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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节

    请以陛下换虎符/将军你踩到朕龙脉了 作者:百里涂鸦

    第29节

    对于有鱼老臣们是有所了解的,他们承认有鱼没害过谁,只是,“幽王又可曾害过别人?就怕宸王不知其中厉害,反倒遂了郦王的意!郦王故乡被占,为何不争郦地;宸王敌仇是晏,为何舍晏谋幽。这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

    田惢紧皱眉头:“就是你们这群迂腐的老臣瞻前顾后,先王才碌碌无为。如今我有兄长扶持不打那什么时候才打?不必劝我,这浑水我躺定了!”

    田惢一口一声唤有鱼兄长,几位老臣劝不动他,长吁短叹了一阵,寂寂离开。

    田惢亦留了心眼,不多不少配给封淡淼两万兵马。如此封淡淼手上便有六万,攻打幽国可谓弹指之间。

    两国分别派了骁勇善战的将军协助封淡淼,亦可说窥看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使诈。众将讨论攻略,封淡淼如何配兵、如何布局皆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位大将未察觉什么不妥,依照封淡淼的意思开始调兵遣将。

    封淡淼引甄丙去观操练,道:“这叫偷梁换柱,记好了。”

    甄丙点头道:“记住了,将军。”

    训兵一月,大军进攻幽州。六万盟军敌七万幽军,幽地烽火连天,一夜之间一败涂地,幽王服毒自杀。六万盟军死了三万,八成为齐人和郦人,两名监视封淡淼的大将也战死沙场。

    盟军冲进幽王宫,宫人如鼠四下逃蹿。封淡淼向穆朗使了个眼神,穆朗会意,令人把宫门实实掩上。

    封淡淼目色冰冷,一声下令:“杀!”

    黔兵收到命令,将剩下寥寥无几的齐兵和郦兵统统斩杀。尉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穆朗捆了起来。

    这兵变来得猝不及防。尉矢大吃一惊:“封狗你疯了!”

    封淡淼踏进正殿,坐上了幽王的宝座,嘴角微微上扬。舒晋从未消除对他的疑心,他也没必要在舒晋麾下待下去,他如今要做的是名副其实的王。唯有王的身份才能成全他往后要做的事情。

    “啧啧啧…”他拾起地上散落的王印碎片,可惜道:“浪费了一块好玉。”

    尉矢瞧见封淡淼的眸色不正,那是一种叛逆的神色,像一匹脱了缰的马,不,像一只脱缰的虎。封淡淼让他感觉阴森可怕,像曾经的苍鸾,带给他满满是密密麻麻的恐慌。

    封淡淼一边拼接碎玉,一边吩咐下属:“去告诉齐王,下一个就是他。”他拼玉的模样像极了一名惜玉的工匠,可说话却像杀人的屠夫。

    “你要伐齐?”尉矢蹭开按住自己的侍卫,凝眉质问,“是有鱼的意思?”

    封淡淼可趣地看了看尉矢,接着低下头去弄玉,冷笑了几声,像在跟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说话。“他还天真,毫不知情,纯粹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你利用有鱼对你的信任从他那里骗来了兵马,再诱导舒晋和田惢出兵!”尉矢虽然小看过封淡淼,但从未鄙夷过他,此刻封淡淼在他眼里,脏透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背信弃义!”

    “噢?”封淡淼若无其事道,“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杀的不仅仅是这些活下来的郦兵和齐兵,还有那些被幽军打死的,亦是我把他们放置在最危险的战阵,让他们做了肉盾。”

    尉矢脚有些不稳,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封淡淼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他从未怀疑过他什么!尉矢心底冒出一个最坏最坏的想法——封淡淼要自立为王。他吞吞吐吐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日子我受够了。”封淡淼走下台阶,停在尉矢身旁,“我想当王,尝尝使唤别人是什么滋味。”

    一石“三”鸟!封淡淼把有鱼三人黑了个透,借他们的手打败幽王还独享战果!可柏通为什么洞察不到他的心机?

    尉矢越想越觉得可怕。“封淡淼你好卑鄙!”他是失望的,若不曾把封淡淼当做兄弟,此刻他也不会这么恶心。

    封淡淼一巴掌扇了过去,警告他道:“放尊重点,从今以后叫我幽王。”

    尉矢吐了一口血水,骂道:“你凭什么自立为王,你有什么资格!”

    封淡淼冷眼一瞥:“灭刑我功不可没,退晏我功不可没,如今我想当个小小的幽王,不配吗?”

    尉矢咬牙切齿:“小人,面目可憎!”

    “小人?哈哈…”封淡淼像是听到了无比可笑的话,笑得眼泪快流出来,“宸王跟我说北山狩猎时他救了苍鸾,在他决定要不要救苍鸾的时刻是他离帝位最近的时刻,而他居然选择救了苍鸾。这样的男人够清心寡欲、够高尚吧!可他如今还是男人吗!他的高尚启示了我们什么?只警告我们不要成为高尚的人!”

