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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在梦中他不知道是多大年纪 作者:白色长清

    第2节

    就像过去他捧着大书看一样,眼皮都不抬一下,直到副班长章宁在那里念了值日表。

    "唐何,夏知寒 东厕所"

    班级很寂静,这是一个重点班,大家都是未来清华北大的苗子。

    唐何是一个坐在第一排,矮矮胖胖的女生,她说道:"哎呀,我不要和他一起去扫厕所!"

    章宁用力的把值日表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发火道:"就这样了,爱干不干!"

    大家见副班生了气,都不再敢有意见,默默的自己做着自己的题。

    然然在一旁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不是正好特别想和他去么?"

    夏知寒倒是对扫厕所没什么意见,又不是掏厕所,只是去扫扫里面的烟头。

    正在这时,班主任东哥进来了,手中拿着一沓纸,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东哥一挥手,宁儿和学习委员就帮着把这张纸分发了下去,众人都低头默默的看着。然然也不再卖萌得瑟了,神色十分黯然。

    白玉姐看了一会儿,粗声粗气的说道:"竟然一个残疾考了第一。。。"

    东哥皱着眉,用那种哀悼会上的语气,严肃的说:"同学们,这次我们普遍考的没有一班好,寒假你们都做什么去了?你们自己看看吧,每个人写五百字的感想,家长签字,明天交。"

    他想了想,看了看手中的榜单,又说道:"夏知寒考的不错,表扬。"

    说完他走到了夏朝隐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帮我把这个粘到门口的墙上。"

    夏朝隐点了点头,拿着胶布去粘了。

    世事总是神奇无常。

    夏知寒默默看着自己大榜第一的名次,而夏朝隐被甩到了六十多名。可能夏朝隐考不上一本了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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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知寒两人没有家长,夏妈妈工作的原因,只能留在家乡,夏爸爸已经另外开枝散叶,忙不过来了。

    他们让吴妈签了字,兄弟二人平静的去睡觉了。

    两人终于分了房间,各自有一个卧室,回去就躲进卧室关紧门,并不知道他们各自在里面搞什么。

    就这样平静的到了第二天晚上,新的一周的值日表要实行了,而夏知寒就要和唐何同学一起留下去扫厕所。

    唐何拿着扫帚和拖把,红着脸说道:"哎呀我真不想去扫厕所,要不你帮我也扫了得了,我在厕所门口帮你守着。"

    夏知寒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径自去了男厕所。

    唐何有些生气,要是别人敢这么惹她她早就举着扫把追了过去了,但这次她就愣愣的看着那边。

    夏家的基因还是蛮好的,归功于他们美美的心大的母亲。

    只要他们不选择近亲结合,他们的孩子应该会是延续美貌的基因的。

    夏知寒拿着扫把进到了男厕所。

    知寒虽然学习变好了一点,但是性格仍然很怪,可能是他的阴影太强大了,仿佛注定是loser的一生。我们只能祈祷他不要反社会成为变态杀人狂魔就好。

    放学了大家早就从学校瞬间蒸发了,厕所里不会有人。

    他的腿脚不好,拿扫把的时候会重心失衡,于是他就蹲在小便池旁边,用干净纤长的手指捡着地上的烟头。他拖着一条腿捡完了烟头、纸屑,倒完了垃圾,有些疲惫的回到教室。

    没想到的是,他看见班主任东哥还在,正在和夏朝隐和章宁说话,大概是在询问他们班级情况。

    看到夏知寒走了进来,他招呼道:"还没走啊?你这次考的不错,想好考哪个大学没?"

    夏知寒摇了摇头。

    章宁好像对他有些愧疚,说道:"哈哈,你这么厉害肯定是北大清华了。"

    夏知寒瘸着腿拿着书包走过来,东哥看了看,问道:"你那腿,没事吧?怎么弄的?"

