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节
论人鱼的一百种追法 作者:昼沐
第39节
“……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兰西忍不住发问，他想到自己来水城第一天时，青熙非同一般的热情。
青熙眉目暗淡，半晌：“他受伤了。”
“怎么受的伤？”
“不知道。”青熙表情苦涩。
兰西：“怎么不早说？”
青熙扯了扯嘴角，沉默。
兰西靠在墙上，叹气：“需要我帮忙？”
从一开始突如其来的热情，到刚刚命杰克催他回来，再到此刻带着自己进屋……这狐狸，拐弯抹角，打的不就是求他救人的主意？
青熙抬起头，嘴唇嗡动，半晌没能吐出一句话来。只是那期盼的殷切目光，让兰西又好笑又心酸。曾经的青熙，可不是这副模样！
若不是为了维卡，这心高气傲的狐狸，何时低下头来求人？
兰西佯装思考，最终点点头，“救他可以，拿一个条件换。”
“好。”青熙眸子亮了起来，“十个都可以。”
他没有告诉兰西，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几乎所有能找到的办法，人鱼的血液和精华，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兰西点头，再一次郑重地问：“你确定了？”
青熙毫不犹豫地点头。
随着血红的液体漫入，晶莹剔透的水晶碗渐渐地变得有些刺眼，受到那香甜味道的刺激，古堡隐蔽处一阵骚动，俱被青熙的毫不留情地镇压。
“足够了。”
兰西摁住胳膊，伤口瞬间愈合。青熙迫不及待地进了门，将兰西的血液给维卡灌了下去。
放开维卡的头，青熙沉默地盯着他几秒，最终伸手帮对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兰西在第二天清晨第一道光束照进窗见时醒来。
睁开眼，便听古堡里回荡着维卡中气十足地怒吼：“我说了不让他救……我宁愿死……也不要……”
他？
兰西顿了顿，停在门口没进去。
很快，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半晌，青熙黑着脸，从屋里走出来，对上兰西戏谑的目光，瞬间满脸尴尬地愣在原地。
维卡光着脚，匆匆地从屋里追出来：“小狐狸，你听我说，虽然人鱼救了我，但你不能和他走……”
人鱼？
兰西咳嗽一声，淡淡道：“请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第111章
天空蔚蓝，晨光熹微，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尴尬地对峙之后，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下楼，杰克已经安排侍从在花圃置了圆桌。桌上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被毁掉的蔷薇已经被花匠连夜清理走，重新在原地种上了新的花株，昨晚上杰克降落砸出的大坑，也被不动声色地填平，要不是那一层潮湿的新土，兰西恐怕会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杰克的态度比以往亲昵了许多。
他殷勤地帮兰西拉开凳子，又呈上鲜榨的果汁，忙前忙后，仿佛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感谢。倒是周围被抢了工作的侍从们，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好了。”兰西无奈地挥挥手，杰克这才依依不舍地下去。
青熙和维卡很快出现。
或许是因为维卡的苏醒，青熙心中大石落下，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脾性，此时，他的手插在的裤兜中，桃花眼一挑，吊儿郎当地在兰西身旁的椅子坐下，调笑：“小人鱼动作这么快，是想我了？”
“别闹。”兰西嘴角一抽，目光越过青熙，露在狐狸身后的维卡身上。
比起昨晚，这位血族先生身体看上去好多了。灰白的面色重新有了几分血色，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自带柔光，额头上青紫色的伤口淡了，看起来没有大碍。
全身上下，唯一能体现他伤者身份的，恐怕只有他身上厚厚的毛绒披风。
可就是这样，在血族先生的目光在兰西身上停顿了两秒后，径直取下厚重的披风，露出贴身的暗红色印花西装来。
……嗯，暗红色是青熙最喜欢的颜色。
兰西低下头，差点没忍住笑。
“主人……您……”杰克犹豫地接过披风，想要说什么，却被维卡打断。
青熙全场冷漠脸，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维卡，和昨晚焦急崩溃的表现截然相反。
杰克在原地踌躇。
兰西摸了摸上身单薄的灰色修身毛衣，温声对他道：“天气有些冷，麻烦你帮我拿一件外套来。”
在这一刻，杰克看兰西的眼神，好像在看救世主。
青熙淡淡：“我也要一件。”
披着厚厚的外套，抿一口滚烫的红茶，兰西十指交叉，转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青熙搁下茶杯，叹气。
事情还得追溯回去年的十一月。
因为一件小事，青熙和维卡又吵了一架。夫夫之间，发生口角，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这一次的争吵，又一次挑起；了两人之间分歧。
分歧源于维卡修炼的瓶颈。
维卡之所以离开家乡，游荡于各个大千世界中，原本便是因为千年修炼，修为正值突破的关头。来到原始境，也是为了寻找的突破方法。
就算不小心救了一只狐狸，并且交付了真心，他也没有放弃修炼。
众所周知，原始境灵气薄弱，不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故而在发觉此地对突破好污裨益时，维卡自然捉摸着要离开。
可青熙却不同意。
原始境是他的家，他在这里生活将近千年，朋友和事业都在这里，难道为了维卡，他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和对方一起去漂泊？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
维卡无法理解青熙的安土重迁，青熙也无法说服维卡留下来。
之前几次争吵，最终都以无解作为结尾。只在这一次，青熙被维卡的态度惹得恼火至极，干脆撂下一句“分手”。
维卡也炸了。
难道他不知道分手是一了百了的办法？他当然明白！只是此前两人无论怎么吵，都会刻意避开“分手”这两个字，所有的讨论，都基于在一起这个前提。
他对这段感情珍之又重，可是小狐狸他怎么能轻而易举说出分手？
维卡不依不饶地质问，从楼上问到楼下，从白天问到夜晚，最后青熙实在烦了，自顾自地收拾了东西，扔下一句“我不会和你走，其实我喜欢的人是兰西”，便准备回华国。
这下，完全不用讨论什么离不离开原始境了，维卡怒气上涌，直接用靠着法术拦住青熙，强迫性地进行一番身体交流。
