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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GL]朽灵咒 作者:衡攸玥

    第13节

    “唔——”

    安雅抬手捂住胸口,从嘴里呕出一些黑色的物质,随后整个人都舒缓的依在墙壁上,没表情的嘴角微微勾起,好似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辛苦了。不愧是我族后人,你的血果然干净,可以洗去我身体里的污秽和戾气,现下我舒服多了。”

    王荼敛着眉看着安雅,紧抿着唇,没有回应。他不怕辛苦,他怕这一世不能陪在老祖宗身边。

    如果他的血可以治愈安雅,就算让他死也无所谓。

    可是……

    终归不是他!

    “老祖宗……您……为何要走禁忌?您不要活了吗?”王荼已经担心到红了眼睛。

    安雅瞥了他一眼,道:“傻瓜。我……怎会……死?”说了这句话,就连她自己都不太肯定,谁说僵尸不会死?

    只是死了,就再也不会存活于世罢了。

    “您当年和我说,这世间不会再存在僵尸,因为都被你杀了。可是……您看……”王荼敛眉看着四周,他知道安雅最恨的异类就是僵尸,当年在没使用禁术之前,或许不用会吹灰之力便能解决这世间所有的僵尸。

    可如今的她,怎么对付那些蓄谋已久的僵尸?如果……这一切并非偶然,那么他们的目的王荼不敢想。

    “怕了?”安雅抬起手,拭去嘴角上的污渍,单手撑起身子,淡道:“到了你这一代,是要担当起重任了,如果有一天……”安雅顿了顿,“我是说如果,我不再是我,记得……”安雅缓慢的抬起手掌,在勃颈处,横着滑了一下,见王荼一脸惊讶,嘴角一勾,“千万,别犹豫。”

    言落后,安雅提着木剑离开树屋,王荼立刻跟了出去,唤道:“老祖宗!不会有这一天出现的,如果真的出现了,我会杀了那人,不让你堕落。”

    安雅顿住脚步,转身:“你敢!”

    王荼怔住,莫非真的遇见了?

    “这是我劫,必须由我自己来解。”见王荼沉默,又道:“还有人找我,我先走了。这里……留给你善后吧。还有……我的手机坏了,顺便通知一下王伯,以免他担心。”说着安雅便不见了踪迹。

    王荼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消失背影,长叹一声。

    他的一切都是安雅所授,对于僵尸是如何存在,安雅也有告知。不过对于王荼,她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年龄看似不大的女人,竟是生于秦朝,还曾是历史人物丞相李斯的部下。

    还记得十三年前,无知的他还问过一个问题。

    “如师父所说,僵尸要有心才能有血有肉,就像师父这般,我到觉得并没什么可怕。可是,师父我有一点不懂。”

    “哪里不懂?”

    “为何之后的僵尸,都会将第一个人的血与魂魄都吃下,这么残忍?不是说要有心吗?”

    安雅轻叹一声,解释道:“若要成为僵尸,首先就要克制血的。克制的越久,证明你越有心,也就越不忍伤害第一个给你血的人。只是最初的僵尸并不知道,会将给你血的第一人视为宿主,更没想到这也是僵尸的软肋。如果不幸,宿主轮回,而你却有无休止的寿命,只要宿主出现,哪怕远隔千里,你都会有感知,只是一眼你便会不可自拔的想靠近,接近。最后……”

    等了半天,安雅都没出声。

    “最后什么?”

    “最后……再一次将他杀害。毕竟你是僵尸,靠血为生,而宿主的血却是你最喜欢的味道,所以越接近越无法控制,直到将宿主再次杀然后僵尸也会将那份痛无限放大,如影随形,每一次想起都会痛不欲生,最终堕落,便会滥杀无辜。这样的存在不仅对人类还是对僵尸都有害而无利。所以之后的僵尸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才会如此。”

    当时安雅的声音如清风一般叙述着这些。

    却让他忽略了那份哀愁。

    “那师父,你的宿主,还会转世吗?”

