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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何以久得安 作者:林子律

    第10节

    陈如瑾被“结婚”两个字噎了一下,问道:“外国人吗?”

    沈诀笑:“不不,中国人,等以后有机会带回家给您看看。他一直嚷着说要和我见家长。结婚是因为……我们俩都代孕小孩了,肯定得结婚了吧。再说,他这个人很优秀的,不赶快绑定,我没安全感。”

    陈如瑾一想也是,沈诀这恋爱谈得不动声色,才第一次正经跟他说,直接就是一生一世的许诺了。再联想一下沈谣,陈如瑾顿时觉得那小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整天折腾,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对沈诀的慈母心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便坦然道:“行,不用带回家,什么时候有机会见面了,我请你们吃饭也可以——不过这事,你得瞒着你爸,最好你们宝宝生出来,再跟他说。”

    沈诀深知他爸的尿性,陈如瑾这句话显然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当下满口答应。

    陈如瑾忧心忡忡道:“哎,我还没做好准备带孙子呢,你这也是突然就定下来……还好不是抱到面前直接说,‘妈,这你孙子’,非得吓死。”

    沈诀:“……您真幽默。”

    两个人又说了些关于以后的打算,国内时间实在有点晚了,沈诀便提出挂了电话。他过年看到陈如瑾对沈谣,虽说不上残忍,到底有些严厉,结果换到自己身上,竟奇迹般地还能接受表扬。

    学给谢安闲听了之后,谢安闲嘲讽他:“因为你不是阿姨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沈诀无法反驳,愤怒地堵住了他的嘴。

    剩下的手续也迅速办完,医院通知他们找好代孕母亲后,两人和那位女士见了面。对方是个退役军人的妻子,丈夫很支持她的勇敢。她坚持代孕期间不用他们探望,也不需要帮忙,说这样反倒好一点,谢安闲便没坚持。

    沈诀在国外的戏拍完,正巧碰上他此前演的《唐人街旧事》上映。

    回国前一天晚上,在沈诀租住的公寓里吃完饭,他一边洗碗一边对谢安闲道:“东西收拾好了没,我请你看场电影。”

    他从没和谢安闲一起正经看过电影,上回约了一起去看《春日绿闪》,但沈诀看到一半就因为强烈的违和感溜走了。还有几次午夜无聊,谢安闲懒得动,只在电脑屏幕上放了几部文艺片。

    想起沈诀上一次半途溜号的行为,谢安闲说:“你看你弟的脸都出戏,还要和我一起看自己的电影,确定不会再次偷跑?”

    沈诀严肃道:“不会了,这部没感情戏,我不尴尬。”

    他不看自己演的爱情片,就是觉得那些心知肚明的情节设置再看一遍实在是没法不肉麻。谢安闲笑得嘿嘿嘿,跳进厨房,从沈诀包里摸出手机,熟能生巧地按指纹解了锁:“那我订票吧,你安心洗碗——”

    这部电影,沈诀跟他提起过,拍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们的蜜月期,于是谢安闲对此记忆犹新。直到坐在电影院里,他还在调侃沈诀。

    “我反倒觉得在美国你自在一点,没有国内那么拘束。”

    沈诀:“上次被拍到之后我其实有点怕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普通的一个演员,没想大红,但一举一动被监视,我会很不开心。在国内我们一起看话剧都不行,更别提随便约会了,国外没人认识也没人觉得我重要,挺好。”

    谢安闲:“没事儿,你可以撒手不干了,谢总养你。”

    沈诀抬手作势要打他,谢安闲刚要招架,灯光蓦然一暗,电影开场了。他没落下的手被沈诀牵住,递到唇边一吻。

    电影是好看的,爆米花是好吃的,旁边的美男也是十分养眼的。

    谢安闲事后破天荒的写了篇影评发在了自己微博上,小姑娘们很开心。他现在用的账号有认证,上面写着他在公司的头衔,算是景悦的代言人。此前因为年轻多金,关注的人不少,沈诀还说他网红。

    这篇唐韶齐所说“狗屁不通”的影评被沈诀点了个赞,转头他对唐韶齐说:“你不能以专业的眼光来要求小谢,我觉得写挺好的,真情实感……他能有这种感觉很难得了好么,你知道他看电影一直问我要爆米花吗?”

    唐韶齐彻底无言以对了。

    看完电影又散着步回住处,谢安闲摇了摇沈诀的手:“咱们飞机是明天下午吗?”

    沈诀点头,他又说:“那上午还有时间。”

    他这话说得暧昧不清,沈诀笑着问:“有事啊?”

    谢安闲难得地和他卖关子,黏在他身上但就是不说,两个人一路纠纠缠缠地走回去。

    到住处之后沈诀被他催去洗澡,被热水一蒸,刚才想问的问题全忘了。等出去时,却见床头放了个东西。

    一个藏蓝色的天鹅绒小盒子紧紧地密闭着,谢安闲在客厅事不关己地嗑瓜子。

    沈诀拿着它出来时,皱着眉,好似想到了什么,谢安闲不言不语地抬眼瞥了他一眼。沈诀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站在玄关处,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一对男士对戒,差不多的尺寸,钻石低调却又郑重。

    他这次叹气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谢安闲在沙发上坐好,朝沈诀挑挑眉。

    除了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无关紧要的新闻,他们俩谁都没出声,满屋子的甜蜜气氛似乎要溢出,和窗外温暖的昏黄灯光融进夜色。

    沈诀托着那个小盒子,认命般走过去,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谢先生戒指都准备好了,那我也别问你同不同意——我们明天去结婚吧。”