只是等他怒火散了，才发现月光下，青熙晕了过去，身上已经一片青紫，伤痕累累。
清洗、上药。带着愧疚的心情，维卡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小狐狸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身旁人早已经不见踪影，收拾好的行李自然也没见了踪迹。
维卡匆匆地冲了出去。
脑海一片乱麻，他甚至没有去查青熙的行踪，便找了个地方化成蝙蝠，朝华国的方向飞去。
他一定是去找兰西了。
思绪中不断回荡着青熙那句“我喜欢的人是兰西”，越是离华国近，维卡的怒火越上涌，等华国轮廓出现时，他的怒火达到顶峰，差点要指天发誓：只要让他抓到小狐狸，他一定要把对方关在古堡里！
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自己！
突变也在此刻发生。
维卡只觉得有一束光迎面向他飞来，迎头撞进自己的眉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屏蔽他的思绪，意识慢慢模糊。
身体在此刻也不受使唤，竟然转弯，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这怎么行！他还要找小狐狸呢！
就是凭着这样一副信念，维卡咬牙，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思绪，朝那股力量的源头攻去，同时，自身领域降落，包围周身，强行将他与那个东西隔开。
隐蔽中，有人疑惑地“咦”了一声。
恰也是这句话，彻底暴露了凶手的位置。维卡气愤至极，又一次攻了过去。
谁知那鬼鬼祟祟的人竟然轻声笑了，被控制的感觉又一次加强，那缕光重新朝他而来。
意识和身体竟然被分割成了两半，思维越发地清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仿佛在下一秒，他就能成为对方手中的傀儡。
维卡心道不妙。
他知道，如果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小狐狸了。
逼迫着自己宁心，在平抑愤怒之后，那股约束之力似乎也弱了。他挣脱束缚，鼓足劲儿，扔了一个大招就跑。
此时，来找他的青熙和杰克也赶到了。
那凶手没有再追。
看到小狐狸担忧的目光，维卡终于安心地晕了过去。
原来，青熙并没有回国，他虽离家出走，但还是躲在水城中。维卡心急则乱，连查都没查，竟然就直直出门去追。幸好，忠心的杰克及时联系上青熙，两人一起去追，这才躲过了一劫。
只是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
维卡额头上出现一个指甲大小的伤，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消去。除此之外，维卡的情绪也变得反复无常，易怒，每次发怒，便如同失了魂，六亲不认。
最后非要青熙将人武力镇压才行。
维卡每发病一次，醒来之后身体状况便越差。发病时，意识也愈发地昏沉，到了后期，竟然越发难以自控。
“我找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青熙淡淡地解释道。
正如他昨天所说，兰西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幸运的是，这个方法……有用。
场面寂静，兰西皱着眉，他还在梳理青熙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半晌，他将茶杯搁在桌上，问维卡：“那，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早在青熙讲述到一半，维卡便开始用一种含情脉脉地眼神盯着青熙，听到问话，他这才咳嗽一声，苦笑：“血族原本便有自愈功能，只要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伤势就会愈合。”
兰西的血对于他来说，比起治愈，更多的是净化功能。如今，他已经能感觉到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了。
要不是这一回，他还不知道兰西竟然拥有传说中的黄金血脉。
想到这里，维卡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兰西两眼。
“那你对凶手的身份，有猜测了吗？”兰西没有注意到维卡复杂的眼神，追问。
维卡摇头：“在这些日子，我也梳理过我的仇家。可没有哪一个，拥有这样诡异的手段。”
可不是诡异！
这功法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倒像是那些邪魔外道……维卡皱着眉思考，半晌还是摇头。
兰西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如果玄墨在这里就好了。
“控制，情绪……”兰西的指尖又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半晌，他抬起头：“那凶手，比起寻仇，更像是临时起意。”
按照青熙的描述，两人无论是吵架还是离家出走，都是他们当时冒出的念头。
那又是什么？
一条条线索缠绕，真相仿佛就在那里，只要他轻轻戳破眼前的窗户纸。
兰西闭上眼睛，从头开始梳理：“吵架，遇袭，伤势，周琦……”
“周琦是谁？”青熙好奇。
“撞我的人，他的情况和维卡很像……不对！”兰西忽然睁开眼睛，急声问：“维卡，你遇袭的地方是哪里？”
维卡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我记得是东海附近。”
东海？虎鲸！那个像虎鲸打听他消息的神秘人！
兰西只觉得心脏重重地跳动几下，一束光忽的透过黑暗照了进来，前后发生的一切凭空连在一起，之前疑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怎么这么傻？
他早该想到！
能够驱使白麒，来自其他世界，针对他，或者说针对玄墨……只有那一位啊！
“糟了！”
兰西脸色突变，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玄墨的电话。
无人接听。
咬牙，兰西心跳如雷，他换了卓大姐的号继续拨。久久的等待之后，通话被接通，道长焦急的声音从那一边传过来：“小西，明晨出事了！”
第112章
兰西手指颤抖地挂掉电话。
“怎么了？”青熙惊讶，“出了什么事？”
兰西抬起头，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喉咙干涩：“是玄墨的姐姐出事了。我现在要回国。”
说罢，便站起身，匆匆地往门外走，无头苍蝇似的。
青熙皱眉，一把拉住兰西，质问：“你干什么？”
兰西迷茫地抬起头：“回国……我要快点回去，大姐生宝宝的时候出事了。玄墨，玄墨他没接电话……”
前一秒，这条人鱼还运筹帷幄，只是短短一个电话的时间，就变成这副模样！
维卡给杰克使了个眼色，杰克点头，低着头下去准备。
