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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重生]主公要臣死 作者:南山有台

    第15节

    今年雍州粮荒,阿托勒的境遇不比雍州好到哪里去,加上他们的君主没有提前做好应对粮荒的措施,导致百姓苦不堪言,饿殍满地。雍州粮商囤粮自保,也不会再往阿托勒买卖粮食,这几乎是断了阿托勒的后路。

    此次粮荒让阿托勒受到了重创,阿托勒的君主一直头疼如何在短时间内恢复国力。

    姜国和靖国一直是敌对国,面对这样的机会,姜国自然不会放过。

    谢惊鸿应该是在阿托勒君主面前进献“移祸”之计,让阿托勒将矛头直至雍州这块大肥肉。阿托勒只要占领雍州,粮食有了,百姓有了,税收也有了,这块大肥肉咬一口鲜美多汁,咬一口齿颊留香。

    更何况,之前卫渊侯带兵夜袭阿托勒的军营,烧毁了他们的粮仓,这一笔仇,阿托勒的君主是全都算在了靖国的头上。

    这一战,一触即发。

    何湛搁下笔,眼神一寸一寸凌厉起来。想不到与他前世交锋之人,竟会是谢惊鸿!

    开着窗扇处忽地闪动出一个人影,何湛以为又是谢老七,拔出书案上的弯刀就冲窗户处挥去。来者险险一躲,瞬时擒住何湛的手腕。

    “叔当真无情,明明昨夜还在床上对孤说情话,怎么今天就对孤刀剑相向了?”

    何湛强劲的手腕陡然一松,大骇道:“主公?”

    宁晋将何湛一带,亲了一下他的脸:“叔想要孤的命,孤给你就是了。”

    何湛羞恼地挣开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濡湿的那一块,恭敬地拜道:“臣不敢,主公恕罪。”

    宁晋翻窗进来,衣袍卷了冬日的寒意。他状似无邪,迫近何湛:“恕罪可以。你让孤亲亲,行不行?”

    何湛怒道:“宁晋,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我就…打你了!”

    “求之不得。”宁晋好整以暇。

    何湛不再理他,将书案上的杂物都收拾干净。宁晋瞄见一本《忽延布族志》,问道:“三叔怎么对忽延布这么感兴趣了?”

    何湛说:“上次烧了阿托勒部的军营,臣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前几日,孤刚收到于郡守奏上来的折子,他说阿托勒内部粮荒严重,已经无法撑过这个冬天。他的君主已经给朝廷写了文书,请求宗主国助他们渡过难关。皇上的意思是让孤去处理这件事。”

    竟已经写了文书?看来是密件,所以何湛都不知晓这件事。处理阿托勒的事一向很棘手,皇上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宁晋。

    何湛拧紧眉,说:“主公怎么不同臣商议此事?”

    “如今不是来了么?”宁晋握住何湛胸前的发,放在鼻间闻了闻,“叔怎么看呢?”

    “阿托勒的君主柯拔呼耶不是知足的人,伸以援手就是养虎为患。臣不赞成给他们粮草。”

    宁晋笑眯眯地点头:“好啊,听叔的。”

    何湛一惊:“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请主公三思后行,纵然是臣所说,主公也万不能听信一人之言便下论断。”

    这么个处理不好就会掉脑袋的事,主公你就不能谨慎一点,好好考虑吗?让臣放点心,成吗!

    “可是孤觉得叔说得甚为有理啊。”宁晋有一些些委屈的样子,“孤派去的影卫都说柯拔呼耶这个人贪心,部中百姓都吃不上饭了,他倒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得比谁都肥。这人不仅是个老虎,还是个贪吃的老虎,不像孤的三叔,这么瘦。”

    他顺势掐了一把何湛的腰,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话虽是戏言,但何湛听出宁晋已经派人是考量这件事了。既然宁晋已经着手准备,何湛也能放下心。

    不过宁晋这一套扮猪吃老虎的手段也是行,还装什么无知无辜!还装得挺像!

    宁晋一看何湛没有反感,手愈发大胆地摸起来。何湛瞪着眼,擒住他的手腕:“既然如此,那主公就该将心思好好放在这件事上。臣会让雍州的人着意减少去往忽延布草原的商队,且调用于郡守的兵一路护送商队出关,以免发生不必要的事端。”

    前世开战的导火索就是阿托勒部的士兵洗劫靖国的商队。阿托勒扣押了数名靖国的商人,曾一度让靖国陷入被动的地步。如此,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宁晋摇头说:“孤不同意…没有孤的大印,你调不动于郡守的兵。”

    “主公何必给臣使绊子?”何湛瞧他狡黠的目光,就知这人在打着坏主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不派兵也罢,臣另寻他法。”

    宁晋见他不上钩,说:“叔给孤一点好处,孤就应了你。”

    “明明臣是在为主公办事,为何你还从臣这里讨好处?”

