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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六姐 作者:尔文ada

    第2节

    “一起吃吧”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说,

    “不了不了,你吃吧”

    这人说完之后,干咳了一声,端着大半碗饭到灶前转了一圈,便蹲到别处去吃了;虎哥又看看右边的老乡,也让了一句,那人嘿嘿笑了几声,

    “虎哥,这是你的福气,我怎么好意思享”;

    这人话一说完,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虎哥盯着身前的一碗鸡肉炖土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端起来全倒自己碗里了;菜是一盘好菜,油足料足味香色美,比他们天天吃的这大肥肉水煮白菜强了不知道几百倍,虎哥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肉后,就不想停筷子了;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貌似听到了旁边人吞口水的声音。

    这菜吃完后,虎哥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和平常一样,在酒铺子快打烊的时候走了进去,也和平常一样动手帮六姐收拾东西放到小车上,最后和平常一样推着六姐的小车送他回了那破窑。放下小车,虎哥打了声招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就走,六姐拿着手电筒追到了院门口,眼看着这个男人就要走远了,六姐终于忍不住喊了句,

    “虎哥,我明天炒个山药,你吃辣不?”

    男人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转了半个身,匆忙看了六姐一眼,说道,

    “都行”

    之后他就迈开大步下山了,六姐还和往常一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为虎哥举着手电筒,秋风阵阵,却怎么也吹不散他一脸的燥热。

    从这以后,虎哥隔三差五的能吃到六姐做的加菜,今天是小炒肉土豆丝,明天是小炒肉土豆片,后天能吃到猪肉白菜炖豆腐,大后天还有大葱鸡蛋烙饼子……一处的民工们即是羡慕,又是嫉妒,那风凉话就和吹了春风的野草一样,从一处长到了平顶村,又从平顶村长回了一处;不过这一回任凭这流言再怎么疯长,六姐也不会再理会,不会再退缩了,除非是当着他的面儿说的,就给他骂了回去,不然,六姐还是要变着法儿的对虎哥好。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飞一样的快,中秋过后,转眼又是一个冬,一处的工程本来计划着是年底就该完工了,可是由于上次塌方的影响,工期又拖后了三四个月,听说完工时间是次年立夏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六姐一方面为虎哥又可以多留半年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这流水一样从指间滑过的日子惆怅。六姐知道,虎哥终归是要走的,因为无论是平顶村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足够让这个男人留下的理由。

    立冬后下了第一场小雪,稀稀拉拉的,刚在墙沿上扬洒了薄薄一层便停了,六姐一个人坐在炕上,手上的针线翻飞;立冬之前他就已经为自己的父母做好了一身棉衣裤,现在他是在为一个男人忙碌;想起那天看到男人穿着去年为他缝制的棉衣,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了句,“棉衣很暖和”;六姐这心呀,就软成一滩水了,于是他现在决定为男人再缝一条棉裤。

    一处的民工们工资是一年发三次,前半年一次,后半年中间发一次,剩下的年底才会统一结清,而且每次只发三分之一。这一天领完工资以后,虎哥与几个老乡去了一趟镇上;大部分人是为了去给家里汇款;当然也有个别会留一些送给洗头房的洗头妹。虎哥与大伙儿在镇上唯一的百货商店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日化的柜台前停了下来,其实他这次出来是想买点什么送给六姐,这两个月来在六姐那里白吃白喝的,搞不清的还以为是他在塌方的时候救了六姐呢。

    这一天晚上送六姐回家以后,虎哥一直找不着机会把礼物送给六姐,最后直到出了院子了,才又转身回头,对着一脸诧异的六姐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放他手上,边说道,

    “也不知道你喜欢啥,所以瞎买的”

    待六姐看清手上是一管口红时,虎哥已经大步流星下山了。

    虎哥不知道六姐第二天做了多少努力才表面淡定的站在他面前,虎哥也不知道这一管口红对六姐的意义到底有多大。

    六姐活了27年,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儿,他的要求也不高,可以像平顶村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嫁个普通的男人,穿衣吃饭带孩子;哪怕不能嫁人他也至少可以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活着;可是,这么些年来,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办法理解承认他,更何况是那些粗鄙的外人。他们奚落他,嘲笑他,讥讽他,甚至还会欺辱他,他每天树起锋芒活的像个斗士,然后活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怪物,一个笑话。父亲常常会骂他,嫌他丢人败兴不知廉耻,可是他又能怪谁?难道是他自己硬生生非要投胎成一个男人的身体吗?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想,如果父母当时真把他按尿盆里淹死了,他说什么也要求求那两阴间的小鬼,千万别再把自己投错胎了。

    然而那天晚上,当这个粗糙的东北男人毫无征兆的送了他一管口红之后,没人知道他的心情,他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口红,喜悦像滴落在枯草上的一点火星,吡哩吧啦的开始冒出金色的火焰,之后烧成了一团火光,最后燎燃了整片荒原,那样的火势,漫天飞舞,像是要从六姐的胸腔里窜出来一样,将六姐的眼泪都逼出来了,于是他捂住了嘴,因为他怕自己之后像个疯子一样笑出声来;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承认他是女人的男人,这个男人有副伟岸的胸膛,这个男人还有颗柔软的心,这个男人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要温柔,这个男人还用他的双手为那些弱小守护着一份天理。

    六姐活了27年,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的满足,可是也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的贪婪;六姐不知道这就是爱情,来势汹汹比以往更浓烈的爱情;以往他会想方设法的对这个男人好,可现在他想掏心掏肺的对这个男人更好。

    棉裤做好以后,六姐是在冬至那天才送给虎哥的,男人当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开心的直搓手,换上以后,合身的不得了,男人开心的说,“又暖和又软和”。

    新棉裤穿了没几分钟,虎哥就又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叠好,说道,

    “先放着吧,过年再说,明天还上工呢,别把好东西给糟蹋了”

    六姐瞋了虎哥一眼,说,

    “既然暖和就穿着,再好的东西穿在你身上也不叫糟蹋”

    虎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过年再穿,年三十儿我再换,这好棉好料的,现在让我穿着去搬石头,舍不得!”

