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绝色半妖国师 完结+番外 作者:沧海浮生泪
第3节
“若我欲亲往，不知将军可能信任”云峥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欢。
“殿下，不可……”何欢几乎本能般做出了否定的答复。“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只怕微臣难以向陛下交待。”
“放心。”云峥扶起了跪倒在自己脚下的何欢。“就算是我真的有什么闪失，皇兄也是绝对不会怪罪你的。”这样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着，一抹苦涩突然从云峥的心中生出，一直向上蔓延，让他觉得嘴里似乎也有些发苦。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过是猜测，但只是猜测就足以让他几乎痛不欲生。
“殿下……”何欢执意阻拦，倒也不完全是怕云徊怪罪，还有对云峥的不信。虽说在今日与勒什力的交锋中，云峥的确表现出了难得的冷静和镇定，但将这样足以关系生死的大事交给一个少年去做却似乎并不妥当。
“我意已决，还望将军成全。”云峥蓝色的眼睛里射出了坚定、冰冷的光，看得何欢心头一惊。
第20章 妙计
云峥执意要去，何欢也不好阻拦，只好暗中吩咐人马接应，以防云峥失手。早已从探子口中准确了解了粮草的位置所在，云峥亲自挑选精兵，带了人马直奔勒什力的大营。
白天才刚刚得胜，勒什力的确没有料到云峥竟然有胆当晚就来劫营，急匆匆跨上马查看情况，眼望着冲天燃起的火光和浓烟，勒什力咬牙切齿，向着栖云国营地所在的方向追去。料定云峥意在粮草，得手后必然不敢久战，勒什力仗着自己的马乃是行走迅速的大宛名驹，想要提前截下云峥。
勒什力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果他能够稍稍冷静下来，多带些人马，这场战斗的结果倒也难料。只是气急之下的勒什力哪里还顾得上召唤人马？只是仗着自己的一身好武艺，勒什力单人单骑抢先等候在云峥回营的必经之地，只等云峥前来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远远望见了云峥所骑的那匹白马，怒火中烧的勒什力策马迎了上去。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勒什力直奔云峥而去，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云峥的性命。
“我怎么不记得你对我有恩？”云峥似乎早已料到勒什力会有这样的举动，提前调转马头，躲开了勒什力那劈头的一刀。
“我真后悔怎么没杀了你。”云峥的身边立即冲出不少兵卒阻住了勒什力。纵然武艺高强，被这许多人干扰了行动，勒什力一时间无法得手，更是因此暴跳如雷。
“你本该杀了我。”云峥不怒反笑，看样子倒像是根本没有把勒什力放在眼里。
“你放心，我这就结果了你！”云峥的轻蔑让勒什力完全丧失了理智，极度的愤怒让他并没有注意到云峥已经悄悄将弓箭拿在了手里。
云峥这次的目标倒不是勒什力，只因为吸取了白天的教训，他知道想要一箭射死勒什力似乎并不太容易。但如果目标不是身怀武艺，时常处在运动状态之中的人，而是他的马呢？
打定主意，云峥抬手射中了勒什力的爱马。吃痛受惊，骏马人立长嘶，险些把没有准备的勒什力摔下马背。等到勒什力凭借精湛的骑术好不容易制服了自己的坐骑，云峥那班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勒什力的爱马虽然中了一箭，倒也没有性命之虞。
“卑鄙小人！”刚要继续追赶，勒什力却发现已知云峥得手的何欢正领兵杀了过来。暂时先将私愤放下，勒什力急转回营，指挥大宛军队与突然而至的栖云国士兵交战。
因为被烧了粮草军心涣散，再加上又遭遇到了栖云国的突然袭击，准备不足的大宛军队节节败退，直退出了十数里之远。就在形式对栖云国大好之际，云峥却突然要求何欢收兵。
“殿下为何收兵？”虽说军权实际掌握在何欢手中，如果他硬要坚持追击也不是不行，但何欢还是想要听听云峥的见解。
“兵法曰‘穷寇莫追。’大宛军队一时准备不周，我军才得以杀他了个措手不及。若穷追不舍，将敌军逼入绝境，只恐敌军要孤注一掷，到那时岂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更何况此地继续向前，实是距大宛国近，而距我国远。如若继续追赶，我军必然疲惫，到那时大宛援军赶到接应，只怕情势对我军不利。”云峥淡淡说出自己的看法，听得何欢倒也心服。
何欢和朱藩不同，他只会做出最有利于取得战争胜利的决定。正是因为了解何欢的这一点，并不想只是为了除掉云峥就让自己的军队白白送死而一事无成的云徊才会选用何欢做云峥的副将。但若是云徊知道实际发生的一切，只怕他一定会后悔不已。如果他早知道会是这样，也许宁可要这数万大军陪葬，也绝不会选用何欢。可惜已经做出的决定，却再也无法更改。
吩咐士卒沿途收捡大宛军队遗下的马匹、辎重，何欢一面吩咐就地安营，一面叫人催促还在后方的队伍迅速赶上，栖云国的营地因此在一夜之间得以前进了数里。
