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青衣舞之杏花天影 作者:夜溪翎
第7节
“不知是哪路好汉，请饶了小人吧，小人真不知道哪里得罪好汉了呀。”
对付戏班主这样的小人君陌寒也实在觉得乏味，若非他那般诋毁青衣，根本不配自己动手。
远处人影晃动，君陌寒知道应该是王府的守卫听到动静赶过来了，他跳下假山，一脚踩在戏班主的脑袋上，借力跳上了走廊那边的屋顶。
留下一句清冷的声音，“不想死，就管好你的嘴！”
“是是是，小人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
显然被吓破胆子的戏班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跪在那里不停地冲假山磕头。
“何人在那边！嗯？这不是杏花园的戏班主吗？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没事没事，是小人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了”
早已蒙圈的戏班主，愣愣地看着那些个侍卫，两眼发直，咬死不敢说实话。
远处屋顶上的君陌寒不屑地冷笑，今天算是便宜那个戏班主了。
回到青衣房间，君陌寒本以为青衣可能还没有回来，没想到青衣呆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既没有卸妆也没有换衣。
“青衣，青衣？”
君陌寒连唤两声都不见青衣反应，只好伸手在青衣眼前晃了晃，青衣这才如梦惊醒地回神。
“嗯？你回来了？”
“你在想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青衣空洞的眼神让君陌寒莫名的有些心口发紧，他抬腿坐到梳妆台上与青衣相视。
雪肤红腮，秋水明眸，带着一丝丝忧愁的青衣楚楚可人，君陌寒有些后悔自己坐到了青衣的对面，面对如厮美人，君陌寒体内对于青衣的保护欲又开始蠢蠢欲动。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青衣扫了君陌寒一眼，不愿多说。
今个他的确累了，不止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累，他自问来到这里后并未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怎地就招人讨厌，明言自己离开了呢？
君陌寒通过刚才青衣和戏班主的对话自然是能猜到一些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青衣会有这种表情，难道说他对这杏花园就这般依依不舍？
君陌寒起身来到青衣的身旁，拔下一只发钗道：“那我帮你将这头饰拆了吧！”
“嗯。”
意外的，青衣居然没有拒绝，点头应允了。
这对于君陌寒不可谓不吃惊，他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镜中的青衣，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因为青衣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夜已深，青衣本来还准备让君陌寒再研究一下自己背上的山水图，被君陌寒拒绝了。
“今个太晚了，你明天还要给六王爷祝寿献唱，今天就算了吧。”
君陌寒整理了一下床褥，对那边刚沐浴完更换中衣的青衣说道。
青衣想了想也就没有反驳，系好中衣的带子就准备往床上爬，被君陌寒一把给拉住了手臂。
“等等，你头发还湿着呢，不擦干免不了要落下头痛的病根。”君陌寒皱眉。
可青衣早已困的两眼发直，看着君陌寒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不满地喃喃道：“可是我困了，我想睡觉。”
有些泛红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君陌寒，君陌寒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叹息，他扯过一条干爽的巾帕对青衣道：“你先枕着我的腿睡吧，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君陌寒抬腿侧坐在床头，拍拍自己的大腿温浅地笑着说。
青衣看了看君陌寒的大腿，似是迟疑又似是困顿，反应慢一拍地身子一侧枕着君陌寒的大腿躺了下来。
青衣的顺从让君陌寒唇边的笑更为耀眼，修长白皙的大手轻缓地展开巾帕将青衣的发尽数包了进去，一点一点细细地擦拭着。
轻柔的动作带着催眠的魔力，让本就困倦的青衣很快就发出轻浅的鼾声。
君陌寒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偶尔被青衣的发缠绕住手指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都是一点点慢慢解开。
黑色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上，带着一股奇妙的感觉。人都说十指连心，缠绕在指端的发丝似乎真的透过皮肤的触感连接到了心房。
这让君陌寒反而不想那么快解开缠绕的发丝，想要就这么被青衣的发丝缠绕着。
收拢手指，君陌寒将青衣的发丝紧握在手心里，纤细的触感让人心生怜意。
睡梦中的青衣似乎并不安稳，修剪十分精致的眉轻皱着，那时而强势，时而迷茫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守护。
君陌寒不由探手拂上青衣粉雕玉琢的脸颊，默默道：“我定会护你安乐。”
也不知是君陌寒的碰触还是他说话的声音吵到了青衣，青衣不安地一翻身，绕在君陌寒指尖的发瞬间便被拉紧。
君陌寒一惊，急忙将手顺着青衣的方向送了过去。饶是如此，青衣还是抓了抓被扯到的发根，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又睡了过去。
有了这一突然事件，君陌寒再眷恋青衣发丝缠指的感觉，也还是赶紧解了开来。
轻轻抱起青衣的头把枕头拉过来，君陌寒刚把青衣的螓首摆正要替他掖被子的时候，自己的脖颈一紧，竟被睡迷糊的青衣勾住。
“纬纬，你怎么不关灯啊？别玩了，赶紧睡吧！”
嘟囔着，青衣的手臂就又紧了紧将君陌寒再次拉向自己。
君陌寒身子一僵，愣在那里的他眼睛一眯，方才还暖风煦煦的笑瞬间就变成了寒风凌冽。
纬纬是谁？他应该没又听错吧！
为何青衣会在睡梦中叫这个人的名字，从青衣的梦呓中不难听出他和这个纬纬的关系密切，非比寻常。
许是青衣连着拉了两次都不见对方躺下，他迷迷糊糊地又扯了扯君陌寒的衣襟，不满地呢喃道：“冷~冷~”
纵是再多的疑问和愠怒在青衣近乎撒娇的语气下，君陌寒终是叹息一声弹指将灯烛熄灭，和衣躺在了青衣的身侧。
君陌寒刚躺下，青衣的脑袋便蹭了过来，扯过他的手臂拱了拱，寻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臂弯睡了过去。
君陌寒只觉得自己额头的某根筋突突地跳着，睡梦中的青衣对他越是亲昵，他越是觉得心中犹如绣针横咽。
倒让他不知道青衣这般亲近他是好是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臂弯的小人儿，君陌寒满心无奈。
这一宿，君陌寒注定难以入眠，看来他有必要查一查青衣身边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要知道这个纬纬到底是何人。
☆、第三十五章你可要负责
天刚蒙蒙亮，青衣又一次被人从熟梦中吵醒。
“青衣大哥，班主让我过来唤你早些起身。”
闭目躺在床上的君陌寒只觉得缠在自己腰间和脖颈的人手脚一僵，他知道青衣可能醒了。
“滚！”
盯着一头乱发的青衣睡眼惺忪，黑着一张脸对着门口的方向怒吼，即便如此，似乎也难以抵消他心中怒火。
几乎是一瞬间，君陌寒后脑一空，自己和青衣共枕的并蒂海棠枕就被扯走扔了出去。
还处在半睡眠中的青衣自然是没什么准头的，扔出去的枕头自然不会如愿摔在房门上，反倒是将梨花园木桌上的茶壶打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门外过来唤青衣起床的杏花园弟子立马被茶壶破碎的声音吓的跑掉了，再也不敢多敲一下青衣的房门。
君陌寒再也无法装睡下去，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见青衣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叹息着将他揽到怀中，一下一下地为青衣按着太阳穴。
力道适中的舒适好容易才慢慢平息青衣的怒火，让青衣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
“好了，再挺两天，到时候任你每天睡到什么时辰都行。”
君陌寒怕青衣再睡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扶了起来。
再次被人催促的青衣脸色显然好了很多，已经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是两眼呆滞但总好过刚才空洞无神。
“谢谢！”青衣声如蚊蚁，睡不醒的俏脸上满是疲惫。
看着青衣洗漱更衣出门，君陌寒猛的一下躺倒在床上，望着帐顶的花蔓愣愣地出神。
许久，君陌寒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胸口的伤被牵扯到，疼的他皱了皱眉。
才刚刚晨起，整个王府上下便已经忙碌一片，杏花园的弟子们也都一个个忙着检查需要的道具和戏服。