青熙安抚兰西：“回国？你怎么回国？”
兰西心慌意乱，喃喃：“游回去，门外就有水道，一路向东，再入海……”
青熙打断他：“你冷静一点！杰克下去准备了，飞机马上就能准备好，比你走弯弯曲曲的水道好！”
要不是维卡受伤不能飞，蝙蝠的速度比飞机还快。
“主人，准备好了。”杰克赶来，提醒。
一架直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降落在古堡后的平地上，机顶上的旋翼转动，形成的气旋卷起沙土，形成的噪声传入兰西耳朵。
兰西定了定神，“谢谢。”
青熙站起身，脱下身上厚重的外套，干脆地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兰西从慌张中回过神，“维卡还需要你，注意安全。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打伤维卡的人来自九天境，最近不要动怒，切忌切忌。”
青熙皱眉：“你一个人……”
杰克见状，连忙站出来：“主人，我可以陪兰先生回华国。”
兰西拦住青熙；“让杰克和我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直升机，起飞，直升机一转眼便成为一个小黑点。
维卡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沉默地看着兰西离开，而后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问：“小狐狸，你……”
在他受伤的这些日子里，小狐狸一直照顾着他，不离不弃。
要不是小狐狸，他恐怕已经成为旁人手上的牵线木偶。
青熙没好气，桃花眼一挑，拿了外套，漫不经心地问：“我什么？”
维卡站在原地，望着青熙的背影：“我说喜欢人鱼，是骗我的，对不对？”
青熙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古堡里走。
“你喜欢的人只有我，对不对？”
青熙懒得理这个蠢货。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闷响，青熙心头一紧，猛地转过头。却发现维卡正站在哪儿，对着他笑，泡茶的紫砂壶咕噜地摔在地上。
“明明在乎我，你……”维卡话还没说完，便被青熙一拳头揍倒在地上，他捂着脸，委屈：“小狐狸，你为什么打我？”
青熙咬着牙：“我的壶！”
维卡愣在原地。
“滚起来，我们收拾东西回华国！”兰西一个人，他还是不放心。
“好！”维卡揉了揉脸蛋，喜笑颜开。
兰西抿着嘴，焦急地看着窗外。
据杰克介绍，他们乘坐的飞机是米国最新研发的超高音速军用机，又走的是军用航道，为了赶路，直升机已经加到9马赫，比普通客机快近十倍。
但就算这样，兰西心中依旧焦灼。
周琦的异状，小白恢复记忆，还有维卡伤势，一切一切都像一张网，一张针对他和玄墨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大姐的预产期在下个月，平日身体不错，为什么说生就生？
这一次到底是意外，还是对方环节中的一环？玄墨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事？
如果大姐真的出了事，玄墨肯定会怒火滔天，到时候会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一切一切的疑问缠绕在一起，不断地在脑海中旋转，兰西恨不得自己生了翅膀，立刻回到玄墨身边。
“您不要急，我们马上就能到。”杰克在一旁安慰。
兰西叹了口气，闭上眼。
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s市国际机场，杰克找了一顶工作人员的帽子，给兰西戴在头上，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通道直接离开。
航站楼堵满了人，有人捧着鲜花，拉着横幅，闹哄哄地等着。
带路的工作人员歉意地对两人笑了笑，主动解释：“不好意思，那些都是一位华国明星的粉丝。媒体猜测，那位先生今天要回华国，s市是他的家，所以很多粉丝来这里碰运气。”
哪怕急着赶路，兰西也忍不住放缓了步伐。
杰克贴心地问：“那位是？”
工作人员有些吃惊，仿佛杰克问出这问题很不应该，但一想到对方是外国人，便好脾气地向这两位上层刻意吩咐要关照的先生道：“是我们s市人，兰西先生。他刚刚在水城电影节上加冕影帝！”
在说这句话时，带路的年轻女人竟然有几分骄傲。
兰西顿了顿，低头，伸手压了压帽子。
杰克应付：“看来你也是兰先生的粉丝……”
“您也是？”
年轻女人喜出望外，但明白对方着急赶时间，便不再说话，带着两人直接抄了近路，送到机场门口。
“谢谢，再见。”
怔怔地望着两人坐上一辆威风赫赫的迈巴赫，飞一样地走了，女人还在琢磨，刚刚那个带着帽子男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像……不会吧？！
掉头，女人撒腿狂奔，找到自己的领导：“刚刚那两位先生……”
领导连忙抬起头，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还是对方有什么不满？”
年轻女人喘了口气：“不是，我就想问他们是从哪儿来。”
“不知道，但那飞机的许可证来自意国官方。”
意国？真的是男神？
年轻女人愣在了原地，下一秒，尖叫着跳了起来。
哪怕不在自己的地盘，杰克的功夫也称得上神通广大。
坐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第一医院，杰克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刚刚我让人查了查，您的姐姐在五楼区。”
兰西一言不发地跟上。
杰克给的帽子起了作用，至少，这一路还没有人认出来兰西这个新晋国际影帝来。
上楼。
守在门口的小灰鼠见到兰西，激动地蹦起来：“夫人回来了，蛇老让我在这里守门，您快来……”
兰西匆忙地点头。
“大姐没事吧？”
小灰鼠跳到杰克肩膀上：“卓夫人还在急救室，只是听医生说情况很不妙。卓大爷刚刚晕过去，卓夫人在楼下照顾。”
“玄墨呢？”
小灰鼠：“玄墨大人和蛇老走了，似乎要去找什么人，说很快回来……”
兰西急切地追问：“找谁？”
小灰鼠抓了抓头顶：“白？”
白麒！
兰西定了定神，吩咐杰克：“杰克，麻烦你和小灰在这里，守好门，不要让别人进来。”
“是，先生。”
急救室就在前方，门外，道长正垂着头等着。
“小西？”听到脚步声，道长惊疑地抬起头，“你怎么回来了？水城到这里……”
兰西打断他：“大姐现在怎么样？”
“还在抢救。医生说明晨肚子里的宝宝不对劲……很有可能是死婴，明晨不相信，要生下来……我劝她……她不愿意……”
道长失魂落魄，说话颠三倒四。
“之前检查结果，宝宝不是一直很健康吗？”
“是啊，我……对，对玄墨他刚刚走了，说要去找什么东西。小西，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晨她……”道长抓住兰西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