就在勒什力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对古泰交待的时候，己方军队吃了败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古泰手里。听说自己的爱将竟然如此迅速就吃了败仗，古泰心中难免暗暗惊奇。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小觑了栖云国的实力，古泰甚至暗暗后悔自己此番的举动。
自己当初本是为了建功而来，但如此一来就只能胜而不能败。否则就算是自己有脸回去，又哪里还有脸面面对父汗，面对众将？想要弃城去与勒什力会合，古泰却又觉得有些可惜。
“世子何不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围城，再带领余下人马去与勒什力会合？”看出了古泰的心思，有人这样提议。
“不可。用兵忌分，分散力量只能削弱自己的兵力，反倒利于敌人各个击破。”古泰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既然世子当初包围此城并不是为了攻占，而是为了诱敌，那就算是现在立即弃城而去，又有何不可？”有人提出了新的见解。
“当初的确不是为了夺城，但勒什力一败，这城反倒非要攻下不可。否则，我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古泰的眼睛凝视着远方某处一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若这城池久攻不下，勒什力那边又……”有人忧心忡忡地开口。
“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们先都退下吧。”古泰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抬手散退了帐下众人。
第21章 毒草
古泰已经想好了一条毒计，那就是利用一种在大宛随处可见的植物——曼陀罗。临行之前，他特意带了不少这种植物，就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却想不到竟然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西北本就缺水，此时又正遇荒旱，日渐枯竭的水源显然非常适合用于投毒。吩咐手下得力干将带着大批曼陀罗的种子的麻袋浸泡在上方水源处，古泰还没有忘了交待他们将曼陀罗全草以及花朵研磨成的粉末投入到水中。
反正自己要的就只是拿下城池而已，至于城中人是死是活，就和他古泰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一切该做的都已经做好，现在唯一需要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曼陀罗全草有毒，种子的毒性最强，中毒轻者腹泻、昏迷，重者则会一命呜呼。最重要的是这种神经毒素无色、无味，甚至许多人一生都没有见过它，所以就算是有种子从麻袋里露出，流进水中而被发现，人们也只会以为不过是一般的植物种子而已。
古泰的计策虽毒，却是收效颇佳，只因为就算是人可以一整天都不吃饭，但通常也还是需要喝水的，特别是在像这样干热的天气里。喝的水越多，中毒也就越深，所以不止城中的军队丧失了作战的能力，百姓也都纷纷中毒，叫苦不迭。
古泰抓住时机对城中的军民进行了精神上的瓦解，他在城中的奸细开始了宣扬、煽动，让大家开始相信这莫名的灾祸很可能是因为瘟疫，又或者是来自上苍的惩罚。
瘟疫也好，惩罚也罢，不管究竟是哪一个，却都已经足够瓦解人的意志。古泰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城池，又立即派手下扮成所谓的“神使”，为中毒不深的人解毒，换取到了百姓的信任。
得知古泰成功夺城，勒什力喜不自胜。上次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亏，这次他倒也收敛了骄傲、暴躁的脾气，只等古泰派兵前来助战，一举击破云峥的大军。
云峥则好像兜头被泼下了一桶冷水，胜利的喜悦转眼便烟消云散了。认真分析了一下形势，就连何欢也不免忧心忡忡。
古泰夺下城池这件事倒也不算十分可怕，可怕的是他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城中军民的信任和支持。如果以自己目前的兵力去攻打那样一座军民上下一心的城池，显然极为不易。可是来自云徊的催促，却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应对。
城池被古泰攻陷一事已经让云徊大为光火，接二连三派人送来加急文书，云徊催促何欢立即将失陷的城池夺回。根本没有一丝胜利的把握，何欢只能把军令压了又压，但他也知道这样下去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万般无奈的何欢只得与云峥共同商量对策，却从云峥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忧虑和不安。
“不如我写信对皇兄细述军情，以求皇兄谅解……”云峥蓝色的眼睛因为忧虑看起来有些迷蒙，让何欢觉得好像是透过薄雾在看着蓝天。
“以臣对陛下的了解，此法应该万万不会行得通……”何欢欲言又止，只是叹息连连。
