇储!”

    魏阳侯的话一说完,不少其实并不站在太子这一边的人也站了出来,开口太子年岁已大,自该娶妻纳妾,令萧家枝繁叶茂,为此最好一次将东宫有名分的妾室同时都安顿好了才是。

    众人众说纷纭,承光帝如今年岁大了,也学着萧无尘,再不肯跪坐在席上,而是摆了踏,盘腿坐在榻上,闭目不语。

    萧无尘坐在宽阔的椅子上,亦是不语。

    左丞相不得不再次开口询问。

    承光帝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目,看向萧无尘:“太子以为如何?”

    承光帝的问话一出,左丞相就开始皱眉。

    萧无尘悠然起身,躬身道:“儿子这两年,身子虽养的好了些。然儿子听说,一滴精十滴血,儿子身子终究不比旁人,与其提前娶妻纳妾,毁了身体,到不如待儿子及冠之时再娶妻纳妾,如此儿子的身体还能养上三年,父皇也有了更多时间来为儿子挑选太子妃。”

    萧无尘的话音一落,不少臣子都垂头不语,已觉奇怪。

    承光帝听了,只叹:“三年?父皇如何还能有三年时间,看得到我儿及冠那一日?”

    萧无尘道:“父皇老当益壮,鲜少生病。太医也说,父皇保养得当,合该万岁万万岁,如何就看不到儿子及冠之日,娶妻纳妾之时?”

    承光帝闻言,这才放声大笑:“好,好,好!朕的太子,既要继续保养身子,那么,太子婚事,就待三年后,太子及冠之后再说罢!”

    萧无尘跪谢圣恩。

    众多臣子同样跪了下来。只是他们之中,有人看明白了这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二人之间的互相试探,有人只是觉得太子糊涂,娶妻之事岂可儿戏?即便是当真爱惜身体,娶回家先放着,不也是好的么?何必就一拖拖到三年后呢?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做想,承光帝和萧无尘显然都已经对此事做好了打算,并且决无更改的余地。

    左丞相和承光帝同岁,但身体明显不如承光帝康健。然而见承光帝如此固执,仍旧在退朝之后,留了下来。

    “陛下何苦如此?太子仁善至孝,聪慧果断,虽从前太过好强,对自己过于严苛,然而自先皇后仙逝后,太子似有所悟,终于想通他身为太子,只要学的治国之道即可,无需将精力放在那些琐事之上,自此之后,太子便将太子这个位置做的越发稳妥。陛下对此心知肚明,又为何不肯让太子娶妻生子?”左丞相苦口婆心,“陛下当知晓,太子如今已经一十有七,这个年纪放在外头,怕是连儿女都有了的。陛下何苦再继续耽搁太子?”

    承光帝闻言不语,良久才道:“左卿,可还记得废太子?”

    左丞相一愣。

    “当年的废太子,比之东宫,又如何?”承光帝再问。

    左丞相深吸一口气,道:“若论才干学识,二人奇虎相当;若论孝道礼数,二人不相上下;若论性情……废太子温和,东宫性情,稍有骄矜肆意;若论身体,如今东宫,自然就更比不得废太子了。”

    承光帝听了,摇头:“左卿所言有理。然而在朕看来,他们二人皆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他们,是一样的。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好太子,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尔后摆手,“罢了,左卿,先退下罢。”

    左丞相张了张嘴,心中想说,这如何能相同呢?彼时太子谋逆时,承光帝堪堪四十出头,而现在,太子尚未娶妻,承光帝就已经六十有二了……

    只是心中虽是这样想的,左丞相到底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慢悠悠的朝外走去。

    不意竟在承光帝的寝殿外,遇到了太子。

    萧无尘正着一身红衣,朝着左丞相走去,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左丞相心中立时一突,顿觉不妙。

    萧无尘果然道:“丞相,孤有事相求。孤,想去边境,会一会那位匈奴单于。”然后顺便见一见据说已经满脸大胡子的皇叔……

    左丞相:“……”果然,来了。

    权力惑人,陛下不肯给太子他该有的,可不就要想方设法的去争取另外的权力么?