    “不会!”安雅说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

    这个答案,直到今天安雅都没有回答,只是从那个背影看去,是那么无力。

    ☆、第42章 雅唐番外,秦朝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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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飘落如鹅毛般大小的雪花,望眼看去,周遭早已一片雪白。

    铺子外的台阶上也积了厚厚的雪,牌匾上写三个字“渊芦馆”。这雪连续下了好几日,当真已有许多年不曾见过这般的大雪。

    见一女子身形单薄瘦削,着一身月白色锦丝袍,镶着金色封边,上绣白梨花样暗纹,腰间挂着白玉葫芦,外面披了一件皮袄,纤细修长的手里拎着个药箱正准备出门落锁。

    “王夫人,又要出诊了?”是隔壁店铺里的刘夫人,手里牵着她的小儿子。

    “夏老太太的咳疾又犯了,我去瞧瞧。”王夫人落了锁,撑起伞刚要走,便听见。

    ——哒哒哒。

    是马蹄声。

    能在这条街上骑马的人,不是官便是兵,所以一听见这声音,老百姓都自觉站在道路两侧。

    王夫人与刘夫人在一条十字街口站定,就见右边横向行来一队人马。

    看外装是秦王的骑兵,手拿武器策马而行。站在两旁的百姓,都暂且停下,只等他们过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王夫人医馆面前。

    最前头的是一名宦官,身着黑色棉袍,与身后锁甲相比确实轻便不少,待他策马经过医馆时,将缰绳一扯,勒住了马,将手举起。

    后头骑兵见了,也忙不迭地抓了缰绳停下。

    那宦官看见医馆落了锁,便问立在医馆前的王夫人,道:“这家主人现在何处?”言落又见此女子一手撑伞,一手拿药箱,眉目寡淡,静然而立,还有这样貌,琢磨了下好像想起什么,又问:“你便是这医馆主人王大夫?”

    王夫人欠身回礼道:“正是。”

    “明日辰时丞相府报道。”宦官跟着一纵缰绳,身下骏马立时动了,慢慢往前走。身后的队伍也继续往前,只听那宦官又补充一句:“违令者斩!”

    一旁的刘夫人听了脸都变了色,低声道:“王夫人,你这是得罪谁了?”

    王夫人沉吟不语,想着还要去看诊,便道:“我先去看诊,明日劳烦刘夫人帮我照看琪儿。”

    想来也是,这王夫人是咸阳城内出了名的女医师,为人谦和有礼,应该也不会得罪谁,想必这丞相府内有人得了急症,要她去医治。

    立刻笑笑应道:“放心去吧,你家的琪儿听话,多待几日陪我家小鬼玩几天也好,也劳烦不到我哪里去。”

    “那多谢了。”王夫人声音温婉,偏过头去,看着那队人马好似朝着另外一个医馆走去,没有多想,道谢完便撑伞离开。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王夫人先将琪儿送到了刘夫人家中便拎着药箱前往丞相府。

    抵达丞相府门口时,天色也才刚刚亮起,阳光映在白雪之上有些刺眼。只是没想到来这里的大夫并非她一人,她也不是最早,前面看着至少已有十几人,每人手里都提着药箱,看年龄都不算大,三十左右。

    这是要做什么?

    会诊?

    恐怕这咸阳城内年轻的大夫都要被叫来丞相府了。

    王夫人虽不懂,但也站在队尾跟着前面的大夫一一进入丞相府。

    来到门口,王夫人认出这便是昨日骑马的宦官,只是今日他身穿官服,只见他手里拿着竹简名册,看见王夫人便在“渊芦馆”下画了一个圈,一旁的奴才递给王夫人一面竹牌,上面写着十二。

    王夫人接过竹牌,有些不解:“请问,这是?”

    对于王夫人宦官自然有印象,毕竟这咸阳城内的女大夫并不多,也就没有多为难,言道:“住在这间屋子的人,是护军都尉,马都尉。”

    王夫人并没有多问,刚接过竹牌便被身后的人唤住:“我曾与马都尉有过一面之缘,他有腿疾,可否将这竹牌给我?”

    见宦官要阻止,王夫人便道:“既是了解病情自然比我更合适,还望大人成全。”

    宦官低着头似在想事,又瞧了瞧王夫人,点了点头算应了。

    只见那男子接过刻着十二的竹牌,先行进去。

    这时,官宦身边的奴才又拿出一个竹牌递交给王夫人,上面写着十三。宦官便道:“这是李丞相身边的红人,雅大人。”

    王夫人听言后头轻点回应,接过竹牌便跟着下人走了进去。

    只是这丞相府太大,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丞相府后山,那里被开凿出一条地道。

    “这里是?”王夫人眉心微微敛起。

    生病的既是当朝官员,为何要安放在这般环境?