“有我在，别急。”兰西强迫自己冷静，安慰道长。
手术门被推开。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面色迟疑，道长扔下兰西扑过去，只听护士道：“对不起，孩子不太好……”
没等话说完，道长一把从护士手中抢过襁褓。
朝思暮想的孩子躺在他的臂弯里，掀开被子，宝宝灰白发紫的脸庞露出来，一双眼睛紧紧闭着，仿佛在遭受着什么痛苦，小脸皱在一起。
可怜极了。
道长只觉得被一阵悲痛闪电般地击中，手掌颤抖，差点抱不住孩子。
兰西见状，连忙接过去。
“明晨——明晨她怎么样？”道长惨声问。
“孕妇……也不太好。”
道长疯了似的往手术室里冲，被护士小姐拦住。
一旁，兰西低下头，亲了亲怀中的宝宝，“乖，要快点好起来，舅舅爱你。”
仿佛听懂了兰西的话，宝宝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兰西深吸一口气，用牙齿咬开手指，挤出血液，喂进怀中宝宝口中。宝宝没有牙，却也懂这个东西对自己有好处，拼了命地小口吮吸。
护士小姐没拦住道长，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过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这婴儿原本胎心时断时续，用医生的话来说“活不过今晚，在走之前让家长见见”，可就算如此，这家长却也不能如此糟践孩子！
喂血？
哪儿来的疯子？
“放开孩子！”护士小姐连忙冲上去，从兰西手上抢过婴儿。见婴儿被抢，那怪人竟然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问：“有碗吗？”
护士头皮发麻，拼命地摇头。
兰西没说话，推开手术室的门，径直进去。护士小姐惊吓之余，竟忘记拦住他。
手术灯已经熄灭了。
卓明晨闭着眼安静地躺着，道长趴在床头哭，两三个医生一起，想要将道长拉开，却无济于事。见兰西进来，三人更是恼怒：“出去！出去！”
兰西径直上前，伸手探了探大姐的鼻息。
这个动作仿佛是个导火索，道长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医生们对视两眼，取下口罩不再说话。
“别哭了！”兰西皱眉。
道长哭声更响。
兰西心烦意乱，呵斥：“你不想救大姐就继续哭！”
道长瞬间停止，打了个嗝。
医生们停住离开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兰西，就如同看着一个失心疯病人。
“都出去。”
正准备发怒，恰在此时，护士小姐惊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医生！医生！你们快出来看！”
第113章
被抱在怀里的婴儿从襁褓里伸出小手，抓住护士小姐的手指。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动，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脸蛋上骇人的灰白色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广告中才有的粉妆玉砌。
“这么会这样……”
护士心海中如同坠进一块大石头，激起滔天的浪花，她仔仔细细地睁大眼睛，将婴儿又打量了几番，才终于忍着惊讶，大声呼喊手术室内的医生。
医生们转过头瞟了兰西一眼，又怕门外孩子出问题，犹豫片刻，还是出门去了。
“什么事？吵什么？”主刀大夫呵斥，“孩子怎么了？”
护士连忙将怀中的宝宝递过去，急切：“您看……”
恰在此时，手术门砰地被关上。
“你们干什么！”医生顾不得看婴儿，掉头急忙三两步冲到门口，拍门：“你们想做什么……”
产妇情况不好，家属们情绪失控，他们做医生的当然了解。只是将大夫关在门外，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护士也被这一出弄晕了。
反应过来，她继续道；“婴儿，他……”
另一位医生打断她，语气严厉：“医院的规章制度难道你不懂，手术室门口你乱叫什么？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孩子原本就弱，你刚刚为什么不拦住家长？”
护士急的双眼发红，倒是医生这一串仓促又急切的指责引起宝宝的兴趣，他松开握着护士小姐手指的小手，朝医生所在的方向伸过去。
“这些家属太过分了，我……”医生目瞪口呆望着那只抬起的小手，瞪着眼，狼狈地将后半句话咽下喉咙。
护士见状，小心翼翼：“我刚刚是想告诉您，婴儿，似乎没事了。”
———
从内部反锁上手术室的门，道长靠在门后，刚刚大哭一场，如今腿脚发软。只是这时候他顾不得这一切，目光急切：“小西，求你……”
活了这些年岁，道长第一次从口中吐出这个“求”字。
“不要喊。”兰西沉声吩咐。
道长忙不迭地点头，但下一秒，眼前的画面还是让他顷刻间愣在原地。
青光雾蒙蒙地闪烁，兰西仰起头，一张口，从口中吐出一颗滚圆的珠子来。那珠子浮在半空中，不断地旋转，那一层层清辉，便是从珠子里发出来。
道长掩不住惊讶。
兰西救明晨的方法，原来就是用元丹？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从未见过哪只妖怪的元丹，能够用来救人……倒是害人还差不多！
挂在脖子上的缩小版桃木剑发着热，烫的他胸口发疼。玄都明白，久未开刃的桃木剑，是在提醒他降妖除魔。
玄都伸出手，慢慢握住缩小的桃木剑。
不远处，兰西已经掰开卓明晨的下颚，一股青色精华从元丹之中分泌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分不差地落进明晨口中。
兰西的脸色有些苍白。
道长明白，这是他过度使用元丹的后遗症。
“姐夫，来扶我一下。”兰西头晕目眩，手上也没有了力气。
玄都犹豫片刻，他捏了捏愈发滚烫的桃木剑挂饰，最终咬着牙，将小剑重新塞进衣服里。
兰西收了元丹。道长扶着他坐下，转身，迫不及待地去看床上的妻子。
卓明晨阖着眼，静静地躺着。
她的面容红润，呼吸舒畅，好似一个背负着千斤重担的人忽然扔下了包袱，每个毛孔都透露出一股轻松劲儿。
玄都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却发现兰西一脸苍白，虚弱地靠在墙边。
道长胸前的桃木剑又在发烫。
“小西，你没事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干涩。
兰西闭了闭眼，强迫着自己站起身，嘱咐：“您照顾大姐，我出去看看宝宝。不要担心，我和玄墨会处理好这件事……”
道长握着明晨的手，慌乱地点点头。
兰西撑着墙，废了好大劲打开手术室的门。医务人员匆匆地冲进来，差点将兰西撞倒。
手术台前顷刻间围满了人。
道长被挤到角落，耳畔不断充斥着医生护士们抽气和惊叹：“怎么会这样！”、“这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