青衣这边刚换上戏服，便有一个小厮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认得那小厮，那小厮是小世子院里的。
“青衣公子，这是世子让奴才给您送过来的，您看您是现在用，还是”
青衣连着几日都和小世子一起用早膳，那小厮也是对青衣熟络一些，故而说话也不算太过拘谨。
倒是他的出现，立即引来杏花园戏班其他弟子的注视。
青衣虽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但一大早就被人当猴看，心情自然不会怎么愉悦。
“不用，劳烦送到我房里去就行了。”
“这世子说”
小厮有些为难的看着青衣，显然是小世子墨翎对小厮吩咐过什么，想来也不过是让青衣趁热食用之类的。
“没关系，你就说我吃了就是了。”青衣礼节性地弯了弯唇角。
“就是，撒个谎不就是了，今个王爷寿辰，我们这都要忙疯了，来，您借步，我这还得给青衣公子带凤冠头面呢！”
一直站在旁边的安井硬生生地从青衣和那小厮中间挤了过去，可能因为之前戏班主的警告吧，虽然出口的嘲讽没有那么明了，但还是阴阳怪气的很。
“你”
那小厮一直都服侍在小世子的院子里，口舌之势那里能比得过混迹风月场所的安井，一时间竟哑然不知该如何相斥。
青衣瞪了安井一眼，转眸看向那小厮，安抚道：“您不必理会他，他前些日子烧坏了脑子，你只需将东西送到我的房间便可，有劳了。”
说到底，这小厮也是小世子的人，不好太过冷淡。反正君陌寒听到有人到他房间去一定会避开的，这些食物也正好给他食用。
那小厮见青衣这般说，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应了青衣一声，提着食盒走了出去，临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气呼呼地回头瞪了安井一眼。
安井却嬉皮笑脸地冲人家挑眉，气的那小厮不禁甩袖冷哼。
一直坐在梳妆台前的青衣撇了一眼旁边的安井，抬腿一脚踩在了安井的脚背上，使劲地拧了两下。
安井瞬间犹如杀猪一般尖叫起来，猛的抽回自己的脚抱起就开始跳。
“啊~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肯定要断了，青衣，我要是瘸了，你可要负责。”安井夸张的哇啦哇啦大叫。
青衣冷冷瞟了他一眼，拿起梳妆台上的红笔给自己的唇又补了两笔，左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道：“不想另一只脚也断掉就离我远点。”
“只要你负责，都断掉也无所谓啊！嘿嘿~~~”
“送去做清倌算不算负责？”
青衣抬眼斜视安井，安井一副无赖的笑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屋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们两个身上，听到青衣如此说，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囧的安井脸色一僵，冲起哄的众人吼道：“笑，笑什么笑！还不赶快做事。”
一众人笑的更欢，全都对着安井挤眉弄眼。
这也难怪，平日里安井就没什么台柱子的架子，跟下面的人都是嘻嘻哈哈打成一片，不像青衣，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都别闹了，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今个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别怪我收拾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戏班主的突然出现让整个屋子瞬间鸦雀无声，青衣扫了戏班主一眼，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和凤冠头面。
他不想理会戏班主，不代表戏班主没有话和他说。
只见戏班主一瘸一拐地到墙角的桌子那边倒了一杯茶，屁颠屁颠地端到青衣的梳妆台上。
谄笑着说道：“青衣，昨个可能是我措辞不当，你别放在心上，今个咱们杏花园能不能得赏还得看你呢。”
“班主说笑了，青衣怎敢砸了您和兄弟们的饭碗，必当尽力而为。倒是”
青衣上下扫了戏班主一眼，继续道：“倒是班主您，青衣怎么看着你好像腿脚不利呢？还有，您这脸是？”
青衣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戏班主的眼角猛跳了几下，脸色也变的很快，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
不过也只是一瞬戏班主就又恢复了谄媚讨好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昨晚回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青衣冷笑，心说，恐怕你是亏心事做多了，走夜路摔的吧！
反正也不是真的关心戏班主，青衣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点了点头，便又径自去照镜子去了。
☆、第三十六章清秀小侍卫
自找了个无趣的戏班主讪讪地笑了两声，青衣和安井都没有理会他，他只好窝着一股火去找别的弟子撒火去了。
青衣扫了一眼戏班主的背影，冷声哼笑，心道，“哼~你想做变色龙，那就陪你玩玩，逢场作戏嘛，他青衣也不是不会。”
“呦~你这笑的怎地那么渗人啊！不过，能让戏班主给你端茶赔礼，我还真好奇昨个晚上你们两个究竟说了些什么。”
安井转身斜倚在青衣的梳妆台上，无赖地看着青衣笑道。
惹得青衣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想要清净一会还真是难。青衣没好气地冲安井嫌弃道：“关你什么事？”
皱皱眉扫了安井一眼，继续道：“我不是说让你离我远点吗？”
安井一乐，抬手比划着刚要说什么，屋子另一头便有人唤他过去帮忙，安井手指轻点了数下，撇了一下嘴，对那边吼道：“知道了！”
“等会我再回来陪你哈！”
安井飞快地冲青衣说了一句便大步向那边走去，边走还一副不耐的烦躁样。
青衣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心说，终于安静下来了。
摇摇头，青衣抬手端起戏班主端来的那杯茶，刚要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看着清澄莹绿的茶水愣了愣，好一会，青衣复将那杯茶放到梳妆台上，推到了一边。
前任青衣的事他可还没忘呢，虽说这里是王府，应该问题不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是养成习惯的好。
丝竹笙乐，人声朗笑。
坐在戏台后室的青衣听着前面人声鼎沸，互相寒暄的说话声此消彼长。很快，便有人捧着戏本子进来说王爷点戏了。
青衣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么早便开始点戏了。
站定到出将的门帘后，青衣深吸了一口气，冲旁边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便掀开了出将的门帘。
合着管弦丝竹之声，青衣押着莲步如行云流水般从容而出，温暖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头上的点翠花钿褶褶生辉。
相较第一次登台，他已经老练了许多，再不会如那时恐慌紧张，也再不会不敢正眼看台下的人。
相反，他现在爱上了站在台上看下面那些人的感觉。
对于台下人他是戏中人，而对于他自己却是看尽世态炎凉的说书人，诉说着戏文里那些来自台下人的故事。
裙裾轻轻浮动，青衣婀娜多姿的身影一袭贵妃红妆站定台中，手执绒羽折扇轻捻兰指，红艳的唇微启，吟唱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皆是出尘之色。
视线扫过台下摇头晃脑，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座椅扶手合着拍享受的达官贵人，青衣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凉薄之感。
古有伯牙绝弦，他却只能孤芳自赏，连个真正懂自己的知己都没有，此想法一出，青衣瞬间觉得台下那些赞不绝口的叫好声聒噪的紧。
“这青衣果真名不虚传啊！京城第一名伶当之无愧！”
“嗯~能被六王爷请来自是不俗，你看他淡漠世俗清冷的眸子，当真是将戏中人演绎的入木三分。”
台脚边上的两个官员交头私语，看着台上的青衣摸着胡须想入非非的同时还不忘拍六王爷马屁。
青衣心中冷哼，对于这样的人他最是看不惯。
绕台轻舞，青衣发现小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炯炯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他，立即扯了个大大的笑容向自己挥手。
青衣忍不住莞尔一笑，向小世子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今日他便只当是为小世子这个好友翻袖吟唱吧。
视线无意中扫过一个红柱，青衣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冲他温温浅笑，两眼满是单纯的欣赏。
青衣心下一惊，险些跑调走音。