    “所有得病的大人均在此处,莫要多问,进去就是。”下人说完已经朝着那地道口走去。

    目光扫过四周,每个地方都有重兵把守,恐怕来这里并非看病这么简单。王夫人深吸口气,顺着台阶下去。

    “敢问,生病之人共计多少?要来这里几日?”王夫人跟上下人脚步,看着眼前一排排用石头砌起的房子,这里又阴冷又潮湿,到底是生了何病,要安放在此?

    “三十六人,每日都要来,直到治愈。好了,王大夫前面就是,小的在外面候着,差不多了自会来开门。”佣人说着将铁门拉开,见王夫人进去之后便将石门从外面落了锁。

    不担心是假的,她一不知这雅大人是何人,二不知生的是何病,仿佛在进入这丞相府的那一刻,她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

    也罢,生在这乱世之中,生命本就不值一提。

    想通了,整个人也释然了几分,抬眉看着四周,环境很是昏暗,只点了青灯一盏,却应有尽有。

    远处的榻上,白沙帘内屈身坐着一人,看身段还有散落的乌发,王夫人惊讶,没想到这雅大人,竟是女子!

    清了清嗓子,欠身轻唤道:“大人,小人乃城中渊芦馆大夫,王氏。”声落后,抬眉见那身影一动未动,也没有回应。

    想着或许是生病的缘故,王夫人便将药箱放在石玉桌上,迈着步子朝着那身影走去,将床帘拉开,挂在一旁。垂眉间只是一眼,仿佛四周空气都凝固了,王夫人好似见到了人世间最难忘的容颜,她从未看过这般好看清秀的人。

    而眼前静坐的白衣女子,虽然双眸紧闭,但烟眉淡淡,鼻梁高挺精致,唇若涂朱,面如淡色芙蓉,一头如墨的发丝如最好的丝缎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将她羊脂玉般通透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莹润,好似人世间所有的荣华,都汇集在她身上。

    更加令人难以自信的是,哪怕她只是身着简衣,也无法掩盖她隐隐透出的那份高华娴雅的气质。若不是在病中,气色不佳,王夫人相信她的风采定是更胜现下。

    “大人?”王夫人又轻唤一声,只见眼前好看的女子,还是一动不动。

    王夫人沉了沉眉,便伸手搭在女子的脉搏上,只是一搭,目光怔住,刚要将手收回,手腕却被那一动不动的女子钳住,吓了一跳。

    只见那静坐的女子,好看的眸子缓缓睁开。

    “怕了?”女子声音清冷,没有起伏。

    二人对视,王夫人不解的看向她,不仅是这手上的温度不似常人,让她惊讶的是那几乎探不到的脉息。

    这样的人,应该早已命不久矣,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的力气?

    到底是什么病?

    王夫人寻思着,目光稍稍偏移,却感觉被钳住的力气也松了几分。百思不得其解的王夫人并未察觉眼前女子神色异样,而是将手又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这一幕倒是让榻上女子有些惊讶,清亮的眸子里浮现一丝不解。

    “来这里,你不怕吗?不怕我吗?”女子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夫人抬眉看着她微微一笑:“既是丞相府要小人来这里,怕又有何用?何况……哪里有大夫怕病人之说?只是刚刚探不到大人脉息,有些失礼了。”

    “我若说,我已是死人,你怕是不怕?”女子抬眉正色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人怎可乱说?”

    女子敛着眉,看向眼前不知是笨还是太过善良的大夫,好看的嘴角微微抿起。

    “失礼了。”王夫人言落便倾身将手倾身覆上女子的额头,又探到脖颈处,眉心又再次皱起,低声询问:“脉息虽然很弱,倒也还有,现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见女子摇头,王夫人又陷入了惆怅,这病她可是从未遇见过。

    脉息时虚时实,时有时无,还能这般自若,莫非这便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如此好看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可是她是大夫,不能就此作罢,一脸的认真,却温言安抚道:“待我回去好好查一查医书,大人切记保持好心态,莫要再说那些不吉利之言。”

    女子冰冷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名字?”