    尉矢:“你不配嘲讽有鱼!你是自欺欺人,没人会承认你的!”

    他第一次恨透自己为有鱼和封淡淼这段孽缘牵线搭桥。

    封淡淼收起了笑容,神色变得凶煞,话里藏刀,十分自信道:“这不需你操心了,不承认的都得死。”

    他变了,变得比苍鸾更瘆,好似一切抵抗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尉矢背脊沁出大股大股的冷汗,鼓足勇气对上他的双目:“收起你那副自以为是的姿态,伐幽的兵都是你骗来的,你还有兵吗,可笑。”

    穆朗听到此,站出来道:“北僚四万兵马已抵达幽州,听候大王差遣。”

    大王?北僚人居然唤他大王!

    尉矢不敢相信,摇头道:“有鱼居然信你,让你做了北僚王?”

    “不是他信不信我,是我把他篡了下来。”

    “你同北僚…”尉矢头皮发麻。北僚人为什么对封淡淼言听计从,为瓜分中原疆土?可北僚人怎敢有那俚āu绫质窃趺椿厥拢皇嵌杂杏阒倚墓918穑炕故谴赖搅撕α擞杏愣疾恢溃?

    “你什么时候变了,还是我从来太善解你?”

    封淡淼没再回复尉矢,径直走出大殿。身后传来尉矢的怨骂:“我跟有鱼都看错你了!”

    封淡淼顿了顿,头也没回,回答道:“我何须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看得起?”

    尉矢蹭开绳索,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朝封淡淼刺去。封淡淼只觉身后传来风声,刚要转身,剑就穿过了他的胳膊,鲜血立马流了出来。

    封淡淼的眼神说是诧异又谈不上,欣然挨了这一剑。“你我相识一场,这次我不还手,一次就难说了。”

    他一掌推开尉矢,只手将剑拔/出,扔到了地上。侍卫见状连忙扑上去,把尉矢重新绑起来。

    尉矢:“这一剑是替有鱼捅的,可怜他将心错付!”

    “尉矢,我不得不说你。”封淡淼笑里含有对尉矢的怜悯,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将心错付的人,是你自己。”

    他说完挥手,侍卫将骂骂嚷嚷的尉矢拖了出去。

    甄丙上前道:“将军,尉先生放不放?”

    封淡淼:“当然放。郦王还要对付苍鸾,放他回去给郦王续命。郦王如果知道我背叛了他,一定气得吐血吧。”

    甄丙有所顾虑,问:“那宸王那边该如何交待?”

    封淡淼无所谓道:“有什么说什么。”

    封淡淼淫威在此,幽州百姓战战兢兢,生怕今日的幽城会沦为曾经的徽城,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绝望无助,遭遇三王联合围击,其他诸侯爱莫能助,似乎再没人能救他们。

    封淡淼对穆郎道:“把兵马训好了,不日攻打齐地。”

    他捂着胳膊上的伤口,这一剑如果是有鱼所刺,中的地方该会是心脏了吧,尉矢终究是手下留情了。他疼得皱了眉头,甄丙帮他按住伤口。

    “将军没事吧?”

    “寻常小伤,不碍事。”

    第124章

    “齐王不好了,幽王向我们宣战了!”士兵匆匆闯入了大殿,呈上了战书。

    “幽王?难道封将军战输了?”田惢心里咯噔了一下,急急接过战书,看完僵直了片刻,勃然变色。

    老臣心叹不妙,鲁莽上前从田惢手里拿走战书,与众臣看,皆目瞪口呆。

    何人不晓封淡淼是有鱼的臣,田惢跌坐在了台阶上。他接受不了有鱼谋害他的事实,让他沦为老臣口中的笑话,更辜负了他一度义无反顾的信任!比起立场分明的敌人更令人可憎的是暗里捅刀的所谓的兄弟!

    田惢拆下头上那枚翡翠发扣,狠狠地砸碎在地上。

    在战场上能匹敌封淡淼的只有两人,苍鸾和周常。齐国无人能挡,岌岌可危。

    老臣深思熟虑后,怯懦道:“齐王,不如降了吧。”

    “降?”田惢本不是性格刚烈的人。如果向他宣战的是苍鸾,明知螳臂当车,他大会委曲求全。可向他宣战的是封淡淼,是他视为兄长的有鱼,再不能相提并论。哪怕封淡淼拥有百万大军,哪怕他只剩一兵一卒,倘若他还有一丁点傲骨就不会屈服。他要用自己淋漓的血来回馈有鱼对他的出卖。

    “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他撕破自己的王袍,咬破手指,用刺目的鲜血在上面写下几个大字,令人传去黔州。

    “唤老巫来,如果我死了,让他为我做一场法事,我要变成一个厉鬼,一生一世颤他不休!”他眸里透着毒辣,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齐王不可感情用事,北僚人善骑射,封淡淼现在拥有铁甲雄狮,所向披靡,我们打不过他,不如先作投降,再谋后路。”

    “小国之坚大国之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齐王!”