    ☆、年夜饭

    虎哥的棉裤没拿走,说是年前再过来取,不过第二天却给六姐拿来一厚打“大团结”,这钱是虎哥跟财务处另外领出来一个半月的工资,因为最多也就能领这么多了,剩下的都得过年回家前才给结。六姐一看到钱,脸立马就变了,

    “虎哥,你这是啥意思?”

    “妹子,你先别生气,哥是寻思着,你看这后半年,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又穿又拿的,你这开销也挺大,哥就是想,给你补一点是一点”

    “虎哥,你这是嫌弃我了?”

    “妹子你看你这是哪里的话,咋还嫌弃不嫌弃的”

    “那你把钱拿走”

    “你看,咱好好说,咋还生气了呢,咱先不说我赵虎还欠着你一条命呢,就说我一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老吃你的喝你的连点表示都没有”

    “你这半年帮我干的活儿还少啊?”

    “干活儿就是稍带手的事儿,但钱你得拿着,我没跟你见外,你也不要因为这个跟我见外,不然就是嫌钱少了”

    “哪个说嫌钱少了?”

    “那你这是嫌弃我的人了?”

    “虎哥你这就是不讲理”

    “妹子,哥知道你对我好,也没把哥当外人,所以哥也不想跟你见外,如果你真当我是一家人,这点钱你就拿着当贴补家用”

    六姐被虎哥一席话说的又喜又气,最后万不得已,还是将这钱收下了,

    “那这钱就当我给你存着,你用的时候就开口”

    “诶,这就对了”

    临近年关,受天气影响,一处施工进程也放慢了,年前下了两场雪,工地停工的时候,虎哥就抽了空上六姐家,帮着开道扫雪。进入腊月,这天两人忙乎完,吃过午饭,虎哥帮着装小车的时候,六姐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虎哥,你们今年什么时候放假啊?”

    “二十三吧,今年要早几天”

    “二十三?这么说也就没几天了……”

    “哦,快了,还有12天”

    六姐没接话,只是略显失落的低喃了句,

    “就剩12天了啊,怎么就只剩12天了呢”

    虎哥注意到六姐的神色,于是试着说道,

    “过个年就又能见着了,也快”

    “虎哥,你们一处是什么时候完工?”

    “听说是五月”

    “农历还是阳历?”

    “阳历吧”

    “那后面的路也是你们修吗?”

    “后面的工程已经承包出去了,这边的活儿干完后,新的工程还得再重新揽”

    “意思是开春你就要走了?”

    “噢……”

    六姐没再接话,虎哥也是忽然间意识到他们相处的日子真的是不多了,虽然六姐此时就在他眼前,可是没来由的,他竟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苦涩传遍全身,他想上去抱抱他,或者想再多看看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思念;虎哥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虽然这个人此刻就在身边,可是竟然也挡不住那种没来由的浓浓的想念。

    “虎哥,二十二晚饭在这儿吃吧,年夜饭!”

    “好!”

    12天过的很快的,哪怕你故意把行走的步子放慢一倍,可是这一天天的就那么毫不留情的过完了。

    腊月二十二这天,虎哥下午就到了,他到的时候,六姐已经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酒在炉子上,六姐正在包饺子。六姐包的饺子和他对虎哥的感情一样,薄薄的面皮里面塞的鼓鼓囊囊的都是馅儿,两人边包边聊,等饺子下锅,菜上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六姐这次没点他的煤油灯,点的是两支蜡烛,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竟然是两支红烛。两支红烛将本就不大的窑洞照的分外的敞亮,离别的话还一句没说,六姐已经喝进去半斤白酒了。眼前的烛蕊在六姐的眼里越来越朦胧,像是蒙上云纱的半月,就那么无声的摇曳啊摇曳,摇的六姐双眼都红了,之后红着双眼的六姐笑了,他边笑边说,

    “虎哥,你明儿就走了”

    “明儿走了还会来的”

    “来了也还是要走的,等你走了以后,估计没几年,连这平顶村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

    “那我就抽了空,回来多转转”

    “呵呵,好!”

    “虎哥”

    “嗯~”

    “等你再来平顶村的时候,我就还在这儿请你喝酒,我先买两瓶存着,你什么时候来,这酒什么时候开”

    “好,等哥以后有钱了,接你去我们东北打狍子”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支酒盅“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六姐一口闷了;再倒酒的时候,六姐没有抬头,就那么定定的望着酒盅里闪烁的烛光,

    “虎哥,你觉得……我是个女人吗?”

    虎哥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后六姐又笑了,

    “我爹一生气了,就说早该把我按尿盆里淹死,我想着,他要是早能把我淹死了,没准儿我现在就投胎成个女人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能不能再遇见你”

    “嗨,父母们说话……”

    “虎哥,我记得以前听人说,生成男人的,是上辈子修行修好的,而生成女人是修的不好的,可是像我这样的,我在想,估计我不仅是没修好,没准儿还得罪了哪位神仙了吧”

    “这尽是一帮装神弄鬼的在胡说八道”

    六姐没再接话,而是转头盯着旁边的烛蕊出神起来;红烛的光照在六姐脸上,映的他似乎有点不太真实,然后虎哥看着看着,竟然被六姐的脸吸引的也出起神来,有那么一刻,他想不管不顾的娶了她。等他回过神后,听到六姐喃喃道,

    “虎哥,你能不能把我当个女人?”

    “嗯?”

    “就当我是个真正的女人!”

    六姐抬头看着虎哥的时候,眼里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有一丝唯唯诺诺的乞求,甚至还有一丝不意察觉的决绝,然后他站了起来,绕开桌子走到了虎哥面前,他站在虎哥的侧面,慢慢蹲下来,双手轻轻抓过虎哥的左手,像梦呓一般说道,

    “哥,你能不能像看着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看看我?”

