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未来]蓄谋

正文 第7节

    [未来]蓄谋 作者:覆水倾墨

    第7节

    “来来,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吗?”桑德把小狗抱起来,“你就见不得我消停是吧?”

    来来汪汪地舔着他鼻头,没心没肺地表达亲近。

    “你怎么这么黏人?早知道不养你了。”桑德撸它的毛,“怎么了?饿了还是渴了?”

    来来一直吐舌头,汪汪地叫。

    桑德绕出去看了眼,发现狗粮还有,水没了。就给来来倒了半碗水,放它去喝。

    他站在不远处问小金毛:“来来,你说岳沣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小金毛欢快地喝着水,理都不理他。

    桑德自言自语:“肯定是有目的,你说我要不要帮他把申请表改好?万一他要杀的人真是我呢?”

    小金毛回头呜了一声,莫名看着他,没啥表示,回头继续喝水。

    桑德扶额,没了说话的欲望。

    “算了,看看再说。”

    他实在懒得猜测岳沣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来接近他,也不知道那个漏洞百出的申请表是不是对方故意为之,但是他最近的情绪很不好,回忆过去让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不甚踏实,梦里走马观花都是过去的场景,充满了混乱的甜蜜与狰狞,让他心力交瘁。

    他其实可以问问过去的朋友,付月是不是有个弟弟,然而一想到他和付月之间那笔扯不清的烂账,当初认识他俩的朋友估计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还是不去打扰老朋友们的平静生活了吧。

    现在回头想想也是悲哀,他对付月的了解,竟然仅限于这个人叫付月,深深爱着他,这两个浅薄的层面上。

    谁说爱情令人盲目的?桑德真想给那位哲学家敬一杯酒,太特么精确了。

    ☆、chapter208

    岳沣一连三天没有来店里报道。

    桑德懒得打电话问他什么情况,他这几天也有点忙,有个lpb的朋友需要他过去帮帮忙,他实在没有精力应付目的不纯的小鬼。

    来来被他拜托给了楼下面馆的老板娘,老板娘把小金毛搂在怀里,从自己发带里抽出条蝴蝶结给它绑上,把它往柜台一扔,当吉祥物了。

    桑德每天回家接宠物,就看到自己小金毛被各种客人摸摸抱抱强行拍照,小眼珠在闪光灯下迷离得像醉酒。

    带回家里小金毛累得不想动,瘫在他身上不肯走。桑德把他放窝里自生自灭,自己也是一沾枕头就着。

    第四天他干脆利落地把岳沣的那份申请书改了,细节处让他自己补,再给lpb的朋友审过一遍,估计差不多能通过了。下午把其他客人送走,他给岳沣打了第一个电话。

    普通民众还是喜欢把通讯器叫电话,以怀念消逝没多久的科技。

    岳沣一开始没接,隔了一会儿才给他回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桑德先生,刚才我在工作,不方便接通讯,有什么事吗?”

    桑德道:“你的申请表改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拿一下吧。”

    岳沣措不及防:“改好了?这么快?”

    桑德反而笑了:“不快了,这份申请表我改了一周多,平时一份表格我改一两天也就差不多了。”

    “那好吧……我会去拿的。”岳沣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礼貌地道了谢,承诺最近一定抽时间过去拿。

    桑德不在意他的忙碌,事实上,以岳沣的身份,不忙才不正常,也不知道他前段时间怎么抽出时间去他店里与他聊天的。

    不过很奇怪,他至今都不知道岳沣到底是做什么职业的,对方没有提,自己也从来没有问。在他们的交谈中,岳沣从来不会谈论自己学习的专业和从事的职业,桑德一开始以为对方是为了保密,后来才发现除此之外,岳沣也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他们似乎都不是很了解彼此。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唯一的变化大约是小金毛长大了些,抱起来沉甸甸的。桑德给来来买了个电子项圈,再也懒得抱它,每天溜着它上下班,顺便借以调戏姑娘们。