    宁晋说:“叔就亲孤一下,就跟今早那样,不行吗?”

    何湛:“…”

    来来来,来个人,把他的东西全都搬回去。他一点都不想在南院多待。

    宁晋直勾勾地盯着他,何湛走一步,他便拦一步;何湛好不容易绕过去了,宁晋跟个粘牙糖一样跟在何湛身后,甩都甩不掉。

    何湛回身,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宁晋,你怎么这么难缠呢?”

    宁晋看他松了口,闭着眼低下头。何湛浅尝辄止地亲了亲宁晋的唇,却不想宁晋伸手就把他捞到怀中,辗转至深,等心满意足之后才施施然放开何湛。

    他眼里尽是得逞的笑:“叔可真听话。”

    草草草草草!来人!!

    把我的金背大砍刀合意连环枪梨花乾元剑都拿来!

    我要砍了这个人!

    练武场上。

    杨英招和杨坤辅同副将练兵,如今正好巡视到这一块。两人正探讨着一套实用简单的枪法,这从拐角处就奔出来一个士兵,冲着杨英招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杨英招皱眉:“怎么了?”

    “承宣使…何大人…何大人跟侯爷打起来了!!请杨左督救救何大人,这要是伤了侯爷,侯爷怪罪下来,何大人定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杨坤一听,陡然惊慌道:“什么!他怎么…他怎么跟侯爷动手了!哎呀!裴之怎么…!”杨坤又急又气,抬脚就往南院跑,却不想被杨英招一把拉住。

    杨英招说:“放心没事。”杨英招转而对那士兵说:“叫上几个兄弟去围观吧,能看侯爷被打,真不容易。你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再见得到。”

    士兵一懵:“啊?”

    杨坤急道:“杨左督,这时候你就不要开什么玩笑了!裴之下手没个轻重,万一真伤到侯爷,那该如何是好啊!?”

    “那就让何三叔伺候着呗,说不定我师兄多想被打伤呢。”杨英招笑着挥手遣士兵下去,安抚杨坤说,“行了,真没事儿。何三叔这种地头蛇人中精,用不着你操心,你先操心操心你自己,行吗?”

    杨坤只能按下焦急的心,挠着脑袋回答:“我自己有什么好操心的?反正就这样,也挺好的。”

    “你还真知足啊。我今儿跟副将下棋的时候听说了,三叔联名举荐你为副将,过不了几天,你就能升官了。何三叔还没跟你说吗?”

    “说了,说了。”

    “怎么不见你开心啊?提也不提。”

    “也不是了不起的事,都是裴之在为我周旋…我也没甚过人的本事。”

    杨英招说:“你本事还不大?枪法不错,会练兵,又有实战经验…怎么,你觉得因为别人帮助才升官很不光彩吗?能让何三叔鞍前马后的人,我师兄是一个,你也算一个,何三叔的本事是了不起,你能让何三叔帮你,也很了不起的。”

    杨坤叹了口气:“从前我最痛恨官场上凭借关系上位的行径,原以为做个武官,总能离这些远一点,没想到…一旦跟朝堂沾染上关系,任谁都逃不脱。”

    杨英招抬眉:“如此说来,你应该是恨极了何三叔的?毕竟他如今居承宣使一职,也是因为我师兄的缘故。若不是卫渊侯,何三叔还是个九品的忠翊郎。”

    “那不一样!裴之他有本事,本就不该被埋没,是侯爷给了他这样的机会。”杨坤急着为何湛辩解,“他自上任以来,尽职尽责,从未辜负过侯爷对他的赏识。总不能因为他是侯爷的三叔,就说裴之因着这层关系才有今天的位置啊!”

    杨英招眉目弯了弯:“你看你,放在何三叔身上就拎得这么清,怎么到自己身上就犯浑呢?我就说你要操心你自己吧,总不能因为你跟何三叔是朋友,就将你晋官的事归在他的头上吧?”

    杨坤:“……”

    两人一边儿说着一边往前走,杨英招本就打算将铁骁骑的兵器装备情况再同宁晋汇报一下,故拐道走向了南院。

    那个士兵果然伙同几个站岗的兄弟在外头偷看。杨英招乐了,正想上前也去窥视一番,就听院中传来何湛的吼声:“你给我过来!”

    紧接着是宁晋委委屈屈的声音:“叔真打我啊…好疼…”

    听得门外的杨英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万不会想到自家师兄还有这么能装的时候。

    何湛也怒了,一脚将脚底下的藤木凳子踹过去:“你再给我装!”