    “郦王及宸王作乱,晏帝自顾不暇,当今大势是郦、宸两家一手遮天,诸侯不敢插手,更不会帮我们。”

    “迎战!”

    田惢仿佛听不见旁人的劝告,流下两行决绝的眼泪。他不能挽回什么,可他若死了,将是有鱼毕生的污点,大不了鱼死网破。

    自伐幽之战开始,“声讨书”就连连不断传到鹿州和黔州。诸侯只敢含糊其词,诉舒晋和有鱼治军不当,也有诸侯大赞伐幽。无一例外,那些赞成伐幽的诸侯都被舒晋和林稚灵记入了黑册。阿谀奉承之类还以为自己抱住了大腿拍到了马屁,殊不知已把自己推向深渊。

    舒晋听尉矢一番狼狈的阐述,果不其然气倒在床上,吐出血来。他起初以为自己错叛了有鱼,而今才意识到他错判了两人!

    “叔公,他说为宸王争取封地,难道此话有假?”

    揣度人心是晋氏血脉相呈的才能,舒晋看一个人十拿九稳,何况是柏通这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柏通道:“此话不假。”

    舒晋沉思,一个个令人费解的问题冒了出来。如果封淡淼是爱有鱼的,怎会让有鱼背负千古骂名?他一个中原之人领外族人屠戮中原,乃投敌卖国,不怕诸侯讨伐?这一切是否是有鱼的意思?如果是…有鱼将万劫不复,如果不是…

    想到这里舒晋一个激灵,冷静了下来,方才的懊恼抛之脑后。这是比他俩人相不相爱更有价值、更值得考虑的问题。

    柏通:“总而言之,这件事跟宸王脱不了干系,毕竟人都是他的。”

    的确,在郦人眼里,没有扭曲不了的事实。

    “你们是没看到他那副嘴脸!”尉矢深恶痛绝道,“封狗已经变了,他利用了有鱼。”

    舒晋:“你累了,去休息吧。”

    尉矢最是见不得虚伪的人,舒晋遣他离开,有些话他听不得。

    一张血淋淋的方巾传到了黔州,林稚灵接到后脸色一片苍白,忙将血巾收进袖中。这遭有鱼算赔了本,失了人又失了北僚的王权。

    这无疑是一桩兵变,在没有王权特许的情况下,擅自调兵遣将是为大逆不道。各路诸侯的来信全接在林稚灵手上,她没敢告诉有鱼,倘若有鱼知道封淡淼背叛了他,他一定会抓狂。

    封淡淼发兵迅速,第一封声讨信传到黔州时他已发兵攻齐,令日田惢的血巾刚到手上,齐国已损,田惢也死在了封淡淼槍下。如果早一个月得知此信,周常尚有时间带兵去阻止。如今为时已晚,他们能处理的只有后事了。

    小议室内,周常道:“我早就说封淡淼有蹊跷,轻重缓急他最掂得清,绝不会为了一个人乱了天下,除非他自己想争天下。”

    林稚灵负手而立,她担心的不仅是封淡淼,还有甄丙。他离开的前一个月还每天给她写信,之后便再没了消息。甄丙是怎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如果封淡淼要叛有鱼,甄丙哪怕是死也绝不会从,更不用说穆朗是有鱼的死党。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要天下做什么?齐王可是宸王的义弟啊!”

    周常被林稚灵这一问呛到咳嗽,这是他听过的最滑稽的问题。“永远别问一个男人要天下做什么,他们喜欢就是了。别说宸王的义弟,男人要疯起来,手足相残都是有的。”

    门外传来有鱼跟虞米糯的谈笑声,林稚灵与周常警惕起来。前线的事只有他俩知道,周常亦是懂趣的人,不想有鱼知道那破事后哭爹喊娘。

    “祖父,我不想学琴。大男人驰骋沙场,跟女人一样卧房里弹琴像什么话!”

    “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赖在房间里刺绣不能出门呢!”

    “这不是年少无知嘛,难不成你大老远把我从南越拖回来是为让我学琴啊?”

