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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袁二少的妖孽人生 作者:月神的野鬼

    第19节

    “睡了。”

    袁因捏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给袁故又发了条短信,“温乔怕是要淹死在路上。”

    滴一声手机再次响起短信提示音。

    “哥,我冷静地问一句,凌晨四点,这个时间点敢问温乔是赶着回来□□吗?手机搜地图,机场高速全是水,他是打算我开着皮划艇还是开着直升机去营救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他妈这个点上哪儿弄皮划艇和直升机?哥,你怎么看?”

    袁因看完袁故的短信后,袁因默默拿起手机给温乔又拨了一遍号码,那边英语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袁因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出了点岔子。他犹豫着又给袁故发了条信息,“路上注意安全。”

    坐在房间里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的袁故看见这条短信时,内心真的有一瞬间的崩溃。哥,你真的是我亲哥。这事做得太靠谱了,太有规划了……

    最终翻遍袁家所有的房间只在杂物房里找到一件雨衣的袁故内心真的是,何等的卧槽……

    凌晨二点半,袁故把那雨衣往黑色防水包里一塞,穿了双雨鞋深吸了口气,就打算出门救灾。结果他刚走出门口,就看见袁大头噔噔噔踩着步子窜过来了。

    袁故回身拍了拍袁大头的脑袋,“你跑出来干什么?在家待着,老实点。”

    袁大头两只眼睛亮亮的,袁故装作深沉地看了眼他,“别动,在这儿蹲着等我回来。”袁大头被袁故的深沉目光震慑住了,他缓缓把爪子,埋在肚子下面,在原地蹲好。

    袁故欣慰地拍了下它的脑袋,起身拉了下背包带,拿出手机在细碎的雨里看了眼天气预报,妈的,大到暴雨。

    一直坐车坐到离机场最近的路线旁,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吧,袁故半蹲在高地上,面对着夜色中过膝的浑浊积水,脸色微微扭曲。就在他尝试着把手伸进水里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拽了他一把。

    袁故下意识失去重心往后仰,却被一个人扶住了。袁故回头一看,脸色越发扭曲了。

    “谭东锦?”怎么哪儿都有你?袁故先是惊异然后是愤怒最后恍然大悟,“你跟踪我?”

    谭东锦身上也全部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比袁故看起来狼狈多了。袁故好歹是坐车来的,谭东锦这整儿就像是游过来的。夜色昏沉,谭东锦把袁故扶起来,“我监听了你的手机。”他几乎是看见那几条短信的时候,转身就已经在袁故的家门口等着了,雨一直在下,他没有带任何的雨具,故而他浑身都是水看起来比袁故狼狈多了。

    袁故听了谭东锦的话却是瞬间怒了,他拿出手机,然后当着谭东锦的面,把手机狠狠扔到了远处的水中。谭东锦一直平静地看着他,似乎无论袁故是什么状态,他都依旧是那副一动不动的样子,只有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他的手一直在轻微颤抖。

    “别跟着我。”袁故的视线很冷,就那么扫过与谭东锦的脸。谭东锦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袁故转身离开,走出去不到五百米,他就后悔了。妈的,没了手机,他怎么查地图导航?他怎么和温乔和袁因联系?他看见那积水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情况不是他袁故一个人能搞定的,估计是袁因也没想象到情况能严重到这样,真要是知道真实情况袁因再怎么冷血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半夜出门。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被谭东锦激怒到把手机给扔了,所以接下来怎么办?这种天气讲句实话,就连车都是随机发的,他连找个人借手机都没地方借。

    就在袁故脑子飞速旋转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上面摆着一只黑色的手机。袁故回头看去,谭东锦浑身都湿透了,黑色的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段锁骨,显得他极瘦极高,他说,“用我的吧。”

    十几秒后,袁故接过了那手机。刚按下一个键,屏幕还没解锁,袁故就看见界面上跳出来一张照片。他的手忽然就那么一顿,他从来没想过,谭东锦手机里有他的照片,是他的,不是许成的。屏幕上的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看起来像是挺早之前,袁故穿着件简单的t恤,一个人靠在某堵墙上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思索。

    那样子,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股不屑和轻慢,袁故自己都觉着那真是极好看的样子。

    袁故的手顿了半天,直到忽然有只手轻轻盖住了他的,袁故猛地抬眼看向谭东锦,“你干什么?”

    谭东锦用指尖划开屏幕解锁,整个页面跳出来,手机屏幕依旧是袁故的照片。看了袁故一会儿,他轻轻说了一句,“我在适应你现在的样子。”

    袁故看了他一眼,而后别开视线。

    ☆、第88章

    看了眼时间,袁故给温乔拨了个电话。

    过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了。温乔的声音夹杂着微末的噪音响起来,“你是?”

    “袁故。”袁故盯着那片水,皱着眉,“温乔你到哪儿了?”

    那边沉默了一瞬,然后很语重心长地说:“袁故,我怀疑我坐错航班了……准确说我现在怀疑我错过了诺亚方舟。”

    “……”袁故缓缓拿手指抵上眉心,“温乔,站着别动,今天是意外,应该是下半夜的那场暴雨导致的。这水位不会保持太久,你等一会儿,天亮了情况应该会好些。雨已经开始小了。”

    “好吧。”温乔无奈道,接着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想你大爷。”

    “啧,想见我大爷啊,行等我出来带你去见我大爷。”

    被雨糊了一脸风度尽失的袁故一听见温乔熟悉的轻佻语调就想拿起鞋拔子抽他,他咬牙道:“见你大爷。”

    “莫急莫急,我会安排。”

    “……”袁故真不知道对于温乔这时候还能开得出来玩笑,他该做什么表情。

    这时候,捏着手机走到安静处打电话的温乔终于注意到了袁故这边的雨声,他皱眉道:“你那儿什么声音,你在哪儿?”