“皇兄并不了解详细的军情，更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云峥凝眉想要说服何欢，心头笼上的阴郁却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想必陛下也是求胜心切……”何欢摇了摇头。“监军朱藩近日连番催促，我想多少也表明了陛下的意思……”
“但若贸然出战，只怕……”云峥痛苦地一拳锤在了帐中的方几上。
“看来，我等只能听天由命了……”前途暗淡，何欢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云峥正想说些什么来鼓舞何欢的斗志，却听人报称古泰派来的使者来到了阵前。有些猜不出古泰的意图，云峥只能吩咐将使者请进帐中叙事。
出乎云峥和何欢的意料之外，使者竟然是古泰派来议和的，而讲和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必须要云峥单身赴会。
不明白为什么古泰会在自己占有相当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议和，云峥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去赴古泰的约。
“殿下三思……”何欢有些怀疑古泰的动机，自然也并不赞成云峥去应邀赴会。
“多谢将军挂心……”云峥抬手阻住了何欢。“但我若不去，破敌之日，实是遥遥无期……”不是没有预感到可能的危险，云峥却知道自己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云徊已经几次三番的催促，再加上朱藩那个小人，如果自己真的一拖再拖，只怕最后就算是能够侥幸胜利，也未见得云徊就能满意。
“自己被云徊怪罪也就算了，但若是连累了何欢……”想着何欢虽然大权在握，却一直对自己礼让有加，云峥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瞧瞧古泰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去通报大宛的使者，古泰之约，我一定去赴。”不顾何欢的再三阻拦，云峥下定了决心。
他倒也不是单凭冲动和热血就做出了决定，而是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若说古泰是为了诱骗他过去杀死或是作为人质，对于已经掌握了优势的大宛来说，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必要，更何况古泰也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这军权实际上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说邀请的对象不是何欢而是自己的话，那只能说明大宛是真心想要议和，所以才会邀请他这个名义上的统军大将。因为只有他才有签订文书，决定条件的权力。
“无论如何，等到了城中，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前途难料，云峥蓝色的眼睛好像蔚蓝色的天空笼上了一层阴霾。
第22章 醉酒
古泰要找云峥议和并不是假，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策。眼下自己所占领的城池在栖云国境内，而距离大宛稍远。
虽说自己暂时算是得到了民心所向，但若长久考虑，城中的百姓还是和栖云国联系更深。如果说自己此番是为了攻占领地也就罢了，但他的实意本是试探，而并非劫掠。
之所以不惜订下毒计也要在短时间内攻占此城，都是因为勒什力失利在前，不得不扳回一局的不得已之举。
还有一件让古泰不顺心的事就是嫏嬛国的国君也对此事表示出了强烈的关心。想到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举而给整个大宛带来动荡的话，不仅自己的此番行动毫无意义，只恐怕回去之后还要遭受众人非议，古泰就决定不如用手中的这座城池换取些更大的实惠。
当然不知道古泰安的是什么心，云峥一路上都有些忐忑，同样不安的还有何欢。云峥给他的感觉有些微妙，既像是聪颖而令自己满意的学生，又像是可以信任的伙伴，还有些像是可以托付生死的上司。
想到也许云峥真的会就这样一去不返，何欢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感伤。而如果云峥真的一去不还的话，最高兴的莫过于朱藩，因为这样他的任务就已经彻底完成，只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早些回去复命就好。
在心中做着种种可能的设想，云峥跟着使者进了城。并没有急着见古泰，云峥以不可失礼为借口，要求先梳洗打扮一番。这一来是因为他的确很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实在是觉得机会难得；二来则是不想让古泰认为自己真的就可以由他随意摆布。
