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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贵女明珠 作者:飞翼

    第5节

    “畜生!”顾远眼眶酸涩,努力不要落泪,又一拳打在了靖北侯的脸上。

    鲜血飞溅。

    靖北候后槽牙都松了,惨叫连连。

    “你,你疯了!”靖北侯堂堂勋贵,哪里吃过这个,叫顾远几拳头下去整张脸都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他疼得都要晕过去了,况见顾远竟然还要继续揍自己,顿时怒道,“我是你大哥!”他这时候想起来自己是顾远的大哥了,见弟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还要往死里打,只吓得浑身发抖,抱住了顾远的拳头大叫道,“为了个女人,你真的什么都不顾了不成?!”

    荣贵妃这些年常与他抱怨,顾远为了昌林郡主连家族都不要了,到底在靖北侯的心里生出痕迹来。

    “你还敢说!”

    “二弟且慢。”靖北侯夫人早就知道顾远不好惹,想当年那一刀都捅章姨娘肚子里去了,不是那时胎儿不大,章姨娘那一胎只怕都要保不住。

    她心里羡慕昌林郡主羡慕得不行,回头见昌林郡主捂着嘴伏在一旁的丫头肩头失声哭了,一侧顾怀瑜抱着明珠脸色沉静地立在一株树下,兄妹两个面上都带着几分冷淡,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见顾远不耐烦地把自己推开,仿佛连自己都不敬重了,靖北侯夫人忍不住苦笑起来。

    顾远这是把大房都迁怒了。

    “章姨娘行事不检,叫二弟弟妹恼怒了,到底是我治家不严之故。”靖北侯夫人见章姨娘已经怕得脸色发白,披头散发滚在一旁缩成一团,她静静地垂头看了看脚边抱着自己的腿抹嘴角的鲜血的靖北侯。

    见他被揍得脸都歪了,在没有什么风流倜傥,她心里莫名地快意,只是忍住了,与顾远认真地说道,“侯爷也有错儿。今日之事,不如报给老太太知道。”她忍着心里的厌恶,垂头去给靖北侯擦脸上的血迹。

    二房眼瞅着要翻脸,顾怀瑜恨死靖北候了,过继是肯定不必指望了。

    她如今……还缺一个儿子……

    想到这个,靖北侯夫人越发用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夫君。

    靖北侯感动地看她。

    “当年是怎么说的,嗯?!”昌林郡主那是王府贵女,素来说一不二,虽然平日里万事过得去就行了,不过章姨娘显然是过不去的那种。

    她抹了眼泪,扶起了手上血迹斑斑的丈夫,见默然无声的顾怀峰从后头扶住了顾远,叫丈夫儿子护着顿时生出了无比的怨恨来骂道,“她生了孩子,就叫她死!莫非你们这么多年,都是唬我?!”章姨娘当年冲撞了昌林郡主,宋王府顿时就不干了。

    昌林郡主可不是地里的小白菜,说叫人欺负就欺负的。

    宗室之尊,怎能叫人这样冒犯!

    宋王夫妻亲自上门,宋王带着王府侍卫围了靖北侯府,预备万一话不投机就送这一家子去死,宋王妃与老太太“谈谈心”,回头得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宋王府不干绝人子嗣的恶毒之事,章氏可以生下这一胎,只是生完了,就得给宋王府一个交代了。

    自然是要章氏的命的。

    昌林郡主那时来不及等着章氏十月怀胎生产,早就与顾远离京,后头就以为章氏死定了再没有关注,谁知道今日突然发现,嘿!还活蹦乱跳的呢。

    这能叫昌林郡主忍住,那才叫神话故事。

    “并不是唬你。”靖北侯夫人迎着昌林郡主赤红的眼,知道今日这事儿算是没完了,只恨靖北侯与章氏起幺蛾子拖累自己与自己的孩儿,又见顾怀瑜不肯抱着明珠走近,知道这是没有给自己说话的人了,叹息了一声方才为难地说道,“只是贵妃与七皇子当年重病,是章氏身怀六甲却往寺中日夜求佛,叫贵妃母子大安。因贵妃懿旨,因此,因此……”

    她说到最后,迎着昌林郡主讥讽的眼,就说不下去了。

    贵妃顶着昌林郡主非护着章氏之意,昭然若揭。

    “原来是她!”昌林郡主与贵妃不说仇深似海,梁子也很不小了,维护章氏恶心昌林郡主,确实是荣贵妃能干的出来的。

    昌林郡主见靖北侯滚在地上还时不时去看章姨娘,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这府里是住不得了,你们很好!”她从不在仇人面前落泪,方才不过是气得狠了,如今哪怕恨不能扑进顾远怀里哭,却依旧露出了冷然的姿态来。

    王府贵女,生来的尊贵,她一身儿及地的大红绣金凤的宫装,娥眉高挑,露出宗室女特有的傲慢来。

    “弟妹才是主子,哪里有姨娘把主子给挤兑走的道理。”靖北侯府三房,也就顾远这一房最出息了。

    不必提顾远即将封爵,就是顾怀峰兄弟两个,一文一武也都是前程似锦,就算不能亲密得如同一家人,然而靖北侯夫人膝下那么多的闺女,都需要二房庇护,她恐顾远真的带着人走了,急忙劝说道,“老太太定给弟妹做主的,这些年,老太太再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老太太其实蛮无辜的。

    荣贵妃这闺女其实很糟心,打从不叫府里知道自己就往御前去求不要给顾远封侯就知道了。

    荣贵妃当年要撮合章姨娘与顾远之事,老太太被蒙在鼓里不说,还正给外甥女儿急三火四地寻人家儿呢。

    不着急不成,外甥女儿哭着喊着要给次子做妾,惹翻了儿子儿媳妇儿,母子都生出嫌隙。之后一场大闹,外甥女没做成妾险些被捅死不说,还没等老太太缓过劲儿来,这姑娘有了长子的骨肉了。

    不必提这其中乱糟糟叫人发疯的内情,只一件老太太就差点儿没厥过去。

    外甥女儿有了长子骨肉的时候,正忙忙碌碌含情脉脉要给次子做妾呢。

    这得多龌蹉?