    “我在机场外,是的,我们就隔着一公路的水。”袁故冷漠道:“我哥让我来接你,我先在外面等你。”袁故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看了眼一旁的谭东锦,后者的脸色在昏暗的夜色中有些冷凝,透出一股渗人的平静。袁故转回头对着温乔说道:“谭东锦也在。”

    温乔那边静了几秒,只剩下噪音,袁故下意识以为是信号断了,结果下一秒就听见温乔淡淡说了一句。

    “等着。”

    然后线路就断了。袁故再次拨打过去,还没接通,忽然手被轻轻撞了一下,他一个没握住,手机直接从手里滑了出去。袁故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谭东锦,那人全然没有自觉,只略显漠然地说了一句,“手滑了。”

    袁故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手机是谭东锦自己的,他扔他自己的手机,袁故似乎没能找出理由指责他。但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袁故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谭东锦有些发愣。

    后者扫了眼袁故的眼神,手紧了紧,然后忽然走到了水里。谭东锦整个人直接走到了水里!袁故被自己所见惊异了一瞬。那水有多脏多浑袁故根本不想多说,而后他看见谭东锦俯身几乎是整个人下水,把那只手机捞了上来,他站在水里,把手机递给袁故。

    夜色沉沉,风雨如晦,那男人伸手把手里的物事递到袁故的面前,那一幕带着极为沉肃的味道。黑衣的男人,沉默的夜,他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袁故。

    那眼神看得袁故心里一顿。

    “手机。”谭东锦只说了两个字。

    半晌,袁故说:“你先上来。”

    谭东锦却忽然笑了一瞬,那笑怎么看怎么透出股悲凉的意味,却偏偏显出那人独有的冷冽气质,“不要了,你确定?”

    “你先上来。”袁故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谭东锦看着袁故许久,终于,他随意地把手机往后一扔,抬腿往上走,不紧不慢淌水而过,全身都狼狈却依旧是那个一身桀骜的谭东锦。也只有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袁故才觉得谭东锦终于正常了些。

    这才是谭东锦啊,不折不扣的傲,分明是一点没变。

    袁故的视线也终于渐渐冷了下去,他看着谭东锦走上来,一身泥水的男人伸手插兜立在他身边,漠然看向水深处。

    “你喜欢温乔?”就在袁故别开眼的瞬间,谭东锦问了那么一句。

    袁故沉默片刻,选择不予回应。

    在谭东锦的感知里,那是默认。夜风很冷,那一瞬间谭东锦觉得夜风是真的,很冷。刺骨冰冷中,他回身看向袁故,“袁故,我们谈谈。”

    他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喊声,“袁故!”

    袁故刷得回头看去,下一刻他就震惊了,妈的真给袁因猜中了,看温乔这架势,他真是游回来的?下一刻,袁故就朝着那声源处飞奔而去。谭东锦伸出一半的手擦过袁故的袖子,活生生顿在了空中。他看着袁故朝着温乔飞奔而去,那一瞬间他的背影竟像是当初重庆地震袁故朝着他飞奔而来的模样,谭东锦眼中强撑的漠然一瞬间分崩离析。

    袁故朝着温乔走过去,在终于拽着那人手臂的时候,袁故猝不及防地被温乔一把扯住了。袁故浑身一僵,刚想下意识推开,就听见温乔在他耳边轻轻说:“累死我了,袁小少爷,好久不见。”

    那声音里带着太久未见的熟悉轻佻,也带着从未听过的沉吟低叹,袁故竟是忘了推开温乔,他感觉着温乔的体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先放开我,温乔,我给你拿……”

    袁故话还没说完,温乔忽然蹭着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看你没出车祸没缺胳膊少腿,我真是宽慰了。”

    袁故这一下整个人都蒙了。他刚才被……被温乔亲了一下?什么情况?他抬眼看着问温乔,满脸都是尴尬,但是看着温乔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把那一瞬间的接触当回事,袁故想说句什么全部被卡了回去。他看了温乔半晌,终于讪讪说:“温乔,你先放开我。”

    “不放。我一夜没睡,我又困又饿,现在我还冷,你背我回去。”温乔这人耍起无赖来简直是让袁故长见识。

    袁故还没同意,温乔就已经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了,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上一沉,妈的温乔你大爷的真打算让老子背你淌水啊!袁故还没说话,就听见温乔笑着说:“啧啧,袁小少爷,你可要保护我。”他的视线轻轻飘过走过来的谭东锦。

    袁故听了他的话还没回头就感觉迎面一阵风,接着他就感觉身上一轻,谭东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的身旁,他拽过温乔把温乔整个人都掀了下来,抬腿一脚就朝着他的脸踹下去。他的眼睛全是红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还看见浑身湿透躺在泥水里的温乔对着他笑了一下。

    那种夹杂了嘲讽,不屑,和漫不经心的笑。

    就在谭东锦将要踹上温乔的那一瞬间,没时间反应的袁故直接俯身抱住了温乔。

    谭东锦那一招的收势极为狼狈,他几乎是退了两步才能站稳。这时袁故已经站了起来,他伸手把温乔拉起来。袁故转身扫向谭东锦,只说了一句话,“谭东锦,要点脸。”

    袁故的本意是,温乔是本来就没有什么身手,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谭东锦一上来就下这种狠手,真的很不要脸。

    谭东锦理解的却是全然另外一个意思,他看着袁故一边扶起温乔一边冷冷地看着自己,忽然就笑了,他说,“袁故,你说的真对,我谭东锦是不要脸,我不要脸才喜欢你到这种地步。”他猛地转身离开,脸上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谭东锦一双眼睛里全是血色,他浑身都在发抖,却没有再回一次头。

