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 狐假虎威

正文 第6节

    狐假虎威 作者:春溪笛晓

    第6节

    董珏专心研究的。

    这两个孩子在没有父母疼爱的环境下,相互关心、相互爱护,成为了非常优秀的人。而她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错误选择,而冷漠又绝情地从他们生命中每一个重要时刻缺席。

    这样对比起来,她和董家人又有什么区别。

    董琛母亲对姚老爷子说:“我过去看看。”

    姚老爷子点点头。

    楚凌转身要走。

    姚老爷子说:“小楚,真的不能再给董琛一个机会吗?”董琛那傻孩子,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楚凌顿了顿,说:“我从来都不是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他对姚老爷子笑了笑,“回报我已经收过了,还挺满意的。以后的话,老爷子您多疼疼他吧,他这人别的都挺好,就是倔了点,容易吃亏。”

    姚老爷子摆摆手,让他走吧。

    董琛母亲已经走到董琛那边。

    那少年顿时敛起刚才的恶意,露出乖巧又听话的表情。

    董琛母亲说:“李星路,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星路正是那少年的名字,见母亲真的板起脸了,他只能乖乖说:“我听这家伙弹琴弹得那么烂,忍不住说了几句而已。谁知道‘哥哥’冲上来就想打我,真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啊。”

    董琛母亲说:“今天是你外公的生日,你是要让外人看笑话吗?这就去向你外公道歉!”

    李星路要辩驳两句,又被自己母亲的强硬唬住了,蔫不溜秋地去找姚老爷子。

    董琛母亲转向董琛。

    董琛还是紧握着拳。

    董琛母亲说:“一眨眼,你和董珏都这么大了。”

    董琛浑身一僵。

    董琛母亲眼中含泪:“小琛,我可以抱抱你吗?”

    董琛说:“不可以。”说完他退后两步,看了那个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很久,转身大步走向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董琛攥起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石柱上,手疼得厉害,他却像是已经麻木了。

    不需要了,早就不需要了。

    母亲这种东西,他和董珏早就不需要了。

    董珏病得差点没了的时候,她在哪里!他和董珏被欺负的时候,她在哪里!她那个乖儿子奚落他和董珏的时候,她在哪里!

    “哥。”

    董珏的声音从董琛背后响起。

    董琛回过头,看向已经长大的弟弟。

    他说:“你见到她了?”

    董珏点头。

    不过他不是来说这个的。

    他和董琛一样,觉得母亲这个角色早就可有可无。比起二十几年都没管过他们的母亲,他更关心楚凌的事。他说:“既然哥你和楚哥没分手,为什么又和那个姓夏的纠缠不清?刚才还为了他和李星路那家伙正面对上,你不都绕着他走吗?”

    因为从小到大李星路来找他们麻烦,他们“母亲”都会站在李星路那边斥喝他们,所以他和董琛都直接绕开李星路。

    也绕开他们的“母亲”。

    董琛没有说话。

    董珏说:“刚才楚哥已经和俞老师走了,我觉得楚哥很喜欢俞老师——”

    董琛说:“够了!”

    董珏吓了一跳。

    他这才发现董琛眼眶发红。

    董珏从来没见过董琛这模样。

    董琛说:“我当然知道,”他握紧拳,“我当然知道楚凌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不用再提醒我!”

    董珏说:“可是——”

    董琛说:“我和夏子尧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开始也许是有点好感的,后来更多的就像是报复。自从听到楚凌说“你像我认识的一个小孩”,董琛就难以压抑这种念头,楚凌念着别人,他也念着别人,这样才公平!

    至于刚才,他更多的是厌恶李星路。

    他现在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看到李星路就避开了。

    如果不是李星路提到楚凌,他不会反击不了。

    听到李星路张口就喊楚凌“楚哥”,他死死控制着自己别再开口,再和李星路说下去的话,他会忍不住在外公的生日宴上揍李星路一顿。

    总有那么多人想看他好戏。

    总有那么多人想把楚凌抢走。

    董珏察觉董琛的状态不太对。

    董珏说:“哥,你知道楚哥以前手受过伤吗?”