    老太太当场就吐了血,也因这个,宋王妃要章姨娘的命,老太太其实没有半点儿为难地就允了。

    不是叫宫中的荣贵妃又给了当头一棒非要保住章姨娘的命,老太太是断然不会救她的。也因这个,这些年老太太也只对章姨娘与她所出之女视而不见。

    庶女在老太太眼里从来都是空气。

    “我就要她死,老太太舍得?”昌林郡主对明珠早产,第一恨自己,第二就恨的是章姨娘了,她恨不能眼睛里冒出血来,一双眼凶狠地看住了迟疑片刻的靖北侯夫人,见她这不知该如何与自己说话,正要直接去宰了章姨娘,却见远远的明珠不知与微微摇头的顾怀瑜说了什么,俊美绝伦的青年抱着她就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敢看明珠的眼睛。

    她有些无颜面对明珠。

    “叫她活着。”明珠指了指瑟缩的章姨娘,慢吞吞地说道。

    “珠珠!”

    “难得的风流人物儿。我得瞧瞧,她是不是能情比金坚。”明珠一双沉沉的眼落在靖北侯与章姨娘的身上一瞬,这才淡淡地说道。

    “请老太太定夺去。”明珠微微一顿,想到对自己十分慈爱的祖母,微微敛目说道。

    老太太对她的慈爱不是假的,她只希望这一回,她依旧不要叫她失望。

    她素来冷清,若老太太真的庇护章氏,那这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并不能明白为何章姨娘要夺走昌林郡主的丈夫还能这样锦衣玉食过得很好,若是自己从前那般,这等贱妇,早就被乱刀剁碎,轮回都不能。她也不明白什么叫“从长计议”,什么“苦衷”。

    “且看罢。”她冷淡地垂目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君~

    ☆、第 19 章

    六姑娘对老太太充满了期待,却不知道老太太都要愁死了。

    任谁,大清早上醒过来,还没有喘口气儿呢,就知道两个儿子打起来了,儿媳妇儿提着长子的妾非要扒她的皮,整个儿侯府都在看热闹,都安心不了。

    老太太头发都要愁白了,此时歪歪地坐在软榻里,头上缠着抹额都觉得头疼得不行,往下一看,就见次子握着钵大的拳头含怒看着自己,长子好容易从粗鲁的弟弟手里逃生,正缩在靖北侯夫人的身后探头探脑,一脸的畏惧。

    统没有个尊贵公候的样子。

    昌林郡主目光冰冷,立在顾远的身边,眼瞅着若是老太太不给一个话儿出来,就要大闹侯府。

    看见昌林郡主这个样子,老太太不由想到当年这个儿媳妇儿尖锐地在侯府里发疯,连侯府都差点儿给烧了。

    只是脸色不好看的顾怀峰兄弟,到底是小辈,只有一脸平静地窝在顾怀瑜怀里的明珠,叫老太太有些无颜面对。

    这十几年的纠葛,里头最无辜的就是明珠,且明珠的身子骨儿成了这样,往后的人生与亲事都要坎坷,也不如别的女孩儿鲜活,老太太自然心里是怜惜的。

    “六丫头若累了,便往后头歇着,不要吓着你。”见明珠苍白美丽的脸上没有血色,还带着几分疲惫,老太太顾不得骂儿子了,只探身和声与歪头看来的明珠慈爱地说道,“都是长辈们的事儿。有祖母在,不会叫你父亲母亲吃委屈。”

    她一脸柔和,哪里有一点的不耐?这般疼爱的模样,不说靖北侯惊呆了,就连一旁看热闹凑过来的三太太周氏,眼睛里都露出嫉妒。

    “我与父亲母亲在一起。”戏还没看完呢,六姑娘自然不肯走,摇头缓缓地说道。

    “六丫头懂事。”老太太完全不去看此时被抽得一脸血哭着爬过来叫自己给她做主的章氏,侧头叫一旁惊骇莫名的大丫头去给明珠炖滋补的汤水,一边叫几个儿子儿媳坐了。

    见顾远直直地看着靖北侯,很有些依依不饶再给两拳的意思,她心里越发发愁,却只是撑着额头叹气说道,“你先坐下。难道我是不分是非黑白的人不成?”她顿了顿,见余下的几个孙女儿都一脸犹豫地立在一旁,摆手叫她们出去。

    别人也就罢了,只明岚恐靖北侯夫人被殃及池鱼,迟疑了一下,又走回了老太太的身后。

    “方才好一场大闹,可把咱们给吓坏了。”周氏见了这么一出儿闹腾,热闹得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越发与老太太说道,“二哥的这脾气忒暴躁,大清早儿的,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伤了大哥不是?”