    那背影看得袁故手微微一颤,接着他就感觉到温乔捏住了他的手,袁故回头看去,温乔也在看着谭东锦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潇潇冷意。他轻声对袁故似叹般说了句,“放心,他没事,就是遇上对手玩同一招有点蒙了。”

    听了这话的袁故轻轻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对了问你个事儿,你现在是要追上去拦住他,还是打算背我回家。总之,别在雨里泡着,我手脚都快没知觉了。”温乔说完凉凉地看了眼袁故,下一秒就伸出手放在袁故的面前,“你看,全是被水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开的。”温乔的眼神一瞬间变哀怨。

    这变脸速度愣是把袁故从这个尴尬的场景里整的脱戏了。他看了看温乔,又看了眼他的手,半晌才问了一句:“温乔,你真的,要让我背你?”袁故其实相当不能理解,一个男人在自己还能动弹的时候,嚷嚷着让另一个人背是一种什么心态。

    温乔把手搭上袁故的肩,扫了眼远方走远的那背影,轻叹道:“袁故啊,相信我,背着我能辟邪保家宅平安呐。”

    “……”

    ☆、第89章

    大街上,袁故背着温乔慢慢往袁家走,忽然,温乔摘了袁故的助听器。袁故猛地皱眉,“你干什么呢?”

    “不要进水了。”温乔伸手摘下另一只。

    袁故的耳边一瞬间静了下来,却依旧有轻轻的气流在他耳朵边划过,就跟挠痒痒似的,袁故下意识别开了头,“温乔你说什么呢?把东西给我戴上。”

    温乔伸出一只手指,在袁故眼前晃了晃,没有依着袁故的话做,温乔说话的气息却没停下来。袁故皱着眉,最终还是由着温乔去了。从机场到袁家的路很长,袁故就那么一直沉默地背着温乔,走着走着袁故有些出神。

    线条简洁的侧脸,紧紧抿着的唇,温乔侧头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间就看了许久,眼中的光华几度起伏明灭。他一直在絮叨着说些什么,那声音很轻,飘在空中很快就散了。

    那些话,多年之后温乔自己都忘了七七八八,却唯独记得当年自己的心境,那是温乔难得柔软的时候。

    袁故和温乔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袁氏的助理开着车来接他们。袁故一方面觉得袁因总算是良心未泯,一方面觉得今晚真是混乱。把生娇体弱的温小姐塞进后座,袁故自己一个人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雨已经小了很多,车窗却还是模糊,雨砸在上面,袁故听不见声音却能看见那痕迹,出现后随即消失。看着看着袁故忽然就有了个莫名的念头,当时,谭东锦说和他谈谈,是打算谈些什么?缓缓地,袁故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他今晚的思绪一直有些飘忽,也许是没睡醒的缘故吧。

    到了袁家,温乔和袁故刚一下车,袁家大门都没进去。袁故就注意到了还蹲在家门口的袁大头,于此同时袁大头的耳朵也瞬间竖了起来,下一幕,袁大头撒丫子就往袁故这里冲,袁故刚从兜里抽出手打算顺势摸摸他的头,然后就看着袁大头从自己的手里下滑过去,一把扑向了袁故身后的温乔。

    温乔笑道:“乖儿子。”他伸手象征性地拍了拍袁大头的脑袋。

    袁故目瞪口呆,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一幕。这感觉就跟养了多年的亲儿子转眼变白眼狼喊别人爹,这冲击性太强了。他看了看温乔,又看了看袁大头。半晌才说了一句,“袁大头你真敢啊……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温乔冲着袁故大方一笑,低身拍了拍袁大头,“儿子,找你衣食父母去。”

    然后袁大头就噔噔噔甩着大尾巴朝袁故走过来了,袁故的脸都青了,他瞪着袁大头,那模样还有点小无辜。妈的,你都在外面认爹了,你他妈还敢装无辜?袁故伸手就快速拍了下袁大头的脑袋,“还真白养你了。”

    下一刻,袁大头就扭头往温乔那边走,那头也不回的决绝姿势,直接把温乔逗得乐不可支。袁故看着袁大头的尾巴,觉得自己好像再次被背叛了。

    缓缓抱起手臂看着这一对,袁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了。

    袁家大门前,袁故就那么看着温乔和袁大头亲热,那一瞬间的心情还真是复杂。

    就在这时候,搂着袁大头的温乔忽然猛地扭头看向一个方向,眼神沉了一瞬,片刻后,他站了起来。看到温乔这副样子,袁故下意识也好奇回头看了眼,接着他的视线就凝住了。

    浑身湿透的男人立在昏暗角落里,手斜斜插在兜里,冷漠地看着他和温乔。昏黄的灯光大片大片晕染着雨幕,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袁故并看不清谭东锦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异常的阴冷。

    袁故忽而就反应过来,谭东锦这是在等他?