    岳沣似乎就此失踪,自上次通话后一直没来店里,大约有半个月的时间。

    桑德一开始还惦记着,后来忙起来,就把这件事忘到脑后。

    直到初冬的那一天,他围着顾客送的长围巾从店里出来时,看到了站在店门口的岳沣。

    大半个月不见,对方似乎瘦了些,脸上的肉清减下去,原本肉乎乎的萌感不见了,乌溜溜的眼珠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显得有些微不协调。他穿着羊绒衫和休闲裤,外面套了件驼色的毛呢外套,大敞着,头发蓬乱,看上去竟然有些消瘦。

    桑德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工作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变了样,那个看上去腼腆的少年似乎多了几分成年人的锐利与阴沉。

    “桑德先生,好久不见了。”岳沣主动打招呼,脸上笑容浮起,眼睛里还是温润的光。

    桑德点点头笑道:“是啊,工作很忙?”

    “有一点。”

    “我都准备关门啦,既然你来了,那我把改好的申请表拿给你。”桑德折身回了店里。

    来来见到久违的朋友,跑过去绕着岳沣的裤腿汪汪叫着,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

    岳沣蹲下去,摸着它的脑袋:“来来想我了吗?”

    来来冲他汪汪叫着,蹲在地上乖乖被他摸,还用脑袋蹭他的手心。

    “我也想你。”岳沣低下头亲了亲它的额头,招手让它一起进店里去。

    桑德已经把修改好的申请表文件打印出来,并把原件一起递给他:“你看一下吧。我把申请理由着重放在你的个人精神创伤上,lpb的评审官们总是对这类人心怀同情。你最好再补充一些细节事件进去加深一下影响。还有,你和你姐之间的温情相处也被我放大了,这对博取同情有好处。鉴于你姐姐的案件中,你姐姐的立场是非正义性的,这在评审中占据的比重非常大,所以我无法保证你的这份申请真的能通过。我已经尽力了,lpb的评审程序非常复杂,并且十分严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岳沣翻着他拿过来的文件,果然比最初的稿子更专业且描述更具有煽动性。

    “好的,我会考虑的。谢谢您,桑德先生,您真是帮了我大忙。”

    桑德摇头:“这没什么,既然我无法说服你放弃这次谋杀,那我只能尽量减少你受刑的可能。”

    “您是一位好人。”岳沣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很柔和,“一直以来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我可以请您一起吃晚饭吗?”

    桑德本想拒绝,但岳沣眼中的请求太真诚,来来又绕着他来回打转,他的心软了下来,点头答应:“好吧。”

    岳沣很高兴,扑过去抱住他:“谢谢!”

    桑德有些不适应这个怀抱,尴尬地笑了笑,挣开了他:“走吧。”

    岳沣带他去了一个很别致的小酒馆,木制吧台和桌椅上摆放着古朴的艺术品,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小桌前围坐着小声聊天,吧台的酒保穿着很随意,调酒的手法却十分老练,笑着和倚在吧台的客人们聊着天。

    岳沣点了杯苦艾酒,桑德要了杯扎啤,岳沣又补了一些店里的特色小吃,两人寻了个角落坐下去,服务生不一会儿把小吃送来了,还体贴地把附近宾馆的名片塞在盘子底下。

    岳沣有些窘:“这个……这个我们不需要。”

    服务生朝他们眨眼:“那可说不准,留着以备不时只需呗。”

    说完就走了。

    岳沣:“……”

    桑德倒是很自然地抽出名片看了看,嘴角挂着笑:“哦,都是附近的,考虑挺周到啊。”

    岳沣:“……”

    桑德把名片塞兜里,正经道:“说不定用得着。”

    岳沣:“……”

    桑德端起酒来喝,指着盘里的小吃问:“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就吃这个啊?”

    “这个……虽然看起来有点简陋,但是很好吃的,我经常过来吃。”岳沣极力推荐着,“这里的大汉堡和炸鸡翅很好吃,沙拉也不错的。”

    桑德笑了笑,挑起一根鸡翅吃:“你们小孩子就是喜欢吃这些。”

    岳沣不置可否。

    气氛难得轻松,两人聊了些闲话,说的都是桑德那些可爱的邻居们。说来也奇怪,岳沣明明没出现过几次,对街上的邻居们居然都记得很牢,还与他们有过短暂的接触。而那些邻居们说起他来,也都是笑眯眯的表情。

    岳沣提起水果店的老板娘:“上次隔壁店的姐姐调侃我,说我喜欢你。”

    正在喝啤酒的桑德一口喷出来,呛得不轻:“什……什么……咳咳咳……喜……咳咳……”

    岳沣默默给他递去一张纸巾:“她说我看你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桑德咳嗽半天,擦着嘴问:“什么眼神?”