君陌寒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光天化日在六王爷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的出现。就算他一身侍卫的打扮，那张脸也绝对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青衣几番暗中计较，第一折戏便已经落幕，临入相，他还是不能控制地向君陌寒的位置望去，结果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的举动牵引，纷纷看向那边。
可是那里哪还有半点君陌寒的影子，只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侍卫站在那里，被青衣和众人的注视染红了双颊。
“难道传言是真的？杏花园的青衣喜好男色？”
“嘿嘿~如此，不正和你我二人之意？”
台脚方才拍马屁的两人本就绮念丛生，这会子更是放肆大胆起来，色眯眯地盯着青衣心猿意马，看的青衣一阵恶心。
“刚才怎么回事？你在看什么？”
青衣刚进到后台，安井就迎了上去，一脸不解地看着青衣。
“如你所见！”
不想多与安井纠缠，青衣随口敷衍。
青衣抬手想捏捏自己的眉心，想到脸上的妆容甩袖放弃，向自己的梳妆台走去。
刚才他应该没有看错，那人绝对就是君陌寒，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君陌寒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如果真是他看错了，怎地就偏偏看错成了君陌寒？还是说他之前想着将小世子派人送来的参汤饭羹给君陌寒，才会有所思误将他人看成了君陌寒？
满是疑惑的青衣也没什么心情去整理妆容，坐在凳子上愣愣地发呆。
“青衣公子何在？这是王爷的打赏，还有另外两位大人的邀约。”
不待青衣想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就回响在后台。青衣身子一震，心道，君陌寒，你他么的胆子也真是忒肥了！
气冲冲地转头望向来人，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方才柱子旁清秀的小侍卫。
这会子来到后台，青衣发现他其实比自己高出很多，不像刚才自己在台上看到的那样。
疑惑于小侍卫的声音和君陌寒的相同，青衣微微皱起了眉。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参汤味道不错，我就好心替你送来了赏银。”
被人领到青衣身边的小侍卫，趁人不注意，将东西放在青衣面前时趁人不备笑眯眯地轻语。
青衣精神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侍卫的脸，是君陌寒！
他易容了！
这种易容术他只是听说过，也仅仅停留在好莱坞那些特效妆大师的认知上，没想到在这里易容术居然可以这么厉害。
不但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就连君陌寒那一头银发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乌发高髻。
☆、第三十七章邀约函
不菲的赏银吸引来了戏班众多弟子的侧目，人群渐渐收拢过来，青衣也无法和君陌寒说什么，只能意味深长地看着君陌寒。
“哇~青衣大哥才刚第一折戏就获如此重赏，王爷就是王爷，出手真是阔绰。”
一个平日里就比较活泼的小弟子一脸艳羡地看着托盘里的赏银，话音刚落，就被人重重地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哎呦~谁？哪个不要嘿嘿~是班主啊~”
小家伙刚要发飙，回头一看是戏班主瞪着自己，立马怂了，一脸讪笑地缩着脖子闪到了一边。
戏班主瞪了小家伙一眼，径自来到青衣面前，一改方才的严厉脸上浮出恭维的神色对易容过的君陌寒笑着颔首。
象征性地打过招呼，戏班主回头对青衣道：“青衣，还不赶紧谢赏！”
说着就要去扯青衣的衣袖，想让青衣下跪谢恩。
站在青衣对面的君陌寒不漏痕迹的轻笑一下，抬手阻止。道：“那倒不必，王爷吩咐过，青衣公子不必行大礼。”
青衣岂能不知君陌寒的维护，有了台阶的青衣，一扯自己的衣袖避开戏班主，戏班主的手瞬间便落了空，尴尬地僵在空中。
“呵呵~王爷真是体恤我们，还请这位小哥替我们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
一路撑着杏花园戏班渐渐成名的戏班主也不是碰个软钉子就泄气的人，青衣不给面子，他转而笑着去讨好君陌寒，希望下一次赏赐能是整个戏班，而非他青衣一人。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人并非什么王爷的贴身侍卫，而是君陌寒。
恐怕戏班主要是知道面前的清秀小侍卫就是昨晚将他吓的几乎屁滚尿流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班主客气，在下也不过是王府一名普通的小侍卫，只是按命行事，无法实现班主所望。班主还是先让青衣公子看看那两封邀约函吧，在下也好去回复那两位大人。”
君陌寒暗哼一声，看向戏班主的眼神中尽是轻蔑，若放在平时，这种人恐怕他连看一眼都不会。
“额~嗯嗯，小哥说的对。”
连续吃瘪的戏班主硬撑着一副笑脸，转身用眼神示意青衣赶紧看过邀约函点头同意。
青衣偏偏就不想如他所愿，一副疑惑的表情看向戏班主，询问道：“班主，您昨晚没睡好吧！眼角怎地总是抽个不停?”
一本正经的青衣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温润无害的君陌寒也有这么腹黑的时候，自己若不好好把握机会迎合一下，岂不浪费。
气的几乎跳脚的戏班主，额头青筋跳了又跳，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自己拿起赏银旁边的两封邀约函，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依次展开那两封邀约函，戏班主的脸几乎都要黑了。
邀约函明确点名邀请青衣，而落款的位置却是京城督守吴大人和三品大员马大人，都是官位不低的达官贵人，想来赏钱也定然不会吝啬。
一脸贪婪的戏班主脸上的隐忍不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落款半天，才抬头谄媚地看向青衣，其含义不言而喻。
“班主，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青衣昨晚说过什么吧！”
青衣冷然哼笑，抬手挡开戏班主递来的邀约函，方才他在戏台上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绝对不会答应。
戏班主一听青衣口气绝决，立马急的额头上浮出一层汗珠，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
一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肉痛地和青衣说道：“六四分！就算走，你今后也总少不了花钱的地方吧！”
青衣摇头，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对着铜镜开始补妆，手中的笔细细地勾勒着唇边，不见丝毫颤抖。
被青衣驳了面子的戏班主狠厉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或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细微之处，但却没有逃过君陌寒的眼睛，君陌寒凤眼一眯，心中冷笑。
看来有些人似乎要动歪脑筋了，或许他应该再重新让对方温习一下昨夜的恐惧。
虽不愿，戏班主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这两块肥肉。一跺脚，回身绕到青衣旁边几乎是哀求地讨好。
“三七分怎么样？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最多的了，你也知道咱们这杏花园还有很多人在吃饭，青衣你再考虑一下。”
戏班主此话一出，几乎整个后台的人都惊的呆愣。三七分，那是个什么概念？等同于，青衣吃肉喝汤，他们只能舔舔骨头。
可对于青衣来说他听的几乎想吐，无关于银子多少，而是，每次都拿杏花园所有人的生计来做同一说词。
青衣摆摆手，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瞟了一眼戏班主，道：“那是你的事，从你昨晚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开始，我已经没有义务替你分担这些。”
言罢，青衣侧首看向易了容的君陌寒，毫无表情地继续道：“替我谢过两位大人的抬爱，恕青衣无福享受两位大人的厚爱。”
“是，在下自当一字不差地好好转告两位大人。”君陌寒一拱手浅笑点头。
不知为何，青衣从君陌寒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君陌寒未达眼底的笑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等他再想看个仔细的时候，君陌寒已经恢复如初，行礼转身离开。任戏班主一个劲地哀求他再稍等一下，也没有停顿一下身形。
“青衣！你既坏我生财之道，也别怪我不念旧日情分！想要离开？没那么容易！”
戏班主一看再无挽回余地，猛然回首恶狠狠瞪着青衣咬牙切齿地放出狠话，狠厉的眼神似乎要将青衣生吞活剥。
这话若是在青衣没有遇到君陌寒之前听到，青衣可能真的会重新掂量一下，不会如此毫无情面地拒绝戏班主。
但，此时的他已经有君陌寒这个保镖了，之前他会直接要求君陌寒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正是想到自己离开杏花园恐怕戏班主会有所为难。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第三十八章失去理智