    袁故以为凭着谭东锦的性子,刚才机场高速的事情过后,基本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谭东锦再能装,再能做小伏低,也是真装不下去了。但袁故真没想到,谭东锦能忍着这一切,在袁家门口等着自己回来。那一瞬间袁故意识到,谭东锦是真的想和自己谈谈,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袁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在场景异常静默的时候,一旁慢慢竖起毛的袁大头忽然朝着谭东锦龇牙吠了一声。袁故是没听见,温乔却是极轻地皱了下眉,他低声对着袁大头说道:“大头,过来。”

    袁大头警惕地退了两步,最后蹲在了温乔脚边,蓄势待发龇着牙,却再也没有动作了。

    谭东锦也不知在角落里看了多久,等了多久,一头漆黑的头发全湿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流,整个人少有的安静。他盯着袁故和温乔看了许久,最后视线扫过地上的黑白阿拉斯加。

    接着他转身,拐过街角,消失在雨幕之后街尽头。

    袁故一直对谭东锦的所作所为都没什么感觉,无论是谭东锦亲口说的喜欢,谭东锦那些看似认真的眼神,谭东锦的隐忍和沉默,还是那股从骨子里流露的偏执,这些袁故都没什么感觉,甚至由于抵触情绪,袁故一看到这些对谭东锦的警惕就愈深。

    可是,这一次,谭东锦的背影却忽然刺中了袁故心里的某一处地方。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词汇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形状都有些模糊的背影,没有任何伪装,纯粹到了极致,透过那短短的几秒,袁故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属于谭东锦的悲哀和骄傲,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无声却汹涌的感情,第一次有些微微动容。他直到这一刻才终于从心底最深处信了一件事:

    谭东锦,兴许是真的喜欢他。

    那个男人也许是真的当真了,而且在试图做一些改变,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对袁故,他一直在尝试着改变,也许下意识带了些与生俱来的算计意味,但是他同时是真的在尝试着和自己重新开始。

    袁故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当初自己所亲身经历的所有事,谭东锦正在一遍遍重蹈,如果谭东锦真的是喜欢他,那么这一切简直是最完美的报复,杀人对诛心,这一切其实很公平。袁故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一直说着释怀,一直说着不恨,其实到底是勉强了。他终究是怨恨他的,也许不屑去报复,但那的确是怨恨,隐藏极深。

    谭东锦走远之后,袁故沉默许久,然后温乔轻轻推了推他,他指了指门,意思是他先进去了,你袁故随意。然后温乔不紧不慢踱进了袁家大门,蹲着的袁大头看了眼远走的温乔,接着又看了眼纹丝不动的袁故,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继续蹲着。

    它的视线一直在袁故和温乔之间转,似乎是不解,似乎是有些无措。

    袁故想了很久,站了很久,外面雨下的不大,但他的心绪却终究是乱了。他不停想着的不是他袁故是否依旧爱着谭东锦,也不是谭东锦是否真的爱着他袁故,他反复想着那些人那些事,最后只剩下了一句话,覆水难收,却终究是意难平。

    这也是袁故对谭东锦如今最真实的感觉了吧。

    知道两个人是的确走不下去了,回忆不堪回首,前途基本没有交集,唯一的庆幸就是,我曾那样喜欢莫,你也曾这样喜欢我。虽然差了几步路的距离,差了几个人,几件事,就差了那么些东西。

    不是后悔,就是可惜了些。

    袁故终于回头看了眼袁家大门,看了会儿自家院子里的树,吹了会儿风,袁故终于伸脚轻轻踹了下袁大头,“走吧,没良心的。”

    他抬腿走进了袁家,后脚袁大头忙跟了上来,那股子亲热劲儿全用上了,就差抱着袁故大腿了。袁故略显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意外的平静,温乔终于用他积攒多年的全部家当在南京租了套三室一厅的房,结束了长达很久的蹭酒店行程。袁故开始熟悉公司里的业务,在袁氏甚至还偶遇了林木,穿着干净利落西装的少年褪去了青涩和胆怯,瞧着像是脱胎换骨了。陆家的事情倒是有些复杂,但是基本是自家琐碎的家务事。

    而至于说谭东锦,他已经没有任何消息近半个月了。

    那天下午,正在翻看资料的袁故忽然接到了袁因的电话。那边袁因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袁故,看电脑新闻直播。现在。”

    “怎么了?”袁故边迅速地打开界面边皱眉道,“出什么事儿了这么严肃。”

    “谭氏被收购了。”

    袁故正在电脑上输关键词的手猛地一顿,“你什么意思?”

    袁因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谭氏的资金链忽然出了很大的问题,从内部人员透露出来的财务报表看来,谭氏面临着很严重的资金问题,可能要破产清算。”

    袁故恰好打开视频的一瞬间,袁因的声音在他耳边敲响,“收购谭氏的人,是名律师,叫方净。”

    于此同时,视频开始播放,首先映入袁故视线的就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年轻脸庞,几乎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他坐在无数的记者面前,冷静地回答着所有的问题。袁故越听手不自觉捏的越紧,直到有个记者忽然问了一句。

    “方先生,请问你是真的已经收购了谭氏吗?如果这样那公司里的元老成员你将如何处置。”

    方净清冷中带着丝锐利的声音响起来,“谭氏集团面临目前的危机,最需要的是新的血液和全新的创新力,目前来看,我的计划是,员工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但是领导圈子将会有极大范围的调整,这也是改革换代之必然。”

    之后的话袁故没听进去,他盯着那个新闻标题,“一朝天子一朝臣,旧谭氏集团将彻底换血?”不知不觉间,袁故的手已经握的异常紧了。

    几乎是在视频结束的瞬间,他拿起电话给袁因拨了过去,“哥,现在谭氏是什么情况?”

    “乱,一片混乱,负债和已有投资数额太大,谭氏目前所有的业务已经停了。谭家作为谭氏集团最大的股东,怕是有点麻烦。我看到内部人员提供的资料,谭东锦,他个人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包括不动产。”

    听了这话的袁故反应了半晌,“你是说谭东锦现在……一无所有了?”袁故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带着些不可思议的感觉。“谭东锦他现在人呢?不是,哥,这不可能啊。”袁故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是真的?谭东锦,破产了?

