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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妙音 作者:陌筱璃

    第10节

    韶陌寒闭上了眼,吐出一口气,这些问题压得他内心十分窒闷。

    不过,桓沐风失忆了,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

    韶陌寒沉思了片刻,便定下了主意。既然桓沐风有可能不会再想起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等桓沐风身体痊愈之后,自己便离去吧,从此只安心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带着他认为最美好的这些记忆。

    桓沐风当然不会知道韶陌寒的想法,他只是知道了这个每天都悉心照料他的人名叫韶陌寒,是韶家的二少爷,和失忆前的自己关系很好。对此,桓沐风很感动,他也明白让一个少爷这样照顾自己是多么不容易的事,于是便对他亲近起来。

    “陌寒,你可以给我讲讲我们之间的事吗?”

    韶陌寒搅拌药的动作顿了顿,随后道:“好。”

    ☆、寻找过往

    对于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韶陌寒都记的很清楚,他从自己的角度诉说着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桓沐风听的也很认真。

    桓沐风醒来之后并不像以前那样健谈,这也跟失忆有关系,但他的脾气秉性依旧和以前一样,温和亲切,时不时的也会风趣一下。

    韶陌寒从来没有对谁讲过这么多话,但他还是把每一件事的细节都讲到了,只是隐去了暧昧的部分。一天显然是不够讲完的,桓沐风也很耐心的等到明天韶陌寒来继续讲。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桓沐风知道韶陌寒照顾了自己很久,所以很感谢他。

    韶陌寒微笑道:“没关系。”

    桓沐风觉得这个笑容很好看,也很熟悉,不禁多看了会。而韶陌寒则没有留太久,帮桓沐风整理好之后,就吹熄了灯,回房睡觉去了。

    在黑暗中,桓沐风并无睡意,只是睁着眼看着屋顶,努力的回想着韶陌寒刚刚说过的种种回忆。韶陌寒用来描绘的形容词并不多,但是桓沐风就是可以想象出那种景象来。他敲了敲自己头,想让自己想起更多的事情,但是脑子就是一片空白,怎么敲都想不起来。

    “唉……”桓沐风放弃了,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韶陌寒照常照顾着桓沐风,一边照顾一边讲过去的事。

    此时桓沐风的伤养的不错,可以下床走动了,韶陌寒就陪着他在院子里走了走。好在桓沐风有武功底子,恢复的快,除了胳膊不方便之外,其他的已经和正常人无异,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那颗失忆的脑袋暂时还是没好。

    “你帮过我很多次,齐亮将军的那件事过后,我们就去了望梅亭……”

    韶陌寒与桓沐风坐在院子中晒太阳,桓沐风许久没见到阳光了,晒晒太阳对他来说很惬意。

    听到望梅亭,桓沐风突然道:“改天我们再去一次你说过的这些地方吧,兴许我能想起来什么。”

    韶陌寒点了点头,“如果你可以远行的话,那也好。”

    桓沐风笑道:“没问题的,我也很想出去走走,总是窝在屋里也很难受。”

    “好。”

    桓沐风醒来之后,韶陌寒的照料就不像昏迷时那样面面俱到了,但也很尽心。于是桓沐风身边都不需要丫鬟了,只要有阿力和韶陌寒就可以了。而王府的其他下人对韶陌寒越发的恭敬,就像对待王府的半个主人一样。

    “你以前就很会照顾人吗?”桓沐风端着茶杯,看着韶陌寒。

    韶陌寒摇头,“并没有。”

    桓沐风很惊讶,“可是你并不像……”

    韶陌寒表情很淡,“仅仅只是王爷你而已。”

    桓沐风的心头涌上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但是他又抓不住这种感觉,只得感激道:“那是我的荣幸。”

    韶陌寒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管家走进了清怡居,“王爷,瞿小姐来了。”

    “哦,那就把她请进来吧。”桓沐风对瞿娇仪的印象还不错,这个姑娘很会逗人开心。

    韶陌寒站起身,“那我就先回房去了。”

    没等桓沐风回答,韶陌寒就径自回到了厢房中,桓沐风想要叫住他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