    夏知寒说道:"天生的。"

    东哥看了看表,说道:"行,快封楼了吧,你俩也快回吧。"

    他亲热的摸了摸夏朝隐的头发,说道:"下次好好考。"

    夏朝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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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夏朝隐照例在听他的金曲《有谁共鸣》,那时候粤语歌很流行,基本年轻人都会哼两句。

    他很爱这首歌,好像是夜里闪闪发光的星空一样。

    夏知寒不想管他的弱智弟弟,看着他沉浸的听着歌,觉得他好像是一个巨型婴儿。

    公交车上没有座位,夏知寒腿一歪,幸好他从后面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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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考之后的一段时间,班级的气氛很压抑。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成绩当中,考的差的痛不欲生,考得好的也不敢张扬,谨小慎微的努力着。

    不过夏知寒却没有在意,仍然我行我素,不爱搭理人,以至于大家都看他不顺眼,各种孤立他,白玉姐和然然关系很好,两人就带头在背地里说他。

    然而不幸的是,夏知寒一点反应也没有,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大概这就是他酷炫的人生方式。

    一天中午,他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走到讲台旁边,唐何走过去,对他说:"今天晚上你好好扫,昨天又被检查的扣分了,副班都说我了。。"

    夏知寒点了点头。

    ☆、高考前的事故

    正在这时,云峰一帮人刚刚打完篮球回来,和夏朝隐他们边走边说话。云峰是班上的体育特长生,在这个优等生的班级当中属于边缘人物,喜欢和那些差班的住宿生混在一起。在班级他还比较收敛,在宿舍区他就成了混世魔王,那些好欺负的好学生基本都被他收拾过。

    他看到夏知寒和唐何面对面的站着,坏笑着冷布丁从后面推了夏知寒一把,夏知寒重心不稳,一下子往前面摔去,就觉得一阵软软的,竟然是撞到了人家女孩子的胸上。

    唐何完全傻了,红着脸站在那里,反应过来之后,她扭着小胖腰去追云峰:"你是不是欠!!!"两人怪叫着打闹了起来。

    夏朝隐伸手扶住了他,夏知寒抿着嘴垂着睫毛,推开他走回了座位,有些微微踉跄的背影。

    这时,东哥从门口冒了出来,叫夏朝隐去办公室数一下卷子。

    夏朝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夏朝隐来到办公室,只有东哥一个人在。

    他默默的走到一旁,开始数卷子,手指上有些汗。

    东哥从他后面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腰上,说道:"刚才班里面打架了?"

    夏朝隐有些害怕,耳朵开始发红,他摇了摇头,继续数着卷子,心里面自我麻痹的想到:34、35、36。。。。

    终于,他抽出一叠卷子,绕开了东哥的包围,低着头说道:"老师我先走了。"

    他匆匆的离开了,一副做错事了的样子。

    夏朝隐不想在这里惹是生非,他只想平平安安的考上一个好大学,最好仍然可以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到了放学,他已经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云峰被唐何追着打了一下午,觉得很气不过,故意堵在夏知寒旁边,不让他走。

    夏朝隐走了过去,说道:"哥哥,回家么?"

    云峰笑道:"你哥哥也太清高了,平时都不和我们说话。"

    夏朝隐没做声,也没有笑,云峰沉默了一下,还是给他们让了一条路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没想到的是,东哥竟然等在门口,戴着他那副黑框眼镜,夏朝隐心里咯噔一下。

    东哥说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夏朝隐说道:"怎么了老师,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呢。"

    东哥表情诡异的看了他一眼。

    夏朝隐下意识往哥哥的身后躲了躲。

    夏知寒抬起眼睛看着东哥,眼神有些恐怖。

    东哥走上前,拍了拍夏朝隐的肩膀,沉痛的说:"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夏知寒歪着头,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总是对他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回家让你儿子□□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也已经吸引了走廊里一些同学的目光,东哥目光闪烁,脸都气绿了,他怒道:"你在这儿说什么呢!你家里打来电话说你妈出事了在医院!"