    “弹琴好哇,养心性。你现在还浮躁。”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林稚灵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是宋辛。

    “宸王,不好了!”宋辛气喘吁吁,“我路过酒楼的事后,听见有人说…”

    林稚灵心叹不好,踢开议室的门冲出去,往宋辛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跟你说了多少遍,那些嚼舌根的贱民说什么无视就好,别来污宸王的耳朵。”

    那一巴掌响亮得清脆,有鱼和周常都吓了一跳,女人打起架来毫不逊于男人。

    宋辛捂脸,两眼漫上委屈的泪光,躲到有鱼身后。有鱼挡住林稚灵:“宋辛是有话说话的人,你别跟她计较,有话好说。”

    宋辛缩着脑袋,看都不敢看林稚灵,也不敢支声。这些日子她发现林稚灵是个大权在握的女人,像有鱼的谋士,像女将军,泼辣得像…正室。

    林稚灵迎上去要把宋辛拽出来,两个女人拉扯间,方巾不慎从林稚灵袖口落了下来。有鱼捡起方巾,看了上面的字,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严酷之神。

    林稚灵慌了,放开了宋辛,颤抖的手伸去抢方巾,被有鱼躲过。

    有鱼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林稚灵,又望了望议室门旁的周常,像在寻思什么。

    林稚灵被盯得发麻,屏住呼吸,调整了心态待有鱼发狂。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发作时,有鱼噗嗤大笑起来,傍住林稚灵的肩膀,把方巾塞回她袖里,调侃道:“别的女人手帕上都绣着花鸟虫鱼,你倒好,写座右铭啊?还血淋淋的,我猜猜上面写什么字,不疯魔不成活?”

    “呵…”林稚灵干笑了几声,点点头。

    “呵…”宋辛干笑,哪怕有鱼不识字也不该数不清字的个数。

    “呵…”虞米糯同干笑,那上面分明写的是:宸王你害得田惢好惨!

    宋辛怯怯地看了林稚灵一眼,豁出去了,抱住有鱼的手腕道:“宸王,封将军杀了齐王,霸占了齐地和幽地。那方巾是齐王的血书,说你把他害得好惨!”

    林稚灵上前要堵宋辛,被有鱼隔开,这会他的眼白爬满了血丝。

    宋辛继续道:“封将军跟穆朗将军串通一气,把你北僚王之位剥了!兵是宸王你的兵,将是宸王你的将,百姓碎碎私语,都骂你心肠歹毒、阴险狡诈呢!”

    有鱼从林稚灵手里抢过方巾,再定眼一看,那寥寥几字诉尽怨恨,光天化日之下似有凶魂冲出来向他索命。有鱼一时晕眩,差点跌倒,宋辛稳稳扶住他。

    他想起那晚问封淡淼,他支支吾吾,原来是在包庇他这个不堪言表的阴谋!

    有鱼惊魂未定,问道:“他杀了小惢?”

    宋辛悻悻道:“听旁人说,一槍刺喉。”

    有鱼彻底站不稳,宋辛也扶不住,跌倒在了地上。田惢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将心比心的人,他说只要他去齐国,就带他吃遍齐地的山珍海味。想田惢一定在等他,却等来了他的千军万马,死在了他最信任的将士的手下。

    周常走过来扶有鱼到一旁石凳上坐下,道:“事已至此,宸王得赶紧宣布立场,撇开干系。再与封淡淼书信一封,问他意欲何为。”

    “不论他意欲何为,我没有他这样的臣子!”有鱼痛心疾首,田惢的性格跟他何其相像,特别是一双眼睛,像同个母亲生下的孩子。封淡淼连田惢都下得去狠手,还会对自己留情吗!

    “他从我这里骗走田惢的玉符和兵马时,就没想过告诉我原因。直接下战书,把他绑回来!”

    见有鱼理智有些混乱,虞米糯上前牵他:“脑子烧懵了?来,咱爷俩弹琴去。”

    林稚灵看虞米糯有话要说,道:“虞先生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虞米糯一边给有鱼揉肩捶背,怕有鱼过于难过自责,一边回答林稚灵道:“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与其去抓封将军,还不如省着力气对付苍鸾呢,对吧。”

    第125章

    深夜,窗外阴雨绵绵,室内的油灯尽了又换上新的,总之不能让它灭掉。

    有鱼几度噩梦惊醒,梦里尽是田惢。他没有狰狞的面目,嘴角上扬像在微笑,如昔日憨态可掬,可面色太过煞白,双眼无珠,颈项上有个黑黢黢的窟窿,源源不断流出鲜血,撒落在他原本干净的王袍上。这副安宁的模样比凶尸更来得惊悚,他一步步走来,笑咧咧道:“鱼哥,你害得田惢好惨…你为什么要骗小惢…鱼哥什么时候来齐国,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跟我来,带你去好地方…”

    有鱼眼眶裹上了重重的黑眼圈,汗水打湿了床垫,眼泪也浸湿了枕头。他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扑到桌案前,颤抖的双手开始抚琴,嘴里碎碎念叨:“养心性,养心性…”

    门外突然出现一个鬼祟的人影,房开自然敞开,刮进了几道冷风。有鱼打了个寒颤,被琴弦割破了手指。他吓得握住身旁的香炉就往门口砸去,岂知门外毫无动静。

    再定眼去瞧,才看清门外站了个人,有鱼惊魂稍定,揉了揉太阳穴给自己醒了醒脑,然后道:“进来。”

    这会虞米糯才踏足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粮,放到了桌上。“给你做的五谷粥。”

    “大半夜了,你老人家怎有心情来看我。”有鱼抹了一把冷汗,端起碗来就喝,没三两下就喝了个精光,像喝水一样。

    虞米糯:“自南越遇你以来你都没少梦魇,吵得我不得安眠。想你白天听到小惢的死讯,今晚定噩梦缠身,所以特地煮了碗杂粮粥,给你缓缓精神。”

    有鱼捂额,心头难受,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下颌低落在桌案上,片刻后道:“彷徨。”

    “年轻人正常的。”虞米糯说得风轻云淡,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止血药,给有鱼破血的手指涂上,然后包扎起来。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也不再那么瘆,一抹温存从指尖传来,暖到有鱼心窝。“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对你们哪个不好?”