    求婚的话很不浪漫,却又有一种沈诀式的坦诚直白,充满了独一无二的气质。被看透了用意的谢先生一脸理所应当,傲娇地伸手让沈诀给他戴上了。末了对灯光看了许久,赞叹道:“我眼光可真好。”

    也不知他在说戒指,还是男朋友。

    后来沈诀回忆这一段,感觉自己非常冲动:“反正第二天一早我们俩就去登记机关等工作人员开门,刚开始忘了得拿绿卡,差一点就没登记成……出来的时候被下一对进去的夫妻认出来,那姑娘说‘你是shane吗’的时候,我连忙说,‘不是不是’……后来一想,干嘛要否认呢,我也是高兴昏了头。”

    沈诀,现年32岁,职业演员,不声不响地就被套牢,成了个无趣的已婚男人。

    套牢沈先生的某人表示:“这可能就是追星的最高境界吧。”

    ☆、有趣

    当年的威尼斯电影节,沈诀凭借在姜成宇导演的《唐人街旧事》中对杂货店老板“”的精彩演绎,获得了最佳男演员的殊荣。

    他的获奖感言还是老一套,但不知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这人仿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小表情充满得瑟,举手投足都是自信。

    沈诀这次获奖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虽然让他得奖的不是国产影片,也并非100中国制造,但他毕竟是时隔近十年第一次斩获这个奖项的中国本土演员——虽然他在获奖影片中全英文的台词依旧引起了很多人不满,但那又怎样呢。

    同时,《雪原法则2》在时隔一年后宣布上映。沈诀的戏份相较第一部而言,在这一部中才都是重头,其中他与vivian的一段感情更是让许多人动容。

    拍完和姜成宇合作的第二部戏后,沈诀通过国内的微博与国外的推特,同时说明,“今后基于家庭的原因,将会在《合理谋杀》上映后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而一对他的时间表,正好在次年春天。

    这一决定让谢安闲非常舒坦,他看到其中“家庭”二字,就差没高兴得给全公司放半天假宣示好心情了。

    事后沈诀自嘲,“别人都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我却两手抓两手硬,非常给力。”

    唐韶齐瘪嘴:“大哥,咱俩能换一下么,你看我,情场又失意了。”

    沈诀不怀好意道:“你是不是找错了对象啊,要么换个性别,说不定一下子找到真爱。”

    比电线杆子还直的唐导如临大敌,险些没把面前一碗鸡汤泼在沈诀脸上。他忍了又忍,最终败下阵来:“……算了,我改天去月老祠烧香。”

    此时距离他们办完代孕手续已经过去了半年,秋天的北京很有郁达夫笔下故国的深沉。洋槐树落叶,梧桐一片金黄,脱离了现代都市的喧嚣之后,在旧时胡同和遗留的古建筑的屋檐下偶尔还能寻到历史的记忆。

    沈诀和唐韶齐约饭的地方便在一个四合院主人开的私房菜馆里,桌椅都古色古香,院中还有小小的天井,屋檐下悬着风铃。

    唐韶齐诸事不顺,认命地喝了口高粱酒,回肠荡气的辣:“之后就不走了?”

    沈诀:“嗯,我把和纽约的房子都退租了,以后要去就住小谢朋友的房产。之后应该还是定居在北京,你多上来玩。”

    唐韶齐:“不要,冬天雾霾春天沙尘暴,我还是趁着这种晴天深秋来赏赏月吧——我之前跟你说合作的事,还算数吗?”

    沈诀惊讶道:“我以为你说着玩的……可以啊,你随时拿剧本给我,反正现在正消极怠工着呢,都快发霉了。”

    唐韶齐一脸“我就知道”,恨铁不成钢地把酒喝了。他们说话间身边客人走了好几拨,他又问道:“你那个小孩儿……现在怎么样了?”

    “在肚子里啊,才三个月呢。”沈诀提到这个话题时脸上表情都鲜活一点,“上个月小谢去的时候看了一次代孕母亲,听说情况很乐观,接下来我们只要等明年春天再去,估计会在美国住一段时间,等孩子健康长大了,再回国来。”

    唐韶齐说挺好,他们把酒喝完,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我倒是有人来接,”沈诀攀着他的肩膀走出小院,外头杨柳依依,灯光同月色混在一处如水温柔,“你怎么办?”

    “离住的地方不远,走两步就回去了。”

    唐韶齐说完,看见了路口停着的车,和车边斜靠着玩手机的年轻人,啧啧称赞道,“谢总的气质是越来越好了……以前觉得他哪里都好,看这就是富二代的样子,却总有点儿缺心眼。现在看着,上次他在上海接你,我工作室还有小妹妹问是不是新签的艺人。”

    沈诀挥开他:“少来——我走了!”

    唐韶齐耸耸肩,目送沈诀脚步加快朝谢安闲走去。

    像是有感应般,玩手机的那个抬起头,脸上情不自禁地带了一点甜腻的微笑,遥远地就能看清,他站直了,目不转睛地迎接沈诀,两个人隐晦地碰了下手,然后沈诀仿佛是抬手揪了把谢安闲的脸,再钻进车里开走。

    万年钻石王老五唐韶齐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如今住在沈诀在北京的居所,谢安闲回家后趴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揉腰:“今天开了一天的会,之前投的一部片子出了点小问题……我真的很费解,什么问题非要劳动我亲自解决啊,闹得人仰马翻的,结果只是演员的事——那个演员很有手段了,进组一周从导演睡到场务,哎。”

    沈诀没问他是谁,接手了谢安闲的工作,蹲在沙发边上帮他揉后腰,顺过脊椎,平静道:“换人吧,这种人演技再好也没用。”

    谢安闲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嗯……最后弄清楚来龙去脉,我直接大手一挥把人开了。反正我是投资商,我是制片人。”

    沈诀随便“嗯”了两声,算是告诉谢安闲自己在听。他单手揪着谢安闲平整的衬衫下摆拖出裤腰,再好整以暇地探进去,顺着他的脊椎一节一节往下按压。谢安闲瑟缩了一下,炸毛道:“你干什么啊?”