    “不知道,因为我看着你的时候,是看不到自己的。”岳沣坐在对面就这样看着他,问,“您能看到吧?您说这是什么眼神呢,桑德先生?”

    桑德镇定了些,抬眼看他。

    岳沣那双深褐色的眼珠在灯光下居然异常深邃,桑德此时才发现他的睫毛是浅金色的,长而浓密,容易让人有种人畜无害的错觉,这种反差时常让人们忽略他眼神中的厉光,而迷惑于他五官的温顺。

    他就这样直视着自己,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睫掀起,瞳孔中倒映着灯光和自己的影子,明亮的、温柔的、真挚而执着的。

    桑德几乎要被这双眼睛蛊惑,甚至产生了“他真的喜欢我”的感觉。

    是错觉,桑德告诉自己。他微微偏开头,笑得漫不经心:“哪有什么眼神,只是看着我而已。”

    岳沣有些失落地动了动嘴角,自嘲地说:“只是看着你……可是只是看着你,已经很疲惫了。”

    他声音有些低,桑德没有听清,扭过头问他:“什么?”

    “没什么。”岳沣举杯,“来,干杯。”

    桑德与他碰了一下:“干杯。”

    岳沣忽然问:“桑德先生,您以前爱过什么人吗?”

    桑德愣了一瞬,沉默片刻,道:“爱过。”

    岳沣微微歪着头,好奇:“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死了。”桑德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眼神乃至表情都很平静,“被我杀死的。”

    岳沣:“……”

    他渐渐直起身子,盯着他,问:“既然您现在坐在这里,说明那件事的罪责不在您身上。我记得您现在依然是d级公民的身份,那么……可以讲一讲那个故事吗?”

    桑德问他:“为什么想听?”

    “只是好奇桑德先生经历过什么。”

    “好奇可不是什么好品质。”桑德笑了笑,“不过,讲给你也无妨,毕竟是有些久远的事情了。”

    岳沣直接点了瓶酒,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故事开始之前,我先把他的名字告诉你。”桑德微笑着,说到,“他叫付月,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是我曾经的学弟,当然,我是毕业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认识他的。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和你的姓一个音,不过不同字而已。”

    岳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补充最后这句话,眨了眨眼,没说话,继续听着。

    ☆、chapter209

    “那时候我已经在一家大型企业工作了,做文案策划工作,在公司已经是一名主管了……”

    桑德把他与付月的初遇讲了一遍,故事里意气风发的他和那个漂亮腼腆的少年的相遇充满了命运般的邂逅意味,一个成熟且拥有工作资历的成年男子,一个有才华却内向腼腆的男孩,相恋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还在校园的付月迷恋着这个有着浪漫笑容的男子,直到毕业也进入了他的公司,在他的部门工作,每天从睁眼到入眠,都能见到他。

    桑德也很爱他,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了这个年轻男孩的不同之处。

    付月非常敏感,因为性格内向,他的观察力极其敏锐,并且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洞察力,这让性格大大咧咧的桑德有些头疼,他时常不知道付月情绪转变的点在哪里,有时候对方生气了,自己看不出来,对方不高兴,也不说,甚至恋爱一周年纪念,也是在付月出事故之后对方才慢吞吞说出来的。

    “我自认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但是和他在一起,我总觉得他太洞悉人心了,让我……有点不自在。”桑德笑了笑,“不过因为我爱他,而且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也就随他去了。但是,公司的同事并不这么想。”

    岳沣嘲弄地说了一句:“职场。”

    “是的,职场。”桑德笑了笑,“他那样的性格,在职场中很不讨喜,而我们公司内部的情况又比较复杂,尤其是在文案策划部门。你知道这种部门……有才华的人非常多,性格豁达的却不多,付月他……”

    桑德顿了顿,喝了两口酒,继续说:“付月不喜欢那里,辞了职,但是看不到我,他又很没安全感,所以我也辞职了,开了现在这家小店。”

    岳沣诧异:“你以前的工作听起来很不错,就因为他,你放弃了?”