    第27章 事成

    萧无尘的请求说罢,就静静的等着左丞相的答案。

    左丞相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太子正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思虑片刻,只得叹道:“太子自幼聪慧过人,哪怕是比废太子骄矜,却也骄矜的恰到好处。太子心中,定然知晓,陛下如今被小人蛊惑服食丹药,现下正在兴头之上,以为那些丹药当真能长生……”

    左丞相把声音压得越来越低:“这种情形下,太子当真要走,陛下未必会拦。毕竟,边境之事已了,军功也不在太子身上,太子即便要去会一会那匈奴单于,与之谈判,那谈判之功劳,也很有可能落不到太子身上。且这一路艰难险阻,危险重重,太子若肯听老臣一句劝,就莫要去了。毕竟,太子辛苦一遭,功劳很难抢到,还要冒着这一路的危险……何苦来哉?”

    萧无尘听罢,知晓左丞相素来敦厚,将大兴的安泰看得极重,自然也看重他这个太子。

    “丞相所说,孤心中明了。”萧无尘轻笑了一声,道,“可是,孤今岁十七,除了每日上朝听政,闲了找些打发时间的事情来做,孤在这洛阳城里,当真过得无趣。”

    左丞相不语。

    萧无尘道:“边境一行,虽然危险,虽然可能无功而返,可是,总比孤在洛阳城里闲极无聊要有趣多了。孤知晓丞相素来公正敦厚,还望丞相能将此事在父皇耳边提上一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孤自会让父皇答应。”

    左丞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现如今,在陛下面前最有脸面的人,不是后宫宠妃,也不是朝中贤臣,而是那些为陛下炼制“长生丹”的道士。

    萧无尘在这里等着他,只是想通过他这位丞相的口,先在陛下耳边提上一句,让陛下心中有数。而接下来的事情,萧无尘大约就是找了那些道士帮忙,让陛下真正松口了。

    左丞相心中想罢,只得再次一叹:“陛下年老体衰,如今只是被奸人所惑,好在陛下心中,仍旧清明,知晓这大兴朝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既大兴朝在陛下心中是重中之重,那么,大兴朝的皇储,也该在陛下心中颇为重要。”他微微躬身一礼,“废太子的前车之鉴犹在,老臣望太子,安心等待。”

    萧无尘只淡淡笑道:“丞相安心。父皇疼爱孤的心思,孤心中自是明了,必不会做任何背叛父皇的事情。”

    左丞相这才安心退下。

    萧无尘随后朝承光帝的寝宫行去,陪着承光帝用了午膳,吃了丹药,这才目光微沉的离开。

    ——萧无尘原本以为,他既能重生,就能改变所有他想要改变的事情。

    可是,萧无尘显然没有想到的是,他重生了,没有服下沈妃原本预备给他的毒药,身子也因他心结解开以及日日的锻炼而一步一步的开始便好。

    这原本都是萧无尘心中所愿所求。然而,萧无尘不曾想到的是,父皇在他的身体慢慢变好之后,竟听信了元王送上来的炼丹道士的话,开始服食“延年益寿”的“灵丹”,以求真的能“万岁”。

    萧无尘从来不曾想过,他的身体变好,会让父皇开始相信那些荒谬之事。他试图劝谏,奈何他头一次苦劝时,父皇只让他安心,再次苦劝,父皇摔了一只茶盏,令他在烈阳下跪了两个时辰,第三次苦劝后,父皇直接升了沈妃的位分,并允诺八皇子可以时常回宫。

    萧无尘于是就知道,他于丹药一事上,再不能置喙。

    回到东宫,萧无尘由着阿哑几个为他更衣,待他瞧见了里衣里头的那只长命锁时,紧蹙的眉心才微微松展开来。

    若是之前他身子不好的时候,他尚且有可能劝得住父皇。可是现下……他已经十七岁了,父皇六十有三,他当真是不能在这件事上对父皇开口了。

    萧无尘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感念自己的重生好,还是怀念前世时毫不介意他孱弱身体并且将他视若珍宝的父皇好了。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阿哑正在给萧无尘佩戴压衣袍的玉佩,听得这声叹气,就转脸看向一旁的阿药。

    阿药笑道:“殿下怎的又叹气了?您忘了张太医说的了,您得放宽心,少思虑,才能身子康健。如今您身子总算好了许多,可不能再思虑过多,再像从前那般了。”

    阿药说完,又忙忙转头“呸呸”了几声,道:“是奴才说错话了,您的身体,定是越来越好的。”

    萧无尘这才有了些笑意,道:“孤是该好好保重身体的,若不然,过几日,该如何去边境见皇叔?这一路之上,身体虚弱,可是熬不过去的。”