    她想到顾远今日这一通狠揍,那靖北侯哪里还能把爵位给仇人呢?二房两个小子就不必想爵位了,心里为儿子欢喜了一下,她越发唯恐天下不乱,抚了抚精致的鬓角上的珠花与老太太笑嘻嘻地说道,“亏了有母亲镇着,不然大哥岂不是着了毒手?”

    “弟妹说得对,母亲看看二弟!”靖北侯顿时觉得周氏是个知心人,与老太太指着自己脸上的瘀伤告状道。

    锦衣玉食,绫罗堆儿里软玉温香出来的锦绣侯爷,被揍成了狗!

    他精致奢靡的锦衣上都是脚印儿,白净保养得宜的脸上眼下都是血,看着凄惨极了。

    “你闭嘴!”老太太见周氏竟然还在那里挑唆,顿时心中大怒。

    她维系靖北侯府几十年,只望兄友弟恭家和万事兴,叫靖北侯府蒸蒸日上,断然没有叫兄弟相争内里败坏起来的道理。

    见周氏这样没有脑子,只知道刻薄小道,老太太心里就失望极了。只是她眼下没有精神收拾周氏,一双眼只看着哎哟哎哟倒在靖北侯夫人肩头叫疼的长子的身上,目光落在他脚下的章姨娘身上一瞬,目光之中透出几分杀机,微微合目说道,“你二弟不是随意伤人的人,你做了什么?”

    她恍恍惚惚就知道顾远因章氏,把靖北侯给揍了。

    “姨母,都是我……”章氏见靖北侯瑟缩不敢与老太太说话,柔软单薄的身子一颤,急忙仰头露出自己被伤得不轻的脸来,梨花带雨怕得浑身都颤抖,伸手似乎要抱一抱老太太的腿,却瑟缩了一下委顿在地,在靖北侯怜惜的目光里掩面哭道,“都是我的……”

    她这个“错”字还未出口,只觉得脸上陡然一痛,之后竟顺着这股子力气,往一旁跌坐而去,她骇然扭头,就见老太太正目光冰冷地收回手。

    “谁是你姨母?!”老太太看着这个搅和得家中不宁的东西,只后悔得抓心挠肝儿的。

    章氏生母与她是同母的亲姐妹,嫡女出身尊贵无比,只是命不好,老太太嫁入侯府荣华富贵了一辈子,然而亲姐妹嫁的那家勋贵却卷入了党争,抄家夺爵,虽然后宅女眷并未被牵扯,然而到底心中抑郁惊惧,一下子就没了。

    张氏是老太太唯一的亲外甥女儿,怜惜她生母早亡生父流放,虽然章氏可以回外祖母家去教养,只是那时老太太想到娘家已经是自己的兄长当家,自然不愿叫外甥女儿去看舅舅舅母的脸色,因此强接到自己的府里头,与自己的儿子们一同长大。

    她并没有想过叫章氏嫁给儿子中的任何一个,待闹出事儿来,便择了一家家世寻常,要依靠侯府权势的五品之家,想着把章氏外嫁。

    虽然不是顶级的官门,然而畏惧侯府之势,那家里也不会嫌弃章氏出身,老太太一辈子都能护着她。

    再没有想过竟然养出来一个白眼狼的,章氏嘴上糯糯地应了自己的筹谋,回头就把主意打算到了荣贵妃身上。

    荣贵妃竟然蠢得对上昌林郡主,不仅如此,还叫顾远与靖北侯兄弟失和,顾远愤而远走洛城,若不是立下大功,只怕还不会回侯府来。

    至于章氏,老太太因她有孕不得不叫她给靖北侯做了妾,回头还要背母家的埋怨。

    好好儿的外甥女儿养着养着给养成妾了,说好的爱惜呵护呢?!

    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老太太了。

    她因心中厌恶章氏辜负自己,这么多年都不大肯见她,如今见顾远夫妻才回来她就做耗哪里忍得住,一耳光抽得她歪在一旁惊吓哭泣,一边捂着气得起伏不定的胸口指着靖北侯骂道,“妖精糊住你心窍了!从前你好色,我不说什么。如今为了个下贱的妾,你跟你弟弟闹起来?!这么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不成?!”她厉声与章氏道,“既做了妾,这里头没有你姨母!不知分寸的东西!”

    “母亲!”靖北侯忍不住叫道。

    “母亲不必岔开话题。”顾远见老太太只骂靖北侯与章氏无德,不说这些年的欺瞒,也十分不满。

    他从小儿就与章氏不熟。

    虽常在老太太身边看见这个表妹,只是因他不喜章氏矫揉造作扭扭捏捏,因此平日里都十分冷淡,也从未有与她有半点暧昧纠葛,从未想过陡然听闻自己还要“奉旨”纳章氏为妾的。

    知道这个的时候昌林郡主已经从宫中夺路而出在府里闹起来了,还累得她腹中的明珠都因此早产。他心里怨恨极了章氏,自然不想叫她被放过,且昌林郡主宗室尊贵,竟不能辖制一个对丈夫觊觎的女人不成?

    叫昌林郡主的脸往哪儿搁?