    虎哥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人卡住一样,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是在这个“女人”握起他的手时,喉结不受控制的滑动了一下,

    “哥,你能不能像摸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摸摸我?”

    说着这些,六姐抬起虎哥粗糙的手掌,脸轻轻的贴了过去,之后他似乎满足一般,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哥~”

    六姐的双手缠上虎哥的腰时,他上半身已经紧紧的贴了上去,这个胸膛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宽广,不过比记忆中更温暖,他能听到这胸膛的主人砰砰的心跳声,这样沉沉的声音敲击着六姐的耳膜,又从耳膜传到了他的全身,令他整个人都麻酥酥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亲的谁,只是当一冷一热两片唇贴在一起时,他们的主人就像疯了一样纠缠到了一起;虎哥一句话也不说,嘴巴忙着一边喘气一边吸吮着六姐的唇瓣和脸上、脖子上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双手也忙碌着,一只伸到了六姐的棉衣里用力的摸索着对方的腰腹,另一只探进了六姐的棉裤里拼命的揉捏着对方结实的屁股;而六姐只是用尽全力紧紧的抱着虎哥,在他略显粗鲁的双手间呻吟,六姐的嘴巴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忙着亲吻这个男人脸上的伤疤,一边还不忘一声一声轻喊着

    “虎哥~”

    “哥~”

    虎哥急躁的拉下他裤子的时候,六姐拼着最后一丝“理智”背对着这个男人,他夹紧了双腿,然后引导着这个男人进入了他的大腿间;就着一口唾液的润滑,这个男人开始在他腿缝间耸动;六姐双手撑着炕沿,一边万分满足的呻吟,一边回头去亲吻这个野马一样的男人,泪水从脸颊滑落进嘴角的时候,六姐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甜味。

    待这个体力充沛的男人彻底满足之后,他们才双双倒在炕上,这个男人回身搂过六姐,一手为他拉起了裤子,之后又把自己的裤子也拉了起来,六姐就依偎着他,两人听着彼此的心跳,久久无语。待彼此的气息渐渐平复之后,六姐才将手伸到虎哥的胸前,边抚摸着这副令自己安全温暖又着迷的胸膛,边说道,

    “哥,等你回来了,让我伺候你吧……我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都能为你做……哥,我要的不多,开春了你们完工,我送你上车……就当给我留个念想……”

    六姐一番话说的虎哥心里满胀满胀的,胀的他的心都开始疼了。

    ☆、一夜

    正月十五刚过,虎哥与民工们又来到了一处,与六姐的第一面是在酒铺子里见的,两人像是所有相识的普通老友一样,隔着桌子打了个招呼,

    “来了啊?”

    “嗯,来了~”

    “吃过了吗?”

    “吃了,我给你带了些老家的山货”

    这天六姐的酒铺子关的分外早,虎哥像往常一样推着小车,两人一路无语,但都默契似的迈开大步走的飞快;进了院子,六姐将院门一关,刚一转身,就被扯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两人像是两条饥渴了几百年的鱼,亲了到一起后就拼了命的吮吸着对方嘴里储存的最后一点水份和空气,虎哥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连摸带揉连亲带抱与六姐从院门口纠缠回了炕上,而六姐一边撕扯着虎哥的棉衣,一边亲吻着对方,甚至嘴巴里稍有点空隙就忍不住呻吟一般向这个男人倾诉着自己无尽的思念和野火一般的爱恋,

    “哥~”

    “虎哥~我想死你了……哥”

    “哥……虎哥……”

    这分开的二十来天,六姐过的度日如年,每天都盼着太阳赶快落山,每一夜又渴望着太阳早点出山,他睡着的时候思念着这个男人,他吃饭的时候思念着这个男人,他走路的时候思念着这个男人,甚至连他呼吸的时候也思念着这个男人,一处的第一批工人回来当天,六姐就早早的开了他的酒铺子,虽然正月里生意冷清,可是六姐还是一个人守在那个活动帐篷里,期待着会不会有一辆拉着虎哥的大卡车开到一处。

    六姐在思念着虎哥的时候,虎哥也在思念着六姐,虎哥34年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思念,睁开眼睛脑子里是他,闭上眼睛面前是他,做个梦里面有他,甚至有一天见到个女人的背影,还冲过去激动的臆想着会不会是他;在这二十来天里,虎哥还听从母亲的安排相了回亲,女人长什么样他忘记了,只是母亲在跟媒人打听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人说,女方觉得赵虎面相太凶,尤其是那么长一条疤,看着吓人。虎哥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想到那一晚,那个人就迷恋一般一遍一遍亲吻着这道疤。

    自从虎哥回来以后,六姐就觉得自己这日子就跟泡到蜜罐子里一样,可是再甜蜜的时光也止不住时间的脚步,有时候六姐开心着开心着,冷不防看到脚下的野草正冒出青色,整个人又开始彷徨起来。

    因为工期有所延误,所以一处的民工们上班后,正月还没过,就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了。阳历4月中旬开始,一处渐渐有民工陆续一批一批离开,虎哥有想过自己先留一段日子的,可是额外的盘缠路费不说,关键是过年回去的时候,母亲足足病了十来天;一边是等着自己尽孝的老母亲,一边是一份没有未来的爱情;有一回看着拿着织了一半毛衣在他身上比划的六姐,虎哥心中的天平滑向了眼前虚无飘渺的爱情,于是他开口说,

    “要不……我晚几天走”

    六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其实这样的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了,他想过自己求求虎哥多留些日子,可是打心底里知道,多留一天两天又有什么用?这个人终究会走的,男人已经34了,回去以后就该结婚生子,这几个月像是做过的梦一样,一个美好的过分的梦;六姐想到年前那一晚,他对虎哥说,自己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都可以为虎哥做;可是如今想来,那时是冲动说大话了,他最关键的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伺候他一辈子,说其他的又有什么用?从20岁走出家门,8年了,自己的亲妈见了他还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而自己的亲爹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悔恨当年没把他弄死,如今老天爷让他遇到了这么一个男人,他怎么敢自私的让对方无颜面见家亲父母。虽然听到虎哥亲口说出这样的提议六姐是心动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压抑下那份冲动,抬头亲了亲这个男人的唇角,道,

    “别犯傻,晚走不要钱啊?”