    阿药听了,微微一怔,随即道:“可是这一路长途跋涉的,殿下的身体……”

    萧无尘摆手:“总比留在宫中心头憋闷要强。”

    阿药立时不再说话了。

    是了,若是从前,陛下一心向着太子的时候,那么,太子自然无需这般辛苦,跑去边境。可是现下,陛下太过信任那些炼丹的道士,连带着也开始重新信任原本被他冷落许久的沈贵妃。若非是八皇子容貌尽毁,说不得陛下还会因八皇子的年纪而更加喜欢八皇子。

    陛下宠爱谁不好,偏偏宠爱了沈贵妃……阿药心中泄气,沈贵妃原本都被殿下整治的老老实实了,现下却又翻了身。哪怕沈贵妃的后妃身份,不能对殿下如何,如今这半年里头,殿下也没少因着沈贵妃而动怒。

    这件事情太过烦闷,萧无尘想了一会,就不肯再想,而是一面朝着花房走去,一面吩咐道:“去八公主那里,把八公主接过来。”

    一旁高高大大的阿壮挠了挠头,道:“殿下,这个时辰,公主应当在上课。”

    萧无尘不语,径自往前走去。

    阿药拍了一下阿壮:“蠢!那等女工课,八公主身为金枝玉叶,哪里需要去学?殿下要咱们现下去接八公主,为的就是八公主少早些罪,还不快些过去?”

    阿壮这才恍然大悟,忙忙去公主院接八公主。

    公主院里,如今教课的女夫子闻得太子口谕,便转头看向在一旁观看公主、郡主还有十几位大家闺秀修习女工的沈贵妃。

    沈贵妃两年多前容貌毁损,原本只肯戴了面纱才肯见人。只是大半年前,不知沈贵妃从何处得了灵丹妙药,服食之后,她脸上的疤痕就渐渐消失了,甚至面容也比之从前更年轻了几分。

    如今沈贵妃又得了圣上看重,自然是在这后宫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区区在公主院里塞上些女孩儿,让她们“陪着”几位公主读书,甚至于将公主的课程里原本没有的女工课等加上去的事情,沈贵妃自是做得。

    “娘娘?”女夫子搁了针线,正想要开口再次询问是否要令八公主随太子的内侍离去的时候,就见八公主自己站了起来。

    “唔,太子哥哥要见本宫么?”八公主如今已经快要六岁了,小小的人儿,自己站了起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就朝着沈贵妃的方向屈膝道,“贵妃娘娘,太子哥哥叫我呢,我要过去太子哥哥那里啦。功课的事情,我明日会补足的。”

    丝毫没有询问沈贵妃是否会让她去的意思。

    沈贵妃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之间看不出半分怒气,可是却等着八公主屈膝一盏茶显显站不住的时候,才道:“倒也罢了。既是太子寻八公主,八公主莫要辜负太子对公主的喜欢才是。公主尽可去罢。”

    八公主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转身和六公主、七公主道别,接着就走了。

    六公主、七公主见八公主走了,却都不敢坐下,只手足无措的站着。

    沈贵妃蓦地将身边的案几挥开。

    六公主、七公主忙忙屈膝,其余人俱都跪了下来。

    只有一个容貌姣好的黄衫女孩,上前跪坐在沈贵妃身畔,笑道:“姑姑又生气了?生气伤肝,这可不值得。且,茵儿听说,姑父晚上还要和您一起用膳,姑父若是瞧见您这一脸的委屈,可不是要心疼坏了?”

    黄衫女孩儿才七八岁模样,声音温温软软,容貌和沈贵妃有一两分相似,观之可亲。

    沈贵妃先前脾气倒也不至于此,只是她自从被承光帝重新宠幸,脾气就越发大了起来。好在有了承光帝的重新看重,她如今的脾气大些,道儿无甚不妥。

    “你姑父忙于政事,哪里会看出姑姑的委屈?”沈贵妃一叹,看着自家侄女乖巧的模样,心中虽喜欢,但再想到自己儿子如今的相貌,她兴致又消减了下来,“罢了,你们且继续学着女工,本宫有事,先回宫了。”

    黄杉女孩见状微微咬唇,竟也只能由得沈贵妃独自带人离开。

    如今后宫并无皇后,承光帝又将后宫大权整个儿交给了沈贵妃,再加上沈贵妃是太子的嫡亲姨母。后宫之中,自然是沈贵妃独大。

    可是就算如此,沈贵妃心中却高兴不起来——她要怎么高兴?她唯一的儿子如今容貌尽毁,莫说是承光帝了,就算她连多瞧一眼自家儿子都不习惯,这样的八皇子,将来又如何承袭帝位?就算她肯,那朝廷的诸臣又如何肯?承光帝在有了惊才绝艳身子又逐渐康健的太子后,又哪里看得上八皇子?