“你要离开杏花园戏班？”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安井突然发问，他脸上惯有的痞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失落。
青衣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逼迫质问。
耐心几乎已经在戏班主身上花完的青衣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勉力压抑住自己几乎暴怒的情绪，没有回答安井。
不甘心的安井机械地上前一步，手掌覆在青衣瘦弱的肩头，盯着青衣熟悉而陌生的俊颜，木讷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青衣，你真的要离开杏花园戏班？为什么？我们几乎是在杏花园戏班长大的，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里？青衣，若是因为我”
一连串的疑问彻底将青衣好不容易铸就的最后防线攻破，啪的一声脆响，青衣的手打在安井的手背上，将安井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打掉。
怒吼道：“自作多情！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再说了，天大地大难道除了杏花园就没有地方能容下我青衣？安井，我警告你，不要管我的事！”
青衣愤怒的吼声将整个后台震的一颤，好在外面丝竹管弦，梆鼓铜锣声不断，倒不至于被六王爷他们听到。
只是苦就苦了杏花园戏班的弟子，方才还因为赏银而兴奋的整个后台，瞬间变的鸦雀无声，静的吓人。
“怎么和我没关系！青衣，难道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安井有些歇斯底里地抓住青衣的双臂，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身处何地，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了。
青衣头上的点翠衔珠凤冠，身上的玲珑双环锁玉坠，无一不随着安井晃动他身体的节奏而颤动，被安井紧紧抓住的双臂更是痛的他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你放开我！”
青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说完，若非他还心存理智，恐怕早已一脚踢向安井的下身。
而此刻，安井的理智却早已被自己的执念蒙蔽，殷切的神情也已变的空洞，他似乎听不懂青衣在说什么一样，不但没有放开青衣，反而抓的更紧。
“不，你若不明白，我现在可以说给你听，总之，我绝不会放手，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杏花园，离开我！”
说着，安井就抓着青衣的手臂向自己的怀里拉，好像只有搂在自己的怀里才能心安。
整个后台，不止是青衣一时无法反应挣脱安井，所有的杏花园弟子也全都已经傻在了原地。肃静的后台虽与喝酒行令的前台只一门之隔，却已是冰火两重天。
“你弄疼我了！安井！你放开我！你再不放他娘的我就不客气了！”
安井的粗暴让青衣忍无可忍，手臂上的疼痛虽已随着对方改抓为搂而麻木，但整个脑袋被安井紧紧按在胸膛的青衣已是难受之极。
他的最后通牒显然在失去理智的安井面前已不管用，反而激得安井抓着他的后脖颈，强迫他去看安井的胸膛。
“疼？青衣，你可知，这里更疼！这颗心是属于你的，而你却不要！我是你的霸王，我是喜欢你的啊！”
安井粗暴地戳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一脸绝望的疯狂。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青衣，被戳在胸膛上的闷声吓的脸色一片惨白。
从他来到这里开始，他所认识的安井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即便是之前他再怎么恶语相向，安井最多也只是黯然伤神，从未这般几近毁灭地对待自己。
出于对自己的本能保护，青衣趁安井不备猛的一拧身子，一拳打在了安井的肚子上。
后者身子一晃，捂着肚子吃痛地弓起了腰。青衣趁机一推安井想要远离对方，岂知安井居然忍痛抓住了青衣的衣领。
“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安井嘶吼的同时，两方一用力，青衣的贵妃戏服连着里面的中衣一起被安井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后台所有弟子还震惊在安井居然也喜欢男人，而喜欢的那个人还是青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们惊的瞠目结舌，忘记了呼吸。
只见青衣雪白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之中，宛若花茎。后背若隐若现的山水图更是让所有人想要一探究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安井的脸上，瞪着安井的青衣脸上已经分辨不出是何表情。
生气？羞愤？惶恐？亦或者无助。
靠在梳妆台旁边衣架上的青衣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按在身上，他害怕自己的衣服只要一松手就会脱落在地上，自己就会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用目光凌迟。
“我的小祖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前面可还坐着王爷呢！”
戏班主的再次出现可以说是解了所有人的尴尬，看热闹的弟子们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再多看青衣一眼。
安井似乎也被青衣的那一记耳光打的清醒许多，半边脸上赫然在目的五个手指印肿的老高。
“青衣，我”
“滚！”
青衣的狼狈让安井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未出口的辩解被一个“滚”字尽数堵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戏班主虽也怕安井和青衣之间的事闹大，但看到青衣被安井撕破衣服，发丝妆容凌乱的样子免不了还是在心里暗暗幸灾乐祸。
“咳咳~你们两个的事等到回杏花园再说，今个是六王爷的生辰，你们要是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就给我收拾收拾准备下一折戏。”
说罢，戏班主冲不远处的一个小弟子使了一记眼色，小家伙会意地赶紧小跑过来帮青衣更换别的戏服，整理妆容。
“班主！班主！王爷又点戏了，这次点的是霸王别姬！”
拿着戏本子的傧相着急地一路小跑，肥胖的身型让他仅仅几步跑动便已气喘吁吁。
一直在前台的他并不知道后台刚刚发生的事，反倒因为六王爷点了这出没准备的戏而焦急万分。
被青衣和安井两人瞪了一眼后，只能跑向戏班主。
怒目圆瞪的青衣可不记得原先商定的曲目中有霸王别姬这一折，视线转向戏班主，青衣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戏班主眼底那难以隐藏的得逞，让青衣恨不得跳过去抓对方个血丝瓜脸。他也真就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屈指成拳，最后还是放弃了。
☆、第三十九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班主，我怎么不记得一开始拟定的曲目中有这一折？再说，今个是王爷的寿辰，唱这一折是不是欠吉祥，更何况咱们也没有带霸王的行头过来啊！”
安井深知自己刚才无意中已经深深伤害了青衣，这会子他不想再让青衣误会于他。
戏班主摸了摸自己那两撮山羊胡子，为难的道：“这个既然王爷点了这折也就是不拘这些个俗意，再说了，我可没有那个胆子去劝王爷改点别的戏。”
戏班主一边说一边偷偷瞄了几下青衣的反应，见青衣只是一开始恼怒，现在毫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弟子给自己梳理头发，戏班主心中好容易升起的快感被青衣的无所谓压了下去。
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青衣能故作冷静到什么时候。
站在一旁的安井舔了舔被青衣打了一巴掌那边的口腔壁，他犹豫再三见青衣没有反对，才迟疑地开口，“那那霸王的行头”
戏班主站在原地呵呵一笑，拍了拍手，立即有人捧着霸王的一身行头走了过来，安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青衣也知道这是戏班主的预谋了吗？后知后觉的安井本能地抬眸去看青衣，发现对方正透过铜镜冷冷地看着自己，艳红的唇勾着一抹讥讽。
心中一惊，安井眼底瞬间死灰一片，青衣已经误会他是和戏班主同流合污了。
自嘲的笑在安井唇边散开，他仰头用力闭了下眼睛，倘若青衣真的要走，就算是误会，他也想要和青衣最后再唱一遍这折霸王别姬。
自此之后他便不是霸王，而青衣也恐难再做他的虞姬。
浑浑噩噩中，青衣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这一日的，最后王爷赏的酒席他并没有和杏花园的弟子一起食用。