胸口的桃木剑急躁地发着热，仿佛在提醒主人抓住妖魔虚弱的机会，不要犯傻。玄都吐出一口气，伸手摘了小剑，囫囵地塞在裤兜里。
妻儿被一只妖物救回，他还有什么资格谈降妖除魔？
多可笑——他空有一身本事，却连妻儿都护不住！
第39节
恋耽美
第39节
“……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兰西忍不住发问，他想到自己来水城第一天时，青熙非同一般的热情。
青熙眉目暗淡，半晌：“他受伤了。”
“怎么受的伤？”
“不知道。”青熙表情苦涩。
兰西：“怎么不早说？”
青熙扯了扯嘴角，沉默。
兰西靠在墙上，叹气：“需要我帮忙？”
从一开始突如其来的热情，到刚刚命杰克催他回来，再到此刻带着自己进屋……这狐狸，拐弯抹角，打的不就是求他救人的主意？
青熙抬起头，嘴唇嗡动，半晌没能吐出一句话来。只是那期盼的殷切目光，让兰西又好笑又心酸。曾经的青熙，可不是这副模样！
若不是为了维卡，这心高气傲的狐狸，何时低下头来求人？
兰西佯装思考，最终点点头，“救他可以，拿一个条件换。”
“好。”青熙眸子亮了起来，“十个都可以。”
他没有告诉兰西，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几乎所有能找到的办法，人鱼的血液和精华，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兰西点头，再一次郑重地问：“你确定了？”
青熙毫不犹豫地点头。
随着血红的液体漫入，晶莹剔透的水晶碗渐渐地变得有些刺眼，受到那香甜味道的刺激，古堡隐蔽处一阵骚动，俱被青熙的毫不留情地镇压。
“足够了。”
兰西摁住胳膊，伤口瞬间愈合。青熙迫不及待地进了门，将兰西的血液给维卡灌了下去。
放开维卡的头，青熙沉默地盯着他几秒，最终伸手帮对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兰西在第二天清晨第一道光束照进窗见时醒来。
睁开眼，便听古堡里回荡着维卡中气十足地怒吼：“我说了不让他救……我宁愿死……也不要……”
他？
兰西顿了顿，停在门口没进去。
很快，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半晌，青熙黑着脸，从屋里走出来，对上兰西戏谑的目光，瞬间满脸尴尬地愣在原地。
维卡光着脚，匆匆地从屋里追出来：“小狐狸，你听我说，虽然人鱼救了我，但你不能和他走……”
人鱼？
兰西咳嗽一声，淡淡道：“请问，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第111章
天空蔚蓝，晨光熹微，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尴尬地对峙之后，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下楼，杰克已经安排侍从在花圃置了圆桌。桌上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被毁掉的蔷薇已经被花匠连夜清理走，重新在原地种上了新的花株，昨晚上杰克降落砸出的大坑，也被不动声色地填平，要不是那一层潮湿的新土，兰西恐怕会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杰克的态度比以往亲昵了许多。
他殷勤地帮兰西拉开凳子，又呈上鲜榨的果汁，忙前忙后，仿佛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感谢。倒是周围被抢了工作的侍从们，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好了。”兰西无奈地挥挥手，杰克这才依依不舍地下去。
青熙和维卡很快出现。
或许是因为维卡的苏醒，青熙心中大石落下，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脾性，此时，他的手插在的裤兜中，桃花眼一挑，吊儿郎当地在兰西身旁的椅子坐下，调笑：“小人鱼动作这么快，是想我了？”
“别闹。”兰西嘴角一抽，目光越过青熙，露在狐狸身后的维卡身上。
比起昨晚，这位血族先生身体看上去好多了。灰白的面色重新有了几分血色，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自带柔光，额头上青紫色的伤口淡了，看起来没有大碍。
全身上下，唯一能体现他伤者身份的，恐怕只有他身上厚厚的毛绒披风。
可就是这样，在血族先生的目光在兰西身上停顿了两秒后，径直取下厚重的披风，露出贴身的暗红色印花西装来。
……嗯，暗红色是青熙最喜欢的颜色。
兰西低下头，差点没忍住笑。
“主人……您……”杰克犹豫地接过披风，想要说什么，却被维卡打断。
青熙全场冷漠脸，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维卡，和昨晚焦急崩溃的表现截然相反。
杰克在原地踌躇。
兰西摸了摸上身单薄的灰色修身毛衣，温声对他道：“天气有些冷，麻烦你帮我拿一件外套来。”
在这一刻，杰克看兰西的眼神，好像在看救世主。
青熙淡淡：“我也要一件。”
披着厚厚的外套，抿一口滚烫的红茶，兰西十指交叉，转过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青熙搁下茶杯，叹气。
事情还得追溯回去年的十一月。
因为一件小事，青熙和维卡又吵了一架。夫夫之间，发生口角，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这一次的争吵，又一次挑起；了两人之间分歧。
分歧源于维卡修炼的瓶颈。
维卡之所以离开家乡，游荡于各个大千世界中，原本便是因为千年修炼，修为正值突破的关头。来到原始境，也是为了寻找的突破方法。
就算不小心救了一只狐狸，并且交付了真心，他也没有放弃修炼。
众所周知，原始境灵气薄弱，不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故而在发觉此地对突破好污裨益时，维卡自然捉摸着要离开。
可青熙却不同意。
原始境是他的家，他在这里生活将近千年，朋友和事业都在这里，难道为了维卡，他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和对方一起去漂泊？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
维卡无法理解青熙的安土重迁，青熙也无法说服维卡留下来。
之前几次争吵，最终都以无解作为结尾。只在这一次，青熙被维卡的态度惹得恼火至极，干脆撂下一句“分手”。
维卡也炸了。
难道他不知道分手是一了百了的办法？他当然明白！只是此前两人无论怎么吵，都会刻意避开“分手”这两个字，所有的讨论，都基于在一起这个前提。
他对这段感情珍之又重，可是小狐狸他怎么能轻而易举说出分手？
维卡不依不饶地质问，从楼上问到楼下，从白天问到夜晚，最后青熙实在烦了，自顾自地收拾了东西，扔下一句“我不会和你走，其实我喜欢的人是兰西”，便准备回华国。
这下，完全不用讨论什么离不离开原始境了，维卡怒气上涌，直接用靠着法术拦住青熙，强迫性地进行一番身体交流。