梳洗打扮停当，云峥只觉得神清气爽，只觉得就算是这样死了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还没等到他想好什么时候要见古泰，古泰早已派人来迎，美其名曰“赴宴”，却不知是好宴还是“鸿门宴”。
“将军远道而来，古泰特意备下了薄酒，为将军洗尘。”古泰端坐上方，含笑而起，竟然上前拉住了云峥的手。
这种异常的亲密举动让云峥有些措手不及，竟然就被古泰拉着，坐在了他身边的席位上。也正因为这样的举动，才让云峥得以近距离看清了古泰到底生了一张怎样的面孔。
浓眉大眼，和想象中差不多有些粗犷，但古泰的那双眼睛却有神光隐藏，让云峥知道此人决不可小觑。
相比来讲，倒是云峥的相貌更让古泰惊异。虽说因为和勒什力交手时被对方说是异族让云峥大为光火而将头发染黑，但那双无论如何也不能掩饰的蓝眼睛让古泰感到有些好奇。
他又哪里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失去视力实在是不方便，云峥倒是宁可把这双眼睛挖下来扔得远远的——“没有眼睛的话，就再也不用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了……”
古泰当然不是那想什么就说什么，有些鲁莽的勒什力，虽然起初他的确是表示出了明显的惊讶，但他却努力掩饰住了自己的这份惊讶。
然不知道古泰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而闭口不谈自己眼睛的颜色，云峥倒也对古泰生出了一份感激，也因着这感激，多了几分好感。
“来，先干了这杯接风酒。”古泰举杯面对云峥，座下众将官也纷纷起身举杯。既然古泰也算是以礼相待，云峥也不得不喝干了这杯中的酒。
接下来被古泰以各种理由为借口饮了数杯，云峥只觉得身体开始有些发飘，心情却是莫名的舒畅。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快要醉了。
可是，直到现在，古泰却始终对和谈之事只字不提。按理说古泰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就快要醉了，但却还是一点要谈正事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古泰好像是想要灌醉自己，却并不知道古泰想要灌醉自己的用意究竟为何，云峥想要推说醉酒离席，偏偏这回缠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勒什力。
“前几日我勒什力虽是吃了败仗，但也算是从中得了些教训。今日我勒什力特地想要敬将军一杯，来感谢将军赐教之恩，想必将军应该不会推辞吧？”勒什力说是要敬云峥一杯，端上来的却是一只碗。
“用那小杯总是不太过瘾，哪里显得出男儿本色？将军就和我一起干了这一碗吧。”看出了云峥的疑惑，勒什力笑着解释。
如果说前来劝酒的是别人，云峥倒是还可以百般推辞，但既然前几日吃了败仗的勒什力都能不计前嫌，主动上前来敬酒的话，自己再推辞岂不是显得气不如人？于是云峥只能接过了勒什力递过来的那只碗，硬着头皮干了下去。
只是这一碗下去，云峥就真的有些起不来了……
其实云峥倒也不是不会饮酒，但身为皇子，平日里谁敢灌他的酒？他又怎么可能像这样灌过自己的酒？从来没有醉过，也不知道自己醉酒后会出什么样的丑，又或者会做出怎么样令人惊讶的事来，云峥只觉得头晕脚晃，眼皮发沉，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云峥对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的，因为他醉了之后既不发疯，也不胡闹，而是睡着了。看着好像死人一样没了反应的云峥，还并没有半点醉意的古泰满意一笑。
正是怕云峥会推辞不饮，他才特地召回了勒什力，为的就是给骆驼压上这最后一颗稻草。既然一切和计划中发展得不差分毫，接下来他无疑已经离自己的目的又近了一步。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虽说不知道醉成这样的云峥是不是还有说话的能力，古泰还是要试试。早就知道云峥贵为皇子，又兼是统军大将，即使无实权在手，对国情、军情也不可能不有所了解，所以这无疑是他获取栖云国情报的绝好机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一样没有什么损失。而有些事情，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注定会一无所获呢？
“把他送到我的房间里去。”遣散众将官之后，古泰这样对下人吩咐。自己的房间无疑是最安全，最能保守秘密之处，他要在那里好好尝试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打听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第23章 缠斗
看着好像猫一样安静而香甜地睡着的云峥，古泰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不知道怎样的呼唤或提醒才能引起这似乎已经熟睡过去了的人的注意，正当古泰打算碰碰运气的时候，云峥竟然先开了口。
“哥哥……”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古泰还是清楚地听明白了，云峥在梦中呼唤的人，竟然是他的哥哥。