    宁晋侧身一躲,木凳子直直砸向了门,一下将外头围观的士兵砸得两眼发黑。

    杨英招急退了几步,抬头看见门里的何湛。他手中拿着亮鞘的剑,发丝凌乱,身上的战甲不知怎的就被扒了下来,贴身穿得银白色的衣袍上沾了些许落花和尘泥,气喘吁吁的,看上去狼狈至极。

    倒是一直喊疼的宁晋,不紧不慌地在院里兜着何湛乱跑,口中还嚷嚷着“叔,我知错了”。

    杨英招:“…”

    杨坤:“…”

    杨坤接了官袍没多久,韩广义的大军就回到了军营。

    韩广义带来皇上的一道圣旨,皇上下令请卫渊侯全权接手阿托勒粮荒的事。

    宁晋从容不迫地接了旨,隔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将一切事务交付给韩广义后,便去往天济府城,正式入驻卫渊侯府。

    韩广义看宁晋急着去天济府城的样子,心中大惑,细细想了想,才猜测出应该是小侯爷在军营里吃了苦头,这才想一心回到天济府城的温柔乡里。韩广义大为叹息,原本好好的人才,竟是受不住磨练的。皇城里养出来的娇少爷,果然吃不消玉屏关的风沙。

    何湛身为承宣使,按底下士兵的话说,何湛就是宁晋在政场上的大管家,自然是随宁晋一起去了卫渊侯府。

    何湛走得也顺心,杨英招以及她率领的铁骁骑留营,杨坤留营,两把利刃插在韩家军的心脏处,何湛表示非常放心。

    马车缓缓停在卫渊侯府,朱门大开,肃整地迎接着它的主人。

    宁晋下马车时,回身冲身后的人伸出了手,牵着他一起下去。何湛的手被宁晋握在手心。何湛只觉身上的貂裘似千金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卫渊侯府对于何湛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地方。

    宁晋牵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进去,想同他一起好好逛逛园子。

    他看见何湛脸上不甚喜悦的神情,问:“三叔不开心吗?”

    何湛勉强地笑了笑:“怎么会?臣很开心。”

    “孤命人在我们的居处外种了月桂。”

    “…恩。”

    宁晋屏退左右,手环上何湛的腰,将他扯得更近,两人几乎是身形相依。宁晋问:“难道是孤做了让叔不开心的事?”

    何湛掩下眼底的阴霾,半真半假地惯笑:“主公正在做让臣非常不开心的事。”

    宁晋没有松开手,拥着何湛往后院走去:“反正叔已经不开心了,那孤就多占点儿便宜好了。”

    何湛说:“…”

    卫渊侯府整修时扩建出一个东苑,两人在园子里逛了一天才算将整个侯府走完。

    晚饭的时候,宁晋没有动筷子,只在一旁给何湛布菜,何湛愈发觉得不自在。

    宁晋特意将居处取名为南阁子,屋中摆设大多是照旧,连何湛以前收藏的古玩,宁晋托人收集一模一样的真品,只可惜其中有几个是孤件儿,不能做到同以前一模一样。

    宁晋做得,何湛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间。

    何湛也没什么胃口,搁下筷子,跟宁晋说:“本不必这样的,不过是间屋子罢了,主公费心了。”

    “叔喜欢就好。”宁晋说,“今天看了一圈,可觉得有哪里不好的地方?孤让他们再改。”

    “都很好。就是偌大的侯爷府,只有你我两个人,未免太冷清了些。”何湛说,“雍州人杰地灵,主公也该考虑考虑招募门客的事宜,广纳贤才,千金买骨,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宁晋歪了歪头,英俊的面容上染了些高深莫测的笑:“三叔好像一直都很关心这些事,孤下一步该做什么,三叔想得比孤都要清楚。三叔是想做什么呢?”

    何湛头皮发麻,急忙解释道:“臣只是在为主公作打算。”

    “不必三叔费心费力地去做这些事,孤…已经长大了,孤可以养你的。”

    “是臣逾越,请主公恕罪。”

    “三叔想做什么,可以直接告诉孤。你做不了的,孤去帮你做。”

    他想做什么?

    将宁晋捧上皇位,这就是他最想做的。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他怎么直接跟宁晋说出口?

    何湛生怕宁晋起疑心,话在肚子里斟酌一番,沉定道:“臣…只是怕卫渊侯府会跟忠国公府一样,臣希望主公能更强大,纵然以后会遇见怎样的困境,都能化险为夷。”

    等时机一到,宁晋自会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何湛想的,就是在宁晋知道自己所想时,他能为宁晋轻而易举地取来。

    宁晋低下眸,轻轻握住何湛的手。

    他的三叔,学会撒谎了。

    “…怎么了?”