只是等他怒火散了，才发现月光下，青熙晕了过去，身上已经一片青紫，伤痕累累。
清洗、上药。带着愧疚的心情，维卡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小狐狸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身旁人早已经不见踪影，收拾好的行李自然也没见了踪迹。
维卡匆匆地冲了出去。
脑海一片乱麻，他甚至没有去查青熙的行踪，便找了个地方化成蝙蝠，朝华国的方向飞去。
他一定是去找兰西了。
思绪中不断回荡着青熙那句“我喜欢的人是兰西”，越是离华国近，维卡的怒火越上涌，等华国轮廓出现时，他的怒火达到顶峰，差点要指天发誓：只要让他抓到小狐狸，他一定要把对方关在古堡里！
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自己！
突变也在此刻发生。
维卡只觉得有一束光迎面向他飞来，迎头撞进自己的眉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屏蔽他的思绪，意识慢慢模糊。
身体在此刻也不受使唤，竟然转弯，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这怎么行！他还要找小狐狸呢！
就是凭着这样一副信念，维卡咬牙，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思绪，朝那股力量的源头攻去，同时，自身领域降落，包围周身，强行将他与那个东西隔开。
隐蔽中，有人疑惑地“咦”了一声。
恰也是这句话，彻底暴露了凶手的位置。维卡气愤至极，又一次攻了过去。
谁知那鬼鬼祟祟的人竟然轻声笑了，被控制的感觉又一次加强，那缕光重新朝他而来。
意识和身体竟然被分割成了两半，思维越发地清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仿佛在下一秒，他就能成为对方手中的傀儡。
维卡心道不妙。
他知道，如果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小狐狸了。
逼迫着自己宁心，在平抑愤怒之后，那股约束之力似乎也弱了。他挣脱束缚，鼓足劲儿，扔了一个大招就跑。
此时，来找他的青熙和杰克也赶到了。
那凶手没有再追。
看到小狐狸担忧的目光，维卡终于安心地晕了过去。
原来，青熙并没有回国，他虽离家出走，但还是躲在水城中。维卡心急则乱，连查都没查，竟然就直直出门去追。幸好，忠心的杰克及时联系上青熙，两人一起去追，这才躲过了一劫。
只是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
维卡额头上出现一个指甲大小的伤，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消去。除此之外，维卡的情绪也变得反复无常，易怒，每次发怒，便如同失了魂，六亲不认。
最后非要青熙将人武力镇压才行。
维卡每发病一次，醒来之后身体状况便越差。发病时，意识也愈发地昏沉，到了后期，竟然越发难以自控。
“我找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青熙淡淡地解释道。
正如他昨天所说，兰西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幸运的是，这个方法……有用。
场面寂静，兰西皱着眉，他还在梳理青熙话中所包含的信息，半晌，他将茶杯搁在桌上，问维卡：“那，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早在青熙讲述到一半，维卡便开始用一种含情脉脉地眼神盯着青熙，听到问话，他这才咳嗽一声，苦笑：“血族原本便有自愈功能，只要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伤势就会愈合。”
兰西的血对于他来说，比起治愈，更多的是净化功能。如今，他已经能感觉到那股牵制他的力量消失了。
要不是这一回，他还不知道兰西竟然拥有传说中的黄金血脉。
想到这里，维卡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兰西两眼。
“那你对凶手的身份，有猜测了吗？”兰西没有注意到维卡复杂的眼神，追问。
维卡摇头：“在这些日子，我也梳理过我的仇家。可没有哪一个，拥有这样诡异的手段。”
可不是诡异！
这功法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倒像是那些邪魔外道……维卡皱着眉思考，半晌还是摇头。
兰西只觉得脑子不够用。
如果玄墨在这里就好了。
“控制，情绪……”兰西的指尖又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半晌，他抬起头：“那凶手，比起寻仇，更像是临时起意。”
按照青熙的描述，两人无论是吵架还是离家出走，都是他们当时冒出的念头。
那又是什么？
一条条线索缠绕，真相仿佛就在那里，只要他轻轻戳破眼前的窗户纸。
兰西闭上眼睛，从头开始梳理：“吵架，遇袭，伤势，周琦……”
“周琦是谁？”青熙好奇。
“撞我的人，他的情况和维卡很像……不对！”兰西忽然睁开眼睛，急声问：“维卡，你遇袭的地方是哪里？”
维卡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我记得是东海附近。”
东海？虎鲸！那个像虎鲸打听他消息的神秘人！
兰西只觉得心脏重重地跳动几下，一束光忽的透过黑暗照了进来，前后发生的一切凭空连在一起，之前疑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他怎么这么傻？
他早该想到！
能够驱使白麒，来自其他世界，针对他，或者说针对玄墨……只有那一位啊！
“糟了！”
兰西脸色突变，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玄墨的电话。
无人接听。
咬牙，兰西心跳如雷，他换了卓大姐的号继续拨。久久的等待之后，通话被接通，道长焦急的声音从那一边传过来：“小西，明晨出事了！”
第112章
兰西手指颤抖地挂掉电话。
“怎么了？”青熙惊讶，“出了什么事？”
兰西抬起头，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喉咙干涩：“是玄墨的姐姐出事了。我现在要回国。”
说罢，便站起身，匆匆地往门外走，无头苍蝇似的。
青熙皱眉，一把拉住兰西，质问：“你干什么？”
兰西迷茫地抬起头：“回国……我要快点回去，大姐生宝宝的时候出事了。玄墨，玄墨他没接电话……”
前一秒，这条人鱼还运筹帷幄，只是短短一个电话的时间，就变成这副模样！
维卡给杰克使了个眼色，杰克点头，低着头下去准备。
青熙安抚兰西：“回国？你怎么回国？”
兰西心慌意乱，喃喃：“游回去，门外就有水道，一路向东，再入海……”
青熙打断他：“你冷静一点！杰克下去准备了，飞机马上就能准备好，比你走弯弯曲曲的水道好！”