    韶陌寒的心里出现一种异样的感觉,很淡,但是让他有些心烦,弹琴的琴声稍稍出卖了一点他的心情。

    桓沐风的房中又传来了笑声,与韶陌寒的琴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韶陌寒把琴一推,就不再弹了,心中的烦闷即使弹琴也无法消解。尽管韶陌寒心里清楚桓沐风将来应该找一位女子成亲,好好的生活,也许瞿娇仪就很适合他,但……

    韶陌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需要等桓沐风完全康复……之后就不必经历这烦心的时刻了,继续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乐师,很好……

    到了晚上,阿力从外面回来,脸色并不大好。

    “阿力,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桓沐风醒来后,相处最多的人就是韶陌寒和阿力,所以对他们二人,桓沐风会更关心一些,阿力的腿伤由于帮忙照顾桓沐风而一直没全好,这才刚好利索。

    阿力抬起头,打起精神来,给桓沐风倒了被茶,“哦,我去县衙问了问案子调查的进展,又配合捕头说明了一些情况。”

    桓沐风明白阿力口中的案子是在他们青石山遇袭一案,“哦?有进展吗?”

    阿力叹了口气,“没有。那几个人踪迹隐藏的很好,就算是遗留在现场的暗器也都很普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同伴的尸体他们也带走了。官府推测这些人是江湖上的杀手,不知道被谁雇佣。能做的这么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韶陌寒也比较关心这个案子,“你不是说后来有个白衣人救了你一命吗?”

    阿力一脸懊恼,“他动作太快了,我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他就不见了,也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子。我只看到了那把匕首,很精致。”

    韶陌寒想了想,又道:“听说王爷被找到的那日,有三个人要行刺王爷?”

    “只有那个自杀死掉的被带回衙门调查,其余的两个在通缉。仵作验尸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是鹤顶红。捕头分析说,这拨人应当不是青石山上袭击王爷的那些蒙面人,武功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手法也拙劣得多。”

    桓沐风有些无奈,“究竟是谁与本王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阿力清楚桓沐风没有仇家,韶陌寒则是觉得桓沐风这样的人不会树立什么仇敌。

    “不管怎么样,王爷还是要多加小心。”韶陌寒道。

    阿力道:“如果能知道那几个江湖人的背景就好了。”

    韶陌寒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桓沐风就算知道一些现在也想不起来,于是他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阿力,明天备车,去城外望梅亭。”桓沐风道。

    “王爷,你伤还没好利索,能远行吗?而且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危险,万一……”

    桓沐风倒是不担心,“小看我?再说,去城外能有多远?那伙人胆子再大,还能在京城动手吗?”

    见桓沐风这么说,阿力也没法再反驳,“好吧。”

    ……

    又一次来到了望梅亭,韶陌寒心中突生感慨,但桓沐风则是没什么印象。

    望着河水,韶陌寒突然道:“月照亭台,望梅不闻寒香袅袅。”

    桓沐风听到了,脑子里自动闪出这样一句话:“灯映清流,观源只见萤火昭昭。”

    韶陌寒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只是站在亭中,看着潺潺流过的河水。

    不知过了多久,韶陌寒才道:“现在没有河灯,为什么你会这样对答?”

    桓沐风想了想,道:“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句,想也没想我就说出来了。”

    韶陌寒终于转过身来,面色很平静,桓沐风很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但是看了半天,还是作罢了。

    “今日带了筝来。”

    竹笙将筝放在石桌上,韶陌寒轻轻拨了拨,随后便弹奏起来。

    很激昂的旋律嘛,有些熟悉。

    桓沐风只能想到这些,甚至连曲子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在弹奏的过程中,韶陌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同的神色。他蹙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也似乎只是随着乐曲的旋律而投入自己的情绪。

    是《枭杀》。桓沐风没有想起名字来,韶陌寒也没有说。

    待一曲完毕,韶陌寒道:“明日去哪?”