    王夫人一愣,没想到这大人话锋转的如此之快,回应道:“琴渊。”

    “我刚听你自称王氏?”女子抬眉又问。

    “夫家姓王。”琴渊应道。

    女子并没有再言,而是伸手牵起琴渊的右手,看着她的手掌,淡道:“见你掌纹,你与你夫君情分已断,你又依旧姓夫姓,他已经不在了吗?”

    琴渊眉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怎会晓得这些?

    “大人会看掌纹?”

    “安雅。”女子言道。

    琴渊“嗯?”了一声应道。

    “我的名字,你也无需叫我大人,你我称呼便是。”安雅淡道。

    见琴渊有些不解,安雅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临近的脚步声,淡道:“我的病你无需太过上心,若能不来,就别来了。”

    琴渊不喜安雅如此,如此好看的女子怎能如此消极。叹一声,正色道:“医者怎能见死不救?小……我自会想办法。”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开锁的声音。闻声后琴渊起身拿起药箱,转身看着依旧静坐在榻上的女子,正色道:“明日我会再来。”

    安雅淡然道:“莫要勉强,尽力而为。”

    见琴渊离开后,安雅下巴微微抬起,双手用力攥住衣角,额上渗出一层虚汗,然后长长出了口气。

    而迈出丞相府,交回竹牌的琴渊,发现在竹简名册上,有大夫的名字下方已被画上叉。

    ☆、第43章 雅唐番外,秦朝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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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丞相府的琴渊并未马上返回医馆,而是先去了刘夫人家中,见两个孩子正在院中玩耍不亦乐乎,就没打扰。刘夫人见琴渊到来,笑笑道:“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丞相府内有人得了什么大病?”

    琴渊淡道:“雅大人病了,可能这几日琪儿要住在你家里,我可能要暂时住在医馆里。”

    “雅大人?”这名字对于刘夫人而言并不陌生,好像神情变的夸张起来,叹了一声:“我的妈呀,这雅大人可是丞相身边的红人,咋个就病了?”

    “你晓得?”琴渊没想到这久不出户的刘夫人竟听过雅大人的事,她这医馆每天来来去去不知多少人,都未曾听过。

    见琴渊好奇的刘夫人更是意外,平时总是不温不火,现下倒好,对一个雅大人竟好奇起来,于是随身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道:“我也是听我夫君所说,他道这雅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太过神秘,见过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临村灭门案,她凑巧路过,只问抓来的几个疑犯三个问题,便直接找到真凶,这事儿没个不晓得的。”

    “哦?”琴渊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厉害,怪不得看掌纹便知……

    想着还有要事,没聊几句,琴渊便离开了。

    琴渊连夜翻阅医馆中所有医术记载,却从未提及过类似安雅的病症。看着窗外的时辰,又要起身出发了。

    如此这般一来一回,已有半月。

    能用的方法琴渊都用了,只是安雅的身体状况在琴渊看来不仅没有半点起色,反而那脉息越来越薄弱。

    这样下去恐怕不妙。

    “在想什么?”安雅依旧依在榻上,见琴渊气色不佳,问道。

    琴渊缓过神,抬手把脉低声询问:“今日大人身体如何?”

    “我说过你可以不称我为大人,我也不是什么大人,莫要我再重复。”安雅的语气似有些轻蔑,又问:“我的脉息如何?”

    只见琴渊眉心紧皱,将手覆上勃颈处,惊愕道:“怎会!?”

    “怎么不会?我说过,我已是死人,到底要我强调几次,你才信?”安雅嘴角勾着笑意,声音却十分清冷。

    对于这个执着又固执的大夫,她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琴渊不是不信安雅的话。而是……眼前的人表面看来哪里像已死之人?

    “已死之人怎会有呼吸,还能与我讲话?”