要不是维卡受伤不能飞，蝙蝠的速度比飞机还快。
“主人，准备好了。”杰克赶来，提醒。
一架直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降落在古堡后的平地上，机顶上的旋翼转动，形成的气旋卷起沙土，形成的噪声传入兰西耳朵。
兰西定了定神，“谢谢。”
青熙站起身，脱下身上厚重的外套，干脆地道：“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兰西从慌张中回过神，“维卡还需要你，注意安全。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打伤维卡的人来自九天境，最近不要动怒，切忌切忌。”
青熙皱眉：“你一个人……”
杰克见状，连忙站出来：“主人，我可以陪兰先生回华国。”
兰西拦住青熙；“让杰克和我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直升机，起飞，直升机一转眼便成为一个小黑点。
维卡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沉默地看着兰西离开，而后低下头，目光沉沉地问：“小狐狸，你……”
在他受伤的这些日子里，小狐狸一直照顾着他，不离不弃。
要不是小狐狸，他恐怕已经成为旁人手上的牵线木偶。
青熙没好气，桃花眼一挑，拿了外套，漫不经心地问：“我什么？”
维卡站在原地，望着青熙的背影：“我说喜欢人鱼，是骗我的，对不对？”
青熙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古堡里走。
“你喜欢的人只有我，对不对？”
青熙懒得理这个蠢货。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闷响，青熙心头一紧，猛地转过头。却发现维卡正站在哪儿，对着他笑，泡茶的紫砂壶咕噜地摔在地上。
“明明在乎我，你……”维卡话还没说完，便被青熙一拳头揍倒在地上，他捂着脸，委屈：“小狐狸，你为什么打我？”
青熙咬着牙：“我的壶！”
维卡愣在原地。
“滚起来，我们收拾东西回华国！”兰西一个人，他还是不放心。
“好！”维卡揉了揉脸蛋，喜笑颜开。
兰西抿着嘴，焦急地看着窗外。
据杰克介绍，他们乘坐的飞机是米国最新研发的超高音速军用机，又走的是军用航道，为了赶路，直升机已经加到9马赫，比普通客机快近十倍。
但就算这样，兰西心中依旧焦灼。
周琦的异状，小白恢复记忆，还有维卡伤势，一切一切都像一张网，一张针对他和玄墨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大姐的预产期在下个月，平日身体不错，为什么说生就生？
这一次到底是意外，还是对方环节中的一环？玄墨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事？
如果大姐真的出了事，玄墨肯定会怒火滔天，到时候会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一切一切的疑问缠绕在一起，不断地在脑海中旋转，兰西恨不得自己生了翅膀，立刻回到玄墨身边。
“您不要急，我们马上就能到。”杰克在一旁安慰。
兰西叹了口气，闭上眼。
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s市国际机场，杰克找了一顶工作人员的帽子，给兰西戴在头上，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通道直接离开。
航站楼堵满了人，有人捧着鲜花，拉着横幅，闹哄哄地等着。
带路的工作人员歉意地对两人笑了笑，主动解释：“不好意思，那些都是一位华国明星的粉丝。媒体猜测，那位先生今天要回华国，s市是他的家，所以很多粉丝来这里碰运气。”
哪怕急着赶路，兰西也忍不住放缓了步伐。
杰克贴心地问：“那位是？”
工作人员有些吃惊，仿佛杰克问出这问题很不应该，但一想到对方是外国人，便好脾气地向这两位上层刻意吩咐要关照的先生道：“是我们s市人，兰西先生。他刚刚在水城电影节上加冕影帝！”
在说这句话时，带路的年轻女人竟然有几分骄傲。
兰西顿了顿，低头，伸手压了压帽子。
杰克应付：“看来你也是兰先生的粉丝……”
“您也是？”
年轻女人喜出望外，但明白对方着急赶时间，便不再说话，带着两人直接抄了近路，送到机场门口。
“谢谢，再见。”
怔怔地望着两人坐上一辆威风赫赫的迈巴赫，飞一样地走了，女人还在琢磨，刚刚那个带着帽子男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像……不会吧？！
掉头，女人撒腿狂奔，找到自己的领导：“刚刚那两位先生……”
领导连忙抬起头，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还是对方有什么不满？”
年轻女人喘了口气：“不是，我就想问他们是从哪儿来。”
“不知道，但那飞机的许可证来自意国官方。”
意国？真的是男神？
年轻女人愣在了原地，下一秒，尖叫着跳了起来。
哪怕不在自己的地盘，杰克的功夫也称得上神通广大。
坐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车，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第一医院，杰克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刚刚我让人查了查，您的姐姐在五楼区。”
兰西一言不发地跟上。
杰克给的帽子起了作用，至少，这一路还没有人认出来兰西这个新晋国际影帝来。
上楼。
守在门口的小灰鼠见到兰西，激动地蹦起来：“夫人回来了，蛇老让我在这里守门，您快来……”
兰西匆忙地点头。
“大姐没事吧？”
小灰鼠跳到杰克肩膀上：“卓夫人还在急救室，只是听医生说情况很不妙。卓大爷刚刚晕过去，卓夫人在楼下照顾。”
“玄墨呢？”
小灰鼠：“玄墨大人和蛇老走了，似乎要去找什么人，说很快回来……”
兰西急切地追问：“找谁？”
小灰鼠抓了抓头顶：“白？”
白麒！
兰西定了定神，吩咐杰克：“杰克，麻烦你和小灰在这里，守好门，不要让别人进来。”
“是，先生。”
急救室就在前方，门外，道长正垂着头等着。
“小西？”听到脚步声，道长惊疑地抬起头，“你怎么回来了？水城到这里……”
兰西打断他：“大姐现在怎么样？”
“还在抢救。医生说明晨肚子里的宝宝不对劲……很有可能是死婴，明晨不相信，要生下来……我劝她……她不愿意……”
道长失魂落魄，说话颠三倒四。
“之前检查结果，宝宝不是一直很健康吗？”
“是啊，我……对，对玄墨他刚刚走了，说要去找什么东西。小西，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晨她……”道长抓住兰西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
“有我在，别急。”兰西强迫自己冷静，安慰道长。
手术门被推开。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面色迟疑，道长扔下兰西扑过去，只听护士道：“对不起，孩子不太好……”