    他再没有想过老太太竟阳奉阴违,说好了章氏生了孩子就死,竟然瞒着他叫她活得好好儿的。

    且看章氏浑身绫罗绸缎,白皙水嫩的样子,傻子都知道过得很好。

    “她为什么活着?辱及宗室郡主,母亲就饶了她?!”顾远捏着拳头冷冷地问道。

    老太太顿时语塞,迟疑了半晌方才疲惫地揉着眼角,努力叹息道,“并不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房中那座庄严的翡翠玉佛上,只觉得佛祖的目光悲悯,将这世上一切的悲苦无奈都看破,许久之后,方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她……你妹妹……”

    老太太合目有些惭愧地说道,“你妹妹在宫里下了懿旨,不管如何,总不能抗旨是不是?你妹妹在宫里也艰难,虽然得宠,只是到底有许多的小人等着看着她的笑话儿……若咱们自己家都不把她的懿旨当回事儿,你妹妹还能号令谁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顾远与荣贵妃,老太太都觉得选得艰难。

    只是顾远到底是男儿,荣贵妃是柔弱需要护着的女孩儿,老太太还是偏心宫里挣命的荣贵妃些。

    “她那么个东西,还想号令谁?”顾远顿时冷笑。

    “她是你妹妹。”

    “若是儿子的妹妹,有没有败坏兄长夫妻之情的?!有没有坑害儿子前程的?!有没有祸害自己亲侄女儿的?!”章氏早就叫顾远丢在一旁,他此时只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无法辩解的老太太,许久之后,颓然坐在红木椅子里,一脸疲惫地捂住了脸。

    “母亲,分家罢。”许久之后,顾远平静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顾远说得冷静,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太太叫这当头一棍敲得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你,你说什么?”老太太脸都白了,再没有想过儿子竟然能说出分家来。

    她一张脸上的皱纹都扭曲起来,伸出干枯的手指想要抓着儿子的衣襟问问清楚,然而目光落在儿子冷淡疏离的表情上的瞬间,她手一颤,竟不敢去摸儿子的脸,许久之后,她几乎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跌进了软榻里老泪纵横,哭着道,“这都是做什么?!我还没死,你就要分家,你,你……”她几乎喘不过气儿来,死死抓住了冰冷的衣襟儿。

    打死老太太都想不到,从来都很孝顺,就算离家也时不时有信件回京与自己请安的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老太太都有些茫然。

    她只不过是……隐瞒儿子一点小事罢了……

    若早知道如此,她会不会因贵妃与自己的哭求就饶了章氏?

    老太太心里有些后悔留了章氏叫家中失和,只是眼下更急迫些,她是断然不肯叫顾远分家的。

    顾远对靖北侯府存了怨愤之心,若真的分了家,侯府散了不说,儿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希望儿女们都被拢在自己的身边眼前,一个都不能少的。

    “怎,怎么能分家?!”昌林郡主已经看着决绝的顾远呆住了,然而靖北侯夫人再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

    早就说了,靖北侯府里头最有出息的就是顾远父子,眼瞅着顾远就要封爵,又有宋王府之势,顾怀峰与顾怀瑜的前程一片大好,这个时候若分家,靖北侯府岂不是要衰落?凭着只知道醉生梦死的靖北侯与虽也出息却年少的顾怀麒,这京里谁会把靖北侯府放在眼里?且若顾远夫妻分家,那就得罪了宋王府。

    想到宋王在皇帝与宗室之中的体面,靖北侯夫人眼前一黑!

    “瞒着二弟,是我的错,我给二弟赔罪。”靖北侯夫人急得语无伦次,起身慌张地说道。

    她从未想过,顾远的心里,昌林郡主与明珠竟这样要紧。

    男人么,护着妻子儿女也就罢了,怎么会有这样不惜一切的样子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大嫂不必拿这话来挤兑我。莫非我不原谅了这几个小人,就是大逆不道?”顾远稳稳地抬眼,看着姣好的脸上一片雪白的靖北侯夫人,缓缓地说道,“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就算大嫂今日央求我,我也不会收回话。若想要京中非议我无情,只管往外头说去!”

    他从来嬉皮笑脸,若父子们立在一处,沉稳强壮的顾怀峰比他更像是一个父亲,然而此时,这个英俊笑嘻嘻,叫闺女挠了脸都哀叫饶命的男人,却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当年,母亲就做出选择。”顾远不去看捂着脸歪在脸色苍白的明岚肩头的靖北侯夫人,笔直向着老太太看去。

    “您心疼贵妃,恐她失了体面尊贵,却并未想过,言出无行,我家昌林的体面又在哪里?天下只怕都以为昌林怕了贵妃,连那样的屈辱都忍了。”

    顾远只感到妻子的手颤抖地伸过来,只转头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安抚,又见顾怀瑜怀中的明珠一张柔弱清丽的小脸儿望过来,那从来傲气的漂亮的眼睛里柔软得叫人心里酸涩,小小的女孩儿仿佛是重新认识他一样歪着头许久,对他伸出手。

    仿佛这个时候,这个小东西才真正地,完全地把自己当做父亲。

    顾远眼角有些酸涩,一边腹诽这小没良心的把自己多年的侍奉都喂了狗,一边急忙伸出手,把轻飘飘的女孩儿抱进了怀里。

    “大哥的庶女,比我的珠珠还要紧?”顾远喉咙哽咽了一声,见老太太无言以对,突然哼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庶女的命就值钱,我家珠珠就是草芥?!”