    桓沐风还沉浸在刚刚的曲声中,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愣了一会才道:“就去郊外溪边吧。”

    用韶陌寒的话来说,那是他们二人第一次一起去某个地方,所以桓沐风很想去看看。

    “好。”明日刚好是十五,和那日一样。

    ……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月色不那么明亮,正如两个看着月亮的人,总是觉得彼此看不真切。

    在这个时节,景致虽然不及那时美好,却也不至于萧索。

    “这里的景色真是不错,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留在这里不走了。”桓沐风坐在草地上,惬意的发出了感慨。

    似曾相识的话语。

    “还记得这支箫吗?”韶陌寒拿出淳暖,轻轻抚摸着。

    桓沐风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很遗憾,他还是不记得。

    韶陌寒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一贯的都是这样淡然,“它本来是你的箫。”

    桓沐风看着淳暖,忽然一笑,“就算我不记得了,但还是觉得,这箫更适合你。”

    韶陌寒轻轻勾起嘴角,即便月色暗淡,桓沐风依然觉得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美好的景致在这笑容之下也有些黯然失色。

    韶陌寒闭上眼睛,把箫放在嘴边,轻轻的吹起来。依然是《清辉》,但唯有在此处,这首曲子才能将内涵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支曲子在刚刚醒来的时候,桓沐风就听过,说是被这支曲子唤醒的也不为过。柔和舒缓的箫声传进耳朵里,让他很想认真听下去,也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吹箫的人。一定是个妙人——醒来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如今再次听到,桓沐风觉得自己所想不错,他真的是个妙人。

    一曲结束,韶陌寒依然没有睁眼,似乎是在回味着刚刚的旋律,而桓沐风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韶陌寒。

    待韶陌寒睁开眼睛,就看到桓沐风盯着自己,一脸的温柔。

    韶陌寒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烧的慌,连忙别开头,低声道:“怎么了?”

    桓沐风抬头看着天空,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我以前一定很爱你。”

    “扑通……”韶陌寒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随即便红了眼眶。

    过了一会,韶陌寒定了定心神,才微微颤声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啊……”桓沐风眯起眼睛,“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即使需要重新认识你,我现在却依然爱上了你。”

    韶陌寒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角,好压住即将失控的情绪。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韶陌寒仰起头,希望眼泪可以倒流回去。

    桓沐风伸手在韶陌寒的眼前晃了晃,轻笑道:“忍着多难受,想哭就哭呗。来我怀里哭也可以。”

    被桓沐风这么一搅和,韶陌寒淡淡的瞥了桓沐风一样,情绪倒是稳定下来了。这人,即使失忆了,本性也没变!

    ☆、回归

    “难道……不是因为我天天在你身旁?或许不是爱上,只是熟悉罢了。”韶陌寒轻声道,“爱上”两个字被他说的几不可闻。

    桓沐风摇了摇头,“我知道这就是爱。看到你就不由自主的想亲近,与你相处的每一刻都觉得很快乐。”

    韶陌寒按捺住被撩起波澜的心弦,又道:“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大概是记起了爱你的感觉吧。”

    韶陌寒低着头,把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只是微微发红的耳根稍稍出卖了他。

    “陌寒,过来。”桓沐风压低了嗓音,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难以言说的诱惑力,他的眸色变得幽深,若是不留神,恐怕会迷失在这双眼睛中。

    韶陌寒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故作镇定道:“做什么?”

    桓沐风伸手一拉,就把韶陌寒拖进了怀里。韶陌寒怕碰到桓沐风还没康复的手臂,也不敢乱动,只得嘴上轻斥:“别闹。”

    桓沐风用没有受伤的手臂紧紧揽住韶陌寒,低头嗅着他发鬓间淡淡的香气,内心无比满足,“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一直陪着我。”

    韶陌寒的脸有些发红,“不用谢。”

    桓沐风凑到韶陌寒耳边,“如此良辰美景,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在耳边显得放大了的音量让韶陌寒的耳朵有点痒,韶陌寒推开桓沐风的头,但身子挣脱不出去,只能在他怀里窝着,“好好坐着吧。”

    桓沐风笑着对韶陌寒的耳朵吹了口气,满意的看着它变得通红,随后拥着韶陌寒,静静的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

    月色好像不那么晦暗了,朦胧而柔和的光亮洒在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身上,整个画面安详又温馨。