    有鱼细想了一遍,冷暖自知,会心道:“你对我特别好。”

    虞米糯翻了白眼:“那你还怀疑我。”

    “就因为你对我太好,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有鱼沉默了一瞬,心知辜负了老头一片好心,也清楚自己尊他为祖父的原因是如何卑劣。“先生,我…”

    “鳖孙不认我这个祖父了?”虞米糯没等有鱼把话说话,就气得胡须飘起来。

    “不是那个意思。”有鱼眼神闪躲,手抚在琴上,笨拙地弹起来,发出不成调的声响。“我不配做先生的孙子。”

    他曾经撵封淡淼离开,不想他为自己躺浑水,如今他欲撵虞米糯走,亦不想他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谁愿意眼睁睁看对自己好的人身陷危难。

    “先生老了,跟随我太累,不如我给你寻一个世外桃源,你好安度晚年。”

    虞米糯不乐意道:“这世道一天不太平我这心一天不能定,我才不学柏通那老头窝在深山老林里,多无趣。”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善类,只会给人带去不幸,让世道不安。先生扶持我岂不是为虎作伥。”

    这是柏通明明白白告诉他的,他有邪念。田惢的死虽不是他的旨意,但与他有千丝万缕撇不开的干系。若不是他相信封淡淼,若不是田惢相信他,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就像操琴,明明想弹奏一曲妙乐却弹出一串噪音。太多的事他担当着却不由他操控。

    “你还能乱世?太高估自己了吧。”

    有鱼一脸衰弱,不知虞米糯是宽慰自己还是嘲笑。

    “你听说过种意念吗?”

    “种意念?听过。”有鱼停下了抚琴,看过《盗梦空间》,想不到这么久远的年代就有此概念。

    噫!差点忘了,虞米糯这野路祭司就是干这行的。

    “你被柏通种了。”虞米糯不咸不淡道。

    有鱼顿时哑了,一头雾水。“种了什么?”

    虞米糯循循善诱:“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类似于你能干、比谁谁厉害、只是初心不端的话?”

    “有。”

    柏通的确说过,听他说自己比舒晋更甚时还有点小自豪,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剖析。

    “甭听他的了,听爷的,好好弹琴。”

    有鱼纳闷:“可你也老吹我是千古一帝,比谁谁谁厉害。”

    “可我说过你心肠坏吗?没有吧。”

    有鱼似有所悟,所以柏通植入他脑海的不是他比舒晋更强大的信念,而是他非善类的意念,让他终日反省自己是一个恶人,终将成为祸乱人世的魔头?

    “晋氏擅观人。目的不同、人不同、心性不同,植入的意念也会不一样。柏通既然给你种下这个意念,说明你不坏。”

    “怎么说?”

    虞米糯抛砖引玉道:“我跟你分析分析,首先,柏通是哪个阵营?”

    “郦。”

    “那你是哪个阵营,与郦时什么关系?”

    “我跟郦王,亦敌亦友。”

    “把目光放长一点。”

    “是敌。”

    “对待敌人你会怎么做?”

    “削弱、添堵、压制、消灭。”

    “这便是柏通高明之处。常人添堵会制造麻烦,而柏通给你种下坏的意念会让你自发给自己添堵,比如你心里跨不过小惢这道坎。这件事让你自卑自责,让你不认我这个祖父,让你现在就打退堂鼓。你退缩是因为你心底还有悲悯,若换作一个真正的恶人,这个意念是行不通的,对于恶人来讲它不再是心理阻挠,而是一种激励。所以有什么话尽管跟爷说,否则被别人套了都不知道。很多时候外人的一句话,一个行为甚至一个表情都能影响你的抉择、改变你的道路。”

    有鱼诧异:“这么奏效?”

    “奏不奏效看结果,那恶煞将军骂你一句宸王你二话不说就飞了回来,我说你能当皇帝,你看你现在不也差不多了么。”

    有鱼不知该赏他还是罚他,哭笑不得。“所以我一开始就被你种了?你干嘛不种别人去!”