    “给你按按背咯。”沈诀表情正直语气严肃,“隔着衣服总觉得摸不准位置。”

    谢安闲不懂他的强盗逻辑,但好像确实比刚才舒服点了,于是继续乖乖趴在沙发上抱怨最近的破事。他自从事业拓宽之后,忙起来比沈诀还要过分,几乎能达到每天换三个城市跑的地步,谢安闲对影视工作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经常蹲守片场。

    那些年抱怨和被抱怨的对象掉了个个儿,闲赋在家的沈影帝无聊到去录真人秀了。

    “不过呢。”谢安闲掰着指头数,“等宝宝出生之后我就不忙了……啊对,最近我爸妈要从瑞士回来一趟,说好久没赏枫叶了,你要一起吗?”

    沈诀心不在焉道:“可以啊,只要你不怕阿姨揍你。”

    他虽然还没见过谢和嵘夫妇,但听说谢夫人是自己的影迷,有一次视频的时候从谢安闲的背后看到沈诀,立刻像个小姑娘一样惊呆了。而后谢安闲便从善如流地招供,承认自己正在交往的人就是沈诀,末了得意地秀了把戒指。

    谢夫人愣了三秒,像所有偶像结婚的迷妹一样愤怒地挂断了视频。

    想到这个,谢安闲心有戚戚焉:“还好……我之前也不知道她特别喜欢你……别别,别碰我那儿,痒!”

    沈诀不听,顺着腰线往下掐了一把,然后环过他,手到前方灵活地解了皮带,声音还无比正经:“日理万机的谢总现在有空补偿我了吗?金主哪有你这样当的?”

    谢安闲被他反问得无语问苍天,被沈诀吻住时他神志不清地想,“之前是谁说我破产了养我来着,我明天就去申请破产——”

    周末同谢和嵘夫妇的赏枫之旅很愉快。沈诀话少,站在谢安闲旁边充当吉祥物,谢夫人偶尔问他几句,他便一一回答,态度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不凡气度。

    两个人账目分开,偶尔互送礼物,但不存在谁养谁的问题。家中沈诀做饭,其他杂务谢安闲从来不碰。沈诀自身在北京和上海都有车有房,家乡c城更是买了一个临江独栋,片酬百万级别,何况他父亲背景显赫,对上谢家,竟不逊色半分。

    这一番交流下来,本来对他“戏子身份”颇有微词的谢和嵘在接触后也不得不承认,对于沈诀这样的“儿媳妇”,似乎没有人会反感。

    再看一眼谢安闲在旁边嗑瓜子,谢和嵘立刻先入为主地嫌弃了。

    那天归家,谢安闲接了个电话,愤懑地朝沈诀说:“我爸居然已经开始觉得我百无一用了?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我肯定是捡来的。”

    沈诀只是笑,揉着他的脑袋,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刚出锅的炸虾球。

    对比谢家从上到下接受沈诀的友好局面,谢安闲又有点心塞。因为他只见过陈如瑾一次,而且还很匆忙,虽然陈如瑾笑得很和气,也一直对他频频点头,可他到底有种上不得台面的危机感,生怕沈诀父母不同意。

    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沈诀弹了他一个脑瓜镚儿。

    “我妈还嫌我呢,说‘干嘛耽误人家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她可喜欢你了——起码你比赵荼黎好啊,又可爱又懂事。”

    谢安闲:“……你这样说你弟夫好吗?”

    沈诀反正是横竖看赵荼黎不顺眼的,闻言冷哼一声,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直到很久之后,谢安闲偶然从别人口中听到沈谣对自己“轻浮的富二代”评价,才后知后觉地承认,这兄弟俩在某方面果真一脉相承。

    此前谢安闲“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的豪言壮语几乎实现了,在他的努力游说下,沈诀与烁天影业和平分手,五年四部戏的合约提前完成后便不再续约。

    没工作的日子他乐得清闲,结果过了一个月便坐不住。沈诀无聊得去菜市场买菜,被记者拍到,放在网上被一众同样无聊的网民哈哈哈了几天。

    沈诀对此表示:“我难道就不吃饭了吗?”

    谢安闲想了想,把那句吐槽他在网民心中地位宛如小龙女般与世隔绝的话憋了回去,给沈诀夹了一筷子菜:“吃吃吃,爱吃多少吃多少。”

    沈诀难得表现出愤愤不平:“烦人……不就是解个约,刷什么退出娱乐圈的话题。”

    谢安闲:“我给你开个工作室吧?以后片约自己接,想拍什么打申请,只要不违法不十八禁,老公给你办。”

    沈诀:“你自称什么,再说一遍。”

    谢安闲:“我错了。”

    虽说沈诀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但心里到底勉强认可了这个方案。所以几天后,谢安闲拿着一份合同给他签时,沈诀扫了个大概,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大名,算是正式换了公司,在景悦名下办了个人工作室,一切事务都由他决定。

    乔钟本应该在解约后就不担任沈诀的经纪人,可这老狐狸不知怎么想的,眼看与烁天合同期限快到,趁机敲诈了一把高层,赎回了自由。然后第一件事,便是继续当了沈诀的经纪人,理由为“跟着你比较轻松”。