    兄弟二人平静的看着他,看上去很诡异。夏朝隐穿着黄色的毛衣,嘴上微微笑着,就像平时那么阳光开朗;夏知寒穿着一个宽大的校服,表情很清冷。但是他们的眼睛那么像,有一瞬间让东哥觉得很恐怖,夏朝隐的眼神黑黑的,很空洞,没有什么感情,夏知寒也是一样,虽然他们外表差别很大,但忽然让东哥觉得这是两个复制人。而那些差异正是他们故意用来蒙骗别人的。

    东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扶了扶眼镜框。明明是妈妈出了事,但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反应,镇定的恐怖,好像他们生活在与世人不同的一个平行世界里,平时只是表演给大家看,而并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想法。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夏朝隐就出了声:"东哥,我妈怎么了?!"

    东哥拿起当时很宝贵的手机,给他看了一个地址,连安慰的话都没有,他就飞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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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

    夏朝隐站在急救室的门前,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这时侯夏爸爸都没有出现。

    那个肇事的司机是一个开出租车的,现在也麻木着一张脸歪在椅子上。

    他那时正赶着和同事换班,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女的,身上背着一大堆东西,昏头花眼的就往他车上撞。。。

    。。。。。。。。。

    记忆是脑海当中的魔术师,可以随意的折叠时间和空间。

    等夏朝隐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他一边麻木的做着练习册,一边知道,抽屉里面正放着妈妈的骨灰。

    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能独当一面的接受了人家的理赔,在葬礼上客客气气的感谢来的亲友,亲亲热热的和爸爸和另一个弟弟吃饭。

    他完全没觉得不适应,仿佛他生来就会这么做。

    而且没了妈妈,好像也没什么。

    他并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只知道妈妈很命苦。

    他演算着化学式,忽然门一开,把他的心吓得跳了一下,但是也没有回头,仍然麻木的运动着笔杆。

    有时候做题是很神奇的,你不需要动脑子,手仿佛是有了自己的习惯,可以自动的帮你算出答案。

    做了太多遍的缘故。

    是夏知寒。他默默的坐在一边,摆弄着校服的拉锁,已经被他给玩坏了。

    夏朝隐自顾自的做题,他已经习惯了哥哥的行为方式,奇葩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就算哥哥现在忽然从窗子那里跳下去他都不会好奇。

    夏知寒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上面挂着很多不知道哪里蹭的灰。

    夏朝隐低着头,眼泪瞬间淌了满脸,脸色苍白,衬的眼睛很黑,里面藏着无尽的水,一直往下流。

    夏知寒也很无措,不知道再去哪里弄个妈妈给他。

    夏朝隐涕泪纵横,带着鼻音崩溃的说道:"你不会死吧?"

    夏知寒无奈的揉着的他头发和脖子,像揉一只小狗小猫,感到他眼泪热热的温度,和那种习以为常的炙热和欲望是不一样的。

    这种温度很温,带着要冷却的痕迹,让人那么清醒。

    已经是五月了,窗外的花开了一片,风吹来它们的味道,让人清醒的味道。

    夏知寒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还没有碰到就离开了,只是闻到了一种混合着清爽和汗水的味道。

    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交付奉献所有的生命和种子,但是不想去爱他。

    什么是爱呢?他没有想过,仿佛他的生命之中缺少这个东西。他不觉得是自己害怕,只是觉得不想去爱。

    夏朝隐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副麻木不仁傻掉了的样子,忽然说道:"我想去环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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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游世界只是少年的想象,妈妈虽然死了,世事仍然一样争分夺秒的变化,没有一点点改变,甚至连高考也是要一样的去考。

    东哥的事情,对夏朝隐而言,仿佛已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了。自从那次之后,东哥对他很规矩,再也没有过动手动脚。临到考场前,东哥还给他买了瓶水,让他不用紧张,正常发挥。老师们都在门口绕来绕去,夏朝隐并不紧张,他已经无所谓了。

    只记得那里绿树成荫,考场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高高的树布满了道路,好像来到了原始森林,盛夏时节,好像每颗树上都在滴水。

    虫子平静的在树上叫。

    考完了最后一科英语,夏朝隐收拾了笔袋往外走,看见了唐何和副班正在那里站着,副班章宁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一句话也没有。

    夏朝隐说道:"考完了就别想了,先回家吧。"

    副班眨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十七岁一年,要流下多少泪水才够岁月吸收的?