    沈贵妃想到此处,心中便是恨恨。

    红情在一旁瞧见沈贵妃神色,想到侯府里的老子娘说与她的话,咬了咬唇,便低声道:“娘娘,太医可是说了,您的身体,已经调养的当了。只要陛下……只要陛下常常来看娘娘,娘娘总能再次有孕的。到时,不拘再生个公主还是皇子,都是好的。”

    沈贵妃一怔,随即道:“可是,单本宫调养得当了又如何?陛下那边为着长生清心寡欲,即便是来看本宫,也从不曾……且陛下年事已高,本宫即便是再生下个孩子,将来又如何和太子相争?本宫如今,也只剩下不甘心,只求这些日子能好生侍奉陛下,让陛下重新把封地还给坛儿,将来本宫也好跟着坛儿往封地上去。”

    红情听了,心中一急,忙道:“娘娘这话可是错了。您就不曾想过,若是您再次有孕,按规矩,您可不是要再次晋位么?您现下是贵妃,若是能再次诞下一位小皇子,陛下心中一喜,再想起您先前的举荐之功,或许就会直接册封您为皇后了呢?

    沈贵妃脚步一顿。

    红情再接再厉,压低了嗓音,道:“陛下日日服食丹药,老当益壮,纵使是活不过百岁,活个八九十岁,岂在话下?这些时候,也足够小皇子长大了。退一步说,即便是陛下不能活这般长久,只要陛下在生前将您册封为皇后,再将您从前悉心照顾太子的事情昭告天下,让天下皆知您不但是太子姨母,还是对太子有养育之恩的嫡母,如此,将来您有了名分,即便是太子继位,将来如何,还不是要看您的么?”

    沈贵妃双目一闪,显见是动了心。

    她现下虽然看着风光,可是,她的风光,全都是靠着承光帝得来的。一旦承光帝不在了,或是又想去“宠爱”其他能进献有本事的道长了,她如今的风光,眨眼间就能消散一空。

    而一旦如此,她的儿子容貌尽毁,承光帝瞧也懒得瞧上一眼,甚至还将八皇子的封地也剥夺了,到时候,她和八皇子,又该如何在萧无尘的眼皮子底下立足?

    可若是她能再次有孕,求着承光帝将她立为皇后的话,她和八皇子还有她的幼子,从此就会有了立足之地。即便是萧无尘再威风,难道还能杀了有嫡母身份的她么?

    如今诸事未定,可是沈贵妃单单想到这些,心中就格外舒畅起来。

    不就是孩子么?她哄不了承光帝来临幸她,难道还命令不了那些道士去哄骗承光帝么?所以,她一定会再次有孕,一定会做皇后,让萧无尘即便是心里恨极了她,也只能伏在她脚下叫母后!

    沈贵妃如何谋算,萧无尘自是不知。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沈贵妃对皇后的位置动了心,但他自从承光帝开始吃那些丹药之后,就开始暗中安排,必不肯让前世就做过皇后的沈贵妃怀孕,以此被承光帝再次扶正为皇后的。

    萧无尘早早就安排下了这些,并不在意,只在花房里等着八公主。

    八公主如今长大了两岁,被萧无尘宠的越发开朗了些,虽然因两年前的那次中毒,八公主的身体不如从前,但到底年纪小,萧无尘拘着她好生调养了两年,又刻意的宠着她,如此八公主倒和普通姑娘家差不多——毕竟,那些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萧无尘不但宠着八公主,还教了八公主拳脚,常常带着八公主去骑马等等,如此,八公主的身体倒也不算太差。

    只是这段时间沈贵妃特意折腾她们这些公主郡主的,才让八公主没甚么精神。

    “太子哥哥,囡囡真的要一直都学那些针线么?可是绣花做衣裳甚么的,不都有那些宫人么?为甚沈贵妃非让我们学这个?每每做不好了,还要被责罚。”八公主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萧无尘怀里,小声道,“囡囡都不想学了,可是又不想装病吃苦药。太子哥哥,你能教囡囡怎么办么?”