    “听三叔的。”他将唇凑到何湛的手指上,轻轻舔了舔,可何湛却没敢收回手。

    他跟宁晋朝夕相对几世,这人是喜是怒,他尚能摸得清楚,正如现在一样,他能感觉到宁晋很不悦。

    何湛不敢多问,宁晋也没有再说。

    有些东西,就像飘来的草籽儿一样,悄悄长在内心深处,生了根,只待着一场大雨,这草就会疯长出来,将整颗心脏都吞没。

    第55章 怀疑

    宁晋听从何湛的建议,在府中设了招贤馆。闻卫渊侯府招募门客,诸多名人异士来府上拜访,其中不少人仰慕宁晋的才姿,最终留在了招贤馆内。

    宁晋终日里与这些人谈论时务,很长一段时间不曾与何湛说话。

    晚间何湛也不会宿在南阁子,因他承宣使一职需要关切的事务诸多,夜里看公文会看到很晚,他不愿打扰到宁晋,自作主张搬到了外院的客房居住。

    等到过年的时候,两人虽同住屋檐下,可算来竟有大半个月不曾见上一面。

    新年时,府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喜气洋洋的年画对联灯笼一应齐全,府中可算多了些喜气。

    宁晋正在梅园中徐徐踱步,欲折些梅花枝,找个由头去夜会何湛。自从来了侯爷府,何湛对他的态度甚是冷淡,就算是见了面,何湛也是恭恭敬敬的。这半个多月更好了,见他都见不着。

    从黑夜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影子,跪在宁晋身后。

    他折下一枝素心腊梅,放在手中仔细打量,启声道:“回来了?”

    影卫将一叠文书奉于头顶之上,道:“已经验证过了,之前得到情报没有错。以前常会出现在您身边的那几个人的确是从南方商队里出来的,属下顺着线索去查了查,发现他们是雍州城的商队,管事的是一个叫三爷的人。除此之外,以前那个告诉您何大人在玉屏关投军的人,祖籍也是在雍州,他打理的酒楼是何大人名下的家业,他跟何大人是熟识。”

    宁晋眸色沉了沉:“什么意思?你是在说这些年,三叔一直派人盯着孤?”

    “属下不敢妄加论断。”

    “还有什么?”

    “商队来往雍州和京都之间,应该是何大人在京城的耳目。属下找到了他们来往的信件,信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朝廷官员变动的情况,还有,您的一举一动。”

    宁晋握着梅花枝的手轻轻一握,顶端的梅花瓣骤然碎裂,如同尘埃一样飘然落地。

    影卫屏住呼吸,将头埋得更低。

    宁晋的声音淡漠至极:“这条线不用再跟了,去查查姜国谢家。”

    “那…一直跟着何大人的影卫用撤了么?”

    宁晋将手中的梅花枝扔到一侧,抚了抚肩上的落花,说:“不用,好好保护他,不许出任何差池。”

    何湛手头的事务也终于在年末时处理干净。夜里,他整理好最后的公文,疲倦地舒了口气。

    招贤馆的门客应该回家过年去了,想必宁晋也闲了下来,何湛正盘算着怎么同宁晋过年的事,这位爷就翻窗进来了。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要翻窗进来,这事,宁晋大概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走正门不行么?”何湛笑着,正想同他说几句话,却不想这人疾步冲上来,身上混着浑浊的酒气,反手就将他狠狠按在书案上。

    宁晋不常喝酒,也极少喝醉。

    “是不是孤不来,叔就一辈子都不去见孤了?”

    何湛被他反剪着手压在书案上,看不见宁晋的脸,可他的怒火实在来得莫名其妙,让何湛心惊胆战。何湛忙于公务,宁晋也要对付那些门客,两人都要务在身,没有时间相处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何湛狠狠挣了几下:“放手!”

    “能看到叔对孤生气真是太好了。”宁晋手下未停,“从入侯爷府的那天,孤就看得出叔在害怕。孤想了很久也没想到,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三叔如此畏惧。”

    没有啊?!真没有!

    宁晋将何湛翻过来,盯着他几近惊恐的脸。浓重的酒气喷在何湛的脸上,只让他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宁晋问:“叔在怕孤吗?为什么?”

    …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聊聊吗?

    他凑到何湛的唇边吻着,几近啃咬。

    宁晋扳着何湛的脸:“那晚叔不是愿意的吗?三叔…不是喜欢我的吗?”