    那边的袁因倒是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道:“袁故,大概十几天前吧,谭氏送来一份企划书,我退回去后谭氏又寄了出来,那份企划书上面所有需要谭氏的程序都齐全,这么说吧,如果我现在签字,加上淮南的资金和势力,我还可以帮谭氏争取百分之二十左右的股份。如果我不签,谭氏的商业帝国神话到今天彻底终结。”

    “企划书?谭东锦送的?”

    “我确定是他签的字。”

    袁故那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方净的脸,脑子里思绪万千。许久他问道:“哥,谭东锦现在人在哪儿?就算谭东锦资产冻结,谭家那么大的家业也不会这么快就垮了。”

    “谭家的损失相当大,而且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谭家也在找谭东锦。”袁因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轻轻蹙着。

    袁故怔了一会儿,生硬开口道:“哥你的意思是,谭东锦现在身无分文,一个人在外面不知所踪?”

    “恐怕是的。”袁因一瞬间不知道告诉袁故这些到底对不对,真想瞒他倒是也瞒得住,可是袁因却犹豫了。斟酌许久,他还是把这些事儿告诉了袁故,他觉得袁故有知情权。终于,袁因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袁故,现在那企划案签不签,我等你一句话。”

    “哥……”

    “袁故,做好决定告诉我,这件事我只听你一个人的意见,决定权就在你的手上。”

    袁故捏着电话的手有些微微地发颤,似乎是过了许久,似乎只有几秒,袁故张口,只说了一个字。

    “签。”

    ☆、第90章

    失踪?

    袁故走在大街上,琢磨着这个词汇,谭东锦能上哪儿去?袁故靠在墙上看着前面的谭氏集团大楼,人生这事儿当真是说不准,谭氏居然也有今天。谁想得到只是几天而已,能天翻地覆成这样。

    谭氏不仅易主,还改了名,这是彻底换了天啊。袁故心中很感慨,尽管袁因拿到了谭氏原本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到底大势已去,只手难以回天。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的新闻,袁故盯着一旁方净的照片看了很久,依旧是熟悉的样貌熟悉的从容。

    方净隐忍多年,拉拢各方势力,甚至当年为了拉拢南京当地的名流愿意替杜家打官司,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择手段了,如今看来,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方净是真的得偿所愿了。

    照片上方净的脸还和寻常一样,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一如十年前的清正少年。袁故没见过少年时期的方净,但他能猜到,毕业典礼上能说出,“公序良知泯灭如此,那么人间正序,我来。”,这样的少年绝对不是如今的样子。

    人这辈子执念不能太重,方净这一生,败在他的确是太骄傲了,这样的人,偏偏就遇上了谭东锦。

    袁故觉得自己相比之下不算太惨,这一位才是真的惨,人这辈子没有比迷失本心更让人唏嘘的事儿了,午夜梦回,再到当年的年少时光,看着那个眉目清正的少年。

    方净,你真的觉得偿所愿了吗?

    袁故不知道,他不是方净,他不能代替方净去揣测去感受。但是他第一次有些可怜这位方大律师,如今你什么都有了,那么接下来这大半生,你所求为何?守着这荣耀和滔天富贵,方净这辈子怕是走不出来了。

    站在谭氏前看了很久,错了,是站在原谭氏集团看了很久,袁故终于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想着人这辈子执着的,所爱的,所恨的,到底能够证明些什么?

    就在走到红绿灯的时候,袁故忽然回头看了眼,背后空荡荡的没有人。袁故若有所思的回头,他伸手摘下了助听器,绿灯亮起的时候他往街对面走,走到路中心的时候他似乎掉了什么东西。等走到对面的时候,恰好这时候红灯亮起,袁故忽然回头往人行道中央走。

    正在启动的车一个急刹,声音极为刺耳,袁故听不见声音,但是余光微微一冷,下一秒他就被一个人环住了肩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车从环着他的那人身后呼啸而过。

    袁故抬眼看着抱着他的那人,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谭东锦,你的手在抖。”

    另一辆刹车不及的人朝着袁故和谭东锦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他妈聋了啊,听不见我摁的喇叭声啊!”

    谭东锦的目光一瞬间就变了,他扭头看向那司机,那眼神看的司机莫名背后一寒,袁故倒是没听见司机的话,眼见着谭东锦的眼神不对,他拉着谭东锦就往路边走。

    只是一个小插曲,街口重新恢复了秩序。袁故觉得自己难得干扰一下交通秩序,这行为的确是相当不好,他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只是想试试,没想到谭东锦竟然真的被他带出来了。

    这人果然还是在跟着自己。

    袁故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把助听器戴上了,“谭东锦,你是嫌这日子还不够乱吗?”

    谭东锦看着的确有些狼狈,衣服上有灰,脸上留着淡青的胡茬,甚至还有浓重的烟酒味。袁故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

    谭东锦没说话,他看着袁故,然后转身欲走。袁故看着他的背景,淡淡道:“谭东锦,你上回说想和我谈谈,你想谈什么?”

    前面走着的人脚步猛地一顿,他缓缓回头,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些光亮。袁故看着他眼神中腾起的那丝希冀,心中莫名一酸,谭东锦你也有今天?袁故走上去两步,“我听说你破产了,身上也没什么钱,连饭都吃不上了?”