    安雅垂眉牵起琴渊的手,用力一拉,将她的手直接抵在了左边心脏的位置。

    琴渊在不设防的情况下,直接跌进安雅的怀里,姿势有些狼狈,而手掌直接触摸到了那处绵软,整个人心里一颠。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只是掌心下传来安静,让她整个人回了神,心跳也漏了一拍。

    那里……已没有心跳。

    安雅感觉怀中女子好像石化了,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白梨香,仿佛在看热闹般,将琴渊脸上从惊讶到惊吓的转变一一收在眼里。

    琴渊难耐的起身,盯着眼前女子的双眸,有她读不懂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确切的说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像在进入这丞相府,便像是颗棋子,被人随心所欲捏着走,茫然无措。

    本想一心治好安雅的病,如此……

    琴渊皱眉问道:“既然如此,要我来又有何用?”

    安雅眸光微闪,想来对于这般固执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说出实情,淡淡开口:“怎会没用。你若死,我便活。”而这突然的一句话,几乎将琴渊赶到了悬崖边侧。

    琴渊惊得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她,只见安雅薄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这下怕了,对吗?”女子眼眸静如深潭,波澜不惊,深邃得叫人不敢直视。

    琴渊僵在原地,没有出声。

    四周一下子变的安静,直到下人将门打开,安雅才道:“我说过,能不来,就不要来了,走罢。”

    听见开锁声的琴渊拿起药箱,转身离开。

    次日,辰时一过,铁门又被人打开。抬眉望着眼前的女人,安雅皱起眉心。

    为何将话说的如此清楚,她却还要来?

    而在琴渊看来,今日安雅的气色更差,还有这四周凌乱不堪的环境,好似经历了一番搏斗一般。

    可是这里除了她没有人会来,莫非她在忍受某种痛苦或煎熬?

    对于昨日之言,琴渊是怕。

    是人谁不怕死,可是当她回到医馆里,看着庭院里种的那颗白梨树,这是她与爹爹亲手栽种,当初问爹爹为何种白梨树。

    爹爹说,白梨树耐寒、耐旱、耐涝,花香却十分宜人。就像医者之心,要经得起考验。

    想着这些所以她便来了,将药箱放在一旁,抿着唇来到榻旁,想伸手去探脉,却被安雅一把甩开。

    “你为何,还要来?”安雅敛着眉,声音有些疲惫,透着一丝力不从心。

    看的出安雅不愿伤她,也在甩开的那一瞬,琴渊看见在她的手腕处有一处伤痕。

    得到答案的琴渊,没有回应安雅的问话,而是直接坐在了一旁,用力抓住安雅的手腕,将长袖往上一拉,整个人愣住。

    安雅见琴渊盯着手腕上的伤口欲言又止,也不再开口,薄唇一如既往的抿着,显出强硬的弧度。

    看得出安雅只是随意一动,呼吸气息都会有些紊乱,额前渗出的薄汗让琴渊敛起眉。

    薄唇轻启,声音似有些无奈:“我若不来,也会被斩。既结果都是一样,我为何不能来?你既已知晓,可否告知,你所患何病?又为何不早些……杀我,得以解脱?”

    安雅目光微怔住,神色略有些恍然大悟。想来也是,他们来这里,丞相怎可轻易放他们离开。

    “我根本没病,只是身受诅咒罢了。而这诅咒能否将我等长生还是未知。但我却知晓我若杀你,你会饱受这诅咒的痛苦而轮回。我道这些,你可信?”安雅声音清冷,眸子清亮,让琴渊僵在原地。

    “我不杀你,一者,你是好人,我不忍。二者,我本不杀生,更不能因此做这般残忍之事。可这诅咒却又很难摆脱,特别是每次见你,我几乎都需用力忍受,我才要你不要来。既然你来与不来都是死,现下我也没了办法。”安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呼吸也有些不畅。

    而这一切在琴渊看来好似在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如果当初没有和那人换了竹牌,现下她可能早已死去。

    诅咒!?

    是什么诅咒可以让人长生!?

    这丞相府内到底在做着什么可怕的事?

    想着安雅手腕上的伤痕,大胆设想后,才道:“你要饮血,才能活?”

    安雅神色顿了下,嘴角微微浅浅一丝弧度勾起:“对。”

    “若……长期持续下去,你会如何?”琴渊道。

    只见女子一双冷眸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要将琴渊的心都瞧个透亮,却见她吐气清甜,薄薄的唇瓣接着出声道:“我也不晓得。”

    不晓得?

    怎会不晓得?