    ……

    自从那日从溪边回来,桓沐风对韶陌寒举止越发的亲密,时不时的摸个小手,亲个小脸,搞得韶陌寒经常羞恼又不知所措,而桓沐风显然乐在其中。王府的下人一开始还会惊讶于王爷对韶公子过分的亲昵,后来也就习惯了。

    过了几日,桓沐风的手臂也痊愈了,差不多可以正常的活动了。而韶陌寒却惆怅了起来。

    本来打定了主意这个时候应该离开,可是桓沐风突然的告白却扰乱了他的心。本就动了情,桓沐风对他的好,他如何都回避不开,只能一味的沉溺进去。到了今日,这份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掉的。

    然而瞿娇仪的再次来访,却让韶陌寒又是另一种心境。

    “听说王爷已经痊愈了,娇仪恭喜王爷。”人未到,语先至。

    韶陌寒听到了瞿娇仪的声音本想回厢房,却被桓沐风拉住,“上哪去?茶还没喝完。”

    就这么会功夫,瞿娇仪已经走了进来,看到桓沐风身边的韶陌寒,瞿娇仪好奇的问:“王爷这是有客人?”

    桓沐风道:“是贵客。这位是韶太傅家的二公子,妙音坊的坊主,韶陌寒。”

    韶陌寒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向瞿娇仪施了一礼。

    瞿娇仪眼前一亮,“早就听闻妙音坊的坊主是位绝世乐师,一直也没有机会亲眼得见,想不到竟是这般的玉树临风。”

    “瞿小姐过奖了。”

    瞿娇仪眼睛一转,对韶陌寒道:“不知道小女子是否有幸,能在妙音坊听韶公子演奏一曲?小女子我还从来没去过妙音坊呢。”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请求,韶陌寒没有料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转头看了眼桓沐风,却从桓沐风的眼中看到了几丝兴味来。

    桓沐风道:“我倒是也想去看看,失忆前的我,应当是常去妙音坊的吧?”

    “王爷去了说不定还能想起些什么呢。韶公子,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希望韶公子可以成全我和王爷这个请求。”瞿娇仪期盼的看着韶陌寒。

    我和王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韶陌寒知道这是瞿娇仪随口说的,没什么特指的意思,但韶陌寒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放下矜持经常往王府跑,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用说,明眼人也看的出来,想必桓沐风也是明白的。

    或许成全了他们也好……

    韶陌寒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好。我回韶府,和下人说一声,让他们去坊中准备一下。”

    韶陌寒刚要站起,就被桓沐风拉住,“何必要你亲自跑?派阿力去一趟就好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多都是瞿娇仪在说,桓沐风应答几句,韶陌寒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瞿娇仪和桓沐风这一来一往,韶陌寒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脸上依然镇定自若。

    在离开之前,去妙音坊演奏一次,就当是留下最后的念想吧。

    内心深处在隐隐作痛,但都被韶陌寒刻意忽略。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乱,只需要过了今天,不,到了晚上,他回到韶府,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许久没有韶陌寒登台的妙音坊,生意比原先冷清了不少。云紫嫣也是知道一些韶陌寒的情况的,于是也没有去请,反正现在的妙音坊即使不如原先景气,也依旧可以撑的下去。得知韶陌寒回来演奏,而且是九王爷和一位重臣家的千金要来听,云紫嫣索性闭门谢客,未时到申时这段时间给他们包场。

    而回到妙音坊,韶陌寒心中多少有些唏嘘。这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地方,倾注了他许多心血,说不怀念,是不可能的。

    韶陌寒熟门熟路的上了台,摆好筝,试音调弦,做完这些便开始演奏。

    台上的人依旧是那样清雅,桓沐风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仿佛自己曾经坐在这里很多次,就这样看着。

    曲子是《暮影》,桓沐风曾说没有机会在妙音坊听到自己演奏这个曲子,如今,也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即使桓沐风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大气磅礴的曲风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整个妙音坊也只有韶陌寒能给人带来身临其境般的感觉。桓沐风似乎感受到了北疆的烈日、风沙,吹得脸颊生疼。后方有马蹄声和嘶鸣声,前方有壮丽无边的金色沙漠,风吹过时留下了一道道斑驳,骆驼经过时又留下了一个个印迹……