而同样没有去的人还有安井，他一路尾随青衣，看着青衣回房才稍松了一口气。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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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不知是哪路好汉，请饶了小人吧，小人真不知道哪里得罪好汉了呀。”
对付戏班主这样的小人君陌寒也实在觉得乏味，若非他那般诋毁青衣，根本不配自己动手。
远处人影晃动，君陌寒知道应该是王府的守卫听到动静赶过来了，他跳下假山，一脚踩在戏班主的脑袋上，借力跳上了走廊那边的屋顶。
留下一句清冷的声音，“不想死，就管好你的嘴！”
“是是是，小人绝对不敢多说一个字。”
显然被吓破胆子的戏班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跪在那里不停地冲假山磕头。
“何人在那边！嗯？这不是杏花园的戏班主吗？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没事没事，是小人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了”
早已蒙圈的戏班主，愣愣地看着那些个侍卫，两眼发直，咬死不敢说实话。
远处屋顶上的君陌寒不屑地冷笑，今天算是便宜那个戏班主了。
回到青衣房间，君陌寒本以为青衣可能还没有回来，没想到青衣呆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既没有卸妆也没有换衣。
“青衣，青衣？”
君陌寒连唤两声都不见青衣反应，只好伸手在青衣眼前晃了晃，青衣这才如梦惊醒地回神。
“嗯？你回来了？”
“你在想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青衣空洞的眼神让君陌寒莫名的有些心口发紧，他抬腿坐到梳妆台上与青衣相视。
雪肤红腮，秋水明眸，带着一丝丝忧愁的青衣楚楚可人，君陌寒有些后悔自己坐到了青衣的对面，面对如厮美人，君陌寒体内对于青衣的保护欲又开始蠢蠢欲动。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青衣扫了君陌寒一眼，不愿多说。
今个他的确累了，不止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累，他自问来到这里后并未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怎地就招人讨厌，明言自己离开了呢？
君陌寒通过刚才青衣和戏班主的对话自然是能猜到一些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青衣会有这种表情，难道说他对这杏花园就这般依依不舍？
君陌寒起身来到青衣的身旁，拔下一只发钗道：“那我帮你将这头饰拆了吧！”
“嗯。”
意外的，青衣居然没有拒绝，点头应允了。
这对于君陌寒不可谓不吃惊，他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镜中的青衣，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因为青衣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夜已深，青衣本来还准备让君陌寒再研究一下自己背上的山水图，被君陌寒拒绝了。
“今个太晚了，你明天还要给六王爷祝寿献唱，今天就算了吧。”
君陌寒整理了一下床褥，对那边刚沐浴完更换中衣的青衣说道。
青衣想了想也就没有反驳，系好中衣的带子就准备往床上爬，被君陌寒一把给拉住了手臂。
“等等，你头发还湿着呢，不擦干免不了要落下头痛的病根。”君陌寒皱眉。
可青衣早已困的两眼发直，看着君陌寒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不满地喃喃道：“可是我困了，我想睡觉。”
有些泛红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君陌寒，君陌寒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叹息，他扯过一条干爽的巾帕对青衣道：“你先枕着我的腿睡吧，我帮你把头发擦干。”
君陌寒抬腿侧坐在床头，拍拍自己的大腿温浅地笑着说。
青衣看了看君陌寒的大腿，似是迟疑又似是困顿，反应慢一拍地身子一侧枕着君陌寒的大腿躺了下来。
青衣的顺从让君陌寒唇边的笑更为耀眼，修长白皙的大手轻缓地展开巾帕将青衣的发尽数包了进去，一点一点细细地擦拭着。
轻柔的动作带着催眠的魔力，让本就困倦的青衣很快就发出轻浅的鼾声。
君陌寒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偶尔被青衣的发缠绕住手指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都是一点点慢慢解开。
黑色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上，带着一股奇妙的感觉。人都说十指连心，缠绕在指端的发丝似乎真的透过皮肤的触感连接到了心房。
这让君陌寒反而不想那么快解开缠绕的发丝，想要就这么被青衣的发丝缠绕着。
收拢手指，君陌寒将青衣的发丝紧握在手心里，纤细的触感让人心生怜意。
睡梦中的青衣似乎并不安稳，修剪十分精致的眉轻皱着，那时而强势，时而迷茫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守护。
君陌寒不由探手拂上青衣粉雕玉琢的脸颊，默默道：“我定会护你安乐。”
也不知是君陌寒的碰触还是他说话的声音吵到了青衣，青衣不安地一翻身，绕在君陌寒指尖的发瞬间便被拉紧。
君陌寒一惊，急忙将手顺着青衣的方向送了过去。饶是如此，青衣还是抓了抓被扯到的发根，嘟囔了一句什么就又睡了过去。
有了这一突然事件，君陌寒再眷恋青衣发丝缠指的感觉，也还是赶紧解了开来。
轻轻抱起青衣的头把枕头拉过来，君陌寒刚把青衣的螓首摆正要替他掖被子的时候，自己的脖颈一紧，竟被睡迷糊的青衣勾住。
“纬纬，你怎么不关灯啊？别玩了，赶紧睡吧！”
嘟囔着，青衣的手臂就又紧了紧将君陌寒再次拉向自己。
君陌寒身子一僵，愣在那里的他眼睛一眯，方才还暖风煦煦的笑瞬间就变成了寒风凌冽。
纬纬是谁？他应该没又听错吧！
为何青衣会在睡梦中叫这个人的名字，从青衣的梦呓中不难听出他和这个纬纬的关系密切，非比寻常。
许是青衣连着拉了两次都不见对方躺下，他迷迷糊糊地又扯了扯君陌寒的衣襟，不满地呢喃道：“冷~冷~”
纵是再多的疑问和愠怒在青衣近乎撒娇的语气下，君陌寒终是叹息一声弹指将灯烛熄灭，和衣躺在了青衣的身侧。
君陌寒刚躺下，青衣的脑袋便蹭了过来，扯过他的手臂拱了拱，寻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臂弯睡了过去。
君陌寒只觉得自己额头的某根筋突突地跳着，睡梦中的青衣对他越是亲昵，他越是觉得心中犹如绣针横咽。
倒让他不知道青衣这般亲近他是好是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臂弯的小人儿，君陌寒满心无奈。
这一宿，君陌寒注定难以入眠，看来他有必要查一查青衣身边的人，最重要的是他要知道这个纬纬到底是何人。
☆、第三十五章你可要负责
天刚蒙蒙亮，青衣又一次被人从熟梦中吵醒。
“青衣大哥，班主让我过来唤你早些起身。”
闭目躺在床上的君陌寒只觉得缠在自己腰间和脖颈的人手脚一僵，他知道青衣可能醒了。
“滚！”
盯着一头乱发的青衣睡眼惺忪，黑着一张脸对着门口的方向怒吼，即便如此，似乎也难以抵消他心中怒火。
几乎是一瞬间，君陌寒后脑一空，自己和青衣共枕的并蒂海棠枕就被扯走扔了出去。
还处在半睡眠中的青衣自然是没什么准头的，扔出去的枕头自然不会如愿摔在房门上，反倒是将梨花园木桌上的茶壶打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门外过来唤青衣起床的杏花园弟子立马被茶壶破碎的声音吓的跑掉了，再也不敢多敲一下青衣的房门。
君陌寒再也无法装睡下去，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见青衣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叹息着将他揽到怀中，一下一下地为青衣按着太阳穴。
力道适中的舒适好容易才慢慢平息青衣的怒火，让青衣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
“好了，再挺两天，到时候任你每天睡到什么时辰都行。”
君陌寒怕青衣再睡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扶了起来。
再次被人催促的青衣脸色显然好了很多，已经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是两眼呆滞但总好过刚才空洞无神。
“谢谢！”青衣声如蚊蚁，睡不醒的俏脸上满是疲惫。
看着青衣洗漱更衣出门，君陌寒猛的一下躺倒在床上，望着帐顶的花蔓愣愣地出神。
许久，君陌寒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胸口的伤被牵扯到，疼的他皱了皱眉。
才刚刚晨起，整个王府上下便已经忙碌一片，杏花园的弟子们也都一个个忙着检查需要的道具和戏服。
青衣这边刚换上戏服，便有一个小厮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认得那小厮，那小厮是小世子院里的。