    “我认为他比较重要,工作反而没关系,现在的工作也能养活我们俩。”岳沣笑了笑,“我们都不是多有野心的人,能过活就行了。”

    岳沣想起他宅在家里做家务那个娴熟样子,的确像是比较居家的人。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桑德问他:“岳沣,我问你,我……真的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男人吗?”

    岳沣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尴尬几秒后,才说:“现在看上去……是挺招人喜欢的。”

    “谢谢你的夸奖了。”桑德苦笑,“我的工作……嗯……怎么说呢,在我的工作中,会遇到一些别有用心的客户。”

    岳沣挑眉:“什么叫别有用心的?”

    桑德看着他弯了弯眼睛:“像你这样的吧。”

    岳沣的手顿在半空,盯着他看。

    桑德没理会这些变化,继续解释着:“就是来找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修改什么材料,而是……单纯地想接近我,或者从我这里探听什么消息,两者都有的也很多。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使出的手段有时候非常得……下作。”

    岳沣还在思考怎么个下作法,桑德却略过了,直接说:“付月有一次无意中撞见我和另外一位客人十分亲密的抱在一起,他非常生气。事后我向他解释过这件事,他当时原谅了我,我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要我在以后的工作中更谨慎一些,不要答应任何客人的邀约,刻意地与客人保持距离,这样就好了。”

    “但这件事成为了一根刺,牢牢地扎在付月的心里,让他开始变得不安,对你也开始怀疑,是吗?”岳沣说完这句话,又补充,“敏感的人向来多疑,他的性格听起来就像是这种人。”

    桑德苦笑:“是啊。”

    岳沣无言。

    “忽然有一天,我们晚上睡着了,半夜我习惯性地去抱他,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桑德的表情沉郁下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了绳子,被绑在床上,而付月在床边坐着,低着头看我。”

    黑暗里,付月的表情看不清,只一双眼睛明亮得近乎阴森。

    当时的桑德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而是迷糊着问:“亲爱的,你绑着我做什么?”

    付月缓缓开口:“没什么,想看看你。”

    “看我就看我,绑着我做什么?”桑德打着哈欠,“松开我啊,乖。”

    “我想多看看你。”付月笑了笑,很温柔,“因为大约以后看不到了。”

    桑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他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付月把他绑得很紧,他皱着眉头说:“亲爱的,把我松开。”

    “你会离开我吗?”付月问。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桑德诧异,“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我很怕……”付月抚上他的脸,额头贴着他的,“亲爱的,我很怕你会离开我。”

    桑德叹气:“我不会的,我就在这里。”

    付月笑了笑,说:“我信你,但我不信其他人。他们会从我身边把你抢走的。”

    桑德拧着眉头,语气严厉:“我不会。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会因为其他人而离开你,永远不会。”

    “谁能说得准呢?”付月的语气开始发飘,有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只有把你永远留下,你才不会变。”

    桑德抬头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付月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抵在他脖间:“我想杀了你。”

    桑德愣住:“逻辑在哪里?”

    “死人是不会背叛我的。”付月冷冷道,“也不会离开我。”

    桑德大皱眉头,却没有恐慌,奇怪啊,他竟然一点不恐慌。他问:“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一直都有。”付月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其实……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但是……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努力正常地恋爱、生活、爱你,但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段话才是真正让桑德害怕的开端。

    “无论多努力地维持正常,想要杀死你的欲望从来没有消失过,并且越来越强烈。”付月将刀逼近他的脖颈,锋利的刀刃割开了他的皮肤,“桑德,我很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多希望你一直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干净的、温柔的,笑起来像最理想的情人。”

    桑德的呼吸急促起来,盯着他问:“付月,你做过精神评估吗?”

    付月挑眉:“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名字了?不是应该叫我亲爱的吗?”

    桑德厉声道:“回答我!”

    “不做也知道结果。”付月笑得坦然而冷酷,“我很了解自己,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桑德,我会杀了你的,我不是在开玩笑。”

    桑德深吸一口气,脖子上流的都是血,他甚至笑了笑:“很明显不是吗?”