    萧无尘摸了摸八公主的脑袋,道:“囡囡先忍上一忍,等到为兄这次从边境回来,就来帮囡囡解决这件事。保证不让囡囡的小手指头再被扎了。”

    八公主听罢,就高兴了起来。只是她没高兴太久,就回过神来,开始叽叽喳喳的询问萧无尘边境的事情,还道:“所以这次太子哥哥是去接昭王叔回来么?就像,嗯,就像新郎去接新娘子那样,太子哥哥往边境去,把昭王叔给接回来么?”

    众人:“……”

    萧无尘微微失笑,道:“你昭王叔可不是新娘子。他如今是大胡子,你瞧,这是他前几日寄来的画像,可是有半分像新娘子?”

    萧无尘说着,就把他磨着萧君烨寄来的画像拿了出来给八公主看。毕竟,萧君烨隔一段时间就跟他要一副画像,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让萧君烨也送了画像过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送去的画像都是他自己精心画出来的,与他自己有七八分的像。可是萧君烨送过来的画……除了眼睛,他半点都看不出来那些大胡子下的脸到底是不是萧君烨的。

    八公主这会子看到了萧君烨的画像,忙忙探头去看这个常常被太子哥哥提起的皇叔到底长什么样子。待得看完了,八公主小小的脸皱的紧紧地,又严肃又可爱。

    萧无尘正想问她这是看出甚么来了,怎的这般严肃,就见八公主把那副萧君烨的画像倒了过来,然后指着萧君烨的那一大片胡子,认真道:“太子哥哥!”

    萧无尘有些疑惑,哭笑不得间正要说些甚么,就听身边的阿丑“咦”了一声,随即在那张倒过来的画像上比了比,道:“当真是殿下。”

    萧无尘怔了怔。他先前没从画上看出甚么端倪,现下八公主和阿丑同时说了,阿丑还把那几笔勾勒了自己容貌的地方指了出来,萧无尘若是再看不出异样来,那才是奇了怪了。

    “昭王叔画了太子哥哥。”八公主还在一旁故作认真的皱眉道,“所以,昭王叔是在思念太子哥哥么?”

    以及,她先前说的太子哥哥会像接新娘子一样去接昭王叔,也是真的喽?毕竟昭王叔又不是小孩子,这般需要太子哥哥去亲自接,显见就是和接新娘子是一样的啦。

    偏偏太子哥哥还骗她。

    萧无尘完全不知八公主心中所想。他拿着那张画像看了一会,微微皱眉,就让阿丑把画像收起来了。

    待得第二天,左丞相因受了萧无尘所托,当真提及了请太子去边境,主持与匈奴单于重新签订纳岁贡的约定的事情,还道,太子年轻,当有人相随,一同主持此事才好。

    承光帝闻得此言,一开始还皱着眉,等听到最后一句,才开口道:“此事再议。”如此便是有戏的意思了。

    等到两日之后,承光帝服食了那些道士新炼制出来的一种丹药,顿觉精神奕奕,于是在第二日左丞相再次提及太子去边境一事的时候,承光帝沉吟片刻,就应了下来。

    “太子既为皇储,代朕前去与匈奴单于商议此事,自是应当。只是太子尚未及冠,年纪太小,此事当由宁阳侯主持,太子从旁辅佐即可。”

    然而终究是答应了这件事情。

    萧无尘心中松了口气,想到前世那匈奴人在和谈时候突然再次开战的事情,目光微微一闪,就垂下头去——左丞相其实当真没有看错,他此去,当真是为了军功,以及边境将士的军心。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终究是太子,父皇既开始不信任他,并且开始约束他,他总要想法子让自己的位置越发稳固。

    他只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边境之地。

    萧君烨练兵回来,整个人都灰扑扑、脏兮兮的,他正要支使人去为他烧水沐浴,他好拿着他的无尘的画像开始慢慢看的时候,就听下属来报,太子要来了。

    萧君烨呆了呆,手上的毛巾都掉落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胸口处,“砰砰砰”,心跳加速的声音。

    所以,他终于可以重新见到他的无尘了么?