    这几个字听得琴渊心里蓦地一颤,如果晓得方法或许还能有办法。盯了安雅许久,先问:“如果我受了诅咒,我会如何?”

    “永世不得安生。”

    琴渊:“……”

    又是一天。

    琴渊特地去看了琪儿,看着这个从战场里捡来的婴孩。

    琪儿见琴渊眼底含着涟漪,问:“娘亲,你怎哭了?”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嘴角抿着笑意,温言道:“刚有风沙吹了眼,琪儿在这儿可好?以后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还是喜欢待在娘亲身边,以后自然也和娘亲一般当个大夫。”琪儿天真眸子含着笑意。

    “那琪儿便要好好读书识字,不能整天玩乐,若偷懒娘亲便不来接你。”琴渊抬起手抚着琪儿粉嫩的小脸蛋,道。

    “琪儿自然不会偷懒,娘亲别担心。娘亲何时才接琪儿回家?”琪儿瞪着圆圆清澈的眸子,看的琴渊有些发愣。

    “快了。”琴渊起身,抿着唇又道:“快回去吧,外面冷,我要回医馆了。”

    “娘亲慢走。”琪儿挥舞着小手,道别。

    而走出刘府的琴渊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在地,真的快了吗?

    今日走出丞相府时琴渊特地在交竹牌时,留意到了那竹简名册的内容,三十六位医者,半月,以剩下不到二十人。

    之后的每一日,琴渊都当做是她存活在世的最后一日。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倚在榻上的女子,见她难受想去安抚,却被制止。

    琴渊知道,她若贸贸然过去,反而不妙。

    如今见她就静静的倚在那儿,一动不动,二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只是看着她,眉心便微微蹙起。

    可是时间久了,那份煎熬好似传给了琴渊。不仅仅是她走出丞相府时下人异样的目光,还是安雅房间里遗留下的抓痕。

    琴渊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已经分不清楚,与安雅的相遇是谁的幸与不幸?如果遇见的不是她,结果会是怎样?

    转眼间这份煎熬又过去了一个月,那名册琴渊已经没有再见。想来这三十六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

    而目前最不能让她承受的早已不是这份煎熬,而是安雅的身体,在琴渊看她已经虚弱到轻轻一碰,便会散了一般。

    琴渊清楚,若安雅死了,丞相府的人也不会让她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这份煎熬持续呢?

    可这毕竟不是一件想通就可以做到的事。

    死!?

    想着那个虚弱的身影,琴渊意识到了一个连她都无法理解的问题,与死相比她更希望安雅可以活下去。

    这早已不是二选一的答案,而是她真的心疼眼前这个女子。

    再次迈进那间屋子的琴渊,见安雅还一如既往倚在榻上,好像掐准时间她便如此。

    想着同时也静坐在椅子上。

    只是今天她身上独有的白梨香更甚,让安雅闻着舒心不少,睁眼望去,二人对视后发现琴渊起身走近安雅。

    “莫要……”安雅话还未说完,自己已被琴渊揽在怀中,目光微怔。

    不仅仅是这女子身上的温度和心跳,让安雅无法忍受的那女子皮下流动的血液。

    你……要作甚?

    “我本生于楚国,家中世代为医,夫君身体不好,本想用结亲冲喜,却在大婚当夜他病发离我而去。”琴渊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手上轻缓的动作之后又将这拥抱加深,“如今的我,可以说已无牵挂。但我有一养子,叫琪儿,现下在医馆隔壁刘夫人家寄养。如大人可以,琴渊有一事相求……”

    后面的话琴渊还没说,安雅便张嘴阻止:“不可!万万不可!”话音刚落,那白梨香被另外一种味道覆盖,而这味道让安雅瞬间红了眼,用力推开怀里的女人。

    只见琴渊腹部上扎着一把匕首。

    “你!”安雅看着那血,好像着了魔一般,用力将身体倚在墙壁,紧紧咬着唇,双手死死的扣住榻沿。

    看着安雅的这双似火一般的红色眼眸,琴渊没有感到意外和害怕,反而忍着疼痛撑起身子,将头倚在安雅怀中。

    想来,这便是她这一生最后的依靠。

    大口喘着气,嘴角微微勾起:“雅。你说我若被你杀死,会……受诅咒,那就劳烦再等等,待我死了之后你再食我血。若……我真有来世,你真可长生,或许你我还有再见的一天。而不似这般……这般……”

    安雅动了动喉头,想要回答她……却始终张不开嘴。而事实已摆在眼前,却还是有些恍惚,感觉不太真切。

    怀中女子神情很平和,瞧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梦境。只有逐渐失去温度告诉你,这将是一场永不再醒来的梦。

    眨了眨眼,安雅有些无措,若论悲伤,坦白说,内心并不觉得悲伤,这就是死亡,就是这么简单,在这乱世之中死并不少见,而这结果好似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准备?