    夏朝隐在夏知寒的考场外面等他,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上小学的时候,刚刚考完试,窗外长着紫色的小花,那时自己也是这样在窗外等他。

    但那时就可以回家,可以和哥哥玩一个假期了。

    他远远看着夏知寒走过来,和周围形形□□、奇奇怪怪的人对比,夏知寒那么清秀,不像是凡间的所有之物。

    两人沉默的走了回去,再也没有去录像厅、去网吧,或是去借一本课外书了。

    ☆、火灾

    一直以来,夏朝隐觉得,没有妈妈,他会死。但并不会。他依然活得好好的,而且已经慢慢忘记了当年的事情。

    在那个满是绿荫的尾巴上发生的事情。

    那年夏朝隐考上了p大,而且是当时分数最高的一个系,光华,系是单独的建筑,透明的玻璃墙,日夜点着通明的黄色灯火。

    夏知寒不知怎么搞的,明明当时成绩一直挺好的,但是最后关头发挥失常,只考上了一个三本。好在夏知寒心比较大,他爱去不去的,还找了一个送牛奶的兼职。

    夏爸爸对待夏朝隐不错,有时给他打电话,偶尔间甚至邀请他们兄弟两个一起去吃饭。

    大二的一天晚上,夏爸爸又突发奇想,约了兄弟两人在一家西餐厅。

    自从上了大学,兄弟两人其实比以前生疏了许多,因为两人都各有事情要忙。夏朝隐虽然才上大二,但已经是学生会的主席了,女朋友也换了好几个,每天在校园里享受美好的生活。夏知寒呢也每天专心的送着他的牛奶,拖着他的病腿。两人住在不同的地方,交集也越来越少了。

    并没有怎么去爱夏朝隐。

    夏知寒在心里想。

    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和那时一样,就是那时他被转学到别的县城时一样,那时他还能好好读书来消磨时间。

    这天,忽然收到了夏朝隐的短信,说是"爸爸"要见他们,在学校小西门等着他。

    夏知寒淡淡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寸头,脸色很苍白,眉目也不清晰,穿着脏兮兮的黑色t恤。

    他用手抹了抹t恤上的褶皱,就出门了。

    在小西门外的小咖啡厅里面,他看到了那一大家子人。

    夏爸爸、夏朝隐、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学女生。

    夏知寒拖着腿走了进去,他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咖啡厅里面好像没有一扇窗子,灯光又昏暗,破旧的沙发和花瓶都摇摇欲坠的,好像是煤矿的地下一样。

    他刚过去,那个十几岁的萌妹子就站了起来,微笑着对他说:"知寒,哎呀,真的是,真帅啊,像你爸爸,来快坐。"

    她体贴的帮夏知寒拉开了椅子,还把菜单给他,问他喝什么。

    不过夏知寒并无兴趣去揣测这些人的混乱关系,垂着眼皮扫视着菜单。

    夏爸爸可能有些看不惯自己的长子,那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他对那个萌妹子说道:"小林,别忙了。"

    萌妹子就到夏爸爸旁边坐好,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已经偷看了夏知寒半天,此刻爬到了萌妹子的腿上,在她耳边说:"妈妈,那个哥哥的腿怎么了?"