    董琛一震。

    他想到董珏突然改变的态度。

    董琛说:“你知道了什么?”

    董珏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刚才听到那个姓徐的对楚哥说了一些话。”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该让董琛知道,“那个姓徐的说‘子尧再怎么样也比你好’‘你的手治了那么多年,现在能弹琴了吗’。”

    董琛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炸开。

    董珏说:“我猜楚哥以前和他们认识,而且楚哥也是会弹琴的,所以我才会觉得哥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董琛僵硬地站在原地。

    弹琴。

    受伤的手。

    那一天楚凌的反常。

    楚凌反复说:“他的手是用来做实验的。”

    因为曾经受过伤,不能再做喜欢做的事,所以看到俞安远遭遇同样的事情时才会那么愤怒。

    董琛的手有些颤抖。

    比起徐晖说的恶毒的话,他做的事更加恶毒。

    他不仅让楚凌重温噩梦,还把徐晖和夏子尧弄到楚凌面前让楚凌不得不见到他们。

    楚凌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很烦他们。”他却只觉得委屈,只觉得楚凌看上了别人才要和他分手。

    董琛说:“你楚哥和你说了什么吗?”

    董珏摇摇头:“没说什么,只说已经和你分手了。”他见董琛神色难看,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顿时明白董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董珏忍不住喊,“哥……”

    董琛说:“是分手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琛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撕裂,“是已经分手了。”

    在刚刚说出答应分开,他还信心满满地觉得自己一定能把楚凌追回来,一定不会输给什么俞安远什么白诚。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希望变得渺茫至极。

    原来楚凌也有过自己喜欢做的事,只是再也不能做而已。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楚凌不会向别人说起。

    徐晖和夏子尧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傻到把这些事告诉他。若不是董琛刚才听见了徐晖那些话,他说不定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原以为夏子尧是个积极上进、单纯善良的人,现在看来积极上进是真的,单纯善良却不一定。

    如果真的单纯善良,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地踩在楚凌的伤口上享受他的帮助。

    董琛脸色阴沉。

    说不定他们一边接受他的好意,一边嘲笑他的愚蠢!

    这时夏子尧在徐晖陪同下走了出来。

    董珏对这两个人没有好感,瞪着他们。

    夏子尧走到董琛面前说:“谢谢——”

    夏子尧的话没说完,董琛已经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滚!”

    夏子尧愣住了,脸色一片惨白。

    董珏反应过来,他哥是真的不喜欢这家伙了吧?想要挽回楚凌,这家伙必须赶得远远的才行!对这种厚脸皮的家伙,光一个滚字怎么够?

    董珏立刻蹦起来骂道:“我哥叫你们滚,你们没听到?别在这里碍人眼!少自作多情了,我哥刚才可不是帮你,只是看李星路不顺眼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董小琛:被人耍了怎么办?急,在线等楚小凌:关门,放董小珏。

    第二十八章

    楚凌和俞安远回到住处。

    楚凌先回家换衣服,俞安远则回家准备材料。

    楚凌敲门时,俞安远脸颊有些红,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有点偏甜,闻着滋味甘醇。

    楚凌微讶:“俞老师你一个人偷偷喝酒?”

    俞安远说:“不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很多酒的味道我都没尝过,我想试试哪种比较适合用来做饼干。”

    楚凌换上拖鞋,跟着俞安远入内。靠近厨房的那面墙改装成了酒架,酒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楚凌走近一看,发现这些酒还价值不菲,至少值俞安远半个月的工资,要填满这面墙可不容易。

    楚凌说:“没想到俞老师还爱喝酒啊。”

    俞安远面色微顿,接着才说:“是别人送的。”他缓了缓,语气显得很正常,“一个朋友……一个普通的朋友。”

    楚凌说:“这样啊。”他没有多问,而是笑着调侃,“我发现这酒送得很有趣,从12度到70度都有,送酒的人肯定很了解俞老师你啊。”董小珏说过的,俞安远有轻微的强迫症。

    俞安远“嗯”了一声:“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楚凌大大方方坐到客厅,看着俞安远在厨房忙活。

    俞安远说:“要喝果汁吗?”