    当年章氏有孕,老太太抱着他的腿哭出血,也没有叫他少捅章氏一剑,只是到底宋王妃不欲叫昌林郡主的缘故使靖北侯府失了血脉,以后叫人埋怨,因此才劝住了顾远。可是顾远后悔极了,只恨当年为何不一刀宰了章氏。

    “这么个低贱的贱妇,竟敢攀扯我?!”顾远目光落在眼睛发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章氏身上,突然笑了一声说道,“统不及我家郡主一根手指头!迷惑了他,”他点了点一脸愤恨,又似乎有些喜悦的靖北侯,懒得想他的心思,只讥讽地说道,“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与他一样的货色?一身的烂肉,闺中就与人有了首尾,青楼里的都比你强些。那做了婊/子的,可没有跟你一般还要树个牌坊。”

    他是军中武将,素日里强撑着还能有点儿勋贵的文雅,这恼怒起来,嘴里就乱七八糟了起来。

    素来清高疏冷的顾六姑娘却嘴角挑起了一点笑容,往这愚蠢粗俗的亲爹怀里拱去。

    感觉到闺女小脑袋在怀里亲近地拱来拱去,顾远的手脚突然有些发软。

    欢喜极了。

    “表哥……”章氏哪里听过这样的重话,顿时哀叫了一声。

    “少跟我攀亲戚!”顾远却不耐烦了起来,他指了指章氏,只问老太太道,“母亲留着她?”

    “贵妃……”

    “母亲既然关切贵妃,儿子无话可说。”老太太如今还要保住章氏,顾远微微敛目,见闺女趴在自己的耳朵边儿上叫自己留章氏一命,他迟疑了一下,到底不愿忤逆闺女,只好将手从腰间的佩剑上移开。

    他闭了闭眼,起身抱着将小脑袋埋在自己颈窝儿里的明珠与颤巍巍看着自己的老太太沉声说道,“儿子从来不说外道话。从此,母亲还是母亲,只是这侯府……”他静静地说道,“与旁人,都与儿子无关!”

    什么靖北侯贵妃的,自己玩儿去罢!

    “二哥不想想?”顾远若分家,那爵位就肯定是顾怀麒的了,周氏心里乐开了花儿,急忙与顾远问道。

    “你想要,都留给你。”顾远有些讥诮地看着这个弟妹,目光落在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一脸大势已去的靖北侯夫人身上一瞬,哼笑道,“我的儿子,怎能管别人叫爹!”就算不分家,他也没有想过,把儿子让出去管别人叫爹!

    一个侯爵之位,如何能换他一个儿子?

    “老二!”老太太见顾远口口声声再不管靖北侯叫大哥,就知道这儿子是真的冷了心了,顿时老泪纵横。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坚持,究竟是对是错。

    “就算要离家,也不该是二弟吃亏,莫非二弟有错儿?”靖北侯夫人手足冰冷,知道靖北侯与章氏闹了这一出儿算是彻底把顾远给得罪了,她心里后悔得不行,只念着早知道事情竟无可转圜到了这个份儿上,方才就不该幸灾乐祸眼看着章氏去寻明珠的麻烦。

    只是眼下什么后悔都晚了,她也没法儿厚颜说一些什么虚言来,她心里恨靖北侯与荣贵妃什么似的,顿了顿,方才勉强说道,“二弟若要分家,回头我好好儿规整侯府各处,不会叫二弟吃委屈。”

    三兄弟若分家,这侯府就得分开,公中有什么家产,靖北侯夫人只想公允,至少不要触怒顾远。

    她闺女们还指着二房呢!

    “不必。”顾远还未说话,昌林郡主便立在一旁淡淡地说道,“我们不……”

    “有劳伯娘公允行事。”明珠感觉到顾远偷偷儿摸自己的头,一口咬在亲爹坚硬的脖子上,磨了磨牙,见昌林郡主很有心气儿的样子,打断母亲的话,从顾远的怀里扭头,一双漆黑森凉的眼里都是点点的漠然讥诮,声音缥缈地说道,“大伯父到底是嫡长子,理应得大半儿,余下的家产,父亲与三叔平分,谁都不占便宜,按规矩来。”

    虽然六姑娘是个清高的人,不过自己清高叫别人偷着乐捡便宜的傻事儿,断然不干。

    别人开心了,六姑娘自己就要不开心了是不是?

    况六姑娘还有两个愚蠢的兄长,娶媳妇儿,莫非不花钱?

    世外仙姝也是要银子的!

    果然,她冷眼看着对面突然脸色耷拉下来,心情很不美丽万分失望的周氏,愉悦了许多。

    就喜欢看愚蠢的凡人希望破灭的脸!

    “二哥自己要分家,还要家中银钱?”周氏已经理所当然把侯府当成自己儿子的了,有些肉疼地问道。

    “关你屁事!”闺女说的都要遵从,本无所谓的顾远顿时对家产有了兴趣,劈口与周氏说道。

    “你!”

    “待日后,三婶儿做了老封君,才好问这话。”明珠板了板自己白嫩的手指,一脸漫不经心地垂目说道,“我家只要银钱,不如三婶心胸远大多了。”

    这话说的就是周氏图谋侯府爵位了,周氏脸色发青地看着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明珠,死死咬了咬牙,却在顾远森然的目光里不敢多言。

    靖北侯都挨了顾远的黑虎掏心了,想必顾二很愿意给她补一记窝心脚。

    “你要分家,就分家罢。”老太太流着眼泪看顾远一家立在一处,冷淡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与儿子之间算是有了隔阂了,她想到贵妃的任性,又想到更偏心袭爵的长子,竟有一种无颜之感,没法儿要求儿子随自己的心意。

    她捂着脸流泪了许久,终于一片疲惫地叹道,“只望日后,咱们还是一家子。”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然而顾远敛目不语,周氏与靖北侯面露喜色,只有靖北侯夫人一脸天都塌下来,见只有这么一个聪明人,老太太只觉得侯府倾颓,就在眼前。

    兄弟反目,庸碌短视,万事皆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真的要分家?”