按照常理来说，母亲总是和孩子最亲近的那个人，但云峥在梦中呼唤的并非父母，而是自己的兄长这件事，激发起了古泰的好奇。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回答错了而惊醒这仍在睡梦中的人，古泰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将一只手轻轻搭上云峥的肩头，古泰想着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的话，自己又会怎么做？
同样生活在充满权力斗争的环境中，古泰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云峥会对同时是自己竞争对手的哥哥有着如此强烈、深厚的感情，但这样的感情却又让他有些羡慕，羡慕着那自己从未有一日感受过的手足深情。
“哥哥交给你的事，你都做好了吗？”古泰尽量让自己有些生硬的汉语听起来更标准一些，即使是对待一个已经醉了的人，也还是应该采取小心谨慎的态度。
“嗯……是我无能……”没有睁开眼睛，云峥皱紧了眉头。
“那我问你，你带去的人马还剩下了多少？你又到底有着怎样的安排？”古泰激动之下，倒也顾不得语气不语气的了，只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实在是让他太感兴趣，他也实在是太急着想要知道了。
“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你……”也许是古泰的语气即使是在梦中也和云徊太过不同，云峥慢慢张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古泰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来掩饰，却在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发出亮光的瞬间放弃了。
“你喝醉了，所以我让他们把你送来了这里。”古泰镇定自若地开口，想着云峥未必是真的清醒过来，倒不如先使个缓兵之计，观察一下云峥的态度再说。
“你这卑鄙小人……”云峥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醉得并不是十分厉害，只是因为喝得有些急，再加上之前他一直不断在心中为自己做出已经醉了的暗示，所以才醉得快了些。刚才睡了那么一会儿，酒也醒了不少，所以才会在睡梦中发现了不对劲。
“我哪里卑鄙了？兵不厌诈，你趁乱偷袭，烧人粮草的行为难道就不卑鄙？”虽然被云峥识破了诡计，但古泰却毫不慌乱，反倒振振有词。
“无耻……”并没有完全醒酒的云峥只觉得怒火中烧，也懒得再和古泰多费口舌，而是直接扑上去和古泰扭打了起来。
云峥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地暴怒起来，除了因为古泰竟然想利用他，从他口中套取军机大事之外，更因为他竟然敢冒充云徊，冒充自己最敬爱的哥哥。
挡住了云峥仗着酒劲而有些凌厉的攻势，古泰发现自己倒还真的不能太小瞧眼前这个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姑娘的少年。熟知栖云国的情报，古泰知道云峥差不多和自己同年。但和终日驰骋大漠，风吹日晒，久经锻炼的自己相比，云峥那一向保养得当，只是因为近期征战才有些变得粗糙的脸实在是只能用“细皮嫩肉”来形容了。
想要打击云峥的气焰，古泰心生一计，恶意地开起了云峥的玩笑：“你长得这么像女人，难道根本其实就是女人？如果真是这样，不如回去和你皇兄说说，就让你皇兄用你来和我大宛和亲好了。”
古泰的话无疑又戳中了云峥的另一个隐痛，招式也愈发凶狠、毒辣，竟然让古泰一时间感到了招架困难。好在云峥这样的攻势只是因为逞一时之气而持久不足，古泰这才多少松了口气。
“世子可还安好？”屋外有人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询问。
知道是自己和云峥激烈的打斗声引发了侍卫的忧虑，古泰高声回应。“我与大将军切磋武艺，你们不可擅入，否则哪个进来，我就先杀了哪个？”
古泰的话让云峥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觉得这样更好，自己说不定正好可以将古泰杀之而后快，也就愈发精神抖擞起来。
只不过他也应该想到，古泰既然有把握不许别人进来，自然也不会是好对付的。两个人缠斗了半天，只打到最后完全忘了任何武功招式，而是像野狗一样全凭身体纠缠、打斗在一起，也还是没能分出个胜负高低来。
“想不到，你倒也还有两下子嘛……”古泰借助身体的力量，骑在了云峥的腰上，一边没忘了用拳头招呼云峥，一边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
“多谢夸奖……”云峥躲开了古泰的拳头，并抓住机会将古泰反压在了身下，披头散发地从上面向下，笑着看脸上已经挂了彩的古泰。那张脸哪里还有半分俊美可言，倒十足像是刚从地府里走出来的夜叉。