    网上有人扒出谢安闲就是当年和沈诀一起看话剧的“朋友”,同时也是景悦影业的总裁后,不免说他的闲话。沈诀粉丝不遑多说,直接甩了自家男神收入截图,一时间在网上狠狠地炒了一通热度。

    但沈诀终于不再受制于人了。

    乔钟问起谢安闲是不是他的男朋友,沈诀轻佻一笑,举起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什么男朋友,那是我爱人,我们结婚了。”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沉重,还带着几分炫耀,眉梢眼角都是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怼唐导。流水账我也造不好仓鼠精这么可爱虐不起来呀_(:3」∠)_

    b番外多写几个大家想看和青空那对臭小子的互动吗【

    ☆、岁月

    沈司令破天荒地问起沈诀工作情况的时候,是在大年初三饭桌上。

    他们父子相互不对盘多年,曾经一言不合险些造成单方面家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诀自负气上大学至此十四年,总算历史性地取得了他爸的正面关注。

    过年气氛红红火火,虽不及除夕热闹,只有沈钧两口子还在大宅子里,但气氛和乐融融,反倒比一大家子人不分亲疏地聚在一起舒服。沈谣把男朋友带回家来,对方冬天拍戏时伤了腿,还得杵拐杖走,回家不太方便,只得曲线救国。

    沈司令大约经过沈谣那一通闹,看出对方吃了秤砣铁了心,于是眼观鼻鼻观口地忍了。有沈谣这个叛逆少年作前车之鉴,他顿时觉得,沈诀当年那什么“忤逆父命拒绝参军转行学艺”的罪名简直不足挂齿。

    陈如瑾说:“听说小诀拿了威尼斯大奖啊,上次学院奖只有提名真可惜,明年还有电影上映吗,妈妈要去支持的。”

    沈诀谦虚道:“最近有一部电影,我演个变态——不过您还是别看了,等暑期档那场亲情片上映吧,那个温和。”

    沈谣插嘴道:“妈你又偏心,你都不看我新片。”

    陈如瑾:“你演个流浪汉有什么好看的啦,脸都看不清。”

    沈谣:“……肤浅!”

    于是沈司令当下两相对比,即便“变态”听起来比“流浪汉”高级不到哪里去,还是觉得大儿子显得比小儿子靠谱许多。他拒绝和沈诀沟通惯了,如今再要开口问对方情况,总觉得有点难为情,但到底是张了嘴。

    沈司令咳了一声,严肃道:“沈诀,你最近工作顺利吗?”

    沈诀被他突如其来的关注吓得一块排骨险些没夹稳,实话实说道:“我最近没工作。”

    他忙着给谢安闲开发新菜谱,忙着录一个无聊的整天记日常的真人秀,忙着和谢安闲合计开春孩子出生后的诸多事宜,就是没忙工作。

    但有些事没法说出口,沈诀心想,“我还要多活几年。”

    沈司令吃了个不痛不痒的软钉子,自觉无趣,扒拉两口饭,旁边沈谣和赵荼黎侃侃而谈,陈如瑾同沈钧的未婚妻家长里短,自己只能和沈钧喝闷酒。他灌了一口酒,竟后知后觉地对沈诀生出一点久违的愧疚来。

    他对沈诀高标准严要求,动辄冷眼相对,从小让他逆境成长,定好人生道路,和对沈谣的骄纵宠爱比起来,连他自己都承认实在偏心。沈司令心想,他对不起沈诀这颗地里黄小白菜,可哪有做父亲的给儿子道歉的道理?

    年纪大了容易回忆当年,也容易检讨自身,沈锋已是知天命之年,越发地想要挽回一些从前的错误。

    他尽量温和地重新捡起话题:“那你……其他的呢,事业没忙,感情上有进展吗?”

    大约是沈锋今天太过反常,沈诀不傻,立刻从这色厉内荏背后觉察出一点点诚惶诚恐。他顺从地回答道:“感情上也还好,大概今年能把孩子带给您看。”

    这句话像是一颗深水鱼雷轰然炸起了三尺水花,立时,饭桌上几乎静止了时间。

    沈谣最先消化完毕,险些拍了桌子:“你哪来的孩子啊?”

    旋即是知晓内情的陈如瑾赶紧两边斡旋:“小谣!怎么跟你哥哥说话的。还有小诀你也是,这么大的事突然说出来?什么情况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钧笑呵呵地拍了沈诀的肩膀:“不错嘛,大侄子。”

    最后沈司令反应过来,刚才的温和刹那间被他自己抛到脑后,一开口又是威严肃穆的样子仿佛训话:“荒唐!”

    一大家子人顷刻间又重新都闭了嘴,而唯一的外人赵荼黎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默默给沈谣夹了一筷子红烧狮子头,安静地做了一个吃瓜群众。

    沈诀清了清嗓子,之前跟谢安闲编的那套说辞总算派上用场。

    “爸,是这样的……我去年交往了一个对象,本来谈婚论嫁,已经同居了。然后对方怀孕,我想着,反正是要结婚的,怀孕就怀孕呗,大不了生下来之后再补办婚礼。结果她变心了,打算和我分手。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好是我的亲骨肉。我和她商量好了,和平分手没问题,三月底预产期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孩子我可以自己带。”

    他这番话说得极快,又打过草稿,故而一直低垂着眼目不斜视地同碗里一颗丸子深情对望。等全部胡编乱造完毕,沈诀抬头瞥了沈司令一眼。

    对方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还温良恭俭让的沈诀突然间就成了个未婚爸爸,而且台词还如此玄幻,仿佛一部家庭伦理剧的场景。