    萌妹子的轻轻蹬了他一下,说道:"这家餐厅真不错,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还是蛮有情调的嘛,还有弹钢琴的。"

    女大学生笑了笑,夏朝隐看着女大学生,笑着说道:"阿禾之前经常来这儿弹,等会儿吃完东西让她弹一个。"

    女大学生很大方的答应了。

    众所周知,夏朝隐过去对异性的审美还是比较奇特的,还记得那个爆炸头,相比之下,这个女友实在是天仙一样的了,如果夏妈妈还能看见,肯定会激动的再死一次。

    夏爸爸说道:"小景,你别趴在你妈身上,学学你哥哥,再看看你。"

    萌妹子小林被夏爸爸说的脸一红,拉着小景坐好。

    小景说道:"我学哪个哥哥呀?我不会那样一瘸一瘸的走路~~"

    夏爸爸脸色一沉,小林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夏朝隐给夏爸爸空了的茶杯倒了杯茶,笑道:"弟弟这么聪明,将来一定有出息,弟弟以后想做什么?"

    小景摇着手指头,说道:"赚大钱。"

    众人都笑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夏朝隐仿佛很喜欢这个小弟弟,说道:"那你以后常来找哥哥玩,哥哥教你怎么赚钱。"

    小景说道:"你会带我吃好吃的么?"

    夏朝隐忍不住笑了,一句一句的逗他:"那得看你听不听话了。"

    夏知寒仿佛自带屏蔽系统,旁若无人的喝着茶,冷冷的看着这一家人,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终于,夏爸爸意识到了他的存在:"知寒啊,最近在做什么?"

    夏知寒说道:"送牛奶。"

    他一说完,整个桌子鸦雀无声。

    阿禾说道:"大哥是兼职送牛奶吧,好厉害。"她心中完全看不上这个大哥,不过她生性善良,不想让人觉得尴尬。

    夏爸爸说道:"每个月给你打的钱不够么?"

    夏知寒说道:"不够。"

    夏爸爸脸色有点铁青。

    夏朝隐说道:"阿禾,你不是说要去弹钢琴曲么?"

    阿禾说道:"嗯嗯,好呀,叔叔阿姨,你们想听什么?"

    萌妹子说道:"我想听天空之城!你会弹么?"

    阿禾点了点头,站起来,撑开碎花的大裙摆,就要往钢琴旁走去。

    这时,忽然她愣在了原地,说道:"咦,我怎么闻到一股焦了的味道啊?"

    她正说着,不知哪里有人喊了一声:"我草,着火了!"

    众人顺着那声音看去,火势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把一个整个的沙发都烧着了,顺着墙上挂着的布艺窗帘,在密闭的空间里面大肆的燃烧开了。

    夏知寒站了起来,浓烟把他熏的喘不上气,他想往外面跑,却感到腿上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夏朝隐也慌张的站了起来,他拉着椅子,只觉得已经看不到火焰了,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就觉得一股剧烈的味道,烧到了他的喉咙里,眼睛都睁不开。

    他听见小景的哭声,混着众人劈劈啪啪的声音,浓烟当中已经把那扇仅有的小门给堵死了,全都是争先恐后往外挤的人,有些人的衣服上已经着了火。

    他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下意识的扶住了那人的腰,很细很软,他侧头一看,只见是阿禾,阿禾挥舞着手臂,意思是赶紧出去。

    夏朝隐赶紧推开她,看见哥哥撑着桌子边,艰难的站着,他拽过夏知寒的手,一下子把他背在了背上。

    他不知道他会这么轻,好像和十几年前的孩子的重量没有什么变化。

    他背着他挤到了门口,人很多,当你挤在一个人又多、又全是烟,着火的地方时,很容易会让人心理崩溃,很多人都是闷死了,任由自己被浓烟呛死在里面。

    夏朝隐也急的满脑子是汗,他一直都有这种幽闭恐惧症,觉得心脏已经跳出了喉咙快,脑子里一晕一晕的,一点气也喘不上来,有点想晕倒在地上。

    他忽然浑身一冷,觉得背上的人仿佛是没有了呼吸一样。

    他叫道:"夏知寒!夏知寒!"