    昌林郡主问这话的时候,心情略复杂。

    老太太打从次子抱着闺女揽着媳妇儿领着两个儿子走了,顿时就厥过去了,此时府里正往外头请太医来看。

    虽然心里很美,只是这个时候还是要矜持一下的,昌林郡主回了自己房中就捏着嗓子哼哼着问道。

    丈夫这样护着她,就算章姨娘不死,昌林郡主都觉得足够了。

    她不要什么体面尊严,只要顾远能一直这样爱惜她,以她为重,为她打算,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自然。谁耐烦与蠢货住在一起。”顾远正趴在桌上,把柔柔弱弱的小女儿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她坐在自己手臂上仰着小脑袋骄傲地逡巡,眯着眼睛很满意地说道,“十几年不见,越发都不像人了。你与珠珠若继续住着,日后不委屈也恶心。”

    他与昌林郡主在洛城一家亲近快活,这入京了才发现,靖北侯府越发不省心。不必提心心念念想过继了自己儿子的靖北侯夫人,更有个阴阳怪气小心眼儿的周氏,外加小辈女孩儿里也有不省心的,顾远早就不耐烦。

    妻子与闺女的确彪悍,可以往死里抽周氏与章姨娘,只是难道抽了就不恶心了?

    脏了眼睛。

    他不愿看见妻女不快活。

    “什么时候搬走呢?”昌林郡主已经掐着手指头算自己陪嫁里的宅子了。

    “要不咱们去住宋王府?”顾远一脸异想天开。

    不是顾二老爷想去住岳父府上叫人鄙夷上门女婿,实在是……宋王殿下日久不见闺女,那是要抽二老爷来的!

    且还能白吃白喝,给闺女攒嫁妆。

    顾二老爷没脸没皮地傻笑起来。

    昌林郡主一脸木然。

    “我记得陪嫁里还有一处五进的宅子,若日后你封侯,那宅子做侯府也是极好的。”与想吃大户顺便刷刷岳父的好感值的丈夫不同,昌林郡主女生外像,一点儿都不爱跟宋王一起住,特别地没有良心。

    “行罢,左右都靠郡主殿下了。”顾远一点儿都没有吃媳妇儿的软饭的羞愧,十分直爽地点了头,顺便摸着闺女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道,“今日珠珠是不是很喜欢爹爹?”

    他撅着狗嘴就要往明珠的手上啃,当头就叫一只粗糙的大手摁住了大头,挣扎抬眼,就见顾怀峰严峻地垂头看他,那目光之中的审视与无可动摇叫顾远很受伤,还未待问问这儿子谁才是爹,就感到手上叫挠了一下。

    顾六姑娘一边翻着单薄的小身子往长兄的怀里爬,一边警惕回头挠了他一把。

    “愚蠢的爹爹哟!”竟敢触碰尊贵的六姑娘,真是不想活了!

    “父亲再闹,妹妹就恼了。”顾怀瑜一点儿都没有方才分家大闹时的风云变幻,正垂头护着明珠赶紧离开两只眼睛里露出晶莹泪花儿的顾远。

    英俊矫健的男子一脸很受伤,歪在桌上被长子十分不孝地按住不能动弹,他仰头,眼睛跟着闺女来回地转动。

    “行了。”昌林郡主见他还没有顾怀峰稳重,先为多年长兄如父心都老了的长子怜悯了一下,这才拍了顾远的头一记,见他笑嘻嘻半点儿不再又方才面对老太太的恼火,便放柔了声音轻轻地说道,“那宅子……明日我就叫人收拾出来。只是……”她顿了顿,将美艳的脸贴在顾远有些粗糙的大手上,合目,殷红的嘴唇微微挑起,轻声说道,“我很欢喜,很快活,多谢你这样待我。”

    她到底嫁对了人。

    “你嫁给我,也没过几日好日子。我若不护着你,更没有良心了。”顾远咳了一声,贼兮兮地拿手指蹭了蹭媳妇儿的脸。

    又嫩又滑。

    明珠的眼神顿时有些鄙夷。

    “明日若收拾宅子,晚间就搬走?”顾怀瑜也并不喜欢有些沉闷复杂的靖北侯府,虽然靖北侯夫人待他素来慈爱,只是顾怀瑜却很不自在,有种客居别家的拘束。

    他俊美的面上带着淡淡的期待,整个人仿佛能够发光,轻轻地说道,“到时候,咱们给妹妹做一个很大的软床,叫妹妹在外头晒太阳。”他精致俊美的脸都憧憬地亮起来,越发叫人不能正视,叫匆匆进门的丫头都红了脸。

    “何事?”昌林郡主见这丫头来的焦急,便抬头与她问道。

    “四公子过来给郡主老爷请安,只是五姑娘过去了。二姑娘瞧见拦了两句,五姑娘就哭闹起来。”

    这丫头不敢去看顾怀瑜俊美得不似人间景色的脸,也不敢去看昌林郡主与顾远之间那叫人心尖儿颤动的亲密敛目,只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恭敬地说道,“五姑娘说二姑娘心里藏奸,拿她当垫脚儿的在四公子面前卖好儿。二姑娘说不过她,因此,因此……”

    明岚素来稳重宽和,哪里有明玉的嘴皮子,叫明玉挤兑得要上吊。

    “四公子?”昌林郡主顿时就想到闺女婉拒与齐泽亲事时嘴里的倒霉“四表哥”了。

    “怎么在府里闹起来?”顾远也有些不快,皱眉道,“大嫂与老三家的怎么教养女孩儿的,还知不知道规矩?!”