    当真准备好了?

    抬起手,抚上怀中女子的脸庞,指尖的碰触让安雅敛起眉心,这一个半月的相处,眼前的女子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此时都在安雅脑中慢慢回放。缓缓地弯下腰,小心谨慎的将她揽入臂弯中,女子无力的头倚着安雅的头。嗅着她身上遗留的白梨香,辗转到她颈侧,安雅颤抖的双唇缓缓张开,双眸紧闭……

    “琴渊——!!!”

    ……

    垂拱二年,长安城。

    常满楼位于街区最繁华地带,人来人往,好似热闹。

    小二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迈着楼梯,来到靠窗的位置,将酒放下,言道:“客观只喝酒不尝尝我们常满楼里特色的小菜?”

    女子身穿青蓝素衣,长发齐腰,仅在后面系了一条浅色发带,虽然是长安城,但在小二眼里,眼前这般相貌的女子,还真是鲜少见到,平时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唯独她,一眼便让小二记住了。

    自从上月来到这里之后,她便总是在这个位置,靠窗坐着,手里握着一个白玉葫芦,望着窗外,目光总是淡淡的,仿佛拒人以千里之外。

    不知是在等谁。

    小二见对方没有回应,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一丝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里,发生何事?”

    小二眸中微有讶色,朝着女子的方向看去,笑笑应道:“当朝御医长女阮屏玉的医馆开张,义诊七日。”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无力的安雅整个人都搭在了唐宋身上,这可把唐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反应是:安雅又病发了。

    撑住安雅,硬是将其拖进房间里,“你坚持住呀,我家里有冰块。”

    唐宋先将安雅放在沙发上,关好门时看着地上那边残缺的木剑,眉心皱了皱,顾不得想太多快速来到卫生间,里面还有她刚刚洗完澡的水汽,将浴缸的冷水大开。又从唐清制作的唐氏制冰机里拿出冰块,没想到家里还真有用得上这个东西的时候,想着将冰块全部倒入了浴缸里。

    准备就绪的唐宋回到客厅,定定的看着这个平时注重形象现下有些狼狈的身影,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也知道肯定遇见那些才会如此。轻叹一声,卷起袖子俯身将她扶起来,只是没想到怀里的女人竟……这么轻。

    已经被汗水渗透的衬衫,随意一捏都好像触碰安雅的肌肤,窝在手里的感觉似无骨一般柔软。

    “安雅,你先撑住,马上……就到冰水里了。”说着将安雅扶起,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可就算安雅再轻唐宋也没办法轻松的将其抱起来。两个好像紧紧相拥跳舞一般,只能将她一点点的挪进卧室里,然后再挪到卫生间。

    跌跌撞撞终于将安雅放在了浴缸里,只是当安雅的身体刚躺在冰冷的水里,脸上的痛苦好像瞬间缓解了不少。

    唐宋将一切看在眼里,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凉意好像在一点点渗进安雅的肌理,外衣已经将她的曲线紧紧包裹,额头上却渗着汗,唐宋看了看好似又想起什么,转身到厨房里倒了一大杯水。

    拿着水回到浴室的唐宋发现安雅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躺在浴缸里,好像虚透了一般,眼底含着水汽,看着她。

    “怎么样?好些了吗?”唐宋说着将水递过去,问。

    安雅接过水喝完后,笑道:“有这么贴心的唐法医,我自然好多了。”

    唐宋敛眉没有理这个还有心情说笑的女人,瞥了她一眼,伸手抚上安雅的额头,那刺骨的冰冷让唐宋收回了手。

    这哪里是常人有的凉意!?