    楚凌说:“可以啊。”

    俞安远:“芒果?”

    楚凌说:“没问题。”

    俞安远为楚凌削芒果,接着将果肉放到榨汁机,为楚凌现榨了一杯果汁,端到楚凌面前。他问:“第一批饼干可能还要烤一会儿,放点什么看看吗?”

    楚凌说:“也好。”不等俞安远招呼,楚凌就拿起了遥控,挑了自己爱看的片子,对俞安远笑了笑,“你不用特意招呼我,以后都是邻居,不必那么客气。”

    俞安远被楚凌笑得晃了晃神。

    俞安远乖乖点头,走回了厨房。一直到饼干出炉,俞安远还有些恍惚,直至醇香的味道飘了满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将饼干端到客厅,腼腆地说:“这是我新看到的做法,不知道成不成功。这是酒渍葡萄干夹心饼干,做酒渍葡萄干时用的是白朗姆酒,不知你喜不喜欢。”

    楚凌说:“我试试看。”他拿起一块试了试,饼干似乎加了些杏仁粉,一口咬下去酥香可口,而里面先煮后烤的葡萄干香软香软的,透着甘醇的酒味,滋味非常特别。

    俞安远有点紧张:“怎么样?”

    楚凌说:“很不错。”他夸道,“俞老师你做饼干的水平绝对是一流的。”

    俞安远说:“我只是照着别人分享的配方做的。”他尝了几次味道,嘴巴有些发干,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几口。直至杯里的“水”只剩下一小半,俞安远才发现有点不对,撑着桌子猛咳了几下。

    楚凌注意到那杯“水”不太对,不由说:“俞老师你喝的应该是酒吧?”

    俞安远愣了愣,怔怔地看着手里那小半杯“水”。他喝酒后红晕很快上脸,这会儿整张脸全红了。

    俞安远说:“对不起……”

    楚凌起身扶他坐下:“没事吧?”

    俞安远说:“没、没事。”他觉得脑袋晕眩,眼前的楚凌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从两个变成三个、四个、五个,越来越看不清楚,只剩下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俞安远隐隐约约听到楚凌笑着说:“没想到俞老师居然比我还不能喝。”

    听到这,俞安远就没了意识。

    楚凌抬手把电视关掉了。

    楚凌一向敏锐。

    从他注意到酒架上的酒开始,俞安远已经不太对劲,好像有点儿紧张,又好像有点儿失神。

    这也是俞安远把酒当水喝的原因吧?

    主人已经喝醉了,楚凌也不好再待下去。

    见俞安远乖乖巧巧地睡着,楚凌弯身将俞安远抱起来,往俞安远的房间里走。推开房门,入眼的是冷色调的卧室,不太像俞安远这个人的风格。

    楚凌没有挖掘别人隐私的习惯,径直将俞安远抱上床,打开灯为俞安远开好空调、盖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楚凌的手肘却碰倒了旁边的相框。

    楚凌抬手将相框扶起,目光却落在了相框里的照片上。

    那是两个少年的合照。

    其中一个是年少而青涩的俞安远,少年时已隐隐有了如今的轮廓。

    另一个少年笑容里多了几分风流味道,一手勾着俞安远的肩膀,将俞安远往怀里带。

    楚凌拿起相框看了几眼,觉得有点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照片上的人到底像谁。他笑了笑,把相框好好地放回原处,让它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被人动过一样。

    楚凌看了眼俞安远皱着的眉头,把旁边的台灯关了,转身走出去带上房门。

    饼干挺好吃的,楚凌瞅了眼没收拾的厨房,打了个电话让白诚请个钟点工过来收拾,自己则坐在沙发上解决桌上的饼干。等钟点工过来把厨房和客厅都收拾好,楚凌才把整批饼干打包走,回了自己家里。