    他站在极目山远望,眼前别样的边塞风光使他胸中旷达无比,回到营帐便写下了一篇赋,名叫《暮影赋》……

    桓沐风睁开眼,眼中变得无比清明,一抹笑意从他的嘴角漾开。他贪婪的看着韶陌寒,似乎想要把韶陌寒的样子深深镌刻在心底。

    曲毕,韶陌寒回到台下,向桓沐风二人施了个礼,“乐曲已经演奏完毕,望王爷和瞿小姐不嫌弃。”

    瞿娇仪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连连称赞:“真是太妙了!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算是不虚此行了。”

    韶陌寒对瞿娇仪点了点头,算是答谢她对自己的肯定。

    而桓沐风一直看着韶陌寒,看了很久才道:“你瘦了很多。”

    韶陌寒一愣,过了一会才想到了什么,身体不由得轻颤起来,“你……你是不是……”

    桓沐风笑了笑,转头对瞿娇仪道:“本王与韶公子有些事要说,派人先送瞿小姐回去吧。”

    说罢,也没等瞿娇仪回答,桓沐风就遣了两名随行的下人送瞿娇仪回去了。

    桓沐风又看向韶陌寒,眼中盛满了笑意,“陌寒,跟我回王府。”

    韶陌寒本想拒绝的,可是看着桓沐风的双眸,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了,只由着桓沐风拉着自己回到了王府。

    进了屋,韶陌寒刚想继续问之前的问题,就被桓沐风从身后抱住。

    桓沐风微微弓着身,将头放在韶陌寒的颈边,不住的磨蹭着韶陌寒的颈侧,弄的韶陌寒有些痒。

    “对不起……”桓沐风轻声道。

    韶陌寒顿住,也轻声道:“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连你也忘记……哪怕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该忘记你……”桓沐风握住韶陌寒垂在身侧的手,一起环住韶陌寒的腰,嘴唇轻吻着韶陌寒的鬓发。

    韶陌寒微微用力的抓着桓沐风的手,似乎在控制着什么,“所以,你是……”

    “我记起来了,全部……”

    桓沐风温柔的声音如清流一般流入了韶陌寒的心里,而韶陌寒觉得心中的涓流似乎正在汇聚,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桓沐风将唇凑到韶陌寒耳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环住韶陌寒腰的手上突然传来湿意,点点滴滴,越聚越多。

    即使再伤心,再感动,韶陌寒也一直将泪水困在眼眶中,从没有落下来过。但是这一次,他已经无法控制了。欣喜,感动,还有许多不可名状的情绪汇集成复杂而强烈的情感,放纵的倾泻而出。

    桓沐风将韶陌寒的身子正过来,轻轻吻去他的泪水,手掌不停的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我回来了。”

    待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许,韶陌寒推开桓沐风的怀抱,“我……也该回去了。”

    “回韶府吗?”

    “嗯。”

    “也是,你有很久没回过家了。”桓沐风依依不舍的放开韶陌寒,“我送你回去。”

    韶陌寒低着头,尽力的忽视着内心传来的钝痛,“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行,我送你。”桓沐风执意要送,韶陌寒也没办法,只得答应。

    ☆、心结

    一路上韶陌寒一直都低着头没说话,而桓沐风也没有说话。刚刚恢复记忆,桓沐风似乎还在适应着,回忆着以前的事。

    到了韶府,韶陌寒与桓沐风道了别,便匆匆往回走,一步都没有停下,也不曾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心里刚刚筑起的围墙就会瞬间崩塌。

    桓沐风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坠崖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让他不得不提防起来。现在他已经恢复记忆,便仔细的想了想自己与谁有梁子。

    终于,桓沐风的目光定格,他想起了一个人。

    “可是他不应该这么大胆……”

    直到回到王府,桓沐风还在思索着,却被阿力激动的声音打断了。

    “王爷你恢复记忆了!是真的吗!”

    桓沐风回过神,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力兴奋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王爷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王府?”