    “喜欢你才种你的嘛,多少人没这个福分。”

    有鱼扑上去跟虞米糯打闹了一顿,情绪还是低落下来。

    “可小惢确实没了,他怎么下得去手?祖父你告诉他不是有意的,我还能不能信他。”

    看人就像看病,需要望闻问切,虞米糯摇头道:“我跟封将军没见过几次面,你该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正因为走得近才无法把一个人看全,更容易被他蒙骗。”

    “这件事对你来说未必不好。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封将军将扫平各个散小诸侯王。”

    “他若真心帮我,就该去对付苍鸾!”

    单凭听到的零零碎碎的线索,虞米糯着实弄不明白封淡淼的意图。百姓传他是趁火打劫,似乎合情合理。但这个猜测有一个得不到解释的问题,封淡淼的兵权得源于有鱼的生,如果有鱼北山事发时就命丧黄泉,他若不在乎自然不必一直颓废,哪怕他的颓废不是因为有鱼,那自甘潦落的心也撑不起他逐鹿中原的壮志。他对有鱼的初心虞米糯毫不怀疑。可若这样想,他叛有鱼又成了一个难解之迷。除非他变了心并对江山产生了强烈的,不然一个人一时间怎会判若两人。再或者,他掌握了什么信息能保全有鱼的名誉。

    虞米糯抚腮道:“你在他面前喝酒了?”

    有鱼顿了顿:“没有。”

    “如实回答,否则我会错叛封将军。”

    “有。”

    虞米糯神色不太好了,道:“你赶紧宣布跟封将军势不两立,撇开关系,越干净越好。先谋晏后谋郦。”

    谋郦?旧的问题未解,新的问题又来,虞米糯怎能舍得。有鱼存疑:“祖父,你忍心对付郦王?”

    虞米糯叹了口气,听得出他心情沉重。“称王称霸并非天下第一得意事。”

    有鱼紧紧握住虞米糯的手,沉默了片刻,鼓了勇气对上虞米糯的眼睛,认认真真道:“祖父能不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论是与否,你只要答我一个字,我不会再怀疑你,也不会伤害你。”

    他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看着自己父亲,渴望父亲给他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一袭凉意从有鱼的双眸摄入虞米糯的心坎,一阵酸。“你问问看,我听听能不能答。”

    有鱼一字一顿道:“舒晋是不是你亲孙子?”

    虞米糯反射一般缩回了双手,移开了目光。

    有鱼当即明了,可怜的笑了一声,瘫倒身子躺在席上。他原以为舒晋只有一个尉矢,现在才知道舒晋众星拱月。

    “他怎会有你这样的祖父?”有鱼话里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感慨。

    虞米糯躺到有鱼身旁,看着房梁回忆过去,由心道:“我有三个儿子,你猜我最喜欢哪个?”

    有鱼跟林稚灵分析过舒晋的家史,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怀疑虞米糯。“你把王位传给你大儿,你自然最喜欢他。”

    “不,我最喜欢我二儿。他聪明伶俐、满腹经纶、调皮捣蛋,我大儿老实勤恳,善良大度。聪明的人适合做臣子,善良的人适合做王。奈何父不知子,子不知父,手足相残。”

    “可怜的老头。”有鱼揉了揉虞米糯的肩膀,表示理解。“我知道了,所以你更喜欢舒晋。”

    “私心,人之常情。子鱼,无论晋奴做错了什么,他是你兄弟…”

    有鱼已经想到了什么,打断他道:“你用晋氏的王权跟我换晋奴的命?你是不是把狼首纹刻我背上了。”

    “你机灵。”

    “舒晋怎会有你这样的祖父。”有鱼不禁再次感慨。

    “当初我儿也这样骂我。”

    “你当你不该啊!”

    “王权交你手上了,晋奴这孩子只管往死里治,居然想推我下山。”

    舒晋是他的命根子,被命根子谋害,多可悲!有鱼苦笑:“是不是你上辈子造了太多孽啊?”

    在虞米糯面前恐怕没人敢说自己可怜,他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去,国破家亡,唯他命长苦多。舒晋想得天下,他却把狼首纹刻到了别人身上,舒晋知道后未必肯原谅他。他又鸩杀了自己的亲外孙,即是刑二世了——当初有鱼闯入广禄宫时看到的龙床上的那具尸体。可奈何,如果他不提前送刑二世一程,落到苍鸾手里估摸会死得更惨。

    难怪他见谁都喜欢,想来是借旁人弥补对儿孙的亏欠。

    “他日真相大白,你不怕舒晋被你气死?”

    “我都没被他气死他敢先断气?再说尉矢在,他死不了。”

    “你那么神通广大,怎会治不好舒晋的病?”

    “药方原是有的,曾经提炼了一枚丹药,后来药方弄丢了,没记下。”

    “那丹药呢?”

    虞米糯忽然一脸嫌弃状:“去给晋奴看病的途上遇见一可怜小儿卖身葬父,大发慈悲买下了他。结果上一趟茅厕回来,那小儿翻我的包裹找食吃,竟把那枚丹药当糖吞了。”

    “尉矢?”为什么内心那么沉重,此时却莫名想笑。

    “现在看到他就来气。”

    “他们都见过你,更别说柏通是你弟弟,怎么都认不出你?”