    “你大晚上的去广德做什么?那里有那些东西要你抓吗?”唐宋挑眉询问,并将杯子放在洗漱台上。

    安雅将唐宋的表情尽收,抿着好看的嘴角道:“你找我是担心我被那些东西抓走吗?”

    唐宋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刚刚就不应该给这个女人开门!

    “我是去找你朋友的肉身,可惜去晚了,没找到,抱歉。”在这件事情上,安雅不想再隐瞒唐宋。

    如果这是他们的目的,唐宋早晚要面对。

    听到这话,唐宋神情变的复杂,不解道:“你是说,筱泽的?”

    安雅点头:“在天台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可以说,他某种意义上没有死,但是也不算真正的活着,这么说你理解吗?”

    见唐宋沉默,安雅继续:“这个世界存在很多科学,医学无法解释的事,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确实存在……”

    还没等安雅想好后面的话怎么说,却听见唐宋的声音响起。

    “真的是僵尸?筱泽,也变成了僵尸吗?”

    安雅沉着眉看向唐宋,随后头微点:“抱歉,我要是早点出现,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只见唐宋垂眉,两片薄薄的唇抿了抿,然后抬眼看向安雅,嘴角微微勾起:“你说过,一切都是命,不是吗?干吗违背自己来安慰我?”

    安雅:“……”

    “既然已经是事实,我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果筱泽真的像你所说,在某种意义上没有死,我相信他会来找我。”唐宋的声音很淡,好似一切都看开了一样。

    可是这一切在安雅眼里看来又是另外一种感觉,真的可以接受吗?

    “我去给你拿一套能换的衣服,都是全新的,等你好些就先换上吧,你目前的这套肯定是不能穿了。”说着唐宋转身离开。

    看着离开的背影,安雅沉了沉眼眸。

    直到唐宋将那些衣物放在一旁,二人只是对视着,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唐宋才道:“身体还没好?”

    安雅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勾:“本来是好了,只是你要站在这里看着我换衣服吗?还是……要看着我洗澡?”

    话音刚落,只见唐宋立刻转身离开了浴室,看着这个背影,安雅逸出了笑。

    从浴缸直起身,水滴从衬衫上滴滴答答的落在浴缸里,抬起手解开已经服帖的衬衫扣子,托起那条项链,看着里面的红色,安雅有些出神。

    沐浴完的安雅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吹干头发走出浴室,看见唐宋正坐在椅子上翻阅书籍。刚没留意,现下才发现唐宋只穿了一条热裤,修长笔直的腿交叠重合,只是那弧线太过精致。安雅眸子滑向她,眼角晕着淡淡一分笑:“我的手机坏了,可否借我手机一用,我叫王伯来接我。”

    唐宋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她。

    安雅清秀的脸,湿润的头发,淡淡的双眸,瘦削窄窄的双肩,被衣服包裹的身体,一一落到唐宋眼里。

    看了眼时间,唐宋打趣道:“已经不早了,而且今夜有雷阵雨,你还要折腾老人家过来接你?”

    安雅:“……”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在这里,明天再回去就是了。”说着唐宋将书合上放在一旁,起身道。

    安雅转身看着那张不大的床,又抬眸看着唐宋,没有说话。

    唐宋以为安雅嫌床有点小,毕竟这房子也不大,放不下太大的床,来到衣柜前拿出一个枕头,套上新枕套,言道:“今天阿清住在同学家,你本来可以睡在她的房间,可是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所以只能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

    委屈?

    怎会委屈!?

    安雅仿佛还没从唐宋的话里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僵着嗓子说:“不会。”

    “那就好。”唐宋将枕头放好,又拿出一条毯子,“也不早了,睡吧。”

    安雅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看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她越温柔,越体贴,便像是割心口的钝刀,一刀刀割在安雅心上。这种温柔与体贴,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只能静静看着,不能去触碰,不能去拥抱,更不能去拥有。

    毕竟对于她而言,除了有无尽的时间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绝对不能!

    唐宋打开床头灯,将房间灯关闭,坐在床沿看着她,说:“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都可以。”安雅看着映在暖色灯光下精致的脸,应道。

    “那我选择睡里面了。”言落后,唐宋已经曲腿坐在了床的里面,侧着身子躺下,用毯子将身体盖上。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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