    过来许久,谭东锦张口道:“袁故。”接着他猛的收住了话。

    那声音极为嘶哑,像是几天没进水的烟嗓子,几乎听不清那字音字调。袁故一听见他的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走过去拽住转身想走的谭东锦,“你站着。”他盯着谭东锦大半天,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接着猛地把人拖着往后走。

    谭东锦猝不及防地被拽得差点摔出去,却立刻稳住了脚步,他低头看着袁故拽着他的手,眼神一瞬间极为柔和,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任由袁故拖着他走。

    走到附近最近的一家酒店,袁故站在前台,看了眼谭东锦后自己拿出钱包递出身份证,“开间房。”他顿了一下,“单人间。”

    那前台的小姐立即开始办理。谭东锦脸色却是在听见单人间时白了些许,却依旧没有说话。

    “5302。”前台微笑着递过来一张卡。

    袁故伸手接住了,拽着谭东锦就往电梯走,两人都站在电梯里的时候,谭东锦忽然忍不住轻轻试着碰了下袁故拽着他的手,袁故扭头看了他一眼,谭东锦一瞬间没敢再动了。

    电梯叮得一声响打开了,袁故拽着谭东锦进了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浴巾扔到谭东锦的脸上,“去洗一下。”说完他直接把人推进了浴室。

    谭东锦隔着一扇门,手里捏着那浴室,半晌都没有动作。袁故在外面没听到水声,皱眉道:“谭东锦,你死里面了啊?”

    话音刚落,水声就慢慢响起来。

    袁故走到床边拿起电话打给他的助手,“小李,拿点吃的过来,什么都可以,能吃就行,最好清淡点的。”顿了顿,袁故补充道:“给我送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按着我的尺码就可以。还有,别告诉我哥。”

    那边年轻的实习助理快速记下了地址,当注意到是个酒店的时候,小李忍不住问了一句,“经理,你是不是,是不是遇上麻烦了啊?”

    “别问了,做事。”袁故快速挂了电话。抬眼看了眼浴室,他忍不住再次皱眉。

    几乎是很快的谭东锦就出来了,他出来看见袁故还在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接着他站在那儿不知道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袁故看了眼他,头上的水根本没擦干,就那么顺着发梢淌过脸。

    “过来。”袁故眉头跳了跳,看着谭东锦慢慢走过来。

    袁故伸手拿起床头的毛巾,塞到谭东锦的头上,“把头发擦干。”

    谭东锦还是盯着袁故,他捏着毛巾,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开始擦干自己的头发,那动作倒不是生涩,就是看着很让人不过眼。袁故看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一把把毛巾从谭东锦手上夺下来,“低头。”他冷冷说道,接着慢慢给谭东锦擦干头发。

    谭东锦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住,“袁……”

    “别说话。”袁故的表情相当不耐烦,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把这人弄出来了。

    谭东锦瞬间没了声音,任由袁故用力擦着他的头发。

    就在擦了大半天后,门铃忽然响起了来,袁故直接松手,“自己弄会儿。”他转身去开门。果然是小李提着两只袋子站在门口,笑的一脸谄媚。

    “经理,我速度快吧?”说完小李蹭着就往门里瞅,隐约刚看见一个人影就被门猛地砸了下。

    袁故一边拉着门一边白了眼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和吃的。“别告诉我哥,记得。”

    “经理放心,放心,我懂我懂。”小李自以为心照不宣地对着袁故暧昧地笑了下。

    袁故嘴角抽了抽,这年头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人才啊。就在小李还想说句什么的时候,袁故啪一声把门关上了。他一回头,发现谭东锦的一对漆黑眸子正在看着自己,里面有光在闪烁。那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袁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走过去把吃的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把筷子递给谭东锦,“吃吧。”

    见谭东锦许久都没有动作,袁故皱眉把筷子塞到谭东锦的手里,接着把粥推到他面前,“吃。”

    谭东锦这才把视线从袁故身上移开一瞬,看了眼那粥,慢慢端起来喝了口。袁故盯着他喝完了整碗粥,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谭东锦最后一口喝完后轻轻咳嗽起来。

    袁故回头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顺手好人做到底给他拍背顺了口气。

    “袁故。”谭东锦却忽然拽住了袁故的手,他依旧有些断断续续地咳嗽声,“我……”

    “别说话了。”袁故却打断了他的话,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不想听谭东锦说任何东西。

    谭东锦这一回却没有停下来,“袁故。”他抬眼看向袁故,极认真地说:“袁故,我们试试吧,重新试试。”

    那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袁故收回手,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袁故等着谭东锦的回答。

    听见这话的谭东锦捏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然后他抬头看向袁故,“我知道,袁故,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以前的事,我没有回天的手,我改变不了任何的东西。时至今日,我唯一不曾怀疑的就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袁故看了他许久,“我对你没以前的感觉了。”

    谭东锦的脸色一白,沉默如雪,不知过了多久,他说了此生最难以开口的一句话,他沙哑着声音缓缓说:“没关系,可怜也行。”

    如果你不再喜欢我了,那么你可怜我,也行。

    袁故听见这一句话,也是忍不住微微震惊了一下。这样卑微的姿态,真的很难以想象,会是谭东锦。

    袁故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谭东锦,你何必呢?”

    谭东锦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袁故把衣服递给谭东锦,“先换上吧。”说完他站起来。

    谭东锦忽然有些慌张地拽住他的手,“你要走吗?”

    袁故看着他的手,许久轻轻说了句,“我去给你买盒润喉糖。”他顿了一下,接着看入谭东锦的眼,“我很快就回来,相信我。”

    谭东锦几乎是有些艰难地缓缓松手。袁故拉开门走出去,脚步很稳,没有回头。

    不知道隔了多久,门再次被敲响。谭东锦的眼中一瞬间升起光芒,他走过去,拉开门,随即脸上血色褪尽。

    谭东锦看着面前的老许,看着他身后的一大群人,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才松开自己压在门上的手。他只说了一句,“你们走,我在等人,他很快就回来。”

    老许的眼中难得浮过不忍,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谭家的长子,什么时候竟也到了自欺欺人如此的地步。

    缓缓地,老许从兜里掏出一盒润喉糖递过去,“少爷,老爷想见见你。”

    ☆、第91章

    谭家老宅。

    青色的瓷砖上摆着檀木的矮桌,桌案上点着一盏茶,透过升腾的水汽,谭青终于抬眼看向对面的谭东锦。许久,他悠悠开口:“谭东锦,你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像不像条丧家之犬?”