    片刻后,沈谣冷静地站起来离席:“我去个洗手间。”

    端端正正的沈诀怨念地望向他,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电光火石间交流了脑电波。

    沈谣:“再不走要笑出声了。”

    沈诀:“赶紧滚。”

    等沈谣装模作样地滚了之后,沈诀忐忑不安,既不敢再说些什么,又不敢看他父亲。饭桌上气氛近乎凝固,连一向不怕惹事的沈钧都隔岸观火。

    不知过了多久,沈诀感觉到背后发凉好似快出汗,他才听到沈司令的声音:

    “我是管不了你了,三十多岁的人,做事怎么还这么冲动……”一根指头在他鼻尖点了两下,沈司令深深叹息,头一次发现在他几十年的军旅生涯之后还能力不从心,“罢了罢了,孩子都快下地蹦跶了,我能说什么?以后带回来还得管我叫爷爷……算了,你好歹也让我省点心,考虑下后果。”

    言罢他把小酒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杵在桌上,起身上楼了。陈如瑾拍了拍沈诀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追了上去。

    沈诀额角渗出点汗,他若无其事地擦掉,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他早该想到的,已经过了活蹦乱跳惹是生非的年纪,父亲再想对他指手画脚,恐怕也会有其余的考量。这种事,说白了,全是沈诀自己的事。

    等收拾了残局,陈如瑾找沈诀聊了一次。大意是会多跟沈锋开导一下,让他不要担心。沈诀很是感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甫一解散,便如蒙大赦地回房间给谢安闲报喜,对方比他更七上八下,这会儿有了结果,脚都软了。

    谢安闲心有余悸道:“没打你就好,我今天转了七八十条锦鲤微博,生怕你出事。”

    沈诀无语问苍天:“你转那些封建迷信干什么?”

    谢安闲:“都是跟你弟弟学的呗,他自己说的,颁奖礼前转一转,有助于放松心情——反正也不一定能成真,还不许求个安慰啊。”

    沈诀:“……”

    谢安闲还在继续:“你弟弟好可爱啊,上次拖我去陪他买衣服还精打细算的,他又不缺钱。还问过我小孩儿的事,说‘赵荼黎喜欢小女孩你们以后小孩离他远点’,我说‘没做过性别鉴定啊男女都一样’。他长得那么好看,做饭还那么好吃。”

    沈诀:“……”

    他知道谢安闲和沈谣彼此都很客气。赵荼黎刚受伤那会儿,谢安闲替自己送过补品去看他们,在沈谣那蹭了一顿饭,就开始嫌弃自己的厨艺,天天往别人家跑,最后还是被沈诀咬牙切齿地拎回来的。

    但这些沈诀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睁只眼闭只眼,随便谢安闲逞口舌之快了。

    反正再怎么样,给他做一辈子饭的人还是自己,何况这种事可以学的嘛!

    对于沈诀突然勤奋刻苦地学做饭,沈谣到底是什么心情,暂且无从考证。总之这个年假难得安稳,沈诀等到初七跑回了北京,显然有把家安过去的趋势。

    景悦的工作走上正轨,过完年之后进行了一些交接工作。谢正则从财团抽调了一部分专业人士去谢安闲那里帮忙管账,年终决算报告做完,竟然赚了不少。如此,谢安闲是彻底觉得这种运作模式靠谱了。

    受到当初在沃顿念书的影响,他在景悦推行一种分权制。谢安闲本身学金融出身,在宣传和新闻这块一窍不通,遂聘用了别人,各管各的事,互相牵制——他事事躬亲大权独揽了两个季度,累得差点虚脱,打死也不亲力亲为了。

    于是如今的景悦实质上有他没他都一样,谢安闲从此只需要负责重要事务的最后拍板。他总算迎来了当甩手掌柜的机会。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沈诀在三月上旬收到加州那家医院给他发来的邮件,再次确认了预产期,并且询问他们要不要赶在第一时间陪同。沈诀和谢安闲商量后,索性决定早点去。自从沈诀的租房退了之后,两人遂住在谢安闲朋友的一处闲置房产。

    十六个小时的时差是倒得习惯了,沈诀甚至不觉得累。他有点兴奋,熬夜整理资料。

    谢安闲半夜睡醒,一翻身没扑到人,他赤着脚走出卧室,果然在客厅看到了那人神采奕奕。好似对谢安闲也睡不熟这件事不意外,沈诀朝他招招手,递过去一张纸,上面整齐罗列了几十个名字。

    谢安闲笑着锤了他一下:“又不是真的百分百闺女。”

    沈诀不接这话,低头笑,兀自说:“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有人在妻子快要生产时彻夜无眠了。我一想到马上就有新成员,很高兴。”

    谢安闲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双手抱着他,两个人一起坐在地板上,落地窗帘被夜风吹起。他看了一眼沈诀罗列的那些名字,嫌弃道:“男神,你不会起名就别起。”

    沈诀被他的语气嘲讽了一脸,局促道:“我以前也没给别人起过名,至于家里的,咱们家男孩儿全是按辈分排字,你看我和沈谣……不过话说回来,生个男孩子也没那么纠结了,问一下我妈到哪一辈随便翻个字就行。”

    谢安闲不可思议道:“你名字是这么来的?”

    沈诀:“啊,不然呢?”