“我可是从来都不轻易夸人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客气……”古泰当然没那么容易就被制服，抓住机会翻了身，两个人就继续开始了无休止的位置变换，并没忘了时不时用言语来攻击对方一番……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谁也没能成功制服谁，又都同样感到了精疲力竭的两个人才在众多惴惴不安的侍卫的目光注视中走了出来。鼻青脸肿的两个人看起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更惨，一个比一个更加吓人，看得在场的众人未免都一阵胆战心惊。
“传令众将官，就说我今日正午就要与大将军议和。”古泰的命令是传给下面的人听的，一双像是要冒出火来的眼睛却盯着云峥不放。
“多谢世子款待。”云峥嘴上说谢，脸上哪里有半点感谢的意思。
“大将军不必客气。来人，替我送大将军回去。”古泰一声高呼，立即有人上前跪拜，又起身走在了云峥身旁。
“恕不远送。”古泰一伸手，立在云峥身边的侍者立即心领神会，走在前面引路。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古泰，云峥这才想起自己这张脸应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也许说不定比古泰看起来还要更惨……
第24章 条件
虽说自己当时明明见到古泰说要通知众将官一同议和，等到真到了所谓的议和时间，古泰却又反悔了。倒不是想要反悔议和的打算，而是再次将云峥“请进”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对这议和的场地有些疑惑，等到云峥发现原来房间里依旧和昨夜一样只有古泰和自己之后，就开始更加怀疑所谓的议和不过根本就是场骗局。
看出了云峥的怀疑，古泰并不解释，只是直接开口提出了议和的条件。听到了古泰的条件之后，觉得实在是有些棘手的云峥因迟迟难以做出决定而陷入了沉默。
“用桑嶦国的一座城来换”，这就是古泰的条件，也正是这样的条件让云峥感到了为难。
“事关重大，我需要奏明皇兄，方能决定。”云峥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答应古泰提出的条件。
“怎么，堂堂大将军，却连这点决策的能力都没有吗？”古泰轻蔑一笑，用话去激云峥。
“我栖云国与桑嶦国素无恩怨，若仅仅为了一座城池就与桑嶦交恶，自然不是小事。”云峥凝眉看古泰，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可以将人吸入的具有魔力的湖。
“但，如果桑嶦国从此之后再不存在了呢？”古泰挑眉，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察觉到了古泰的野心，云峥更加觉得不能轻易答应古泰提出的条件。
“据我所知，你的皇兄可是一直在催你催得紧呢。”古泰满不在乎地转过头，不去看云峥。“如果你继续拖延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人说你是有谋反的心思……”熟知皇亲贵族之间的权力倾轧，古泰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
“但……”本想辩驳古泰，但想到了云徊可疑的态度，又想起了朱藩，云峥只觉得喉头发紧，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甚至可以先将这座城交给你，而你只要在路过桑嶦的时候，顺便帮我办了这件事就好……”古泰突然靠近云峥，站在了云峥身边。
“如果，我不遵守承诺呢？”云峥冷笑着稍稍和古泰拉开了一点距离，昨夜的恶斗让他对古泰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我如此信任你，难道你这自称尚礼守信的中原人竟然会失信于人吗？”古泰抓住了云峥最害怕被人将自己说成异族的弱点，冷笑着开口。之所以这样大方许诺可以将城池先交换云峥，倒不是古泰认为云峥一定会守信，而是因为与其让眼下自己手中的这座城成为“鸡肋”，倒不如用它去赌一赌。
桑嶦国虽小，却和许多国家相连。想要攻打这样的一个国家，周围的那些国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古泰让自己去做这火中取栗的事，无非是想要转移其它各国的视线，云峥当然也不愿意成为那众矢之的。
“我知道，你怕什么。”古泰再次靠过来，在云峥耳边小声耳语。“你怕我？”
云峥并没有回答古泰，而是回报以恶狠狠一记白眼。
“还是，你怕你的皇兄会怪罪？”古泰嘿嘿一笑，继续开口。“如果你是怕你的皇兄，那我劝你还是先解决掉眼下的麻烦才是明智之举。至于我，虽然我的确是有野心，但暂时也还不会把栖云国怎么样。这一点，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古泰的话让云峥不得不思考，因为他的确是说中了云峥的心事。云徊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自己和何欢，虽然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对战事的关心，还是另有其它隐情，但如果自己不答应古泰，这座城显然不是在云徊所限定的时间之内可以攻得下的。