    付月回了他一个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大概有点久,我们聊聊天吧。”

    桑德苦笑,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死在最爱的人手里,还是失血过多而死。

    他不想与付月聊天,脖颈上的伤口渐渐拉大,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身体开始发冷,并且渐渐无力。无法动弹的他只能仰躺在床上,视线渐渐模糊,神智开始不清醒。

    付月对他说着话,语调温柔,说着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甜蜜的过去仿佛淬了毒,经由付月的嘴里说出来,简直荒唐可笑。桑德甚至怀疑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他和眼前这个看上去乖巧漂亮的青年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精神失常倾向。

    他渐渐听不清付月在说什么,这一点引起了付月的不满,竟然从柜子里把篮球找出来,对着他狠狠地拍下去。

    桑德胸口被击中,胸腔不自觉弓起,有了呕血的感觉。

    这样的冲击令血流得更快,付月喊着他的名字,说着话,要桑德回应。如果他没有回应,篮球就会继续砸下来。

    那近乎是一场虐待了……

    桑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回忆太过惨烈,他眼前有些发昏。

    酒精的刺激让他恍然间有了回到那一晚的错觉,晕晕乎乎的状态,灼烧一般的心,甚至昏暗中看着他的眼睛……他揪住自己的衣领,失控地大口喘息起来。

    “桑德先生,你怎么了?”岳沣着急地站起来,跑过去拍着他的背,“怎么样?”

    桑德根本没意识到他是谁,只是急促地喘息着,喝过的酒都咳了出来,脸涨得通红,十分狼狈。

    岳沣不得不把他扶起来,给他胸口顺着气,拉着他朝外走:“我们出去,这里太闷了,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结账!”

    服务生跑过来,岳沣看也不看扔给他一叠钱,拖着意识不清的桑德出了门,来来焦急地跟着主人,绕着他们大声地汪汪汪喊着,把周围想过来一探究竟的人都吼了回去。

    两人出了小酒馆,新鲜的冬夜空气让桑德窒息的感觉好了些,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吸气,再狠狠咳出,像是要给肺排一遍毒。

    等他咳嗽得差不多了,身子渐渐支起来,岳沣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头埋在他颈间,胳膊搂得死紧,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桑德笑得很难看,却还是宽慰着他:“我这不是……咳咳……活过来了吗?”

    岳沣紧紧抱着他,眼泪沾湿了他的围巾。

    桑德感觉到颈间的凉意,呆呆地问:“你……你哭了?”

    ☆、chapter210

    岳沣抽了抽鼻子,松开他,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我们换个地方吧。”

    桑德呵呵笑了声:“去哪儿?”

    岳沣从他兜里摸出那几张名片,摆在他眼前:“挑一个吧。”

    桑德眨眼:“居心不良啊少年。”

    岳沣笑了笑:“你这么想也可以。”

    桑德失笑,随便抽了一张,两人走过去问,对方却表示不得携宠物入住。辗转了两三家,终于找到一家答应收留来来的,但狗得单独开一间房,不得中途放出。

    今晚实在不是个适合逗弄宠物的时间,桑德把来来关在隔壁屋,给他放下半袋塞在口袋里的狗饼干,但是来来不肯吃,咬着他裤腿。

    桑德把裤腿抽出来,头疼地指了指岳沣:“你解决。”

    说完就走了。

    隔了一会儿,岳沣回到这间屋子里,隔壁竟然没有传来狗叫声。

    桑德诧异:“怎么搞定的?”

    岳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一点……迷药。”

    桑德:“……别给迷死了。”

    岳沣连忙摇头:“不会。”

    “那就好。”桑德给自己倒了杯水,醒醒酒,坐在床边。

    岳沣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前,俯身问:“好些了吗?”

    “没事了,刚才有点失控。”桑德放下杯子,问他,“你还想听吗?”