    谢安闲捂脸:“我一直以为有寓意……女孩名字的话,你可以去翻《诗经》。”

    两个人开始正经地讨论名字,斜倚在客厅里,不顾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地往前走。

    临近六点,谢安闲突然有点困了。九点预约和医生见面,他不太敢睡觉,怕精神不济,站起来把窗帘都推开。

    天幕呈现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浅蓝色,远处一点点亮光,是日出的前兆。

    谢安闲打开落地窗,一股风灌进他的衣领,凉得他整个人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迅速地因为清晨些微湿润的空气苏醒过来。沈诀站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谢安闲反手抓住沈诀的胳膊:“不要闹!”

    这人幼稚起来很有一番没大没小的气势,谢安闲身高和体力都稍逊一筹,每次总任人鱼肉。他们拉扯一番后,沈诀埋头吻住了他。

    天际线上一轮朝阳正冉冉升起,好像新生一般。

    沈诀意犹未尽地又亲了亲谢安闲的鼻尖,眉眼弯弯地和他靠的很近:“我发现你这里……”手指点在眼尾,几乎要藏在睫毛下面的位置,他温柔的话语藏了笑,微凉地肌肤相亲,声音贴在咫尺,仿佛叹息。

    “有一颗痣。”

    洛城的晨光微熹,他被沈诀亲吻的地方有点痒,谢安闲抬手一抹,指尖湿润。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新鲜着的爱还会让人流泪。

    至少他很确定,沈诀一定像他爱他一样爱着自己。

    后来谢安闲在s上晒了一张照片,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迎着朝阳。

    “是喜欢你,但不想追着你的后脑勺跑。我希望你看到我,无聊的时候想到我、任何时候我都被你需要的那种喜欢。而现在我做到了。”

    六天后,在一个黄昏绚烂的傍晚,沈朝夕小朋友呱呱坠地。

    ☆、后来

    距离沈诀一边看游乐园里还没栏杆高的小朋友们玩旋转木马,一边笑得和蔼可亲地说“我喜欢女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三年,沈诀终于如愿以偿。

    沈朝夕很争气地是个姑娘。

    向代孕母亲的丈夫千恩万谢完毕,又按照合同支付了接下来的费用,等到办妥了户籍手续,这才能够带着孩子回家。

    谢安闲之前请了个保姆,他们俩都是大男人,就算硬着头皮上过“妈妈学堂”,奶爸的基础课程都会做,在应付一些事上还是会窘迫。

    偃旗息鼓之时,沈朝夕终于安稳下来,含着奶嘴躺在婴儿床上,小脸红扑扑的睡着了。

    朝夕这个名字是谢安闲起的,寓意不错简单好记。他老学究般戴着浅度近视眼镜,一本正经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沈诀只好点头:“你说了就算。”

    鉴于沈朝夕生下来就是美国籍,日后回国估计只能上国际学校,至于要不要放弃入中国籍,两个人决定让她长大了自己做主——反正谢安闲和沈诀因为工作都拥有美国绿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

    沈诀被小孩儿的哭声和诸多复杂事宜吵了几天一直不得安宁,抱了无数次,却一直没法仔细观察小婴儿,眼下总算可以好好看她。

    走到摇篮边上,谢安闲抬了个椅子坐在那儿,正在看《安徒生童话》,听到动静后抬眼,朝他笑了笑,食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朝夕小朋友大部分基因来自华裔,只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五官特征尚不能看出混血气质。此时她紧闭着眼,手脚短短的,软得像团棉花。沈诀看不出她日后究竟能长成个什么趋势,惟独一张小脸和普通婴儿一样又红又皱的。

    晋升当爸的沈诀表情语气无一不嫌弃地说道:“她长得好丑。”

    谢安闲用那本童话书就地取材地给了他一下,抗议道:“哪里丑了,刚出生几天的婴儿那不都这样?你小时候美?”

    沈诀没理他,继续对朝夕骨头里挑刺:“怎么刚出生就这么肥啊?”

    谢安闲忍无可忍,用童话书遮住了脸,拒绝和他对话。

    但实际上,沈诀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着实珍惜。法律上他们俩都是沈朝夕的爸爸,但血缘上,沈诀无疑是更亲近的那个。

    他站在摇篮边也不走,好歹不说三道四了,目光却挪不开。

    沈诀站了很久,谢安闲看不出他是在认真观察这个新生儿,还是在发呆。不一会儿,他看见沈诀小心翼翼地又凑拢了一点,伸出手,像对待易碎的瓷器那般,战战兢兢地蹭了蹭沈朝夕的脸颊,唇角浮起一丝慈祥的笑。

    谢安闲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以后他们家准要养出个公主来。

    “小谢,我突然觉得她长得挺像我的。”沈诀突兀地开口,“鼻子挺像的。”

    “嗯,你说像就像吧。”

    谢安闲见他开心,随口应和一句。但几天的婴儿看得出什么鼻子啊——这话他还是别说了,免得慈父沈诀好心情被打搅。

    他想了想,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把童话书塞到沈诀手里。还没容对方回过神他想做什么,谢安闲往后退了几步,举起手机迅速咔嚓了一张。

    画面中,沈诀举着本《安徒生童话》,垂下眼看向摇篮的方向,唇角一点笑容还未曾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消弭。虽然没有出现小孩,背景里温馨可爱的布置和摇篮足以说明一切,谢安闲满意地按了收藏,拿给沈诀看。

    他点评:“老爸爸。”

    沈诀要做口型呸他,看见对方闭了眼,却到底笑吟吟地吻住了谢安闲的唇。

    头顶风铃轻轻地发出一阵叮咚旋律。

    原本两周过后就能带小孩儿坐飞机回国,沈诀却觉得还是稳妥一点满月再说。有保姆陪同在加州的这几周过得勉强平稳,谢安闲逐渐习惯了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哭闹,但还是觉得,沈朝夕不哭的时候明显可爱许多。