    第二天楚凌出去晨练,撞见了同样穿着晨运服的董琛。

    他们最如胶似漆的时候,董琛每天早早和他一起起来锻炼,两个人在林荫道里接吻,偶尔会有人经过,但薄薄的雾还没散,别人很难看清他们的模样,感觉又刺激又有趣。

    楚凌看了董琛一眼,说:“我记得你不住这边。”

    董琛说:“现在住了。”虽然还没搬家,不过不妨碍他提前过来等着。

    楚凌不想为董琛改变自己的作息习惯,没有多说,戴上耳机往前慢跑。楚凌对住的地方也挑剔,这边离白诚公司不算近,但周围有山有水,空气新鲜,管理优良。

    楚凌绕着湖跑了两圈,董琛也跟了两圈,两个人的气息都很平和。他们平时都有定时健身的习惯,这点运动量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是让胸腔张开一点,一整天都更有活力。

    楚凌没打算和董琛玩“谁也不理谁”的游戏,开口问:“今天不用上班?”

    董琛说:“要啊。”他眨巴一下眼,“但你教我的啊,工作虽然要紧,但身体更要紧。熬夜工作是蠢货才做的事,为工作拖垮身体更是蠢货中的蠢货才做的事。”

    楚凌没再说什么。

    董琛亦步亦趋地跟着楚凌:“我给你做早餐吧。”他看着前面的市场,“早上的食材很新鲜啊,我这就去买。”

    楚凌瞅着董琛。

    董琛小心翼翼地说:“楚哥,你会给我开门的吧?”

    楚凌说:“董琛,你不用这样。”

    董琛说:“不是说好是朋友吗?”

    楚凌:“……”

    董琛说:“以后还住在同一个小区呢。”他有点难过,“最近我搬了新地方,发现那边空气很不好,住了几天喉咙就有点疼,又干又涩的,难受极了。我又不想住回原来的房子,那边写的是你的名字。而且住在里面我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我想着楚哥你挑的地方一定好,所以来这边找了个房子,已经和物主谈好了,下午就叫人搬过来。”

    楚凌有种不好的预感:“搬到哪里?”

    董琛说:“f栋506。”

    楚凌:“……”

    想打死这小鬼。

    这是他家楼下。

    董琛说:“楚哥,我去买食材了,你要给我开门啊。”说完他不等楚凌答应,径自去了市场那边。

    楚凌看着董琛的背影,想起他们刚在一起不久时董琛也是这么殷勤。有时董琛还会撒娇磨着他让他一起去逛市场,他对这些事一窍不通,但还是饶有兴致地跟在董琛旁边,看着这小孩熟练地和菜贩子讨价还价。

    那时他觉得这小孩真惹人疼。

    明明出身董家,却没爹疼也没娘爱——在董老爷子和姚老爷子面前也都是近乎透明的小可怜。

    只有吃过生活亏的人,才会懂得怎么想方设法去过好自己的生活。

    楚凌边往回走,边打通白诚的电话。

    白诚显然没睡醒,但还是无奈地说:“要早餐是吧,我这就让人给你送去。”白诚已经不想问楚凌“你为什么不自己打个电话”,因为楚凌肯定会说“一个号码可以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记那么多个号码”。

    他的号码就是那个可怜的被楚凌记住的号码。

    楚凌说:“不是。”

    白诚清醒了一点:“那你为什么打电话过来?”

    楚凌说:“时间不早了,叫你起床尿尿?”

    白诚:“……”

    他怎么就交了这么个朋友!

    楚凌说:“好吧,我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白诚顿时来了精神:“什么问题?”

    楚凌说:“你以前那些炮友,都是怎么解决的?”

    白诚说:“怎么解决?简单,给钱啊。”

    楚凌想了想给董琛砸钱让董琛滚蛋的可能性,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可能实现。

    他语带同情:“他们和你上床都是为了你的钱?”