    “钱还可以再挣”

    “那先攒着吧,攒着你明年或后年有空了,还能多来看我一回”

    毛衣织成那天,一处的民工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虎哥走前一天,六姐还和平日里一样,只是提了个要求,

    “哥,今儿晚上住下来吧”

    自从两人有了这份关系后,虎哥还从来没有留过夜。

    于是这天下午,虎哥收拾好次日要带走的铺盖行礼,便往六姐家走,推开院门进去,回身将院门拴好,再一转身时,就见六姐一手撩着门帘,一手扶着门框,着一身湖蓝色的旗袍,静静的望着他笑,这样的情形一如他被困在井底时见到的一样,一时让他分不清是梦是幻;六姐的头发梳的比平时还要不苟,嘴唇是耀眼的玫红,耳朵上左右各一颗吊珠耳坠,在夕阳下随着六姐的脖侧一晃一闪;两人就这么默默的注视了很久,六姐才开口道,

    “好看吗?”

    酒和菜早就准备好了,两个人都吃的很慢,连酒也喝的很慢,他们没有聊现在的离别,而是聊以往的相处以及未来的相见;酒足饭饱之后,六姐静静的在一边收拾,而虎哥就坐在凳子上一边看着六姐,一边喝着刚沏好的茶水。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六姐家的桌子上摆着两支蜡烛,可是谁都没有去点。借着落日的余辉,六姐站到虎哥面前,微笑着看着他问,

    “哥,我好看吗?”

    “好看!”

    “像女人吗?”

    “嗯~像!”

    “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将来……”

    六姐的话没有往下接,突然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哥,你还没真正的看过我吧?”

    “嗯?”

    就在虎哥疑惑的时候,站在面前的六姐开始一颗一颗剥开旗袍上的扣子,他的里面就穿了一条贴身的裤衩,其余的什么都没穿;脱下旗袍后,六姐一手横在胸前,一手将旗袍轻轻放在炕沿上,冲着虎哥微微笑了笑,侧着身将裤衩也脱了,转过身来后,另一手挡在了双腿间;这是交往以来,六姐第一次对虎哥裸诚相见;

    “哥,我好看吗?”

    男人艰难的吞了一次口水,

    “好看!”

    六姐的脸红了,比刚才下山的夕阳还红,

    “哥,我像女人吗?”

    虎哥犹豫了一下,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怕表现的不够诚恳一样,点完以后还补充了句,

    “像!你比所有的女人都女人!”

    听到虎哥的话,六姐笑了,之后略显羞涩的走到了虎哥面前,一边捧起对方的脸亲了上去,一边张开双腿跨坐到了男人身上;男人的喘息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男人摸在他身上的大手开始越来越急躁;男人的裤带解开之后,发现小凳子上施展不开,于是抬手一抱,走了两步坐到了炕上;六姐今天早早的起来,特意里里外外给自己洗了两遍,虎哥贴着他的时候,还能闻到香皂的清新。那个地方不像女人,虎哥涂了两次唾沫才勉强挤进个头,六姐疼的眉头紧皱身子直哆嗦,看着眼前的人,虎哥心疼的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艰难说道,

    “不行就算了,看着你太遭罪”

    六姐像是铁了心一般,紧贴着虎哥坚持不懈的坐了下去,那是真叫一个疼啊,不过疼的六姐心满意足,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为大祭祀献祭的少女一样,毫无保留的打开身体,然后他体会到了从肉体到灵魂深处的交合,虎哥每动一下,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然后呻吟从喉咙出发,由鼻腔的共鸣再挤出唇间,最后这么一声一声的推进了虎哥的胸腔,之后这个男人像是通上了电的马达,马力十足的一下一下深深的撞入他的躯体……从坐姿换成卧姿的时候,六姐噙着一眼眶的雾水,一边亲着虎哥,一边问道,

    “哥,你舒服吗?”

    男人重重的撞了他一次,

    “嗯,舒服……”

    在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时,六姐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眼角的泪滑向两鬓,他幸福的告诉这个男人,

    “哥,我也舒服……舒服死了……”

    村里的老光棍儿今天去邻村的寿宴上帮忙去了,回来的时候喝的东倒西歪,连路都快看不清了,翻过一道山坡,他迷迷登登摇摇晃晃往前走,期间摔了好几跤,稀里糊涂的就走到半山上六姐的院子前,之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就顺着山坡走到了六姐院子的栅栏边;今天是个晴天,天上的月亮已经快满圆了,于是借着明朗的月光,他从六姐家半遮的窗帘里,透过窗玻璃看到了两具交叠的身体,那令人焦躁的声音就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老光棍儿想看的再清楚一些,所以不顾栅栏上的针棘,瞪大了眼睛树起了耳朵把脖子又往前探了探,然后他似乎隔着院子都能听到肉体交合时黏腻的撞击声,男人和女人敞开了嗓子的呻吟声,他们亲吻时嗞溜滋溜的吮吸声,还有这土窑像是被摇散一样扑簌簌的掉土声。老光棍儿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看了同村儿小卖部夜里放给民工的十几部三级片,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于是他不管不顾死命的贴着栅栏又往前将脖子探出了一个不可能的长度。

    这一夜无论是虎哥还是六姐,都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来自身体和心灵无上的欢愉,到了最后,六姐觉得什么男人、女人、爱情、离别、未来、现实统统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是如被绳索一波一波抛上半空又落下的失重与濒临极限的快感。

    ☆、离别

    一处送虎哥他们的大卡车是早晨五点半出发,于是六姐四点钟就爬了起来,为这个男人做了一顿热乎乎的羊肉汤面,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六姐不仅为虎哥织好了一件毛衣,另外还又缝了一身棉衣棉裤,他希望虎哥在穿上这些的时候,或许可以多想他一次。

    虎哥从这里走的时候不到五点,月亮还挂在西边,初春的寒气给地上刚刚冒出一丝绿意的枯草蒙上了几颗水露,六姐没有如约送虎哥去上车,而是如之前每一个晚上一样,举着手电筒静静的站在院门口,尽可能的为这个男人照亮前面的路。

    虎哥走了,六姐不知道的是,虎哥走的当天把他一个老乡给打了,原因是那人开玩笑的问了句,“不把你的相好带回去啊?”。

    虎哥走后第三天,大队里有人叫六姐去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说,

    “六儿,哥到家了,一路都挺顺利,你吃饭了吗?”