“青衣公子，这是世子让奴才给您送过来的，您看您是现在用，还是”
青衣连着几日都和小世子一起用早膳，那小厮也是对青衣熟络一些，故而说话也不算太过拘谨。
倒是他的出现，立即引来杏花园戏班其他弟子的注视。
青衣虽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但一大早就被人当猴看，心情自然不会怎么愉悦。
“不用，劳烦送到我房里去就行了。”
“这世子说”
小厮有些为难的看着青衣，显然是小世子墨翎对小厮吩咐过什么，想来也不过是让青衣趁热食用之类的。
“没关系，你就说我吃了就是了。”青衣礼节性地弯了弯唇角。
“就是，撒个谎不就是了，今个王爷寿辰，我们这都要忙疯了，来，您借步，我这还得给青衣公子带凤冠头面呢！”
一直站在旁边的安井硬生生地从青衣和那小厮中间挤了过去，可能因为之前戏班主的警告吧，虽然出口的嘲讽没有那么明了，但还是阴阳怪气的很。
“你”
那小厮一直都服侍在小世子的院子里，口舌之势那里能比得过混迹风月场所的安井，一时间竟哑然不知该如何相斥。
青衣瞪了安井一眼，转眸看向那小厮，安抚道：“您不必理会他，他前些日子烧坏了脑子，你只需将东西送到我的房间便可，有劳了。”
说到底，这小厮也是小世子的人，不好太过冷淡。反正君陌寒听到有人到他房间去一定会避开的，这些食物也正好给他食用。
那小厮见青衣这般说，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应了青衣一声，提着食盒走了出去，临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气呼呼地回头瞪了安井一眼。
安井却嬉皮笑脸地冲人家挑眉，气的那小厮不禁甩袖冷哼。
一直坐在梳妆台前的青衣撇了一眼旁边的安井，抬腿一脚踩在了安井的脚背上，使劲地拧了两下。
安井瞬间犹如杀猪一般尖叫起来，猛的抽回自己的脚抱起就开始跳。
“啊~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肯定要断了，青衣，我要是瘸了，你可要负责。”安井夸张的哇啦哇啦大叫。
青衣冷冷瞟了他一眼，拿起梳妆台上的红笔给自己的唇又补了两笔，左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道：“不想另一只脚也断掉就离我远点。”
“只要你负责，都断掉也无所谓啊！嘿嘿~~~”
“送去做清倌算不算负责？”
青衣抬眼斜视安井，安井一副无赖的笑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屋里其他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们两个身上，听到青衣如此说，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囧的安井脸色一僵，冲起哄的众人吼道：“笑，笑什么笑！还不赶快做事。”
一众人笑的更欢，全都对着安井挤眉弄眼。
这也难怪，平日里安井就没什么台柱子的架子，跟下面的人都是嘻嘻哈哈打成一片，不像青衣，总是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都别闹了，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今个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别怪我收拾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戏班主的突然出现让整个屋子瞬间鸦雀无声，青衣扫了戏班主一眼，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和凤冠头面。
他不想理会戏班主，不代表戏班主没有话和他说。
只见戏班主一瘸一拐地到墙角的桌子那边倒了一杯茶，屁颠屁颠地端到青衣的梳妆台上。
谄笑着说道：“青衣，昨个可能是我措辞不当，你别放在心上，今个咱们杏花园能不能得赏还得看你呢。”
“班主说笑了，青衣怎敢砸了您和兄弟们的饭碗，必当尽力而为。倒是”
青衣上下扫了戏班主一眼，继续道：“倒是班主您，青衣怎么看着你好像腿脚不利呢？还有，您这脸是？”
青衣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戏班主的眼角猛跳了几下，脸色也变的很快，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
不过也只是一瞬戏班主就又恢复了谄媚讨好的笑容，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昨晚回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青衣冷笑，心说，恐怕你是亏心事做多了，走夜路摔的吧！
反正也不是真的关心戏班主，青衣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点了点头，便又径自去照镜子去了。
☆、第三十六章清秀小侍卫
自找了个无趣的戏班主讪讪地笑了两声，青衣和安井都没有理会他，他只好窝着一股火去找别的弟子撒火去了。
青衣扫了一眼戏班主的背影，冷声哼笑，心道，“哼~你想做变色龙，那就陪你玩玩，逢场作戏嘛，他青衣也不是不会。”
“呦~你这笑的怎地那么渗人啊！不过，能让戏班主给你端茶赔礼，我还真好奇昨个晚上你们两个究竟说了些什么。”
安井转身斜倚在青衣的梳妆台上，无赖地看着青衣笑道。
惹得青衣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想要清净一会还真是难。青衣没好气地冲安井嫌弃道：“关你什么事？”
皱皱眉扫了安井一眼，继续道：“我不是说让你离我远点吗？”
安井一乐，抬手比划着刚要说什么，屋子另一头便有人唤他过去帮忙，安井手指轻点了数下，撇了一下嘴，对那边吼道：“知道了！”
“等会我再回来陪你哈！”
安井飞快地冲青衣说了一句便大步向那边走去，边走还一副不耐的烦躁样。
青衣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心说，终于安静下来了。
摇摇头，青衣抬手端起戏班主端来的那杯茶，刚要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看着清澄莹绿的茶水愣了愣，好一会，青衣复将那杯茶放到梳妆台上，推到了一边。
前任青衣的事他可还没忘呢，虽说这里是王府，应该问题不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是养成习惯的好。
丝竹笙乐，人声朗笑。
坐在戏台后室的青衣听着前面人声鼎沸，互相寒暄的说话声此消彼长。很快，便有人捧着戏本子进来说王爷点戏了。
青衣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么早便开始点戏了。
站定到出将的门帘后，青衣深吸了一口气，冲旁边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便掀开了出将的门帘。
合着管弦丝竹之声，青衣押着莲步如行云流水般从容而出，温暖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头上的点翠花钿褶褶生辉。
相较第一次登台，他已经老练了许多，再不会如那时恐慌紧张，也再不会不敢正眼看台下的人。
相反，他现在爱上了站在台上看下面那些人的感觉。
对于台下人他是戏中人，而对于他自己却是看尽世态炎凉的说书人，诉说着戏文里那些来自台下人的故事。
裙裾轻轻浮动，青衣婀娜多姿的身影一袭贵妃红妆站定台中，手执绒羽折扇轻捻兰指，红艳的唇微启，吟唱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皆是出尘之色。
视线扫过台下摇头晃脑，眯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座椅扶手合着拍享受的达官贵人，青衣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凉薄之感。
古有伯牙绝弦，他却只能孤芳自赏，连个真正懂自己的知己都没有，此想法一出，青衣瞬间觉得台下那些赞不绝口的叫好声聒噪的紧。
“这青衣果真名不虚传啊！京城第一名伶当之无愧！”
“嗯~能被六王爷请来自是不俗，你看他淡漠世俗清冷的眸子，当真是将戏中人演绎的入木三分。”
台脚边上的两个官员交头私语，看着台上的青衣摸着胡须想入非非的同时还不忘拍六王爷马屁。
青衣心中冷哼，对于这样的人他最是看不惯。
绕台轻舞，青衣发现小世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炯炯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他，立即扯了个大大的笑容向自己挥手。
青衣忍不住莞尔一笑，向小世子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今日他便只当是为小世子这个好友翻袖吟唱吧。
视线无意中扫过一个红柱，青衣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冲他温温浅笑，两眼满是单纯的欣赏。
青衣心下一惊，险些跑调走音。
君陌寒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光天化日在六王爷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的出现。就算他一身侍卫的打扮，那张脸也绝对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青衣几番暗中计较，第一折戏便已经落幕，临入相，他还是不能控制地向君陌寒的位置望去，结果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的举动牵引，纷纷看向那边。