    浓重的酒气熏得何湛脑袋疼,他叹口气,将宁晋的手掰开,放在手里揉搓着,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无臣,你喝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行不行?明天我们一起守岁…”

    宁晋阴霍着一双眼,死死盯着何湛,说:“这算什么回答?三叔不是最会骗人了吗?七年前骗我说会去接我,不是你让我等的吗?我等了…等了那么多年,三叔都没有来…”

    他似乎情急上头,连自称都变了,仿佛这一场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较量,无关身份,无关地位。

    “臣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为何…”

    “是啊,你是迫不得已的…我也觉得,若是叔不来接我,我可以来找叔的…”

    天狼峡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何湛。让他七年间魂牵梦绕的人,哪怕只是看一眼背影,他都能认得出。他的三叔,见着他第一面就跑了。

    他缓缓松开何湛,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你怕我。”

    宁晋一直不明白何湛为什么那么怕他。何湛不说,他就只能自己去查。

    宁晋从袖中甩出一沓文书,掷到何湛脚下,冷着眼说:“我派人循着你名下产业的人脉去查,发现雍州城大部分的商队都是你在运作,商队北上京都,南下雍州,你就是利用他们来掌握着京城所有的动向…”

    何湛扫了一眼地上的文书,果然从上头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当即闭上了眼:“你派人查我…?”

    宁晋随手抄起一方砚台,狠狠砸在何湛的脚下:“查你又如何!”

    “如果不查你,我怎会想到,所谓一心一意待我的三叔原来只是想利用我?你这七年,一直派人盯着我,你在玉屏关投军的事,也是你让人来透露给我的!你想利用我回到京城?你想在我这里得到高官!厚禄!”

    不是!

    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怕,怕宁晋不来这里…

    倘若宁晋不来,他在这里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宁晋说:“可是你不够贪!区区一个承宣使就让你满足了吗?为什么不继续骗我!讨好我!”

    何湛扶着书案方才能稳住身子,他看着盛怒之下的宁晋,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确让来往南北的商人关注宁晋的动向,带回关于宁晋的消息,可他…真得只是担心宁晋。

    人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找着平常最习惯的说话方式来搪塞,何湛扯出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这些年,叔没办法在你身边,又想知道无臣是怎么长大的,所以才会派人跟着你的。叔做得不对,我认错,行不行?”

    宁晋走过来,伸手捉住何湛的手腕,举到他的眼前。宁晋看着他紧紧握住的手,说:“何湛,你知不知道每当你害怕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做出这样的小动作。”

    何湛骤然松开,惊着心挣开,将手藏在袖中。

    “你怕我?为什么怕我?”

    “臣…只是畏惧君主威严。”

    宁晋勾起冷笑,连眸子都泛着寒气:“畏惧?从杨坤晋升一事开始,到应对阿托勒部的粮荒,再到招贤馆,你哪一个不想左右孤的旨意?你畏惧的不是君主威严,你畏惧的是孤不会像傀儡一样为你控制!”

    何湛瞳孔猛地一缩,原来宁晋常问他如何看,竟也是…试探?

    杨坤没能升迁的确是在何湛意料之外,毕竟韩阳能够安全无恙地回到军营,杨坤功不可没。可宁晋旨意已下,他只能挑着宁晋心情好的时候为杨坤美言几句。

    还有阿托勒请求靖国援粮一事,因涉及两国关系,他怕宁晋处理不当,徒增祸端,所以才会多言;至于招贤馆…他真只是顺口一提罢了。

    如此…在宁晋看来,都是左右旨意的事了?

    他想解释得有很多,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何湛逃脱生死轮回,不惧生老病死四苦,却在怨憎、别离、不得、五阴上吃尽了苦头。

    前世也是这样,明明好端端的两个人,不曾怎样就会争执起来,起初是为情,后来是为权。刚开始何湛还会争辩几句,到最后便是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不该乱一时之怀,毁长久之计的。

    “这些话到此为止,行吗?”墨汁污了何湛的衣角,他俯下身将墨砚捡起来,长长叹了口气,“臣不知道主公究竟查到了什么东西,倘若臣说,臣从来都没这样想过,主公信吗?”

    “你会信吗?”

    何湛笑了笑:“那便是不信了。”

    他将书案上装着官印的锦盒端起来,恭敬地伏地而跪:“臣自认浅见寡识,难当承宣使一职,请主公收回成命,另选贤才。招贤馆内名士云集,才能者众,望主公定要择贤与之。”

    “你休想!”

    宁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将跪着的何湛拖着扔到床上。纵然榻上是那般的软,可何湛仍被撞得背脊生疼,头晕眼花。

    一夜,何湛感觉自己不过是同一只野兽搏斗了一夜,到最后恨得他连啃带咬这种最拙劣的手段都用上了,可他还是赢不过宁晋。

    这个孩子虽然有时会对人极为冷淡,但平素里都是一副宽仁无害的样子。纵然何湛暗示过自己的很多次,千万不要再走前世的路,可一旦看见宁晋时不时露出的很讨喜的表情,听见他说黏黏得像糖的话,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意。

    他那么喜欢宁晋,从前生追到今世,虽然有时会觉得疲累,但心上还是暗喜的,喜于能再见到他。

    何湛一直觉得,如果能见到他的话,怨憎会不苦,爱别离不苦,求不得不苦,五阴盛不苦。但想想还是自己错了,让让他尝到这四苦个中滋味的…

    不正是宁晋吗?