    六姐红着眼轻笑了一声,

    “吃了,顺利就好,哥,你今年还包工程吗?”

    那边轻叹了一声说,

    “家里老太太身体不好,估计眼前儿是不出去了”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两句,想说的话一句没说,因为大队办公室里还有一双眼睛在报纸后面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自从虎哥走了以后,这三天六姐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没睡好一个觉,每天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今天接完虎哥电话回到家后,忽然就觉得浑身冷的说不出话来,躺到炕上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哆嗦到了太阳西下才睡过去;后半夜醒来的时候觉得渴了,又连滚带爬的起来喝了半瓢冷水,再之后一觉昏睡过去就没了知觉。

    老光棍儿自从那天在六姐家偷窥之后,第二天酒醒才发现自己脖子脸上被针棘挂出了好几条道子,伤口一发疼那一夜的情形就如电影一般,又放映在了自己眼前,裤裆里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开始支楞起来,老光棍儿凭借着记忆中的情形把手伸到裤裆里摸了几把,虽然也爽过了,可是爽过之后,心里更加的毛躁了;这光棍儿想女人的难受劲儿哟,一般人是体会不出来的,尤其是见识了那一场活色声香之后。

    老光棍儿最近老在六姐家的坡下转悠,不过就见了六姐一面,结果人家急匆匆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这一面,让老光棍儿觉得,没准儿这六姐里面也是女人,再说了,村里有几个见过脱下衣服的六姐?就他听到看到的那一夜,觉得即便这六姐不是个真女人,那跟他干一回也肯定爽,因为光想着对方那声儿,老光棍儿裤裆里的东西就又不老实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怕这六姐的;待他转悠到第六天,发现这坡上貌似连点烟气都没有,于是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还找了借口说,自己就是来看看他家有没有人;老光棍上坡上到一半儿,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了,于是又下了坡,回头去家里取了一次钱,他是这么想的:六姐应该是爱钱的,自己反正也不嫌弃他是个假女人,那么就看在钱的份上,希望说服六姐可以跟他干上一回,当然了,如果一回生,没准儿两回就熟了。

    六姐家的院门是虚掩的,老光棍儿假模假样的叫了叫门,推开以后进了院子,爬到窗玻璃上一看,炕上被子里躺着个人;老光棍儿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发现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尝试着小声叫了两次,结果还是没有回应;老光棍儿想着,我这可是叫过你了,是你没醒,于是色从胆边生,悄么声儿的推了推屋门,发现也是虚掩的;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看到六姐正盖着被子横躺在炕上,老光棍儿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六姐,觉得这六姐白净的脸上柳眉小口的,没准儿还真是个女人呢;记得那戏里唱梁山伯与祝英台,不也是这衣服一穿,不知道男女吗?老光棍儿听这段儿戏的时候,还跟旁边的人说:要我这是梁山伯,肯定要先把这祝英台的衣服脱了,这衣服一脱,是男是女不就知道了。此时的老光棍儿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撩拨的他盯着六姐的脸直吞口水,最后□□占了上峰,忍不住抬腿上炕,往六姐身上一扑,手里忙乎着掀被子,嘴里说道,

    “好妹子,哥哥就看看你是男是女,唉我的好妹子,……”

    老光棍儿妹妹长哥哥短的说着,一张被烟叶熏紫在臭嘴已经贴到了六姐脸上,预料中的反抗没有,而六姐的脸上身上却是触手一片冰凉,老光棍儿亲了没几下觉得不对劲儿,抬身又叫了一声“好妹子”,结果无人回应,老光棍儿不死心的摇了摇身下单薄的身体,那人随着他的晃动像个布偶一样动了动,最后老光棍儿把手伸向六姐的鼻间,一个激灵,翻身猛的从炕上摔了下来;老光棍儿吓得连滚带爬从六姐窑里冲了出来,一口气跑到了半山上,摔了两跤才顺过气来,心虚的冲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才腿软的坐到地上,抬手抹了抹了脸上的冷汗,思维才开始正常运转。

    那一天平顶村的不少人看到老光棍儿背上背了个人往村里的卫生所跑,丁大夫初步诊断六姐是脱水昏迷,于是给吊了一瓶水后,转身看向身后那个满头大汗又邋遢的老男人,这个男人被他看了一眼就慌忙抬手说,

    “这可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是在救人”

    丁大夫咳了一声说,

    “医药费要先付了”

    老男人看了看六姐,猜他身上应该也不会有现金,可是自己又不想当这个冤大头,于是决定去老常家叫他父母过来;

    常妈这两天又头疼了,头上裹着一块黑头巾正盘坐在炕上给老五家的孩子缝沙包,老光棍儿进去的时候,常老爹还没回来,于是他在院子里冲着常妈喊道,

    “你家常六在卫生所昏着呢,让你们过去个人看看”

    常妈抬头看到是这老光棍儿,口气就冷下来了,

    “我家常六咋了?”

    “住医院了,在卫生所,丁大夫说是脱水什么昏迷?叫你们去个人”

    常妈一听,有点急了,于是放在手里的活儿,问道,

    “咋还昏迷了呢?”