可是那里哪还有半点君陌寒的影子，只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侍卫站在那里，被青衣和众人的注视染红了双颊。
“难道传言是真的？杏花园的青衣喜好男色？”
“嘿嘿~如此，不正和你我二人之意？”
台脚方才拍马屁的两人本就绮念丛生，这会子更是放肆大胆起来，色眯眯地盯着青衣心猿意马，看的青衣一阵恶心。
“刚才怎么回事？你在看什么？”
青衣刚进到后台，安井就迎了上去，一脸不解地看着青衣。
“如你所见！”
不想多与安井纠缠，青衣随口敷衍。
青衣抬手想捏捏自己的眉心，想到脸上的妆容甩袖放弃，向自己的梳妆台走去。
刚才他应该没有看错，那人绝对就是君陌寒，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君陌寒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如果真是他看错了，怎地就偏偏看错成了君陌寒？还是说他之前想着将小世子派人送来的参汤饭羹给君陌寒，才会有所思误将他人看成了君陌寒？
满是疑惑的青衣也没什么心情去整理妆容，坐在凳子上愣愣地发呆。
“青衣公子何在？这是王爷的打赏，还有另外两位大人的邀约。”
不待青衣想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就回响在后台。青衣身子一震，心道，君陌寒，你他么的胆子也真是忒肥了！
气冲冲地转头望向来人，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方才柱子旁清秀的小侍卫。
这会子来到后台，青衣发现他其实比自己高出很多，不像刚才自己在台上看到的那样。
疑惑于小侍卫的声音和君陌寒的相同，青衣微微皱起了眉。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参汤味道不错，我就好心替你送来了赏银。”
被人领到青衣身边的小侍卫，趁人不注意，将东西放在青衣面前时趁人不备笑眯眯地轻语。
青衣精神一震，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侍卫的脸，是君陌寒！
他易容了！
这种易容术他只是听说过，也仅仅停留在好莱坞那些特效妆大师的认知上，没想到在这里易容术居然可以这么厉害。
不但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就连君陌寒那一头银发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乌发高髻。
☆、第三十七章邀约函
不菲的赏银吸引来了戏班众多弟子的侧目，人群渐渐收拢过来，青衣也无法和君陌寒说什么，只能意味深长地看着君陌寒。
“哇~青衣大哥才刚第一折戏就获如此重赏，王爷就是王爷，出手真是阔绰。”
一个平日里就比较活泼的小弟子一脸艳羡地看着托盘里的赏银，话音刚落，就被人重重地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哎呦~谁？哪个不要嘿嘿~是班主啊~”
小家伙刚要发飙，回头一看是戏班主瞪着自己，立马怂了，一脸讪笑地缩着脖子闪到了一边。
戏班主瞪了小家伙一眼，径自来到青衣面前，一改方才的严厉脸上浮出恭维的神色对易容过的君陌寒笑着颔首。
象征性地打过招呼，戏班主回头对青衣道：“青衣，还不赶紧谢赏！”
说着就要去扯青衣的衣袖，想让青衣下跪谢恩。
站在青衣对面的君陌寒不漏痕迹的轻笑一下，抬手阻止。道：“那倒不必，王爷吩咐过，青衣公子不必行大礼。”
青衣岂能不知君陌寒的维护，有了台阶的青衣，一扯自己的衣袖避开戏班主，戏班主的手瞬间便落了空，尴尬地僵在空中。
“呵呵~王爷真是体恤我们，还请这位小哥替我们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
一路撑着杏花园戏班渐渐成名的戏班主也不是碰个软钉子就泄气的人，青衣不给面子，他转而笑着去讨好君陌寒，希望下一次赏赐能是整个戏班，而非他青衣一人。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人并非什么王爷的贴身侍卫，而是君陌寒。
恐怕戏班主要是知道面前的清秀小侍卫就是昨晚将他吓的几乎屁滚尿流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班主客气，在下也不过是王府一名普通的小侍卫，只是按命行事，无法实现班主所望。班主还是先让青衣公子看看那两封邀约函吧，在下也好去回复那两位大人。”
君陌寒暗哼一声，看向戏班主的眼神中尽是轻蔑，若放在平时，这种人恐怕他连看一眼都不会。
“额~嗯嗯，小哥说的对。”
连续吃瘪的戏班主硬撑着一副笑脸，转身用眼神示意青衣赶紧看过邀约函点头同意。
青衣偏偏就不想如他所愿，一副疑惑的表情看向戏班主，询问道：“班主，您昨晚没睡好吧！眼角怎地总是抽个不停?”
一本正经的青衣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温润无害的君陌寒也有这么腹黑的时候，自己若不好好把握机会迎合一下，岂不浪费。
气的几乎跳脚的戏班主，额头青筋跳了又跳，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自己拿起赏银旁边的两封邀约函，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依次展开那两封邀约函，戏班主的脸几乎都要黑了。
邀约函明确点名邀请青衣，而落款的位置却是京城督守吴大人和三品大员马大人，都是官位不低的达官贵人，想来赏钱也定然不会吝啬。
一脸贪婪的戏班主脸上的隐忍不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落款半天，才抬头谄媚地看向青衣，其含义不言而喻。
“班主，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青衣昨晚说过什么吧！”
青衣冷然哼笑，抬手挡开戏班主递来的邀约函，方才他在戏台上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绝对不会答应。
戏班主一听青衣口气绝决，立马急的额头上浮出一层汗珠，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
一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肉痛地和青衣说道：“六四分！就算走，你今后也总少不了花钱的地方吧！”
青衣摇头，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对着铜镜开始补妆，手中的笔细细地勾勒着唇边，不见丝毫颤抖。
被青衣驳了面子的戏班主狠厉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或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细微之处，但却没有逃过君陌寒的眼睛，君陌寒凤眼一眯，心中冷笑。
看来有些人似乎要动歪脑筋了，或许他应该再重新让对方温习一下昨夜的恐惧。
虽不愿，戏班主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这两块肥肉。一跺脚，回身绕到青衣旁边几乎是哀求地讨好。
“三七分怎么样？这已经是我能给你最多的了，你也知道咱们这杏花园还有很多人在吃饭，青衣你再考虑一下。”
戏班主此话一出，几乎整个后台的人都惊的呆愣。三七分，那是个什么概念？等同于，青衣吃肉喝汤，他们只能舔舔骨头。
可对于青衣来说他听的几乎想吐，无关于银子多少，而是，每次都拿杏花园所有人的生计来做同一说词。
青衣摆摆手，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瞟了一眼戏班主，道：“那是你的事，从你昨晚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开始，我已经没有义务替你分担这些。”
言罢，青衣侧首看向易了容的君陌寒，毫无表情地继续道：“替我谢过两位大人的抬爱，恕青衣无福享受两位大人的厚爱。”
“是，在下自当一字不差地好好转告两位大人。”君陌寒一拱手浅笑点头。
不知为何，青衣从君陌寒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君陌寒未达眼底的笑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等他再想看个仔细的时候，君陌寒已经恢复如初，行礼转身离开。任戏班主一个劲地哀求他再稍等一下，也没有停顿一下身形。
“青衣！你既坏我生财之道，也别怪我不念旧日情分！想要离开？没那么容易！”
戏班主一看再无挽回余地，猛然回首恶狠狠瞪着青衣咬牙切齿地放出狠话，狠厉的眼神似乎要将青衣生吞活剥。
这话若是在青衣没有遇到君陌寒之前听到，青衣可能真的会重新掂量一下，不会如此毫无情面地拒绝戏班主。
但，此时的他已经有君陌寒这个保镖了，之前他会直接要求君陌寒保护自己的安全，也正是想到自己离开杏花园恐怕戏班主会有所为难。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第三十八章失去理智
“你要离开杏花园戏班？”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安井突然发问，他脸上惯有的痞气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失落。