    桓沐风白了阿力一眼,径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在你快饿死之前被本王捡回来的。”

    阿力开心得直跳,立刻对整个王府的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

    回到韶府的韶陌寒先和家人打了招呼,寒暄了一阵,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映雪阁。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物件,熟悉的摆放位置……

    韶陌寒靠在门上良久,半晌才慢慢走到桌边坐下,心里的痛楚这才被他解放出来。

    “这样很好……这样,就很好了……”韶陌寒低喃着,手紧紧的捂住心脏,希望可以这样来缓解内心的疼痛。

    韶陌寒希望桓沐风一世顺遂,不受流言所扰,好好的做他的王爷,即使没有自己。只要他过的好,就好了。然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只有爱得深了,才会为对方付出至如斯。也或许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刻意的忽视了而已。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陌寒,我来看看你。”是韶陌空的声音。

    韶陌寒整理了一下心绪,全部隐藏好之后,才站起身,给韶陌空开了门。

    韶陌空进了屋,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道:“看你可是清瘦了不少,回头叫厨子多给你加几个你爱吃的菜。”

    韶陌寒点了点头,回到桌边坐下,虽然表面上还是和平时一样,但眼睛还是出卖了他,分明是心事重重。

    作为韶陌寒的兄长,韶陌空对自己的弟弟也是了解的,当即便看出了韶陌寒有心事,于是道:“沐风能够恢复记忆,真的是件喜事了。怎么你看上去却不太高兴?”

    韶陌寒闻言,微微牵起嘴角,“怎么会?我也为王爷高兴。”

    看着韶陌寒不自然的笑容,韶陌空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韶陌寒收起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和沐风之间出了什么事?”韶陌空明白,能让韶陌寒的心牵动至此的,非桓沐风莫属了。

    听到桓沐风的名字,韶陌寒的心抽痛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逃过韶陌空的眼睛,韶陌空了然道:“跟自己的兄长不用顾忌,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愿意做一个倾听者。说出来,或许你会舒服一些。”

    韶陌寒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又过了一会才缓缓道:“我与他,不可能在一起的。”

    韶陌寒没有说原因,但是韶陌空却懂了。这个问题,他一早就想到了,只是没做深想。

    “我们都是男子。”

    韶陌空点了点头,表情也有些凝重。

    “他是王爷……”这是韶陌寒最为顾忌的。

    短暂的静默之后,韶陌空首先叹了一口气,“沐风既然恢复了记忆,那他对你……”

    韶陌寒的心又抽痛了一下,“我已经决定不再见他了,时间会将这段记忆抹掉的。等他有了新的生活,身边有了新人,会忘记我的。”

    韶陌空看着韶陌寒,眼神很复杂。他心知桓沐风虽然表面上看着风流倜傥,内里绝不是个风流的人。时间真的可以使他忘记韶陌寒吗?

    “想必你心里不会好受,沐风大概,亦是如此……”

    韶陌寒何尝会不知道,只是……

    韶陌寒闭上眼睛,喃喃道:“如果一时之痛能换得一世安稳,值了。”

    “唉……”韶陌空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许你的想法也没错。这样可以免去你们以后可能会面临的诸多麻烦。只是,苦了你了……”

    这些日子以来韶陌寒对桓沐风的用心,韶陌空都清楚。

    韶陌寒苦笑,没做回答,只是嘱咐道:“哥,如果王爷来找你,希望你不要对他说起我。即便是王爷问起我,也不要说什么。”

    韶陌空点头,“我明白。”

    ……

    转天,桓沐风首先去皇宫告诉桓沐阳自己已经恢复记忆,身体也没有大碍,又跟诸位王爷和大臣寒暄了一阵,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专门去王府探望。

    户部尚书瞿七里几次想把话题往自己女儿身上带,都被桓沐风轻描淡写的避了过去,瞿七里自知无趣,也就不再提起。

    从皇宫出来,桓沐风就直接去了韶府,要找韶陌寒。而管家却推说韶陌寒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这样的情形,桓沐风已经面对过不止一次了。然而今日,桓沐风实在想不出韶陌寒有什么理由再对他避而不见。

    感情和关系都应该明朗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桓沐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这样离去,他觉得有些不甘心,恰逢韶陌空也从皇宫回来,于是二人便聊了开。

    韶陌空笑道:“你的命也是真大,非但没摔死,伤也不算重,就连失忆也恢复的这么快。”

    桓沐风道:“运气好罢了。一次两次的,都是差点就丢了命。”

    “对于刺杀你之人,你有头绪吗?”