    岳沣却反问他:“你还想讲吗?如果不想的话,就算了。”

    桑德摇摇头:“无所谓了,都过去了。”

    岳沣安静地聆听。

    桑德不记得过了多久,他竟然又迷迷糊糊醒来,胸口没有再被击打的痕迹了,但是闷痛真实地存在着,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付月不知去哪儿了,不在房间里。

    桑德努力解绳子。

    他以前学过户外求生,对一些解绳技巧烂熟于心。付月的绳子绑得并不牢,此刻又不在他身边看着。桑德有一个习惯,枕头底下会放一只笔,方便偶尔休息看书时做笔记,他努力蹭着坐起来,一边摸出笔一边努力解着绳子,然而力气虚弱,脖间的血还在流,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光返照。

    他不记得自己花了多久把绳子解开,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通讯器报了警,声音虚弱得他都不敢相信,电话对面追问了许久,名字地点事件之类的,他却只来得及说出救命。

    付月就是那个时间进来的,发现他竟然报了警,刺激之下直接拔出刀朝他刺了过去!

    桑德只来得及翻滚躲开,却因为脱力而倒回远处。

    刀尖刺下的瞬间,他唯一的本能就是拉住床边的绳子悠了上去,绳子缠住了刀和付月的手,桑德的手耷拉下去,竟然将付月拖了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刀尖不知道怎么换了向,桑德当时已经接近昏迷,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直接陷入一片黑暗。

    当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护士绘声绘色地描述医生怎么从死神那里把他拉回来,说医院的血库当天几乎要被他耗光了,说他真是命大……

    桑德知道她是在夸张,但是从死亡边缘醒过来的感觉太美妙,他一点不想破坏护士小姐歌颂医院的心情。

    在他醒来当天下午,警察直接在病房对他进行了问询。

    桑德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警察避而不言,等他描述了过程之后才说:“付月死了。我们当时赶到你家的时候,发现他倒在你身上,刀直插心脏,刀上绕着绳子,绳子在你手里……我想,是你误杀了他。”

    误杀。

    这个措辞近乎荒唐地虐到了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桑德。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他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死的人却阴差阳错成了付月。

    后续的案件调查持续了大概一个月,桑德从警方那里得知,付月并未做过精神鉴定,以往表现太正常,无法取证他是否真的有精神疾病和暴力倾向。但鉴于当晚发生的事从桑德的描述中来看具有80以上的可能性,而医院与法医双方给出的鉴定结果也给出了两人分别受伤和死亡的时间,符合桑德的描述。经由法官和群审团商议,他的行为被定义为“正当防卫”,被当庭释放。

    桑德说完这些,整个人陷入沉默。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得如在耳边。

    岳沣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克制着想要哭泣的欲望。

    桑德察觉到异常,抬起头看看他,目光甚至称得上温软:“怎么了?”

    岳沣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他。

    桑德无声叹息,伸手摸了摸他头顶上的头发:“你申请书里说的‘姐姐’指的是谁?”

    “没谁……我虚构的。”岳沣抽了抽鼻子,不敢看他,小声解释着,“我只是……在工作中无意中看到了这个案件,因为卷宗里写得很模糊,我出于好奇,才编造了一个谎言去接近你,故意把过程写得与你的经历很像,想吸引你的注意。”

    “只是好奇?”桑德挑眉。

    “……”岳沣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说,“我当时……其实有在怀疑……你不是正当防卫,是……防卫过当。”

    桑德双手环臂,看着他,缓缓开口:“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岳沣抿了抿嘴,眼睛不停地眨,似乎很难说出口。

    桑德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等他开口。

    岳沣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挣扎,才说:“我……在帮法院进行档案复核。”

    桑德疑惑:“档案复核?”

    岳沣简单解释着:“法院留存的档案,可能会有一些错判的案例。这些案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了错误的结果,出现了一些被误判为罪犯的人,也有一些逍遥法外的真正恶人。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件带来的恶劣影响,法院特别设立了一个部门来对这些档案进行复核,从档案中找出不合理之处,进行调查和纠正。”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个案件是被错判的?我不该无罪释放?”桑德目光如炬,“你在怀疑我?”

    “是的。”岳沣没有否认,“当时看到卷宗时,我就开始怀疑,所以特意来调查。”

    这份工作需要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更需要丰富的知识储备,只有经验老道的警察、法官和法医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而岳沣今年不过20岁,竟然可以从事这样的职业,看来他的b级身份就是这么来的。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恐怕少有人及。

    桑德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么忙。”

    岳沣点点头。

    “前途无量啊少年,纠正了多少案子?”