    谭东锦的脸色很淡漠,他迎着谭青的目光没有说话。

    谭青继续说下去,“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喜欢点东西,非得糟践在手心里。”收回对往昔的思绪,谭青对着谭东锦说道:“东锦啊,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见谭东锦还是没有动静,谭青重重叹了口气,“那人是袁程江的儿子啊。”

    “你别动他!”谭东锦猛地站起来凑近谭青。

    谭青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诧异,接着又是了然于心,他伸手压上谭东锦的肩,轻轻压了压,“先坐下。”

    “谭青,你动他一下试试。”谭东锦几乎额前青筋都跳出来了,他比所有人都知道谭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青盯着他,双眼极为矍铄明亮,全然不像是近五十岁的人。轻轻拍了拍谭东锦的手,他缓缓说道:“谭东锦,你是我谭青的儿子啊。”那一句轻飘飘的,像是追忆,像是缅怀,更像是轻叹。

    “我有的选?”谭东锦却是忽然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谭青没去理会谭东锦的不训,他这儿子向来不训。他拿起桌子上的东西递给谭东锦,“我想你去看看你妈妈。”

    递到谭东锦面前的是一串钥匙,那是一枚样式极为古朴的黄铜钥匙,大头窄尾,是多年前的款式了。谭东锦没有接,他只是不屑地瞥了眼那钥匙,“那不是我妈。”

    “不能这么说,你妈听了会伤心。”

    “谭青,那女的早死了,你这么想她,你怎么不下去和她一家团圆?和你们那早夭的儿子一起团圆?”

    谭青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浮动,他把钥匙放在谭东锦的面前。站起来,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前一刻,他回头对着谭东锦说了那么一句话,“东锦,你是她的儿子。”

    说完这一句没什么情绪的话,谭青转身离开,脚步沉稳缓慢。

    谭青走远之后,谭东锦猛地把钥匙甩开,他撑着那桌子,忍不住烦躁地低吼了一声。他转身就打算走,下一刻却被一人拦住了,是老许。

    “少爷。”老许无奈道:“我知道我一把骨头拦不住你,但是外面,好几十号人呢。”

    谭东锦猛地踢了一脚桌子,那一瞬间他简直浑身都在气的发抖。当着老许的面,把大厅所有的东西都砸完后,谭东锦转身朝着谭青的房间走过去。

    他站在门前,伸手狠狠拍了几下门,咬牙切齿道:“谭青,你别动他,谭青!”

    门忽然就打开了,谭东锦盯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然后他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向面前的男人低头,那一瞬间他捏着房门几乎掐出了印子,他一字一句道:“谭青,我去,你别动他。”他玩不过谭青,因为袁故是他这一生唯一不能冒险的软肋。

    谭青点点头,似乎想伸手拍一下谭东锦,却在谭东锦阴冷的目光下顿在了半空,许久,他讪讪收回手。“去吧。”

    谭东锦转身就走。

    谭青还站在门口,看谭东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不知过了许久,老许慢慢走到谭青身边,他开口道:“老爷……”

    “怎么了?”谭青看向老许,“吞吞吐吐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说啊。”

    “老爷,家里……家里实在没余钱修大厅了。”他有些尴尬看向刚被谭东锦砸完的大厅。“还有,这个月大家的工资也该发了。”

    谭青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口看着老许,“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很难过吗?”

    “老爷……”

    “我现在很难过,我回房间躺会儿,这样,有什么事儿你自己先处理。”谭青拍了拍老许的肩,走进房间朝老许略带期许的点点头,然后利落地关上了门。

    老许:……老爷,这个月真的打秋风吗?

    许久,老许走出门,对着谭东锦驱车离开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会儿。

    袁故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翻着谭氏的资料。百分之二十的谭氏股份,其实算是一笔巨款。袁因直接就全部划到了袁故的名下,袁故如今拿着这堆资料,硬着头皮看下去。

    其实从一开始,袁故就在思考一种可能性。谭东锦对方净,是不是故意放水了?等到拿到这份资料,袁故虽然还是不能确定谭东锦是不是真的放水,但是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钱,的确是实实在在地入了方净的手,谭东锦没有后手和任何退路。整个谭氏,如今的确是完全在方净的手上了。

    看了大半天,袁故伸手揉了揉眉心,他有些不知道该拿这些东西怎么办。钱多烧手原来真的这种感觉,袁故有点莫名的发慌。还回去?凭什么啊?不还回去,好像这建议也不怎么样。

    袁故纠结了,总感觉是发了一笔不义之财。

    就在温乔纠结的时候,忽然门被敲响了,袁故差点把那堆资料抖出去,他忙手慌脚乱收拾好放在桌上,然后站起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端着杯咖啡的袁因,他朝里面看了眼,“我可以进去吗?”

    袁故抿唇思考了一会儿,“你来干什么?”实在是袁因这人太过阴险,太过防不胜防,尤其是现在这副看上去很端庄正直的模样。

    “我今天看着你回家的神态不怎么对,来看看你是不是病了。”袁因淡定地回了这么一句,说完还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袁故的额头,“真病了?”

    “没。”袁故侧脸避开,“我今天是……我今天阴了把谭东锦。”

    “咦,你遇上谭东锦了?我还以为谭氏破产清算,他已经跳了秦淮河。”袁因忽然皱眉道:“你怎么阴他的?他现在跳了秦淮河没?”