    “还是吵得我脑仁疼。”谢安闲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跟沈诀说话。

    他刚把沈朝夕哄睡着,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安宁。谢安闲在家带过谢团团,对付小孩很有一手,而朝夕的混世魔王程度显然不如谢团团,因此格外游刃有余。

    沈诀从身后搂住谢安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如今过尽千帆,谢安闲再不是当初那个木愣愣地只会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小青年,除了沈诀之外,也没人会说稳重自持的谢总可爱了。

    甚至都快不是小青年的谢安闲端起桌上的一小碟瓜子嗑,往婴儿房中看了一眼:“可算睡了,你闺女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沈诀不满意这个称呼:“乖的时候就是‘我宝宝’‘小朝夕’,不乖的时候就‘你闺女’是吧?你也是她爸。”

    这可是大实话,谢安闲无奈地笑着认了,正要多吃两颗瓜子,沈诀又说:“上次偷拍我的那张照片呢,交出来,我要发微博。”

    谢安闲吓了一大跳,原本的瞌睡也烟消云散:“别闹!”

    沈诀:“差不多了吧,我好歹算个公众人物。过几天手续办好,带她回国,肯定也有媒体抓拍。到时候被看到咱俩带孩子,还不如现在先宣布了——免得被动。”

    他几乎就要说服谢安闲了,于是对方不情不愿地交出手机:“你自己翻吧。”

    沈诀一边翻相册,一边调侃道:“原来你拍了这么多小朝夕……她为什么对着你就不哭不闹啊,我一抱她就哭。”

    谢安闲:“因为你丑……哎,我错了我错了,你最好看了!”

    沈诀把预备扇他而举起的手放下,满意地哼了一声,补充道:“这还差不多。”末了举着两个手机,把谢安闲拍的照片一一传给自己。

    国内时间下午,沈诀和乔钟沟通后决定公布这个消息。

    他如今的经纪公司算个人主宰,其余的顶头势力顾忌谢安闲也不敢管他。比起以前非要什么高贵冷艳的海归人设,沈诀现下自由得多,爱发什么发什么,不做作也不装逼,短短几个月,反倒拉了不少好感。

    他想了想,直接发了个小baby的eoji表情,和简单的“欢迎”两个字。

    照片很可爱,一张便是谢安闲拍的,沈诀拿着童话书心不在焉地站在摇篮边上,另一张则是经典构图大手握小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若隐若现。

    这条微博发出不到十分钟,瞬间引爆了全网的热度。

    作为三大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拿了个遍的沈诀非常低调,出道至今一路青云直上,没有绯闻,鲜有八卦,更别提丑闻。

    因此只要有关沈诀的消息,都会异常引人关注。而平时相关电影的新闻有专门的公关团队微博打理,个人微博非常的私人化,因此基本不存在公关操控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发了小孩儿,就是真的有了小孩儿。

    粉丝不知该先心碎还是送祝福,路人都一脸懵逼,看不懂现在的节奏——沈诀到底结了婚没有?怎么突然就有小baby了?

    铺天盖地的疑问都在稍后公关团队发出的通稿里得到了回答,乔钟是玩文字游戏的一把好手。他的通稿中没有正面回应结婚的疑问,只说“沈诀先生以后的工作重心也会因为孩子问世转移到国内,更好地照顾家庭”。

    说白了变相承认孩子的确是沈诀亲生。要么沈诀大逆不道地当了未婚爸爸,要么就是和圈外人隐婚了,就都留给众说纷纭了。

    路人的态度很简单,他们大都觉得无所谓,毕竟明星也是人,也要有家庭,沈诀不渣不炒作,有了孩子还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们,已经满足了许多人的八卦心;粉丝们心碎一阵,坚强地把玻璃心拼凑起来,含泪支持。

    落叶归根,成家立业,始终敌不过一句“你开心就好”。

    这条新闻在娱乐版的热度一直不减,直到沈诀谢安闲回国那天,机场还有记者发问。谢安闲带着沈朝夕先走了,沈诀孑然一身,无所畏惧,故而一个字也没说,秉持着一贯的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等他总算突破重围上了车,谢安闲在后座无奈地把奶瓶塞到小朝夕手中:“我爸妈说想看孙女,要不先过去一趟?”

    和沈诀想的不谋而合,他点点头,改往谢家去了。

    新成员得到了谢家上下非常统一的热烈欢迎,刚满月的沈朝夕一点不怕生,在飞机和车上睡饱了也不困,挥舞着小短手和二嫂玩。

    倒是已经明事理的谢团团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突然多了个奶团子,抱着谢安闲的腿问:“小叔叔,这是你的女儿吗?”

    谢安闲摸摸他的头:“对啊,以后就是你妹妹了,要好好照顾她。”

    团团目瞪口呆,不可思议般看了一眼被自家长辈们众星拱月的小婴儿,差点哭了出来,觉得自己仿佛和同名的哈士奇一样失宠了。

    他的反应看得谢安闲乐不可支,脑子里浮现一句玩笑,他戳了戳旁边看戏的沈诀:“诶,你看啊,咱们两家现在关系是越来越好了,而且团团比朝夕大三岁,以后是不是他俩可以……嗯……是吧?”