    浓烟瞬间把他呛的咳嗽了起来。

    一只瘦弱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和鼻子,夏朝隐立刻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用力的撞开前面的一个人,把那人撞到了在地上,用一只手把着夏知寒的腿,一只手用力的推着,好像是在妈妈的子宫当中生产一样,终于两人跌倒在了门口。

    来不及多想,夏朝隐飞快的爬了起来,额头上被磕红了,拽着地上的夏知寒,粗暴的拽着他跑到了一旁的树下。

    救火车已经赶了过来,但是因为人都挤在门口,消防员只好拿着大喇叭在那儿喊着,疏散大家。

    夏知寒好像一个被拽坏了的布娃娃一样瘫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好像一张纸。

    夏朝隐把它摆好,搓着他的手,着急的叫道:"夏知寒,哥哥,哥哥!"

    夏知寒被他弄的难受死了,拨开他的手,说道:"我没死。"

    夏朝隐看着他焦焦皱巴巴的嘴唇,很想凑上去亲一亲,但忍住了。

    他四处望了望,看到夏爸爸和萌妹子已经平安逃出来了,抱着他们的孩子,也在不远处坐着。

    夏爸爸感受到了那边的目光,回过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站一坐的靠在树边,两人离着一点距离,但好像身体之间连着许多看不见的线一样,无论离得多远。都像一个连体婴儿一样恐怖。夏爸爸并不自责自己当时只抱着小儿子出来,他也不怪这两个人抛下他不管,他朝他们挥了挥手。

    夏朝隐扶着夏知寒走了过去,萌妹子不知从哪里弄到了矿泉水,递给了夏朝隐。

    夏朝隐真诚的道了谢,对她笑了一下。他喝了一口,给夏知寒也喝了一点。

    夏爸爸说道:"没事就好"他拉过了夏朝隐的手,真切的说道:"好孩子,没事就好,我还等着退休,让你去公司里当大老板呢。"

    夏朝隐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觉得夏爸爸就没把他当个儿子。

    他没做声,东张西望了起来。他心理上仍然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的瓜葛,虽然他一直勉力的维持着两家的关系,但他不觉得那个人是他的爸爸。

    林子低着头,拉着小儿子,听见了夏爸爸的一番话,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爸爸说道:"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呢?"

    夏朝隐说道:"她应该没事,火都已经扑灭了。爸爸要不你们先坐救护车去医院看看吧,我在这儿等下阿禾。"

    夏爸爸点了点头,他人已经五十多了,经过了这么一劫,实在是元气大伤。

    他们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夏朝隐两人坐在台阶上,很快阿禾也被救出来了,只是被熏的灰头土脸的,被两个消防员拉出来。

    夏朝隐跑了过去,说道:"阿禾,你没事吧?"

    阿禾虚弱的看了他一眼。

    ☆、日常

    那场失火过后,夏知寒在夏朝隐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因为他的旧病犯了,需要人来照顾。

    大概是那场火来的太意外了,夏知寒本来就身体不大好,此刻病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穿着一个很大的t恤衫,露着两条长腿,头发乱成一窝。

    夏朝隐在一旁躺着,戴着耳机,枕着自己的胳膊,已经是大中午了,太阳从白色的窗帘中透过来,照在他的胳膊上。朝隐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胳膊很白很结实。他闭着眼睛,惬意的听着歌。

    很长的睫毛啊,很清晰,一根一根的。

    不过夏知寒并没有少女心去数一数,他脸色苍白极了,t恤上面全是褶子,他已经在床上躺着好几天了。

    夏朝隐闭着眼睛,听着歌曲闭目养神,伸手在裤子里面掏啊掏,脸上一派慵懒,一点都睁不开眼睛。

    两人不知躺了多久。就像无数次那样,听着风在摆弄着窗帘。

    夏朝隐忽然说道:"我梦见我们老了。"

    夏知寒扯着他的t恤,他坐了起来,年轻的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眼睛还是那么黑亮。

    他用懒懒的垂着睫毛,盖着黑黑的眼睛,把双腿搭在了床沿上,想要下去。

    夏朝隐伸长他的大长腿,拦住了他,说道:"我梦见我在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城楼上。。。,我一个人躺在一个很破的床上,快死了。"

    夏知寒不想搭理他的弱智话题,他只想去弄点吃的。几天没有去送牛奶,电话也关机,肯定是会被辞退,夏知寒打算要不要去抢劫得了。

    夏朝隐说道:"你就不好奇你那时候怎么样么?"