    袁故扶额,“不是,哥……算了算了,你进来吧。”袁故拉开门让袁因进来。

    袁因两只手指顶着咖啡走进来,他把咖啡放在桌案上,扫了眼那桌子上的资料,“你看完没?”

    “还没。”袁故揉了揉眉心,伸手就想去够那杯咖啡。

    “你早点看完,有些重要的你记一下。”袁因叮嘱着袁故,瞥了眼正在端咖啡的袁故。然后他就看见袁故猛地皱眉。袁因站起身拍了拍袁故的肩,“妈刚煮的老中药,宁神养胃,专治各种心绪不宁失眠盗汗。”

    袁故端着那只咖啡杯,许久,他艰难地咽了下去,扭头看向袁因,“你怎么办到它闻起来一股咖啡味的?”

    “总是有办法的。”袁因提醒道:“喝完,我把空杯子带下去。”

    “哥,你真行。”袁故瞪着袁因,猛地一口灌完了所有的中药,那股子苦味就那么深深印在了袁故的脑仁里。

    “袁故,问你个事儿。”袁因翻着手里的资料,忽然间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转眼认真看向袁故,“你当初是怎么看上谭东锦的,袁故是你瞎吗?”

    “……”哥,这问题我没法接。袁故在袁因认真凝视的目光下沉默半晌,平静地说:“哥,你刚说什么,我有点聋没听见。”

    袁因看着袁故,半天忽然笑了起来。“你大半是废了。”他从袁故手里拿过空杯子,“和你说件事,记得清楚些,温乔明天要走,你要想留住他,就去机场,你要是不去,袁故,你别后悔。”

    “什么意思?”袁故伸手拽住了转身欲走的袁因。

    “没什么意思,温乔挺自在的一个人,他走,你要么留,要么就由他走,别去送他。”袁因说到这句忍不住也是轻叹了一句。想起温乔笑着对他说谢的模样,袁因难得觉得有愧于这个朋友。只是一份恩情,换了这男人半生的牵绊,这不是他原意,温乔本是个应该一直自由的人。

    到底是可惜了。想到这袁因忍不住又看了眼袁故,那小子却是一副深思的样子,不发一言。“你啊。”袁因叹了一声,“好好想想。”

    说完这一句,袁因转身走了出去。

    袁故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

    直到门再次被敲响。袁故皱眉,走过去开门,“哥……”接着他就猛地收住了话,“妈?”

    袁母端着杯黑色的东西,笑着说:“妈给你熬了点中药,宁神养胃,对心绪不宁失眠盗汗特别好。我刚给你哥倒了碗,他不一会儿就喝得只剩下只空杯子还回来了。你也喝点。”

    袁故看着袁母手里的那杯散发着浓烈药味的黑色液体,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第92章

    温乔走的那天,是一个人。

    他拎着一只深棕色的箱子,站在机场门口立了一会儿风口,许久,他笑了笑,转身往回走,风带起他的衣领,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清丽慵懒的眼。他边走边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用流利的法语和和对方交谈了一会儿,温乔挂了电话,登了机。

    袁故站在窗户前看着远方,目光悠远。他想起一些关于温乔的事儿,最后记忆在那天雨夜温乔伏在他背上,耳畔那一直轻轻的痒。他也许真的不会喜欢那个人,但绝对忘不了那人。三年的陪伴,三年的倾囊相授,温乔是袁故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是袁故自己亲手放弃了。

    因为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人,那个人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喜欢窝在沙发里晒太阳。明知道是假象吧,袁故依旧很难忘怀,因为那人的确存在过。人的情感真的很难由人控制,袁故可以做最理智的决定,但是无法做那个最理智的人。

    他想了许久,觉得真如袁因所说,自己大抵是废了。

    许久,他转身推门走出去,袁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也许就是想到处走走,稍微散散心。他刚晃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忽然被觉得耳边一阵风声。袁故没还回头,就被人狠狠压在了墙上。袁故下意识就是一拳挥过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接着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要去找温乔?”压抑着愤怒的情绪竟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的委屈。

    袁故愣了一下,“谭东锦?”

    他伸手就去揭面前的人的鸭舌帽,果然帽子一摘下就是一对熟悉的眸子,漆黑,震撼。袁故看着大夏天裹得严严实实的谭东锦,有些反应不过来,半天他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不是要去找温乔?”谭东锦没回答袁故的问题,而是死死盯着袁故,那语气压抑着极大的愤慨,“他今天走了,你是不是想和他一起走?袁故,你不能走,你不能跟着温乔走。”谭东锦忽然发力,拽着袁故就往后走。

    “谭东锦,你……”袁故话还没说完,就被谭东锦拖到了角落里。眼见着谭东锦哆哆嗦嗦伸手想对着他的脖子劈下来,袁故急了,朝着谭东锦就是一拳,“谭东锦,你疯了啊?”

    谭东锦被那一拳直接打得见了血,他伸手抹了把嘴角,声音里几乎是带着抖音,“袁故,你不能跟着温乔走。袁故,你不能这么对我,袁故,真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说着就拽着袁故往回走。

    袁故差点给他掀出去,谭东锦这人情绪不对的时候,力气也是大得惊人。“谭东锦,你放开我,你刚说什么玩意儿?”袁故简直被谭东锦弄蒙了。

    谭东锦忽然紧紧伸手抱住了袁故,那力道勒得极紧,袁故能真切地感觉得到谭东锦的颤抖和惊惶,然后他看见那小子再次举起手打算打昏他。袁故猛地吼了一声,“谭东锦,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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