至于古泰所说暂时并不会对栖云国动手，那是因为云峥也知道嫏嬛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只等古泰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要寻衅而出。
“我也可以保守秘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我究竟约定的是什么样的条件，你也不必担心你的皇兄会有什么不满。到时候，你只说突然想要攻打桑嶦就好。或者，随便你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古泰微微压低了头，在云峥耳边继续说出诱惑的语言。
“容我再想想……”云峥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动摇了。
“想？你难道还有时间去想？事不宜迟，我劝你还是先答应下来吧。否则，如果我改变了心意……”古泰微微转了转眼珠。“毕竟，如果你不遵守诺言，显然是我更吃亏……”
“我若是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食言。”云峥冷哼一声，打断了古泰。
“那你是答应了？”古泰发亮的眼睛盯住了云峥。
“我……你什么时候将这城池还我？”云峥反问古泰。
“你若是答应，立即就可以回去。等你再来之时，我就把这城拱手相让与你。”古泰微微挺了挺胸，似乎像是在向云峥做出保证。
“好吧……”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云峥对古泰点了点头……
云峥因为云徊的催促而苦恼不堪，始作俑者的云徊却也并不舒心。虽然没有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但他确实亲手杀了名义上的母亲和亲弟弟，而现在又正在一步步将自己曾经疼爱的云峥逼上死路。
不后悔，却并不表明不会内疚。所以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云徊才能真正感到获得了那么一些解脱。醉了之后，他是狂放甚至有些荒诞的昏君，清醒的时候，他却又让人感到害怕。
从最初的政治清明，到暴戾无常，酒精对神经的长期麻痹，让云徊就好像是突然被谁诅咒了般，变得就连月姬也有些不相信这就是自己最疼爱的那个儿子。
“云峥？”带着几分醉意的云徊突然看见了自己曾经最疼爱的云峥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哪里知道其实是因为幻觉才让他误把入宫请安的皇后的胞弟当成了云峥？
“过来，峥儿……”云徊伸手召唤那迟疑着不肯上前的孩子，索性干脆拉住了那幻想中的云峥的衣袖。
“你怕我？为什么要怕我？”对眼前”云峥“的态度不满，云徊伸手拢了拢“云峥”有些散乱的鬓发，却换来了对方下意识的抵抗。
“你……”被这下意识的抵抗激怒了的云徊伸手扼住了“云峥”的脖子。“果然，你果然对我不满……我还是不能留着你……”云徊面目狰狞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一旁被吓傻了的宫人哪个敢上前阻拦？经验告诉他们，如果惹怒了此时的云徊，只怕自己立即就会成为下一个无辜的亡魂。等到得知了消息的皇后惊慌失措地赶来的时候，自己的弟弟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你……你这昏君……”一时气急，可怜自己无辜的幼弟，皇后也再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扑上去就要和云徊理论，却不想再次激怒了云徊。
“妖妇，胆敢对寡人无礼！”伸手抽出悬挂的宝剑，云徊不带丝毫怜惜地结果了自己的结发之妻，又将剑刺向了身边的宫人。
“你们……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小人……看我不杀光你们……”披头散发的云徊左突右刺，在仓皇奔逃、尖叫的宫人中发出一阵狂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宫人追赶过去……
第25章 谣言
远在边疆，对宫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更没有办法体会云徊的痛苦和徘徊，云峥却也有着他自己的苦恼。造成他苦恼的原因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和他曾经恶战了一个晚上的古泰。
“我去替殿下杀了所有胆敢造谣的人！”怒发冲冠的何欢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脚就要冲出大帐。虽然说流言的主人公是云峥而并非他自己，但他却只觉得比诋毁自己更加可气。
何欢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因为云峥将和古泰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何欢，自然也包括了和古泰议和的条件。