    “我咋知道咋昏迷的,快点吧,丁大夫叫你们过去”

    常妈刚下了炕,常老爹回来了,老头儿今天又去玩了两把色子,看脸色就知道手气不是很好,刚看到老光棍儿杵在自家院子里气就不打一处来,结果常妈出来还说常六住院了,老头儿脸色一变骂道,

    “我们老常家早就没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了,看什么看”

    老光棍儿试图插嘴道,

    “昏迷了”

    常老爹把眼一瞪,问道,

    “死了没?”

    “丁大夫说,你们要不去,人就得死了”

    “那就等死了再过来通知我去收尸,扫门星玩意儿”

    常妈怯怯的看着自家男人,大气不敢出,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老头子,要不我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你敢出这门老子打断你的腿”

    老太太一惊一气,转身回屋扶着脑袋开始哼哼头疼,老头儿则是瞪了光棍儿一眼,哼了一声,进屋了。

    老光棍儿从常家出来,一路上骂骂咧咧,有人问起来,就停下来开始大骂常老爹不是东西,他说,

    “就是生头驴出来那也是自己的种啊,这常四海(常老爹官名)太不是个东西了,常六都快死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太不是东西了!”

    老光棍儿一面儿愤愤不平,一面儿想着自己还是不要趟这浑水的好,反正这常六跟自己连本家都沾不上边,可是从常家一路将常老爹骂到卫生所后,他又自认倒霉的掏出打算跟六姐打一炮的钱,为对方交了输液费。

    六姐第一天醒来一回,第二天醒来两回,第三天才坐起来,第四天能站起来的时候,才见着常妈偷偷摸摸的出现在卫生所的门口,当妈的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六儿啊,你没事儿了吧?”

    六姐笑了笑,回了句,

    “妈,我没事儿了,我爹常说,我这是祸害遗千年,命硬着呢”

    老太太也不知道能说句啥,偷偷从怀里拿出来两颗煮鸡蛋,

    “六儿啊,你也别怨你爹,他一辈子的驴脾气,就是气性大”

    “妈,我谁也没怨”

    ☆、决

    六姐从卫生所一出来,就听有人叫他去大队接电话,等了七八分钟,电话响起时,办公室的人接起来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给六姐了,从话筒里嘈杂的背景中,传出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

    “六儿,你咋了?你们村儿的说你整住院了,你这是咋地了?”

    六姐一听到虎哥的声音,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出来了,此时此刻他想靠着这个男人宽厚的胸膛,告诉他自己想他想的差点死了,告诉他自己快死的时候亲爹亲妈都不来看他一眼,告诉他自己又累又委曲,告诉他……可是六姐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他不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担心,更主要的,他知道即便说了,一切还是不会改变;那个男人是个孝子,他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妈,而自己,无非是这云云众生中被遗弃了的那一个。半天听到不到这边的回应,男人又急了,

    “六儿,六儿,你还在吗?听见了吗?喂?喂?”

    “听见了,哥,我没事~”

    “六儿,你可给哥担心死了,咋还住院了呢?”

    “没住院,就在卫生所,前两天走路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哥,你在哪儿呢?听着挺闹的”

    “啊~我啊……我在外边”

    “哥你又要出去了?”

    “不出去,不出去……”

    六姐不知道的,虎哥在他被送进卫生所的第二天就打电话过来了,当时一听给急的,过了一天又打过来一回,结果有人说六姐昏迷了,虎哥当天急的,一夜没睡着,第二天起来跟他妈说了一声,拎了个包就坐车往火车站跑,到了车站先找了个公用电话,当时六姐问起来的时候,他都没好意思告诉对方。

    六姐回到“阔别”四天的自己的家,发现锅冷灶冷的似乎比刚住进来那会儿还荒凉,一个人坐在炕上发了会儿呆,之后站起来开始收拾生火;待家里暖和起来以后,六姐翻开炕板把钱拿出来一部分,放在桌上,等着老光棍儿来。

    老光棍儿救了六姐一命,还给他垫了三天的医药费,一开始他还理直气壮以救命恩人自居来着,可是六姐醒来以后,他就怂了,甚至连着好些天连面都不敢露,最后实在是心疼自己的那点钱,所以才在一个星期之后出现在六姐家,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连个场面话都没说,开口就问他最担心的那句,

    “你怎么知道我昏家里了?”

    “啊?……我……我路过……路过”

    “路过就进来了?”

    “对,路过顺便打个招呼”

    六姐冷笑了一声,把钱扔到了老光棍儿怀里,

    “点一点”

    “不点了……正好”

    六姐坐在炕沿上,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局促的老男人,没有说话,忽然本来抬腿离开的老光棍儿又猛的转身走了回来,将手上的钱往六姐炕上一扔,说道,

    “你让我干一回,钱我不要了”

    六姐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甚至还笑出声来,

    “你还真看得起我”

    “干不干给句痛快话吧”

    “我要说不干呢?”

    老男人好不容易鼓起的一腔“雄心壮志”被六姐轻飘飘一句话给拍散了,

    “那……那……不干就……不干吧”

    “我命也就值这点钱,你还真是大方,钱收起来”

    老光棍儿唯唯诺诺的又走到炕前,小心翼翼的拿起钱,忽然六姐又开口了,

    “把裤子脱了,坐下”

    老光棍儿先是一愣,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把钱往炕上一放,就急匆匆的解裤子,可惜这裤带今天就像是跟他做对一样,散开的毛细麻绳竟然缠到了一起,死活解不开,把老光棍儿给急的,最后死命的一扯,把本就磨的细溜溜的麻绳裤带硬是给拽断了;六姐也不过来帮忙,就冷冷的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直到眼前的老男人把裤子褪了下来,露出那根软答答的东西,他才又说道,

    “躺炕上吧”

    老男人激动的拖着裤子往前一迈,差点把脸磕炕沿上,好不容易爬到炕上,只见六姐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上握上了他的东西;六姐的手真是凉啊,像从冰窖子里刚拿出来一样,给老男人激的打了两个哆嗦,可是随着那只手上下撸动,左右翻转,那软答答的东西慢慢站了起来;六姐没有看他,似乎一直认真的盯着他的裆间,仔细的活动着手腕;老男人激动的时候,想抬手摸一下给他忙乎的人的脸,可是被躲开了,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想摸的我都没有,省省吧”

    到底是个不中用的老光棍儿,六姐的手腕活动了没三分钟,那人就一抖一抖的交待出来了,之后六姐转身去洗了两遍手,第二遍的水泼到院子里的时候,老男人才喘着气把裤子提上,

    “钱拿上,走吧”

    这个老光棍儿看了看六姐,将炕沿上的钱揣到了怀里,最后得寸进尺的又提道,

    “六子,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身子”

    六姐胸口几个起伏,就在老光棍儿觉得可能又要挨上一顿打时,听到一句,

    “行!”