    白诚:“……”

    白诚:“当然不是,也有死缠烂打不肯离开我的,那叫一个缠人,那叫一个烦人,真是让我头疼死了。我很理解他们,和我分手了去哪里找像我这样人帅鸟大、技术还特别好的。不过我是有原则的,说了要分就是要分,绝对不给他们半点机会,就算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都没有心软过。当然如果他们跪下帮我含一含,我会先爽完再分——”

    楚凌毫不犹豫地切断通话。

    就知道不该问这家伙。

    楚凌收起手机,抬眼一看,俞安远正站在他家门外,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仿佛下定不了决心按门铃。

    楚凌含笑开口:“俞老师,你醒了?”

    第二十九章

    俞安远说:“对不起,昨晚我……”

    楚凌打断:“俞老师总是这么客气。”他对这种乖宝宝一向偏爱得很,语气也柔和下来,“俞老师很少喝酒的吧?都是为了给我做饼干才不小心喝到的。”

    俞安远不知该说什么好。

    楚凌问:“头疼吗?”

    俞安远说:“不疼。”楚凌越温柔,俞安远越难过,想起昨晚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真的糟糕透了。

    楚凌见俞安远脸色有些惨淡,淡笑着说:“那来帮我泡杯茶?”

    俞安远呆呆地点头。

    等俞安远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捧着一杯热茶。茶香飘进鼻子,俞安远彻底清醒过来。其实楚凌和“那个人”一点都不像,只是笑起来总让他恍惚不已。一样强悍,一样温柔,一样无所畏惧,一样体贴入微,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而且,对别人都这样好。

    俞安远说:“对不起。”

    楚凌有些无奈。他说:“俞老师为什么总说对不起?”

    俞安远缓缓说:“有的时候看到你,我总想到我的那个朋友。”

    楚凌说:“就是送你酒的那个朋友?”

    俞安远沉默。

    楚凌也没逼他,只静静地坐在对面,目光和煦地望着俞安远。

    这几年来俞安远一直埋首实验室,没什么朋友,更不善交际,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董小珏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楚凌早已推断出俞安远这几年的人际往来——简直比白纸还白。

    可以说,如果有个这么知情识趣又英俊帅气的朋友来找过俞安远,董小珏会第一个把它当天大的怪事嚷嚷出来。

    一个会这么费心思送东西的朋友会从俞安远身边销声匿迹,要么是他们因为什么事翻了脸,要么——

    要么那个朋友已经不在了。

    无论哪一件,都是俞安远的伤心事。如果俞安远不想倾诉,那楚凌永远不会去挖俞安远的伤口。

    既然俞安远想说,楚凌会当个很好的倾听者。

    俞安远说:“我一直很胆小。”他把话说得很慢,每一句都像从心底剜出来似的,“我又胆小,又笨,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总是给别人添麻烦。他总说没有了他我怎么办,所以从小到大都护着我。我不喜欢出去,他却很喜欢,每年放假都国内国外地跑,说要给我看看这个世界不同的风景。后来,他向我表白。那一年,我们十八岁。”

    楚凌耐心地听着。

    俞安远说:“那一年我十八岁,”他的嗓音有些颤抖,“比现在更胆小。我不敢接受,我不敢当一个同性恋,我怕别人笑我,怕父母生气,怕以后的路不好走。”

    楚凌想起那次他大方承认自己和董琛的关系,俞安远眼底出现的震动和伤怀。原来是因为这样。因为曾经不敢承认,所以后悔难过。

    俞安远说:“那一次他离开前对我说‘如果我这次能顺利登上最高的地方,你就和我在一起吧’,我心里很不安,想让他不要去,想告诉他不用那样,可是我没有把话说出口。我真是个胆小鬼对吧?”