    桓沐风沉吟了片刻,道:“我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仇家。不过最近,倒是有一个。说起来也算不上仇家,只是有点过节,被我收拾了一顿。”

    “哦?你还会与人有过节?”

    罗绅之事,韶陌寒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桓沐风只是简单了提了提,“就是罗记的掌柜罗绅。仗着自己的表姐夫是齐亮,就放肆至极。于是我就找到了南宫贤,给了罗绅点颜色看看。”

    韶陌空挑了挑眉,“南宫贤?就是娶了位男子过门的那位经商大家的主人?”

    桓沐风点头,“我与他有些交情。在去闻涛城前,他派人告诉我,已使用些手段,让罗绅在赌场输得血本无归。官府方面,我也帮了些忙疏通,南宫家在生意场上把罗记打击得一蹶不振。可以说,罗记的迅速衰败,与我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

    韶陌空琢磨了片刻,道:“且不论罗绅是如何知道有你在背后助阵,即便他想报复,也不该是对你下杀手。他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就算背后有齐亮,也不应当如此大胆。”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可是除了他,我实在不知还有谁与我有仇怨。”

    韶陌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除非,他想豁出去,拉你一起下水。那位南宫贤,把他折腾到了什么地步?”

    “罗记已经不复存在了。由于欠下巨额赌债,罗家也没落了,现在罗家已不在京城了,京城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韶陌空道:“这也够狠的,都是你授意的?”

    “南宫贤提出计划,我允许的。”

    “如果真的是这个罗绅做的,看来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报复南宫贤是没有用的。”

    桓沐风目光深邃起来,“这次动静闹的这么大,近期他们应当不会再次动手了。还是先查查罗绅,他背后也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现在我已是在京城天子脚下,量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加害于我。”

    “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王府的守卫要增加一些。”

    “嗯……对了,陌寒怎么了?”

    韶陌空知道桓沐风一定会问起韶陌寒,于是便道:“昨日回来身体就有些不适,正在休养着。”

    桓沐风以探究的目光看着韶陌空,“真的是这样?”

    韶陌空是不愿意撒这个谎的,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只得道:“二弟的心思,是最难琢磨的,即便我是他的兄长,也难以完全了解他。”

    桓沐风转回头,默默看着前方,久久没有说话。

    韶陌空终究还是不忍看到他们彼此都难过,便出言提醒:“陌寒有个心结,很难解开。也可以说,是顾虑。即便是外人来看,这个顾虑的存在也难以忽视。”

    话点到即止,剩下的就需要桓沐风自己去想了。

    于是桓沐风也没再久留,横竖是见不到了,便回王府去琢磨。

    桓沐风是何等通透之人?有韶陌空的点拨,再多加联想,他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想通之后,桓沐风无奈的笑道:“这个傻瓜。”

    随后桓沐风便叫阿力捎信去韶府转告韶陌寒,明晚郊外溪边老地方见,他若是不来,自己就不会走,一直等到他来为止。

    收到消息的韶陌寒有些不安,桓沐风的性情他也了解一些,想必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做到。

    身体才刚痊愈,现在已然入冬,要是再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到底还是放不下桓沐风的,淡然如韶陌寒,此时也是心焦的很。哪怕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再相见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万一桓沐风真的因为自己生病,他会更愧疚。原来他筑起的心墙是如此脆弱,桓沐风轻轻一击,就会出现裂痕。

    煎熬了一天,最终感情还是打败了理智。

    也罢,就见上一面,大不了见过之后再分开。韶陌寒如是想。

    ☆、承诺

    桓沐风吃准了韶陌寒虽然性子倔,但心肠不硬,又善良,而且向来不爱与人打交道的韶陌寒感情世界一定单纯的很,桓沐风笃定他一定会来赴约。所以桓沐风很惬意的双手抱头躺在草地上,虽然有些凉,但偶尔舒坦一下也无妨。