    还是他的无尘自己把自己送到他身边来的。

    萧君烨的络腮胡子下,唇角大大的咧了开来。

    第28章 重逢

    萧无尘,萧无尘,萧无尘……

    这样三个字,在萧君烨的心里像是生了根,发了芽,再也移不去,赶不走。

    好在萧君烨对此颇为心甘情愿。

    他在乎萧无尘,喜欢萧无尘。虽不知在萧无尘的心中,对他又是怎样的感情,不过,那又有甚么重要的?在此刻的萧君烨看来,他只要对萧无尘有大用处,就能在萧无尘身边站稳脚跟,甚至影响萧无尘的决定,至于将来……

    他总有机会的。

    萧君烨如此想罢,沐浴之后,就拿起萧无尘这两年里头陆陆续续送来的画像开始看。

    少年一直在成长。

    无论是个头还是眼神,俱都在慢慢变化着。

    虽然少年的画像与真人还是有些不同,但萧君烨还是心中满足——瞧,即便他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但是,单单凭着少年肯这样一次一次的满足他的要求,亲自画了画像,让人送了来,萧君烨就觉得,萧无尘的心里,其实是非常非常在乎他的。

    这也就足够了。

    至少现在是足够了。

    萧君烨睡觉前,将萧无尘的画像看了又看,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才又将几张画像都珍而重之的放在了一只乌木盒子里,然后放在了枕边,接着,才手握那只萧无尘送给他的平安扣,这才翘着唇角,安然睡去。

    驻军是扎营在长安以北的,因此虽然还是十月,却已经也有些凉了。

    萧君烨翌日晨起,去了元帅帐中,与众人商议了军中事务后,他眉心皱紧,有些不太明白匈奴一方这次为何会这么合作。若是从前,匈奴单于虽看重大王子,然而单于多子,单单是那些正式的姬妾所生的儿子,就已经排到了二十几了,即便是看重大王子,适当的妥协一二倒也罢了,可是现下,匈奴来使极其谦恭,仿佛他在战场上虏获的不是匈奴的大王子,而是匈奴的下一任单于。

    萧君烨想到这些,不禁越发奇怪起来。

    元帅瞧见他的模样,知晓这位昭王不但天生将才,心思细腻,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之处,便道:“昭王爷可是觉得有何异处?你我都是大兴人,若王爷有何想法,尽可说出来,你我一同参详。”

    萧君烨想到萧无尘即将要来边境,顿了顿,便面无表情的摇头:“元帅误会了,本王只是在发愁,这边境辛苦,太子身子不好,若是来了,岂非是要难过?”

    元帅闻言,亦愁苦起来,道:“王爷所言甚是。若是太子身子好,吃几日苦,倒也罢了,陛下也不会怪罪。可是太子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来了之后,吃上十天八个月的苦,然后在边境重病上一场,到时还不知道陛下要如何怪罪……”

    元帅说到此处,忽而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君烨心知元帅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缘故。因为先前陛下看重太子时,对太子的一应事务,自然是极其看重,太子若是在边境病了,陛下说不得要发雷霆之怒。可是现在……

    萧君烨垂头,告辞离开。

    等到了自己帐中,刚刚坐下,就见侍从从外头喜气洋洋的回来,行礼之后,道:“王爷,您瞧,这是太子给您的信!”

    萧君烨一怔。

    侍从已然继续道:“说来也奇怪,从前太子给王爷的信,都是直接写了王爷的名儿的。今个儿这信,却是小的从家里给小的的信里头发现的……”

    昭王身边的侍从,自然也因着昭王身份,水涨船高,不说每月,每隔上半年,都能和自己的老子娘传上一次信。这次太子给昭王的信,就是夹杂在这侍从的信里头的。

    萧君烨心思百转,很快就猜到其中有异,接过信来,就道:“此事不可说与他人。”

    那侍从自是心中有数,他原本就是昭王府的人,昭王让他如何,他自是如何。

    等着侍从离开,萧君烨才将那封信打开。

    信中并没有甚么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可是萧君烨还是从里头看出了萧无尘的目的。

    萧无尘的这封信和寻常的信并无不同,只是两次提到了匈奴大王子,还有重新签订纳岁贡约定的事情已经被陛下交给了宁阳侯主要负责。

    萧君烨将信默默地看完,又伸出粗糙的大手,把那两张薄薄的纸,来回摸了好几遍,才终于将两张纸折叠成很小的块,扔进了帐篷里正煮着茶水的小火炉里头。

    顺便将他之前对匈奴单于的怀疑,咽回了肚中,决意谁都不会再提。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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