    夏知寒说道:"我能活到那时候么?"

    夏朝隐说:"你不来救我,让我一个人等死么?"

    夏知寒下了床飘走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忘记了他的话,当时只觉得实在是懒得搭理他。

    夏朝隐这里条件比较好,有吃的有喝的的,夏朝隐在外面的公司实习,虽然给的钱也不多,但是总比夏知寒送牛奶强啊,住的都是地下室。

    夏知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心赖在这里。不然,就要去抢劫了啊。

    又有吃的,又有喝的,又有健康美好的身体,虽然夏朝隐一直都是那么烦人,但这些的诱惑还是很大的。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忽然门铃响了。夏朝隐踩着鞋子跑去开门,原来是阿禾。

    总从上次大火之后,阿禾对夏朝隐也冷淡了许多,但是毕竟夏朝隐条件这么好,她也一直在默默说服自己。

    刚进门,就看见夏知寒,靠在沙发上,一边喝牛奶,一边玩着玩着夏朝隐的笔记本。

    阿禾站在那儿,心里真的是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在一起,好像电脑被插上电源一样,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自己像是个外人,时时刻刻感到害怕。尤其是很害怕这个哥哥。

    好在夏朝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道:"阿禾,吃饭了么"

    阿禾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出去吃饭吧,正好去逛一逛。"

    夏朝隐答应了,两人无视了夏知寒,手挽着手彭的关门走了。

    夏知寒坐在那儿继续喝着他的牛奶,呆呆的望着窗户。过了一会儿,他也换了衣服,回家去了。

    他并不喜欢北京,他又没文化,又没本事的,这种地方并不是属于他的。当初报了这个三本,他也并不后悔,只是他有点呆够了,一个人在哪里不是凑合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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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知寒那边悲剧的滚回了自己的地下室。送牛奶的果然把他给辞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着课,终于在月末又找到一个活,就是在网上帮人家做淘宝的兼职客服。

    说来夏知寒并不是特别能花钱的,他又不泡妹子,又没有基友,钱也花不出太多。在夏妈妈死了以后,爸爸接管了他们兄弟两个,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三千块钱,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按理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您好,亲,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夏知寒劈劈啪啪的打着字,已经到了很热的夏天,没有空调,一只小小的破风扇忽忽的吹着不稳定的风,吱吱嘎嘎的响,没有窗子的地下室,没有风也没有光。

    "这衣服也太丑了,我要差评,领口这么紧,怎么设计的。"

    "亲,我们衣服是正版正码哦,领口紧是您太胖了哦。"

    夏知寒爱上了这份工作,劈劈啪啪的手指运转如飞,好像是一个持剑的勇者,打击了一个又一个来找事的人。

    他忙到了深夜,一动都没动过,合租的室友已经喝醉了睡着了,他还在那儿挺直脊背的打字,旧笔记本上映出莹莹的微光,照着他的脸。按照客观的审美,夏知寒往那儿一坐,就像是个玉雕的人一样,看上去不染凡尘。

    然而还只能是一只单身狗,只能怪他自己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终于,微信闪了闪,他领到了今天的工资,60块钱,他赶紧把钱提现,存到了□□里。他不是很相信微信的钱包,他总感觉放在那里不安全。

    到了两三点,闪烁的消息也渐渐没了。

    夏朝隐这边也还没睡,他正在看着闪烁的星星。他和女朋友报名了一个参加野营的活动,两人正坐在帐篷外边,还有人在一边唱着歌。

    今天空气格外的好,能看到几朵隐隐约约的小星星,女朋友阿禾靠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地依偎着。