    不知等了多久,桓沐风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也更加舒畅。

    “已经入冬了,还躺在地上……”韶陌寒的声音响起,眉目间尽是不认同。

    桓沐风看到韶陌寒,微微笑了笑,伸出手臂。

    韶陌寒见状,只得也伸出手来,打算将他拉起来,却不成想竟然被桓沐风反拉了一把,坐到了地上。

    桓沐风打开身边的包袱,拿出大氅,披到韶陌寒身上。

    韶陌寒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忍不住揉了揉。随后又看着桓沐风衣衫单薄,不禁轻斥道:“身体才刚好,就出来胡闹。”

    “哈哈。”桓沐风重新躺下,“没关系,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的。”

    韶陌寒瞪了他一眼,也不再争辩,抱着膝盖静静的望着溪水。

    桓沐风望着夜空,慢声道:“这次你怎么不躲着我了?”

    韶陌寒有些心虚,“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

    “呵呵。”桓沐风轻笑,却没继续说下去。

    这样反而使韶陌寒更加心虚,不由得拉了拉大氅,好做一下掩饰。

    “怎么了?很冷?”

    “没……”韶陌寒低下头,把不自然的表情藏起来,“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桓沐风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道,“我曾说,如果可以,希望能留在这里不走……这并不是说笑,的确是出自肺腑。”

    韶陌寒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世人只知道身为皇室中人,可以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却不知道高处不胜寒,地位越高,越不好过。”

    韶陌寒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着桓沐风,但是桓沐风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

    “在先帝还没驾崩,太子也还没定下人选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成为太子。那个时候许多人都在讨好我,就连我的兄长也不例外。我那时年纪还小,就已经被所有人捧着,不胜其烦。在皇宫里,礼数是很重要的。母后一直教导我不可焦躁,不可跋扈,所以,即使不高兴,我也要笑着应对每一个捧着我的人。”

    说到这里,桓沐风突然笑了,坐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有的人的嘴脸有多假。我那时不过还是个小娃娃,竟然有人说要把女儿嫁给我。”

    韶陌寒撇了撇嘴,继续听着桓沐风讲。

    “直到父皇问我愿不愿意做皇帝,我说不愿意。”桓沐风重新看着天空,语气依然很平淡,“父皇不希望未来的储君没有当皇帝的志向,于是没有立我为太子。阳儿刚刚出生没多久,父皇便立了阳儿为太子,从小就被灌输如何做一个好皇帝的思想。”

    “你……不会不甘心吗?”

    桓沐风笑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怎么会不甘心?”

    韶陌寒看了桓沐风一会,他的眼中很澄澈,似乎真的一点不甘心的痕迹都没有。

    “从那以后,假意奉承我的人少了很多,我也乐得清闲。”桓沐风眯起眼睛,一副闲散的样子,“但是父皇驾崩,阳儿登基之后,宫里宫外都散播着流言。阳儿年纪太小,一时间无法承担重任,许多人都猜测有人可能会图谋不轨,皇帝的位置岌岌可危。”

    “流言闹的最凶的时候,我们几个王爷都人人自危。也许最不好过的就是我了,我虽然还是少年,但到底比年幼的十三弟心智成熟,况且又是曾经的太子人选。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四处远游,一年也不回皇宫几次。面对他人时,从不谈论国家大事,只把心思都用在吟诗作赋,笔墨音律上。”

    原来这位如闲云野鹤一般的王爷,背后会有这样的隐情。韶陌寒一直以为桓沐风应当是天性风流,原来不是。

    桓沐风看出了韶陌寒心里所想,又笑了笑,“我也确实是喜好这些,无意关心政治,要不然日子也太难过了些。只是流言从未停止,我也就只好一直做个不问世事的王爷,收敛所有的锋芒。人们常说,好男儿应当胸怀大志。而我,最好是不要有志。”

    明明桓沐风的语气很平常,可是韶陌寒就是从其中听到了几分苦涩,不禁有些心疼他。

    “阳儿还小,他可能还不懂得这些,可是难保日后不会有人在他耳边吹风。宫廷里,从来不缺乱嚼舌根的人。我也不希望有什么事会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生在帝王家,恐怕就是最身不由己的。”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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