    宁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客房中关着窗,本就不甚强的光透过窗扇,近似灰暗。屋内还散发着淫靡的气息,床被上还残留了些血迹,他已经想不起伤到何湛哪处了。

    “终于醒了,还以为午饭也要撤掉呢。”何湛端着饭菜进来,脸上带着同平常一样的笑。

    今天的阳光晴得很好,可依旧是冷的,雍州冬天很少能看见这样的阳光。

    “叔…?”

    何湛走到床边,用被子裹了裹宁晋,说:“客房是有些冷,下次还是回南阁子好了。”

    他里头穿得甚是单薄,官袍也不穿了,换成常服,外头拢着裘衣避寒。

    宁晋翻开他的领口,果然看见青紫的淤痕,只怕身上会有更多。宁晋只觉一切都荒唐至极,手忙脚乱地想解释:“叔…昨夜…孤只是气急了,你那么多天都没有来见孤…”

    “臣不记得了。”何湛笑着摸了摸宁晋的脑袋,口吻是惯有的宠溺,“起来吃饭,招贤馆的几个人在正厅等了很久了,主公也让臣跟着听听罢。”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何湛同往常般同宁晋说笑,日日陪在宁晋身边。

    宁晋同门客论治世之略时,何湛便在一旁听着,时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的见解,但他不会说太多,大部分时间是坐在一侧听。

    过上元节的时候,何湛跟宁晋一起做了元宵吃,还特意去天济府城的长街中赏花灯。

    长街里灯火如银河连天,舞龙灯的队伍从尽头沿着设定好的路线游过来,锣鼓喧天;前头舞着两头文武狮,狮子郎手里拿着龙珠逗弄着两头“狮子”,狮子又是抖身又是蹬脚的,嬉笑醉打,活灵活现,引得众人一阵阵发笑。

    何湛手中提着一盏刚刚宁晋猜字谜赢来的花灯,伸出袖的半截手指已经被冻得僵硬,却依旧牢牢地握着灯柄。

    夜空中猝然乍开烟花,惊得何湛浑身一颤,烟花好看是好看,但声音太响,像雷,震得人心脏疼。

    “叔冷不冷?”宁晋离何湛近了几分,将他手中的花灯接过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宁晋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何湛的手拢住:“怎么这么凉?”

    何湛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抚了抚落在宁晋肩头的烟花屑,说:“一到冬天就这样。只是手凉,身上不冷的。主公还有什么想看的吗?臣陪您再逛逛?”

    宁晋一心关注着他手凉的事:“…应该是体寒,请大夫到府上给你调理调理?”

    何湛微微笑着:“好…”

    两人又拉开了些许距离。宁晋望着何湛的背影,心中隐隐生出惆怅之感,方才意识到三叔是真记恨着他的。

    他上前牵住何湛的手。何湛惊异地回头看向他,而后笑着问:“怎么了?”

    “那天是孤错了…孤只是害怕你又要走。”宁晋一双眼里含着波光,他就好像同那夜发狠的不是一个人似的,语气切切,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认错。他说:“以后孤一定会变得更强,叔想要什么,雍州的郡守,还是…韩广义手中的兵权,孤都可以给你。”

    何湛脸上波澜不惊,神情没有一丝丝变化:“主公说什么,臣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眼前微笑着的人仿佛不是他的三叔。何湛待人从不这样——没有任何脾性。可这又不是宽容。何湛笑,宁晋感觉不出他在笑,纵然何湛的眼睛不曾离开过宁晋,可他也感觉不到何湛真在他身边。

    宁晋这次是真得急了,切声道:“我信你,不再让人查你了…你打我骂我,罚我抄书,罚我背你,都可以。叔…我知错了。”

    宁晋这样认错,让何湛油生出一种错觉。那夜只是回了一趟前世,今生那样的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何湛轻轻点头,似乎将他所有的道歉都听进了耳朵里。他说:“恩,臣知道…前边儿还有好多好玩的,趁着天还早,赶紧去看看,不然冻成这样出来一趟也太冤了。”

    宁晋:“……”

    何湛形影不离地在他身后跟着,只是他再没有跟宁晋谈论公务,也没有再唤过“无臣”。

    因着雍州粮荒的事,宁晋怕有些商人囤积居奇,着手压住物价,又怕这些人将粮食卖到关外去,下令玉屏关闭关两个月,撑过了这个冬天。等到开春的时候,一切才恢复正常。

    春季雍州丰收,征上的税将去年补缺的粮仓填满了,府库充盈。雍州算是平安无恙地度过了此次粮荒。

    商队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关外跑,将盈余的粮食卖到忽延布大草原去。

    然而,郡守于常丰刚将雍州海晏河清一片大好的情况汇报给卫渊侯,隔天就发生阿托勒洗劫雍州商队的事,阿托勒不仅抢走了货物,还扣押了商队的人作为人质。

    于常丰跪在宁晋面前,半晌抬不起头来。何湛在侧侍奉着,听于常丰说阿托勒还扣押了人质,惊声质问:“先前不是说好让雍州府的兵一路护送商队的吗?”