    “在苗寨学蛊术,被反噬,虫子咬花了脸,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也行?如果我媳妇遇到你,就不会被人嫌弃那么多年了。”

    “都是天意。”虞米糯转头看有鱼,“老夫将自己的故事告诉你了,你呢?鳖孙。”

    “我许一个愿,你睡着后就会梦见我了。愿老头你身体康泰、延年益寿、永无病疾。”有鱼想了想后,又补充一个不切实际的祝福,“早抱曾孙。”

    简简说完一句话,系统表的声望值没了三分之一,转过头看去,老头已经睡熟。

    有鱼将虞米糯背到了床上,替他合上了被褥。

    等等,这样都行的话…“系统系统,能不能帮我生残不缺?”

    【不能。】

    蔫。

    第126章

    第二日早晨,有鱼是被虞米糯踹醒的。

    “竖子,起来!”虞米糯挥起五尺长的戒尺,一边骂一边打,“上学不好好念书,上床不正经睡觉,天天跟猪朋狗友瞎混,活该吃这么多年亏!”

    屁股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有鱼从床上跳了起来,立在了墙角。“老头你真打啊!”

    “替你老子教训你!”虞米糯一个健步如飞跳上床去,揪住有鱼一阵拳打脚踢。“还敢不敢看小黄片!还敢不敢作弊!还敢不敢随处撩妹!”

    “好了好了!曾经再怎么直现在不也弯了吗!”有鱼吃力地勒住了虞米糯的手腕。这老头怎来那么大的劲,只是想他延年益寿,可没让他力能扛鼎啊。

    “你让我给你说我的故事,一五一十分告诉你了,还来打我,早知道就不理你了。”

    虞米糯被有鱼气得面红耳赤。“你嘴皮子还硬,你老子要是知道你在学校尽干这些事,不把你吊打才怪。”

    “诶你这老头蛮不讲理,我只是光看看光想想,你亲孙才是实打实的玩弄,你怎不打他去!”

    虞米糯辩解道:“他…他那是身理需要。”

    “大男人血气方刚,谁没身理需要,我又不是有病!”有鱼扑倒虞米糯,跳下床去,胡乱地套上衣裳就往外跑。

    “嘿你个无赖小儿,有种别跑!”

    有鱼刚冲出门外,林稚灵持了一封书信过来,递给他道:“郦王私信。封淡淼又攻随州,诸侯张皇失措,齐聚鹿州要跟郦王和你讨说法,郦王邀你前去应对。”

    周常在林稚灵身后,道:“诸侯是在强迫郦王和宸王你发兵攻击封淡淼,不然他们有理由说我们与封淡淼暗中勾结。宸王你必须去澄清,我们嫌疑太大了。”

    林稚灵冷冷吐出几个字:“带兵马去,宣战。”

    有鱼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虞米糯,他也认可地点了头,高举手中的戒尺道:“打,当众绑起来吊打!”

    虞老头不仅力量大如壮年,连气态都好似年轻了几十岁,举手投足间多了点稚气。众人一概懵态的看着他,不知言语。

    有鱼只带了一万兵马上鹿州,为此诸侯又颇有非议,日后定有场沸沸扬扬的口舌之争,朝堂上有得热闹了。

    誓师当日,舒晋还病怏怏着,太医呈上一碗药给他补补血气。舒晋尝了一口吐了出来,说苦。

    尉矢替他喝了一口,是有点苦,可舒晋从来不忌苦的,今天有点奇了。“喝下,不然待会朝堂上你都说不过那些诸侯。”

    “拿走。”舒晋推掉,起身前去大殿。

    尉矢无奈放下药碗跟了上去,这几日舒晋好似患上了怪病,食欲大增又一副厌食的模样,一天不停的吃吃吃,稍有空档就觉饥饿,胃里好像住了个人似的,脾气也变得古怪暴躁。太医察不出病因,柏通也束手无策。好在除饭量和脾气之外,舒晋身子察不出其他异常。尉矢怀里藏了点心,就怕他朝堂上突然闹饥疯。

    走经长廊,尉矢远远望见有鱼,冲有鱼跑了过去,开口就质问道:“你老实回答我,封淡淼是不是授你的意?”