没等话说完，道长一把从护士手中抢过襁褓。
朝思暮想的孩子躺在他的臂弯里，掀开被子，宝宝灰白发紫的脸庞露出来，一双眼睛紧紧闭着，仿佛在遭受着什么痛苦，小脸皱在一起。
可怜极了。
道长只觉得被一阵悲痛闪电般地击中，手掌颤抖，差点抱不住孩子。
兰西见状，连忙接过去。
“明晨——明晨她怎么样？”道长惨声问。
“孕妇……也不太好。”
道长疯了似的往手术室里冲，被护士小姐拦住。
一旁，兰西低下头，亲了亲怀中的宝宝，“乖，要快点好起来，舅舅爱你。”
仿佛听懂了兰西的话，宝宝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兰西深吸一口气，用牙齿咬开手指，挤出血液，喂进怀中宝宝口中。宝宝没有牙，却也懂这个东西对自己有好处，拼了命地小口吮吸。
护士小姐没拦住道长，懊恼地跺了跺脚，转过头，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这婴儿原本胎心时断时续，用医生的话来说“活不过今晚，在走之前让家长见见”，可就算如此，这家长却也不能如此糟践孩子！
喂血？
哪儿来的疯子？
“放开孩子！”护士小姐连忙冲上去，从兰西手上抢过婴儿。见婴儿被抢，那怪人竟然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问：“有碗吗？”
护士头皮发麻，拼命地摇头。
兰西没说话，推开手术室的门，径直进去。护士小姐惊吓之余，竟忘记拦住他。
手术灯已经熄灭了。
卓明晨闭着眼安静地躺着，道长趴在床头哭，两三个医生一起，想要将道长拉开，却无济于事。见兰西进来，三人更是恼怒：“出去！出去！”
兰西径直上前，伸手探了探大姐的鼻息。
这个动作仿佛是个导火索，道长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医生们对视两眼，取下口罩不再说话。
“别哭了！”兰西皱眉。
道长哭声更响。
兰西心烦意乱，呵斥：“你不想救大姐就继续哭！”
道长瞬间停止，打了个嗝。
医生们停住离开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兰西，就如同看着一个失心疯病人。
“都出去。”
正准备发怒，恰在此时，护士小姐惊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医生！医生！你们快出来看！”
第113章
被抱在怀里的婴儿从襁褓里伸出小手，抓住护士小姐的手指。黑漆漆的眼珠子转动，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脸蛋上骇人的灰白色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广告中才有的粉妆玉砌。
“这么会这样……”
护士心海中如同坠进一块大石头，激起滔天的浪花，她仔仔细细地睁大眼睛，将婴儿又打量了几番，才终于忍着惊讶，大声呼喊手术室内的医生。
医生们转过头瞟了兰西一眼，又怕门外孩子出问题，犹豫片刻，还是出门去了。
“什么事？吵什么？”主刀大夫呵斥，“孩子怎么了？”
护士连忙将怀中的宝宝递过去，急切：“您看……”
恰在此时，手术门砰地被关上。
“你们干什么！”医生顾不得看婴儿，掉头急忙三两步冲到门口，拍门：“你们想做什么……”
产妇情况不好，家属们情绪失控，他们做医生的当然了解。只是将大夫关在门外，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护士也被这一出弄晕了。
反应过来，她继续道；“婴儿，他……”
另一位医生打断她，语气严厉：“医院的规章制度难道你不懂，手术室门口你乱叫什么？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
“孩子原本就弱，你刚刚为什么不拦住家长？”
护士急的双眼发红，倒是医生这一串仓促又急切的指责引起宝宝的兴趣，他松开握着护士小姐手指的小手，朝医生所在的方向伸过去。
“这些家属太过分了，我……”医生目瞪口呆望着那只抬起的小手，瞪着眼，狼狈地将后半句话咽下喉咙。
护士见状，小心翼翼：“我刚刚是想告诉您，婴儿，似乎没事了。”
———
从内部反锁上手术室的门，道长靠在门后，刚刚大哭一场，如今腿脚发软。只是这时候他顾不得这一切，目光急切：“小西，求你……”
活了这些年岁，道长第一次从口中吐出这个“求”字。
“不要喊。”兰西沉声吩咐。
道长忙不迭地点头，但下一秒，眼前的画面还是让他顷刻间愣在原地。
青光雾蒙蒙地闪烁，兰西仰起头，一张口，从口中吐出一颗滚圆的珠子来。那珠子浮在半空中，不断地旋转，那一层层清辉，便是从珠子里发出来。
道长掩不住惊讶。
兰西救明晨的方法，原来就是用元丹？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从未见过哪只妖怪的元丹，能够用来救人……倒是害人还差不多！
挂在脖子上的缩小版桃木剑发着热，烫的他胸口发疼。玄都明白，久未开刃的桃木剑，是在提醒他降妖除魔。
玄都伸出手，慢慢握住缩小的桃木剑。
不远处，兰西已经掰开卓明晨的下颚，一股青色精华从元丹之中分泌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分不差地落进明晨口中。
兰西的脸色有些苍白。
道长明白，这是他过度使用元丹的后遗症。
“姐夫，来扶我一下。”兰西头晕目眩，手上也没有了力气。
玄都犹豫片刻，他捏了捏愈发滚烫的桃木剑挂饰，最终咬着牙，将小剑重新塞进衣服里。
兰西收了元丹。道长扶着他坐下，转身，迫不及待地去看床上的妻子。
卓明晨阖着眼，静静地躺着。
她的面容红润，呼吸舒畅，好似一个背负着千斤重担的人忽然扔下了包袱，每个毛孔都透露出一股轻松劲儿。
玄都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却发现兰西一脸苍白，虚弱地靠在墙边。
道长胸前的桃木剑又在发烫。
“小西，你没事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干涩。
兰西闭了闭眼，强迫着自己站起身，嘱咐：“您照顾大姐，我出去看看宝宝。不要担心，我和玄墨会处理好这件事……”
道长握着明晨的手，慌乱地点点头。
兰西撑着墙，废了好大劲打开手术室的门。医务人员匆匆地冲进来，差点将兰西撞倒。
手术台前顷刻间围满了人。
道长被挤到角落，耳畔不断充斥着医生护士们抽气和惊叹：“怎么会这样！”、“这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
胸口的桃木剑急躁地发着热，仿佛在提醒主人抓住妖魔虚弱的机会，不要犯傻。玄都吐出一口气，伸手摘了小剑，囫囵地塞在裤兜里。
妻儿被一只妖物救回，他还有什么资格谈降妖除魔？
多可笑——他空有一身本事，却连妻儿都护不住！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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