    “没多少。”岳沣道,“错判的案件并不多。”

    “是啊,现期国家的调查和审判机制十分严格,出现冤假错案的几率少了很多。”

    岳沣不欲再聊这个话题,于是问他:“后来呢?你被无罪释放之后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照样过日子,只是少了个身边人。”桑德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有些后怕,不敢再喜欢上别人了。”

    岳沣握住他的手,仰着脸看他:“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桑德垂眸,勾起嘴角笑:“更好的人?你说自己吗?”

    岳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不好吗?”

    “你啊,还是个小孩子……”桑德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看得分明,“小孩子喜欢我这种人做什么,又老又没情趣。”

    岳沣握着他的手抓紧了些,皱眉道:“你还不到四十呢。”

    因为医疗水平的提高和社会福利的完善,国家的平均死亡年龄目前维持在83岁左右,桑德这样三十几岁的人连中年都算不上呢。

    “那也老啦,不像你,还嫩得跟棵葱似的。”桑德抽出一只手,挑着他的下巴调侃,“你可不要勾引我,我禁欲多年,可禁不住诱惑。”

    他的目光幽深,瞳孔里映着岳沣清秀的脸,映着少年人青涩的爱慕与渴望。他的手指忍不住滑过少年浅色的唇瓣,柔软的触感几乎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揉捏。

    岳沣微微张开嘴,探出舌尖舔过他的手指。

    柔软潮湿的触感像电一样从指尖传递到全身脉络,桑德不自觉地浑身一颤,眼中的潮意骤然加深。

    岳沣看到他的反应,胆子更大了些,从椅子上坐起来,将手朝自己一拉,在他凑近的瞬间探身去吻他。

    桑德的眼睛垂下去,没有拒绝。

    少年的吻带着苦艾酒的香气,干净而腼腆,带着少年人羞涩的试探和渴望,舌尖笨拙地挑开他唇缝,手却紧张地捏着他的肩膀。

    桑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近,化被动为主动,将岳沣拉上床。

    他动作轻柔地将岳沣按在床上,反身覆住他,轻啄着他的眼睫与脸颊,吻像羽毛一样轻。

    岳沣闭上眼,眼睫颤动着,伸手环住他的肩背。

    桑德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哑声问:“不后悔?”

    岳沣咬了咬下唇,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不。”

    桑德低低一笑:“早有预谋的吧?”

    岳沣睁开眼,眼神明亮而执着:“是。”

    “如你所愿。”桑德说完这几个字,俯身含上他的唇,提前警告着,“我可禁欲多年了,今晚你可别想好过了……”

    岳沣轻喘着,没有回答,而是攀着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隔壁的来来盘在床上呼呼睡着,呼吸均匀,一点儿听不到隔壁的声响。

    窗外是深沉的夜幕,星光全无。渐渐地,天边开始泛白,晨光即将出现,黎明已经到来。像是从噩梦里惊醒,阴霾尽失。

    ☆、chapter211

    岳沣醒来的时候桑德已经不在了,床头柜留了字条,说他带来来去上班了,让他好好休息。字条旁放了一杯水,已经凉了。

    他翻出通讯器看了眼,工作电话打来十几个,看时间,他居然睡了一整天。

    禁欲的男人果然很可怕,他先给单位回了个信息,把床头的水喝完,才从床上爬起来。身上很干净,除了腰酸腿软外没什么太别扭的地方,不知道桑德什么时候帮他清理了。他去了浴室,在热水里泡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舒服一些了,洗漱换衣服,下楼。

    到了前台,他说:“退房。”

    前台小姐微笑着表示:“先生您好,您房间的费用另一位先生已经支付了。”

    岳沣挑眉:“他知道我什么时候退房吗?”

    “不,那位先生把支付账户留下了,让我们在您退房后直接扣除。”

    “隔壁房间退了吗?”