    “我完全不知。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害小惢。”

    “我尽量替你说话,你要随机应变,诸侯不好对付。”尉矢说着说着,忽觉口干舌燥,喉咙莫名奇痒难耐。“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越发觉得喉咙不适,声音也变得沙哑。

    “你怎么了?”有鱼抚了抚尉矢的背,替他顺了顺气。

    “我…糟…”他似乎说不出话来,慌张地比划着手势。

    舌头是他最得手的武器,他满目惊恐,觉得自己残废了。

    有鱼连忙叫来太医扶尉矢去检查,林稚灵走上来道:“被下药了,有人有意阻止他替我们说话。”

    陪有鱼前来的是林稚灵和宋辛,两女人束发戴冠,一身男儿装,颇为英朗,风采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林稚灵这次格外开恩,让宋辛登这个大雅之堂。最懂男人心性的莫过于烟花女子吧,林稚灵寻思若斗不过诸侯,就让宋辛嗲死他们。

    舒晋远远看了有鱼一伙人,与柏通相顾一眼,进了大殿。皇城是舒晋打下来的,他自然坐在了皇位上。诸侯来了十多位,毫无诚意的行了见面礼。

    魏王——在下沽时吃了有鱼一菜刀的人,见到有鱼就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宸王风流不减当年嘛,左搂右抱上了朝堂,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还有那雅致。”他故意着重“那雅致”,引众人去想有鱼的残躯。

    纪王附和道:“朝堂之上岂容女流!”

    林稚灵刚想反驳,有鱼拦下了她,转身往回走,事不关己道:“既然如此,我回黔州去了。”

    诸侯当即慌了,闭紧了嘴巴不敢作声。他们还不能确定封淡淼跟有鱼的关系,如果他俩还是一伙的,这方将有鱼一顿羞辱,那边封淡淼打来,就自取灭亡了。

    舒晋:“站住。”

    “好。”有鱼赏舒晋面子,嘴角微扬,回头扫视了一眼诸侯,大大方方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林稚灵和宋辛站在他身后。“魏王待会可要争气,不然输给女流之辈传出去恐怕就不大好听了。”

    魏王恼怒道:“你不知耻!”

    舒晋忍了又忍:“不可胡闹!”

    纪王道:“言归正传,我等齐聚鹿州是来讨个说法。我们有三大惶恐,其一,郦王宸王为何联手伐幽;其二,封淡淼诛杀诸侯,郦王宸王管还是不管;其三,封淡淼可是郦王宸王指使?”

    三个问题相当血淋淋赤/裸裸,因为它的是非曲直非常明朗,幽王是好人,谁杀好人谁就是恶人。这种情况哪怕傻子都知道不能承认。

    有鱼陈述道:“封淡淼早日跟我要了兵马,是我的疏忽,不曾细问他缘由。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全不知情。”

    纪王:“哪怕宸王当时不知,及封淡淼挥师伐城期间有两月时日,宸王会不闻不问、不加以阻止?”

    有鱼:“来往信函驿部皆有记录,封淡淼收买我军心,将士未曾与我书信,当我接到第一封信时,幽王已殁。我的谴责信还未到达封淡淼手上时,齐国已破。我自知百口莫辩,封淡淼我是一定会讨伐的,必然给诸王一个交代。”

    魏王:“伐幽之战中,郦、齐兵马全数身亡,唯黔军独活,这点你该如何解释。”

    有鱼:“封淡淼篡了我北僚的王权,篡我的兵又有何难。”

    魏王:“强词夺理!”

    林稚灵:“知道诸位心有疑虑,所以宸王决定亲率兵马讨伐,以断与封淡淼的君臣之嫌。”

    纪王:“出兵多少?”

    有鱼慢条斯理道:“一万。”

    魏王嘲笑:“一万?宸王没开玩笑吧,一万怎能敌他!”

    林稚灵:“宸王大敌是晏,自然要储备兵马对付苍鸾。为表诚意,宸王御驾亲征,又令周将军为统帅。诸位只要各出一万,便超过封淡淼手上的兵马,怎不能敌他。”

    魏王:“封淡淼一招偷梁换柱葬送齐、郦近四万兵马,我们怎能保证周将军不会故技重施,又跳出一个封淡淼来?”

    有鱼从袖口拿出虎符摆在桌上。“半个虎符在此,哪位自诩不凡便拿走,我定听从差遣。”

    诸侯又哑了口,论当下时势除晏、郦、宸之外谁又能是封淡淼的敌手?苍鸾自顾不暇,舒晋需要避嫌,没人敢上去拿那枚虎符。

    林稚灵:“既然诸位不愿做这个主便由宸王来做,谁还有异议?”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有异议者也不敢提,估计谁提谁上。

    一小王打破沉寂,笑吟吟道:“宸王做主再好不过了,既然宸王已表明了立场,便付诸行动吧。”

    为防止留下话柄,林稚灵谨慎道:“我们若降了封淡淼,宸王的名誉可得以恢复?”

    有诸侯道:“幽、齐两地已满目疮痍,岂是宸王将封淡淼收服便能了事的。宸王还得再做些赔偿吧!”

    “这位大王你的理由好不牵强。”宋辛这时站了出来,笑靥如花,温婉中又有几分妖媚,款款道,“宸王错在放纵兵权,难辞其咎,所以御驾亲征以表歉意。且不论宸王对伐幽一事毫不知情,而知情者——郦王、齐王因何故纵之,其中千头万绪,宸王的罪名怕是背的不轻呀。”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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