青衣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逼迫质问。
耐心几乎已经在戏班主身上花完的青衣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勉力压抑住自己几乎暴怒的情绪，没有回答安井。
不甘心的安井机械地上前一步，手掌覆在青衣瘦弱的肩头，盯着青衣熟悉而陌生的俊颜，木讷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青衣，你真的要离开杏花园戏班？为什么？我们几乎是在杏花园戏班长大的，离开这里你还能去哪里？青衣，若是因为我”
一连串的疑问彻底将青衣好不容易铸就的最后防线攻破，啪的一声脆响，青衣的手打在安井的手背上，将安井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打掉。
怒吼道：“自作多情！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再说了，天大地大难道除了杏花园就没有地方能容下我青衣？安井，我警告你，不要管我的事！”
青衣愤怒的吼声将整个后台震的一颤，好在外面丝竹管弦，梆鼓铜锣声不断，倒不至于被六王爷他们听到。
只是苦就苦了杏花园戏班的弟子，方才还因为赏银而兴奋的整个后台，瞬间变的鸦雀无声，静的吓人。
“怎么和我没关系！青衣，难道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安井有些歇斯底里地抓住青衣的双臂，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身处何地，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了。
青衣头上的点翠衔珠凤冠，身上的玲珑双环锁玉坠，无一不随着安井晃动他身体的节奏而颤动，被安井紧紧抓住的双臂更是痛的他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你放开我！”
青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说完，若非他还心存理智，恐怕早已一脚踢向安井的下身。
而此刻，安井的理智却早已被自己的执念蒙蔽，殷切的神情也已变的空洞，他似乎听不懂青衣在说什么一样，不但没有放开青衣，反而抓的更紧。
“不，你若不明白，我现在可以说给你听，总之，我绝不会放手，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杏花园，离开我！”
说着，安井就抓着青衣的手臂向自己的怀里拉，好像只有搂在自己的怀里才能心安。
整个后台，不止是青衣一时无法反应挣脱安井，所有的杏花园弟子也全都已经傻在了原地。肃静的后台虽与喝酒行令的前台只一门之隔，却已是冰火两重天。
“你弄疼我了！安井！你放开我！你再不放他娘的我就不客气了！”
安井的粗暴让青衣忍无可忍，手臂上的疼痛虽已随着对方改抓为搂而麻木，但整个脑袋被安井紧紧按在胸膛的青衣已是难受之极。
他的最后通牒显然在失去理智的安井面前已不管用，反而激得安井抓着他的后脖颈，强迫他去看安井的胸膛。
“疼？青衣，你可知，这里更疼！这颗心是属于你的，而你却不要！我是你的霸王，我是喜欢你的啊！”
安井粗暴地戳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一脸绝望的疯狂。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青衣，被戳在胸膛上的闷声吓的脸色一片惨白。
从他来到这里开始，他所认识的安井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即便是之前他再怎么恶语相向，安井最多也只是黯然伤神，从未这般几近毁灭地对待自己。
出于对自己的本能保护，青衣趁安井不备猛的一拧身子，一拳打在了安井的肚子上。
后者身子一晃，捂着肚子吃痛地弓起了腰。青衣趁机一推安井想要远离对方，岂知安井居然忍痛抓住了青衣的衣领。
“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安井嘶吼的同时，两方一用力，青衣的贵妃戏服连着里面的中衣一起被安井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后台所有弟子还震惊在安井居然也喜欢男人，而喜欢的那个人还是青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们惊的瞠目结舌，忘记了呼吸。
只见青衣雪白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之中，宛若花茎。后背若隐若现的山水图更是让所有人想要一探究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安井的脸上，瞪着安井的青衣脸上已经分辨不出是何表情。
生气？羞愤？惶恐？亦或者无助。
靠在梳妆台旁边衣架上的青衣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按在身上，他害怕自己的衣服只要一松手就会脱落在地上，自己就会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用目光凌迟。
“我的小祖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前面可还坐着王爷呢！”
戏班主的再次出现可以说是解了所有人的尴尬，看热闹的弟子们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再多看青衣一眼。
安井似乎也被青衣的那一记耳光打的清醒许多，半边脸上赫然在目的五个手指印肿的老高。
“青衣，我”
“滚！”
青衣的狼狈让安井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未出口的辩解被一个“滚”字尽数堵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戏班主虽也怕安井和青衣之间的事闹大，但看到青衣被安井撕破衣服，发丝妆容凌乱的样子免不了还是在心里暗暗幸灾乐祸。
“咳咳~你们两个的事等到回杏花园再说，今个是六王爷的生辰，你们要是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就给我收拾收拾准备下一折戏。”
说罢，戏班主冲不远处的一个小弟子使了一记眼色，小家伙会意地赶紧小跑过来帮青衣更换别的戏服，整理妆容。
“班主！班主！王爷又点戏了，这次点的是霸王别姬！”
拿着戏本子的傧相着急地一路小跑，肥胖的身型让他仅仅几步跑动便已气喘吁吁。
一直在前台的他并不知道后台刚刚发生的事，反倒因为六王爷点了这出没准备的戏而焦急万分。
被青衣和安井两人瞪了一眼后，只能跑向戏班主。
怒目圆瞪的青衣可不记得原先商定的曲目中有霸王别姬这一折，视线转向戏班主，青衣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戏班主眼底那难以隐藏的得逞，让青衣恨不得跳过去抓对方个血丝瓜脸。他也真就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屈指成拳，最后还是放弃了。
☆、第三十九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班主，我怎么不记得一开始拟定的曲目中有这一折？再说，今个是王爷的寿辰，唱这一折是不是欠吉祥，更何况咱们也没有带霸王的行头过来啊！”
安井深知自己刚才无意中已经深深伤害了青衣，这会子他不想再让青衣误会于他。
戏班主摸了摸自己那两撮山羊胡子，为难的道：“这个既然王爷点了这折也就是不拘这些个俗意，再说了，我可没有那个胆子去劝王爷改点别的戏。”
戏班主一边说一边偷偷瞄了几下青衣的反应，见青衣只是一开始恼怒，现在毫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弟子给自己梳理头发，戏班主心中好容易升起的快感被青衣的无所谓压了下去。
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青衣能故作冷静到什么时候。
站在一旁的安井舔了舔被青衣打了一巴掌那边的口腔壁，他犹豫再三见青衣没有反对，才迟疑地开口，“那那霸王的行头”
戏班主站在原地呵呵一笑，拍了拍手，立即有人捧着霸王的一身行头走了过来，安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青衣也知道这是戏班主的预谋了吗？后知后觉的安井本能地抬眸去看青衣，发现对方正透过铜镜冷冷地看着自己，艳红的唇勾着一抹讥讽。
心中一惊，安井眼底瞬间死灰一片，青衣已经误会他是和戏班主同流合污了。
自嘲的笑在安井唇边散开，他仰头用力闭了下眼睛，倘若青衣真的要走，就算是误会，他也想要和青衣最后再唱一遍这折霸王别姬。
自此之后他便不是霸王，而青衣也恐难再做他的虞姬。
浑浑噩噩中，青衣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这一日的，最后王爷赏的酒席他并没有和杏花园的弟子一起食用。
而同样没有去的人还有安井，他一路尾随青衣，看着青衣回房才稍松了一口气。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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