    这话二老爷最没有立场说了,盖因这天底下最没有规矩的就是他亲闺女。

    “阿安出身安王府。”顾怀瑜淡淡地说道。

    别看齐安在顾家兄妹面前做小伏低招人嫌,实则在外不是没有市场。他是安王幼子,又是嫡子,自然尊贵无比,况在御前得宠,嬉笑怒骂皆是本心,生来的无忧无虑的快活脾气,不必说安王府对他如何,只皇帝这些年的赏赐就能叫他富贵一生。

    宗室子,生得英俊,又大方开朗,谁不喜欢呢?虽然说正经的国公嫡女未必乐意嫁给一个纨绔,然而如侯府旁支的明玉,能嫁给他也是得烧高香。

    正经的“贵婿”。

    顾怀瑜素来知道齐安招人喜欢,此时也没有当一回事儿。

    顾明玉自己乐意被打脸,谁还能拦着不成?

    昌林郡主听了儿子的话,却脸上有些难看。

    明玉若大咧咧就在外头堵人,这遇上的是齐安也就罢了,若是个别人,这名声怎能好听?

    得亏要分家,不然明珠的名声都被连累了。

    “你去接接阿安。”昌林郡主就与顾怀瑜皱眉说道。

    “若他连这样的风波都应付不了,白活了。”顾怀瑜才不肯去接齐安,他笑得一脸温润地从一旁的盘子上取了一枚果子,往一旁净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扣着火红的果子,一点一点给果子扒皮。

    就见有淡淡的果子汁液顺着手指滴落,他抬手才想舔舐干净,却见一侧正微微张嘴等待投喂的妹妹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说不出的阴沉,还有几分不善与记恨,顿时就叫顾怀瑜手停下来。

    “妹妹?”

    “无事。”见兄长舔手指,六姑娘竟然想到昨日有另一个阴郁俊美的青年垂头舔舐指间鲜血的风情,心里哼了一声。

    骗了自己金针不还,真是太无耻了!

    顾怀瑜见妹妹气哼哼在顾怀峰宽厚的手臂里艰难蜷起小身子,想了想,突然皱了皱眉头。

    “妹妹在外祖处,还见着谁了?”他低声与昌林郡主问道。

    “阿泽?”昌林郡主回忆起来。

    “不该是他。”顾怀瑜见过齐泽,老实人一个,只会给妹妹当牛做马,完全没有本事叫妹妹念念不忘地记恨……

    显然大家对念念不忘的定义有很大的差别,不过三公子心里头,被明珠记恨也是很荣幸奇特的事情了,他眯着眼睛想了想,这才垂目慢慢地用袖里的一把嵌着细碎红宝的华美弯刀把果子切成小块儿,仿佛想要切碎了某人一般,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母亲说过,还见了阿凉?”

    他想到齐凉俊美无比,又行事不与众人同。不由去看自己的妹妹。

    “那人真是特别愚蠢。”明珠感觉到顾怀瑜的目光,扭头认真地说道。

    她病恹恹地说着讨厌的话,气息奄奄美丽得叫人感到十分脆弱,顾怀瑜就忍不住笑了,轻轻地应了,举了一小块果子给她。

    六姑娘仰着小脑袋审视了一下这果子,见水嫩清脆,满意地叼在嘴里吃了。

    很新鲜呐。

    顾怀瑜见她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哪里还记得什么齐凉,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一枚一枚捡了果子块儿与妹妹吃掉。

    “我其实不爱吃,只是三哥哥已经切了,盛情难却罢了。”六姑娘一边吧嗒着嘴巴,一边哼哼唧唧埋头含糊地说道。

    六姑娘就是给兄长面子!

    “多谢妹妹。”顾怀瑜含笑谢道。

    莫说什么齐凉,就是连深陷美色攻势的齐安,三公子现在也不认识他……

    因此,当摆出纨绔脸吓哭了顾府五姑娘吓跑了顾府二姑娘一路筚路蓝缕艰难逃入的安王府四公子,见了这一家没良心地把自己丢在脑后,顿时感到了深深的很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齐四公子感到十分伤心。

    他心心念念表妹姑妈的,谁知道满怀亲近地来了,竟然被泼了好大的冷水。

    况看明珠十分不爱看自己的样子,齐安就觉得很受伤。

    他摸了摸自己也很英俊的细皮嫩肉的脸,再看看今日也很风流倜傥的紫色绣着银线卷云纹滚边的刺绣锦衣,再摸了摸头上八千两一顶的奢侈金冠,深深地为自己的英俊自我倾倒了一下。

    心里美了一番,他却见顾怀瑜面带温煦的笑容,只喂食张开嘴巴等待投喂的妹妹,这两个没良心的人一个眼风儿都不肯给自己了,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伤害,顾不得一旁嘴角抽搐的昌林郡主,恨不能转头捂着脸喊一句“太过分了!”从此萧郎是路人算了。