    然后他就看见六姐开始窸窸窣窣的解衣服,没一会儿就脱了个精光,当六姐光溜溜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老光棍儿有点失望,虽然这常六比一般男人更细嫩纤瘦一些,可是双腿间男人的器官骗不了人的,原来没有祝英台啊;六姐直视着眼前的老男人,从齿缝间挤出一句,

    “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就要穿衣服了”

    老光棍儿是落荒而逃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这光屁股的男人他见过的真不少,可这是头一回觉得或许自己真不该看,或者说,即便看过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老光棍儿走到山坡下的时候,忍不住回味起六姐灵活的手腕活动在他的腿间,他的心思又活动起来了,最后甚至想着,实在不行真跟这六姐说说,两人搭个伙算了,虽然六姐不是真女人,但至少看着还行,大家伙儿谁也别嫌弃谁。这心思动了,腿也跟着动了,于是老光棍借着那点儿色胆,又回到六姐院子,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最后这“呜呜”声越变越大,再之后竟然演变成了嚎啕;老光棍儿活了四十来年,吃过几十家的白事宴席,听过无数个哭声,可他从没听到这样的哭声,这不是撕心裂肺,也不是悲痛欲绝,而是像那种永远都走不出黑夜的小鬼,绝望的被困在地狱里的阴魂,听得老光棍儿后背心一阵一阵的冷,胸口里一股一股的苍凉,从这天之后,老光棍儿知道了,他可以意淫平顶村里所有的女人,唯独这六姐他是再不会碰了,他害怕了,他觉得自己碰不起。

    六姐再接到虎哥电话的时候,笑着告诉他自己要出去打工了,他还嘱咐这个男人,娶个能孝顺婆婆的女人,好好过日子;他还说,等自己挣了钱,就去东北看他,到时候记得让男人的儿子叫自己姨,可千万别叫叔;当天在大队办公室的常富国一边听着六姐对着电话谈笑风生,一边看着他泪水把胸前的花衬衫打了个透湿。

    六姐当晚回去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给赵虎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有一颗小光头,笑起就跟那个男人一个模子里刻的一样,他还记得,梦中他们给儿子取名叫赵东北,女儿叫赵思念,醒来以后他觉得赵东北这个名字不好听,应该叫赵小光。

    男人又打电话过来了,六姐跑到大队的时候,听着电话铃响起来,之后他让常富国跟对方说,自己一早走了,打工去了。

    送走老光棍儿那天,六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他为自己的委曲哭,为自己的不幸哭,为对一个男人蚀骨的思念哭,为自己这一天因贱命而忍受的屈辱哭,他哭这个世道对他的不公,他哭亲生父母对他的狠心,他哭老天爷让他遇上那么一个男人,尝过了那样一份感情却不能与其相守,他哭自己虽然活着没有指望但又不敢死了一了百了……这一场哭泣从下午持续到日落,最后直到筋疲力尽,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为止。这一场哭泣之后,他为自己无望的爱情划上了停止符,这一场哭泣之后,他对亲情已不再抱有幻想,这一场哭泣之后,他决定为活着而活着,这一场哭泣之后,他甚至想到了等到有一天自己要孤独终老时,他就给自己挖个坑,买副棺材躺进去,吃上药,把棺材板一盖,再雇两个人第二天过来帮自己填个土。

    ☆、相思

    虎哥从那天以后,再没听到过六姐的声音,也再没接到过六姐打来的电话,每次遇上村长办公室的人他总会问一句,

    “有找我的电话没有?”

    时间长了,别人一见他就冲着他摇摇头或是摆摆手。

    赵老太太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活不长了,所以她想尽快让唯一的儿子成个家,等到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也好跟老头子有个交待;可是这虎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相一个一个不成,虽然说大部分时候是女方家看不上他,觉得他面相不好,可也有看上的不是,结果这小子倒好,他竟然又看不上人家。老太太帮儿子收拾行礼的时候看到叠的整整齐齐一身新棉衣棉裤和一件新毛衣,问起来却不说怎么回事。老太太寻思着,没准儿是人家女方家长不愿意?于是她试探着问儿子,

    “是女方父母不同意?”

    “嫌咱家远了?嫌咱家不富裕?”

    “是让你倒插门儿的?”

    夏天来的时候,老太太见那身棉衣棉裤还在儿子床角里叠着,于是寻思着给他叠好放柜子里,拿了个包袱出来,把那棉衣棉裤准备打开重新叠一下,结果竟然在棉衣的胸口摸到厚答答一层,打开棉衣扣子一看,贴胸口的位置缝着个小布袋子,里面厚厚的一打,老太太掂了掂,估摸着应该是钱。等儿子回来以后,结果他也是一脸茫然,拆开小布袋子一看,果然是一张张“大团结”;那天儿子跑去大队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在大队等了一天,最后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的厉害;有那么一会会儿,老太太觉得儿子会跟自己说点什么,可是最终,这个孩子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老太太常常跟儿子说,妈身体不好,怕是活不长了,你赶快娶个媳妇儿吧,好歹让我闭眼前听听我孙儿的哭声;记得有一回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虎子跟她顶了一句嘴,一下子把老太太就给气晕过去了,从此以后吓得虎子在赵老太太跟前说话声儿都不敢太大了。那个女孩儿老太太看着觉得是真心不错,一看孩子就好相处,长的虽然黑了点儿,矮了点儿,但人机灵啊,配他们家虎子那也是绰绰有余,关键那姑娘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还就是看上他们家虎子了,见了她一个劲儿婶儿长婶儿短的,还来给虎子洗过几次衣服,可惜这鬼迷了心窍的赵虎,说死了也不给人个好脸色,最后逼的赵老太太没办法,当着赵虎的面差点把他爹的牌位给摔了,这倔驴一样的孩子才答应跟这闺女处处。