    “已经退了。”

    岳沣点点头,道:“那我看一下他的账户信息吧。”

    前台小姐为难地表示:“抱歉先生,这是客户的个人隐私,我们无权向您展示。”

    岳沣微笑:“小姐,我是他的男朋友,我只是想看一看他为我支付了多少钱……我们前两天吵了架,我想向他道歉,可是他却带我来宾馆这种地方……”

    他苦笑两声:“我想他是想和我分手了吧,我只是想把一半的房钱还给他……我不想分手都欠他的人情。”

    他模样清秀,看上去青涩而可怜,这样示弱的姿态让前台小姐心软了,不知道这样漂亮的男孩为什么要遭到老男人如此无情的对待。心中愤愤之余,就把屏幕转向他:“你看吧,也没多少。”

    岳沣看不清,凑近了看,手在屏幕上飞快地按了一下,看清楚后后退两步,表示:“那……你可以帮我把钱转入他的账户吗?”

    前台小姐把屏幕转回来,摇头表示:“这个不行的,我们扣除费用是要开流水记录的,更不能随意帮忙转账。如果您真的打算把钱还给他的话,还是亲自交给他吧。”

    岳沣有些失落。

    前台小姐忍不住劝:“其实……那位先生离开的时候很细心地提醒了我们不要去打扰你,我想,或许他不是你想象中那样要和你分手呢?你们好好谈一谈吧,把误会解开就好了。”

    岳沣的眼睛亮起来:“他真的这么说吗?”

    “是的,他看上去很关心你。”

    “谢谢。”岳沣羞涩地笑了笑,“我会和他再聊一聊的,谢谢你。”

    前台小姐微笑:“没关系,希望你们能尽快和好。”

    岳沣微笑着告辞了,出门随手打了个车,按上车间格挡后,后座全封闭,司机看不到。他打开通讯器,将手指指腹在屏幕上一按,桑德的信息立刻投影在半空中。

    当前的账户信息与他在户籍管理处查到的档案完全吻合,照片、指纹、出生日期和公民等级完全一样,账户信息也与银行预留的完全一致。然而岳沣在特制的通讯器上飞快地操作过后,电子码中保存的信息被迅速破解,屏幕上飞快地闪过十几行不同的信息。岳沣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些信息重新进行比对,在两分钟后,飞闪的屏幕出现第一个错误代码。

    wrong!

    岳沣点开,竟然是公民等级。

    桑德公示的公民等级为:d级普通公民。

    然而破解出的电子码中显示,真是等级为:e级隐藏者。

    e级隐藏者,是国家等级制度中较为特殊的一群人。他们从出生伊始就没有申报户籍信息,或在官方的失踪或死亡文件中出现,然而本人并没有真正失踪或离世,而是使用另一个身份生活着。另一个身份可能是伪造的、可能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这类人往往拥有双重身份,或有不可告人的机密,是国家和社会隐藏的安全隐患。

    他们真实地存在着,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强制进行身份审核,面临的后果通常有三个:第一,恢复旧身份,并承担旧身份的责任与义务;第二,取得新身份,并摒弃过去,成为其他等级的公民;第三,使用隐藏期的身份,由相关机构代为监督与管理。

    通常情况下,非婚生子女及弃儿有权在福利机构申报后取得合法的公民身份,这类隐藏者通常无需法院干涉,可以直接拥有新身份。而其他类型的隐藏者则需要经过国家的调查,确认不是间谍或罪犯后,才可进入身份重新审核环节。其中,某些有特殊才能的隐藏者,或身份特殊的隐藏者将会被法院赋予表面合法的公民身份,但同时保留他隐藏者的身份,便于日后迅速从档案中将这些人找出来加以利用。

    岳沣怎么也没想到,桑德竟然是一个隐藏者。从id电子码看来,桑德还是一个被法院特许的隐藏者,也就是说,他身上的某些特质让法院决定给予他一个掩饰的合法身份,然而隐藏者的身份却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岳沣关掉资料,靠在车椅上思考。

    隐藏者……桑德有什么特质让法院保留了他的双重身份呢?

    就他所知,除了某些身份特殊的人因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被赋予双重身份外,剩下的都是些特殊能力者了。

    桑德看上去并不像什么拥有特殊能力的人,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他拥有某些秘密身份?

    岳沣回忆着他看过的档案和资料,桑德的履历很普通,幼时生活幸福,升入重点大学,顺利工作,因为离家远与父母分居,为了前男友辞掉上一份工作自己开店,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家与店两点一线,偶尔和邻居们斗斗嘴,是个宅男。

    第7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