    俞安远把脸埋进手掌里。

    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楚凌静静看着俞安远哭泣。

    有时候别人的痛苦和煎熬,楚凌并不是很理解。

    不过他看得出来俞安远是真的很难过。

    那一次,那个少年应该再也没能回来吧?那个少年年少轻狂到想要用性命为赌注去换一场炙热的爱恋,结果命运开了个玩笑,拿走了那个少年压下的赌注,也让俞安远在后悔和痛苦中度过了那么多年。

    楚凌叹着气说:“不是你的错。”他抓住俞安远的肩膀,让俞安远抬起头来,“被人喜欢,被人爱慕,是值得高兴的事,那代表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回应对方并不是你的责任。”

    俞安远有些茫然。

    楚凌说:“这世上相爱却没有在一起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有的人选择为事业拼搏,有的人选择向家庭妥协,只有少数的人会为爱情奋不顾身,抛弃所有的一切。那时候你才十八岁,连这个社会真正的模样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有勇气去面对注定坎坷的未来。”他注视着俞安远,“他很爱你,那份爱很真挚也很美好,能那样被爱着是非常幸运的事。但他的离开是一场意外,并不是你的错——如果有一天我不幸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我希望我爱的人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希望他们能尽快将我遗忘,好好地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

    对上楚凌温柔的双眼,俞安远的心微微发颤。

    过了许久,俞安远才说:“谢谢。”

    这一切原本会永远地埋藏在他心里,直到老死都不可能释怀。现在他虽然还不能马上走出过去,但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面对楚凌时也没有了局促和愧疚。

    楚凌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楚凌强大又强悍,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无论被放到什么处境里,楚凌都能过得很好——也能尽可能让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

    可这并不是任何人向楚凌无限索取的理由。

    不管索取的是什么,都是不应该的。

    俞安远无法容忍这种事。

    即使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他自己,俞安远也无法容忍。

    楚凌说过,如果他能做成上次的项目,会有一件事和他商量。他要尽快把情绪调整过来,不能辜负楚凌对他的好。

    俞安远站了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楚凌见俞安远眼眶虽然还红着,精神却挺不错,也放下心来。他点头说:“好。”

    楚凌起身送俞安远出门。

    结果门刚打开,董琛就出现在眼前。

    董琛两只手都提着食材,显然正琢磨着怎么腾出手按门铃。

    俞安远不由看向楚凌。

    董琛攥着手里的塑料袋口,尽量让自己不露出想揍人的表情。这个家伙难道发现了楚凌心软的毛病,一大早就红着眼来找楚凌?董琛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计较,只能逼自己露出笑脸:“楚哥,食材我都买好了,好重,把我手都勒红了。”他边说着,边挤进门,自发地换上拖鞋,把东西提向厨房。

    俞安远逃似也地回了自己家。

    楚凌关上门,看向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的董琛。这几年董琛还长了点个头,身形高大又精壮,穿着围裙的模样依稀有着当年的乖巧,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家伙已经是头大尾巴狼。

    楚凌想了想,也没赶董琛走。他倒要看看这小孩能装多久。

    就算能装一时,也不能装一世。相信这家伙很快就会委屈到爆发,撂手走人。

    小孩子的不甘心,持续不了多久的。

    早餐上桌,楚凌心安理得地享用。

    董琛边吃边小心翼翼地瞅楚凌。

    瞅着瞅着,董琛有点鼻酸。

    这么平静的相处,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董琛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蠢货,天大的蠢货,从小到大他和董珏想要的,不就是一个家吗?本来他和楚凌早就成一家人了,董珏放假也自动往楚凌家里跑,三个人只要提起“家”,想到的就是他们住的那个公寓。

    是他把它给弄丢了。

    是他把楚凌给弄丢了。

    董琛说:“董小珏那家伙以后肯定不爱来帮我忙,你说是不是该给他整个实验室,让他一天到晚泡在里面算了?董氏投资的话,也不怕他想搞研究却没资金。他想要什么新技术,我也可以让人帮他去拿下来。”

    楚凌顿了顿。

    他说:“还是让他先跟着俞老师吧。”

    董琛说:“也好,他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那不如还是建个实验室,让俞老师当负责人?”

    楚凌说:“先不急。”

    董琛敏锐地嗅出楚凌的意思。他说:“楚哥你是不是早就有别的打算?”想到这个可能性,董琛眼前豁然开朗。楚凌会找那么帮着俞安远,还亲自替俞安远跑项目,恐怕不止是为了董珏,更不止是因为瞧上了俞安远吧?