    四公子也是有脸皮的人呢。

    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儿瞪了明珠许久,突然嚎啕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明珠的身边。

    得亏顾六姑娘为了几枚果子爬进了兄长的怀里,不然就要被这家伙挤成纸人儿。

    “我来喂表妹罢?”四公子深深地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抹了一把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他从袖子里翻出了一素白的手帕,在明珠微覰审视的目光里抖了抖这帕子,叫这龟毛的表妹看清楚有多干净,小心地擦了手,揣了这手帕在绣着银边儿的袖子里,越发沧桑。

    打从拜倒在了表妹的裙子底下,四公子身上的帕子都素净起来,断然不敢往上头绣花草树木风流小诗什么的。

    明珠素来素简,对首饰衣裳冷淡得不似花期的女孩儿,连身上的帕子,都是素白没有任何图样儿。

    齐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只是却习惯了跟着表妹学,顺便讨好一下。

    明珠一边啃果子一边歪头看齐安,其中还带了几分认真,这一双晨星般的眼都落在身上的感觉叫齐安心里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隐秘的连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欢喜。

    他叫明珠的目光看的耳朵尖儿发热,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安放,一时间心里有生出更多的期待,却只是偏了头咳了一声,伪装纯良地问道,“表妹为何这样看我?”他手都在颤抖,为了不叫顾怀瑜发现自己笑出了一口大白牙揍自己,急忙端了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他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隐在白雾缭绕的青瓷茶盏之后,弯了起来。

    “四表哥算不算英俊?”明珠吞了果子,见齐安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突然问道。

    顾怀瑜哼笑了一声,一双温柔若水的眼睛,投在了呛了一口茶的齐安的身上。

    顾怀峰安坐不动,扶着腰间的佩剑看着妹妹说话,顺便用扫视的眼神看着红了脸咳嗽得翻白眼儿的齐安。

    “什么?!”顾远这竖着耳朵偷听,觉得闺女这话问得太暧昧了,顿时跳了起来。

    “勉强,勉强算吧。”四公子自诩可英俊倜傥,只是在表妹面前还是要矜持一下,左右四公子的英俊都看在大家的眼里,就算自己谦虚一点儿,那也不能抹杀不是?

    叫明珠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美,齐安心里噗通噗通直跳,他捂着心口感慨地看着自己努力了多少年才叫表妹把自己的英俊看在眼里,咧嘴傻笑道,“这京里,比我英俊的,那可真的不多了。”难道表妹发现了他的美,想要爱慕一下?

    要不要配合,这是一个问题。

    四公子捏着茶杯,陷入了一种叫自己很忐忑的境地。

    要不,还是从了罢……

    “原来排不上号么?”明珠听见这京里原来还有世人眼中比这表哥英俊的人,侧头看了看英武强悍的顾怀峰,再看看俊美逼人秀色无双的顾怀瑜,十分鄙夷地看向陡然呆住了的齐安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怨不得。不过侯府里还有人拦着你,想必是没见识的缘故。”

    顾明玉连齐安都拦着,真是瞎了狗眼!有这个精神,为什么不去拦她大哥三哥?那才是真绝色!

    上好的青瓷茶杯,在修长白皙的指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顾怀瑜看着明珠嫌弃的样子,再看看一脸木然,什么诗情画意都没有了的齐安,抬起了修长的手指,掩住了微微挑起的嘴角。

    “你!”齐安再没有这样翻天覆地过,哪里还有什么旖旎的心思,那小心肝儿都叫没良心的人给伤透了。

    只恨自己认识了一个人渣表妹,四公子恨不能飞奔出府哭出血来,只是想要跳起来有骨气地再也不见,却又有些舍不得,为自己这纠结——俗称没脸没皮……更精确点儿就是犯贱的想法给震惊了一下,安王府四公子是真的抗不住这姑娘了,只好垂着头哀怨地告饶道,“表妹说得太对了。”

    京中小霸王,纵横上京无敌手人称鬼见愁的四公子,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他也不知道。

    齐安悲愤扭头,瞪着一旁的一只精致的红铜香炉含着泪瘪嘴。

    “顾明玉拦着你,我很不高兴。”明珠仰头,叫顾怀瑜温柔地给自己擦了嘴角的果汁,苍白的小脸儿迎着淡淡的日光仿佛多出了几分透明的光晕。

    她目光横斜潋滟,目中的点点的幽暗的光彩在阳光下流转,生生叫人生出几分寒意与晦涩,然而那双仿佛看不见底的黑色的眼睛,却叫人望进其中,无法挣脱。齐安听见明珠言说不高兴时心中陡然生出了丝丝的喜悦,霍然转头,正撞入了这双眼睛。

    他想移开眼,却没法儿动作,只屏住了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

    她单薄脆弱得仿佛触碰都会湮灭,美丽得如同梦里的画儿一样,哪怕她说了很多叫自己悲愤的话,可是只用简简单单的一句,就会叫他更欢喜起来。

    她说,他叫别人拦着,会不高兴。

    就算明知道她的心里,这话本没有什么额外的含义,不过是简单地表述不爽,可是齐安努力抬起了手按住了心口,觉得哪里跳得厉害。

    清清冷冷的女孩儿,她此时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看什么!”见齐安仿佛被迷惑了一般,抬起手似乎要摸摸明珠的脸,长兄如父,顾怀峰抬起了粗糙的大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抽在了表弟的头上!

    绮丽遐思瞬间都被抽飞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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