    于常丰抹了一把汗:“下官…下官的确是调兵去了…只是来回几个月都无事发生,下官见这样下去只会浪费人力财力,加上士兵也一再懈怠,下官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宁晋微微笑了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于郡守只有一只眼是管用的,如此,另一只眼不要也罢。你说是不是?”

    “侯爷!侯爷!下官愿将功赎罪,亲自去阿托勒部谈判,让他们先放了人质!”

    何湛闭着眼捂住胸口,气得心肝儿疼。

    以前也让于常丰去谈过,他真是一个条件没谈回来,倒抱着人头匣子回来了。

    罢了,想想此次洗劫商队不过是阿托勒挑起战事的由头而已,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开战,目前能做的就是尽力将人质救出来。

    宁晋很久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了会儿,问何湛:“叔觉得呢?”

    “臣愚钝,此两难之境,臣也不知该怎么办。”

    宁晋说:“于郡守乃雍州长官,万不能冒此大险。叔觉得派谁去比较好?”

    何湛低头:“臣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于常丰接过话道:“臣倒觉得何大人是最好的人选。何大人是侯爷的亲信,能够代表侯爷说话,之前何大人又在与阿托勒交战的时候占过上风,烧了他们的营地,对阿托勒的君主绝对有一定的威慑作用。”

    威慑?威慑个屁!阿托勒的君主都快恨死何湛了,恨不得扒他的皮啃他的骨吃他的肉,方能泄去心头之恨。于常丰这是送他去给阿托勒的人泄愤。

    不过何湛都快爱死于常丰这点小手段了,于常丰简直是把剧情往正确方向推动的高级小推手,瞬间把偏了十万八千里的线给拉了回来。

    何湛肃容,跪地道:“若无合适的人选…”

    “孤不准。”

    “臣愿一试。”

    宁晋顿了顿,仔仔细细地看着何湛的容色,问他:“你真想去阿托勒…?”

    “臣定不负主公所望,将人质完好无损地解救出来,但望主公允臣亲自挑选随行的人。”

    “……好。”

    得卫渊侯令,何湛从军营中挑了三百兵士随行,以使节的身份,出使阿托勒。

    第56章 谈判

    乌呼延大草原,迎春时长了漫天遍野的草,马蹄子踩在上面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仿佛再重点儿就能陷进去似的。

    阿托勒的主城是铁兰,路程不算远,紧赶慢赶五天也就到了。铁兰周围星罗棋布的市镇大部分都是军事重镇,屯着阿托勒主要的兵力,何湛到铁兰去,说好听点是深入腹地,说难听点,那就是到了虎穴里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用在这里,真是恰当至极。

    何湛这个人乍一看是半吊子晃荡得厉害,周身找不出什么优点。可只有一点好,那就是长得齐整。他穿着靖国的赤色官袍,骑着白马穿过阿托勒的中街,也算是人模狗样的,引得阿托勒的女子轻声娇呼,更有大胆者,直接解下自己脚踝上的铃铛,就往何湛身上扔。

    何湛也浪,来者不拒,将大姑娘的铃铛一一接过,挂在马耳朵上,叮叮当响,一路响到铁兰的军营里。

    何湛像是累了,脸上浮着倦怠之色,半合着眼,就着马一摇一晃的,竟打起盹来。

    前来引见的阿托勒的将士用忽延布语请示,颇有为难的意味。何湛带得这百十号人中有人是听得懂忽延布语的,可何湛起先吩咐过,若对方用自家的语言,他们就当聋子瞎子,一概不理就得了。

    何湛还闭着眼,任那将士再喊,何湛都不带搭理的。将士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随即改成了汉话,道:“吾王敬迎远方的客人。”

    这下,一直给何湛牵马的那个小瘦核儿士兵才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推了推何湛的腿。何湛抖了一下,才悠悠睁开眼,状似茫然地环顾一周,才发觉已经到了军营。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何湛连忙从马上跳下来,说,“你这铁兰姑娘的铃铛催人困得紧,本官听着听着,眼皮就发沉。”

    那将士瞥了一眼挂在马耳朵的铃铛,一簇一簇的像个花串儿,看得他脸色铁青。原本是铁兰姑娘用来定情的信物,倒被这个靖国人如此亵渎,换了哪个血性男儿,心里都不好受。

    何湛整了整官袍,神采奕奕地就跟着将士往主营的方向去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何湛还没进营帐,就听浑浊的笑声从里头传来,夹杂着女子的娇呼。

    “请大人解剑。”

    何湛从容地交出自己的剑。瘦核儿从后面跟进来,护在何湛左右。

    “请这位壮士解剑。”

    瘦核儿说:“不解,万一你们阿托勒对大人不利,怎么办?”