    这一年夏天过的很快,一场秋雨过后,地上扑簌簌的开始落叶,天刚凉下来,虎子就换上了他带回来的那件新毛衣,也是乍一看,赵老太太才发现,儿子一个夏天过完后,瘦的脸颊子都好像陷进去了。与那个闺女的订婚宴商议是秋收完选一天办,因为姑娘本命年,婚期得定在次年。这一天赵虎帮姑娘家抢收完玉米,快九点钟了才淋着小雨回的家,第二天太阳都顶到头上了,老太太发现儿子好像还睡着,于是叫了半天,那边才起来。当天儿子从地里回来后,晚饭老太太就听到他一直在咳,于是给熬了点汤水,虎子也没太在意,觉得不是什么毛病,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咳了半个来月,最后终于不咳了,赵老太太发现儿子怎么好像又瘦了,而且这一次瘦的特别明显。

    深秋的一天,老太太从窗玻璃上看见儿子扛着半袋苹果正往屋里走,她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针线活儿,再抬头时就见儿子直愣愣的摔在了院子里,当时把老太太吓得一愣,大叫了一声,鞋都顾不上穿就冲到了院子里,死命的抱起儿子一边喊他,一边喊邻居来帮忙;当邻居听着赵老太太的哭声扒着院墙看到赵家的情况时,赶忙跑了过来,这时赵虎已经醒了,他听到了自己母亲正在哭叫,然后邻居男人的寻问,于是他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说了句,

    “估计是昨儿晚上没睡好吧”

    赵老太太担心的不得了,非拉着儿子去镇上做了次体验,各方面指标差不多都算正常,大的毛病没有,就是把手腕肌肉摔伤了,医生给开了点药,建议他吃点好的补一补,好好休息;看病的这位医生挺负责,人还挺逗的,问了三遍赵虎吃饭正不正常,饭量怎么样,最后走的时候还又问了一回,怕他有厌食症。

    入冬第一场雪,赵虎感冒了,连吃了三天的感冒药,最后躺床上就差点没起来,赵虎躺床上的时候,赵老太太才意识到自己儿子是不是还在瘦。去镇上的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生们查不出什么大毛病,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太过虚弱,吃进去的东西貌似吸收不好,所以一天挂三回水;眼看着前一个月还能扛起一麻袋玉米的儿子,此刻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老太太就心酸的没办法,最后听人介绍了个老中医,于是又从镇上将儿子送到了老中医那里;老头瘦干瘦干的,看着不起眼,可是那双眼睛倒是清亮,问了几句之后先给开了两副中药。

    这老中医看病不问病情,都问些有的没的,赵虎喝了药睡着以后,老头儿就开始貌似不经意的跟老太太聊天,无非是问些他有没有处对象,关系怎么样,在哪儿工作,有没有说过什么事不顺心的,平日里爱干些什么之类的。

    两副中药下去,赵虎倒是精神头回来了,喝第三副的时候还下了会子地。去开第四副药的时候,是赵虎自己去的,老头看到他点了点头,没有马上给他抓药,而是等忙完以后,才把他叫到房间里,桌上已经摆了三碟小菜,两小盅白酒;赵虎进来以后看到有点不好意思,忙说,

    “老先生您先吃饭,我这头不急”

    “来喝两盅?”

    这两盅酒下肚之后,赵虎的话也多了起来,然后老头儿才貌似不经意的说道,

    “这中医治病,讲究的是治标治本,追本溯源,可是这追本溯源的活儿单我一个老头子干不了,我也不是神仙,你心里面想什么只有你知道,你不配合,我也无非只是帮你开点调血补气的方子;像你这情况,老头子我以前也见过,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我能开得了方子,但不是每一味药引子我这里都有”

    赵虎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一盅白酒,才忍不住将六姐的事简略的说了一二,老头子听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看到赵虎不解的双眼,老头子笑了笑,

    “这忠不一定非得指忠君,这忠于自己也叫忠”

    与老中医聊完之后,回了家,赵虎又是辗转了半夜才睡过去,结果第二天早晨整个人又烧了起来;老太太以为是儿子前天取药的时候着了凉,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不说,赶忙又去找那老中医;老头儿来了又开了一副中药,才对老太太说,

    “你儿子是个孝子,好小伙子!他这病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你要不先去找人打听打听谁是常六”

    老太太当时一听老中医说,就知道这常六肯定就是送自己儿子棉衣棉裤这位,于是找了与虎子一起去打工的年青人问了半天,这些人们说起常六来都是支支吾吾,要笑不笑的,一听到名字的时候,口气都还挺一致,“您是说这常六姐啊!”老太太听这口气就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没给她领回来了,她猜着这闺女要么是个寡妇,要么是个野鸡,最不过也是个有夫之妇,可最后打听出来的结果,差点给赵老太太又气晕过去。再一回家看到自己儿子躺在床上那股子不争气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中医这一副药下去,虎子貌似又精神了些,进入腊月下了一场雪,他还早早起来扫了个院子,开了个道;本来计划着是与那姑娘秋收后订婚的,他这一病,愣是给拖到了腊月,这天老太太看到儿子精神还不错,于是说道,

    “我和燕子她父母商议过了,你们十五那天订婚,村里乡亲的都不请,就叫你几个叔过来吃顿饭就行”

    虎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回了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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