    看透了他内心的沈诀板着脸说:“可以什么可以,不许包办婚姻。”

    谢安闲:“哼,你就嫌弃吧,等以后小朝夕嫁人,有的你哭。”

    试着去想象这画面,当无论如何只是一片雪花屏,沈诀还没做好准备女儿最后要嫁人,因为这一句话留下了深不可测的心理阴影。

    不过那都是二十几年后才轮得到他操心的事了。

    他们俩就这么带着沈朝夕在北京安了家。

    沈诀之前的房子卖了,重新在二环内买了一套复式两层的现房,电梯直达家门口,因为在顶楼还带屋顶花园,几乎可以算作一个小别墅。

    房子原本可以直接入住的,谢安闲不喜欢交房时的风格,特地在过年时找谢嘉树帮忙,两个人一起合计着重新装修过,现在刚好散了味。整个色调得到统一,清新爽朗,用谢安闲的话说,“特别适合小朋友健康成长”。

    唐韶齐问他俩:“你们乔迁新居不请客的?”

    这才有了一场不算喧哗的暖房仪式。沈诀圈内好友值得交心的并不多,除却唐韶齐,唯有一个在烁天高层的导演,谢安闲的熟人又大多是狐朋狗友,他懒得喊,最终过来的,就几个大家相互熟悉得不行的人。

    唐韶齐成了人群中唯一的单身汉,心痛得无以复加,悔不当初为什么嘴贱去催沈诀请客。

    新生儿自然是大家的焦点,沈诀这才发现,沈谣哄小孩儿的功力和谢安闲不相上下,不知他是在哪里学的。至于赵荼黎,倒是很喜欢小朝夕,但他甫一靠近,便受到了沈诀同等待遇——沈朝夕一看他就哭。

    沈谣一语道破天机:“你能往那边去吗,不要吓着我侄女。”

    被嫌弃的赵荼黎只得和唐韶齐一起受伤去了。

    那天他们没有玩到很晚,吃过晚饭后便散了。小区安保不错,几个当红的导演和演员神不知鬼不觉地走,竟然一点都没有惊动狗仔。

    偃旗息鼓,收拾妥当,沈诀顺手解下围裙从厨房出去,不意外地看见谢安闲抱着女儿在二楼,靠着栏杆发呆。他关了楼下的灯,还不等开口询问,谢安闲先说:“她睡了。”

    小孩子觉多,醒来的时候麻烦不断,故而他们俩把摇篮安在了主卧。

    两个大男人带女儿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他们和普通家庭相比,未曾有半点特殊,别人要做的事,沈诀和谢安闲半点不落。非要说的话,不过是冲奶粉累一点,沈诀目睹谢安闲俯身把小朝夕安顿好,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谢安闲:“干什——唔——”

    草长莺飞四月天,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霓虹灯迷离,良辰好景不遑多让。

    沈诀单手抵住谢安闲后脑,忘情地吻他,自额角一路细碎地吻到脖颈,轻轻啃咬下巴尖。被他撩拨得不可自拔,谢安闲伸手推推他:“你闺女可睡着呢……别……”

    “就是她睡了啊……”沈诀不失时机地封住他的嘴,含着下唇吮吸,直到些许肿胀,这才长驱而入,去逗弄他的舌头。

    他们之间每一次接吻都让谢安闲想到天桥上,灯光暗淡的夜晚,沈诀跟他说,“即使如此,你还会喜欢我吗?”

    谢安闲眯了眯眼,感觉到对方的手不规矩地在腰带上徘徊,顿时也不顾旁边小姑娘还在睡觉了。被压在柔软的被褥上时,谢安闲嗅到沈诀发间好闻的熟悉香味,体温紧紧地挨在一起,互相摩擦时热度不断攀升。

    自从朝夕出生之后,他们便很难完整地睡一夜的觉,更别提温饱思淫|欲。此时沈诀主动地给他宽衣解带,谢安闲美色当前,什么也懒得管了。

    他任由沈诀摆弄,配合他打开身体,不断地吻他。两句身体活色生香地叠在一处,彼此起了一层薄汗,就要忍不住地情动了。谢安闲含着沈诀的手指,看到他眼神温柔,落下来的吻都饱蘸深情,连带扩张的动作都不那么难耐。

    正是情到浓时,谢安闲顺从地抬腰,压抑着的喘息混在一起更添几分欲望。

    然后摇篮里睡得好好的沈朝夕哇的哭了出来,声如洪钟,直上九霄。

    沈诀:“……”

    谢安闲:“……”

    他们俩保持着衣衫不整的原样,尴尬地聆听了一会儿沈朝夕的独唱。终于,谢安闲放弃般挥了沈诀一巴掌:“去看看,不是尿了就是饿了。”

    沈诀从他身上下去,一边提裤子一边没好气道:“我已经开始觉得她烦了。”

    谢安闲:“得了吧,明早起来又是你的小心肝宝贝儿。”

    闻言,沈诀一挑眉,把旁边摇篮里的团子抱起来轻柔地晃了晃,突然坐到床沿和谢安闲并肩。谢安闲忍不住抬手逗一逗小朝夕,对方立刻不哭了,一张通红的小脸全是泪痕,深褐色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谢安闲正要就“还是我能哄她,你不行啊男神”这个话题发表高见,冷不防被沈诀偷亲得逞,吻在脸上。

    “她算不上呢,你才是我的小心肝宝贝儿。”

    谢安闲大脑当机,捂着被亲过的地方,感觉那儿迅速地烧了起来。而罪魁祸首已经哼着走调的儿歌,抱着闺女去冲奶粉了。

    他坐在床边,旖旎气氛未散,婴儿摇篮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夜色正浓,沈诀随便哼的一段旋律若有似无地传到他耳中,窗外一轮娥眉新月,槐花香还在空气中无孔不入,隐约已经能听到蝉鸣了。

    谢安闲满足地想,这样波澜不惊的日子也许真要过很多年。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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