    不是看上俞安远就好。

    董琛暗暗高兴。

    楚凌将董琛那窃喜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瞅了董琛一眼,也没瞒着:“我有点事需要俞老师帮忙。”

    反正董珏是俞安远的学生,怎么都不可能绕开董琛。

    董琛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事?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楚凌淡淡地说:“不需要。”

    董琛蔫了吧唧的。

    他追问:“那到底是什么事?”

    楚凌看了董琛一眼,想了想,还是没隐瞒:“我爸妈有几个研究方向我想找人来做。前几年已经报到上面去了,一直在物色人选,但始终没找到适合的,直到前两年我才发现俞老师挺不错。俞老师自己也一直想往这个方向发展,我就先帮他拿下上次的项目让他练练手。”

    这是楚凌第一次在董琛面前提起“爸妈”。

    以前楚凌不说,他也不问。

    毕竟那时他根本没考虑过“未来”两个字,怎么可能会自找麻烦。

    现在可不一样。

    董琛立刻抓着话题往下说:“原来伯父伯母是做研究的。”

    楚凌说:“对。”

    董琛说:“难怪你对董小珏特别有耐心,”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们的研究很重要,不能随便离开?你每年夏天都会消失一段时间,是去见伯父伯母吗?”

    楚凌说:“去拜祭。”

    董琛一呆。

    楚凌说:“他们十年前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了。”

    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差不多是十八岁吧。

    第三十章

    董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楚凌家的。

    坐到车上,董琛脑袋还嗡嗡响,根本无法思考。楚凌平静的脸色在他脑海一次次回放,楚凌没怪他问出那样的话,楚凌没怪他从来没关心过。楚凌知道,他给的一直都是虚情假意,体贴关怀是假的,爱难自抑也是假的,他不过是想利用楚凌而已。

    他就是想利用楚凌的心软。

    他就是想利用楚凌在老爷子面前露脸。

    楚凌这个人从何而来,家庭如何,过去如何,想做什么事,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只要知道楚凌吃得高不高兴,楚凌在床上高不高兴,楚凌有没有看上别的什么人,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要哄楚凌高兴了,楚凌就会帮他。

    这是董琛一直以来的认知。

    董琛掏出手机,拨通董珏的号码。董珏的声音很精神:“哥?”

    董琛说:“你知道楚凌父母的事情吗?”

    董珏一愣。他说:“不知道。我只知道爷爷说过,楚凌是他一个世交的孙子,但我想来想去,也不记得我们家认识哪家姓楚的。可能因为早些年搬到国外去了,我们根本没听说过吧?”

    董珏的回答让董琛稍稍好受一些。看看,董珏不也不知道吗?楚凌本来就把过去的一切都掩盖得死死的,他不知道也不能怪他的。

    董琛说:“应该是这样。”楚凌若不是突然空降,家里那些家伙也不会那么蠢,一个两个都和楚凌对着干。如果楚凌是正正经经地从老爷子身边慢慢做起,其他人和他这样巴结楚凌才是最正常的。

    是楚凌自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想法。

    根本不是他的错。

    董琛找好了理由,心情轻松了不少。就是这样的,是楚凌瞒得太紧,一句都没提过。

    想到楚凌想让俞安远和董珏接手他父母的研究,董琛心里又有点难受。如果他不缠着楚凌的话,恐怕又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些事的人吧?

    在楚凌心里,他是不是只有上床一个用处?

    董琛挂了电话,心情阴郁地回了公司。好在他本来就习惯绷着一张脸,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对。直至整个公司都笼罩在低气压之中,才有人敏锐地察觉这位大boss好像进入随时暴走的状态……

    楚凌可不知道董琛又得出了“都是楚凌的错我一点错都没有”这种结论。

    如果楚凌知道的话,肯定会用“滚”字糊董琛一脸。

    没见过这么熊的熊孩子。

    楚凌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到白诚公司。

    第6节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