    一副一生一世一双人、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样子。

    然而现实却并不是这样,夏朝隐体力很差,他的力气很大,是一个健壮的青年,但是却不爱运动,以至于现在他双脚好像针扎一样,双腿酸的没谁了,浑身臭汗淋漓。

    他需要热水,需要吃点肉,洗个澡,在软软的床上舒服的睡个觉。他环顾四周,别说热水了,就连抽水马桶都没有,他憋了一炮屎,已经憋了一整天了。

    终于,他忍不住了,轻轻的推开阿禾,说要去上个厕所。

    这荒郊野外的。。。。

    夏朝隐终于从树林的阴影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和整片森林一样大,他一言不发,神情麻木的走进了帐篷里面。

    他难过的蜷缩了起来。

    这时,阿禾进来了。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阿禾觉得夏朝隐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眼睛总是那么镇定,那么通透。

    说话做事都是彬彬有礼,大家都很崇拜这个学长。

    带着一股深沉吸引人的味道。

    时间久了,却发现夏朝隐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子,他表面上很成熟,实际却像是一个孩子。像孩子一样的人,大概都有人宠着吧。

    夏朝隐侧着身子,用一只胳膊抱着自己,就躺在睡袋上面。

    阿禾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是她们家养的那条啊。

    她凑了过去,温柔的摸了摸他乱七八糟的头发,手握在他的手上。

    夏朝隐并没有睡着,他睁开眼睛,看着阿禾。

    阿禾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嘴角,夏朝隐有些怕,眼睛瞄到了阿禾的胸部,低领口的裙子,划开了一小块,白白的,很神秘。

    夏朝隐往后面退缩了一点,他即使有心,也无力,已经浑身酸软了,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很困难。

    阿禾看了看他,说道:"你钻到睡袋里面去,这样睡会着凉的。"

    阿禾像装一条小狗一样帮着夏朝隐弄好了,疲惫的也钻进去睡了,好累啊,她想。

    然而事实证明,阿禾做的也没用,夏朝隐还是成功的着凉了,发起了高烧。

    阿禾给他送了些药,帮他烧开了水。她在他的家里面忙前忙后,竟有一些快乐。

    夏朝隐很难受,他很少生病,一生病起来,就是一场大病。

    他整个人陷在被子里面,身上盖了两层,觉得身上冷到了骨头里面,而额头上却烧红了。

    他拨通了夏知寒的电话,那边响了半天才接起来。

    他心情不是很好,憋着气,等着夏知寒先开口,然而那边并没有动静,就是一片劈劈啪啪的声音。

    他忍不住说道:"你在干嘛呢?"

    那边说道:"有事么?"

    一贯是那么冷冷的口吻。

    夏朝隐忍着,说道:"我发了高烧。浑身痛到没知觉。快昏过去了。我现在就是想,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夏朝隐已经代入了脆弱模式,一句话说下来,把自己感动坏了。

    他等着夏知寒着急的火烧火燎的奔过来看他,抱着他求他不要死。

    结果等了半天,那边还是只有劈劈啪啪打键盘的声音,他的心绞痛开始犯了。

    "你在和谁聊天?"

    "客户。"

    没再有别的话,夏朝隐绝望的摔了电话,心里很恨,没有出路的那种绝望。

    到了晚上,他终于在痛心当中睡着了,阿禾坐在客厅玩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翻着他上大学以来照的照片。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门锁打开了,阿禾吓了一大跳,就看见夏知寒从阴影当中走进来,月光影影绰绰的在他身上划过,阿禾很怕他,他脸色很白,样子精致的不真实,冥冥把他和世界之间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好在她的男朋友夏朝隐并不是这样。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就感觉尤为突兀,好像这两个人是外星来客一样,在一起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

    总之很让她害怕。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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