    阿托勒的将士很坚决:“不解剑不能进营。”

    何湛问:“除了解剑外,你们还有别的规矩没有?一次说清楚。”

    “没有,吾等必须保证大王的安全。”

    何湛将瘦核儿的剑解下,又吩咐后头的人给了瘦核儿一把刀,而后笑眯眯地说:“这下可以了?”

    “你!本将是说,你不能带任何兵器近侧。”

    “瞧瞧,本官让你一次说清楚,你也说除了解剑没有别的规矩,现在又反悔了。怎么,难道你们阿托勒都这个德性,出尔反尔?翻脸倒是挺快的嘛。”

    “你这是无赖!”

    何湛撑着一张从容不迫的脸皮,拱手道:“谬赞。”

    简直混账至极!

    将士同何湛僵持了一阵,看他是铁了心让这侍从带兵器的,只能冷着脸请门口的侍卫通传。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声音说:“靖国派来了个小崽子?哈哈哈哈,有什么好怕的?!来来来,请进来,本王要见一见!”

    何湛将军士留在外头,只带了瘦核儿一个随从进去。

    营帐中似乎在举行什么庆祝会,好酒好肉的都有,但已经下了大半,很明显不是用来迎接何湛的。在场的几位将军都已上了岁数,但体格雄壮,怀中各拥抱着两三个小女子,看样子已经纵欢多时。

    柯拔呼耶正坐其中,手中还抱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准确来说,是靖国的女人。只是那衣服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整个雪白的背脊已全然裸露出来,柯拔呼耶似熊掌一样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揉搓着,水做出来的女子自是禁不住这样的力道,肌肤上很快就浮现出红痕来。

    原以为这已经算荒唐的了,不想柯拔呼耶旁边还坐着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倌儿,长得娇弱可人,眼中带着三分泪意七分媚意,只是柯拔呼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小倌露出的小胳膊和软脖子上也有青紫的痕迹。

    哇,口味真重。

    何湛由衷地给柯拔呼耶鼓了鼓掌,表示很佩服。

    前几世跟柯拔呼耶交手的时候,柯拔呼耶也是这样一副荒淫无度的模样,长得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妥妥的昏君。

    但是前世何湛心中太过警惕这个人,反而被蒙蔽了双眼。他曾细细想过,一个能率领近臣亲将从乌呼延主族中分裂出来,自成一国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的昏聩荒淫?他一直觉得是柯拔呼耶这个人是深藏不露,故意以假象迷惑他,所以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攻克柯拔呼耶这个人身上。

    却不想…

    柯拔呼耶本来就很浑。

    柯拔呼耶之所以能被捧出来,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而是因为他一点儿本事都没有。这样的人被端在这个君主之位,就是坐在高处的傀儡,手上脚上都绑着线,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控制操纵着。

    瘦核儿显然没怎么见过这样淫靡的场面,一看在周遭侍奉的都是靖国的人,当即羞怒得厉害,手紧紧握住刀柄,仿佛都能将冷铁握住凹痕来。

    柯拔呼耶见他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何湛,又瞧了瞧自己身侧的小少年,邪邪地笑着:“靖国真是出美人,女人好看,男人也好看,原以为这个被卖过来的已经是上等货色,却不想最好的货色都让靖国皇上藏着呢。”

    瘦核儿一听,差点没把刀柄给握断。他想不到柯拔呼耶居然会如此放肆,竟敢出言侮辱宗主国派来的使臣,一点都不把靖国放在眼里。

    何湛却不慌不忙地说:“原来大王也明白‘面由心生’这个道理。”

    柯拔呼耶一时没品过何湛话中的味来,面由心生四个字在他圆滚滚的肚子里回了一圈,他才悟道何湛这是在讽刺他是个烂芯儿的,当即脸色大变,可被左右大将一瞪,他只得强忍着怒气,请何湛坐下。

    柯拔呼耶受了气,憋了一肚子火没处使,只能发泄到身边的小倌身上。他狠狠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怒道:“没眼色吗!去给这位大人倒酒!”

    那小倌疼得哭了几声,哭得柯拔呼耶更加心烦。

    “哭丧呢!哭!”柯拔呼耶将酒杯子往少年头上狠狠砸去,少年惊叫一声,白嫩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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