虽然何欢知道内情，但在别人眼中，不费一兵一卒，甚至几乎是没有费吹灰之力的云峥，竟然可以让古泰无条件撤军，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加上因为曾经在古泰的房里逗留过一夜，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了他是靠美貌诱惑了古泰的流言。
因为云峥那张还没有完全长成男人的少年的脸的确是有些雌雄莫辩，再加上他长得其实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月姬，所以被人这么说倒也并不算十分意外。奇怪的是对于这样的流言，古泰竟然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多花口舌去解释。
对于这样的流言，起初云峥也的确是感到怒不可遏，恨不得先找出那个谣言的制造者，再将其碎尸万段。但等到一时间根本无法找出罪魁祸首的他听说了古泰的反应之后，却冷静了下来。
“的确，就算自己用强硬、残酷的手段去镇压，也不能消灭人们心中的想法……”这样想过之后，云峥甚至从流言中找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不必了。”急忙上前止住了正要冲出去的何欢，云峥急忙谢绝了何欢的好意。
既然传言说他和古泰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么也就等于说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倚仗的力量。大宛国虽然不是最强大的国家，在这所有的少数民族国家中，却无疑是最强盛的。
“如果能和这样的大宛攀上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总是对自己更加有利……”这样一想，云峥反倒真有些感谢起古泰来了。
“可是……”何欢面带犹豫地看了一眼云峥，云峥的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
被人说得如此不堪，就算是确有其事也未免要恼羞成怒，但云峥非得不生气，反倒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高兴？有些惊讶于眼前的少年所表现出来的镇定，何欢在心中愈发觉得云峥的前途不可估量，甚至在心中竟然对云峥生出了隐隐的畏惧之情。
“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将军息怒，且随他们议论去罢。”云峥展颜一笑，倒显得从容大方，仪态非凡。
“既然殿下如此说……”似乎心有不甘的何欢话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我既然都不计较，将军你又何必如此难以释怀呢？”云峥笑着将何欢送出了自己的大帐。云峥之所以急着送走何欢，只因为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想出一个既可以兑现对古泰的承诺，又不损伤己方力量的良策来。
将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云峥的眉头却越锁越紧。如果从兵法上来讲，桑嶦国应该属于衢地，也就是多国交界，谁先结交诸侯，就可以获得协助的地区。
如果说只是想要攻打桑嶦，当然应该先派遣使者先去周围各国交好、试探风向，但想要占领桑嶦的并非是他，而是古泰，说白了古泰不过是想要他当个投石问路的石子，这不仅让云峥犹豫不决起来。
这步棋究竟该怎么走，怎样才能既完成承诺又能全身而退？苦苦思索，云峥却迟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不如，干脆打下桑嶦算了……”这样的念头刚刚生出，随即就被云峥否决了。桑嶦国距离大宛国近，距离栖云国远，且又在少数民族聚集之地，就算是强行攻下，也未见得能守住多久。 如果攻占整个国家，再拱手让给古泰，岂不是让古泰捡了个极大的便宜？
“管他什么承诺，干脆不兑现就好……反正，城池已经在我的手中！不行……想我堂堂皇族，竟然失信于人的话……但除了古泰，又有谁知道那约定呢？可是，如果背约的话，以古泰的性格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甘心罢手，到时候不仅我可能颜面尽失，更是无法立足于天下……”云峥在矛盾中苦苦徘徊，却仍是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云峥不解释，是因为觉得流言其实是对自己有利，但古泰为什么不解释，这其中的原因当然只有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不解释，主要是因为同样觉得没有用。
反正既然已经有人这样想了，那就说明不管自己如何辩解、压制，也照样还会有人这样想。相反，如果自己极力否认，又采取镇压的手段的话，说不定反倒更加让人起疑，认为自己是在掩饰而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再仔细想想，云峥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就赢了勒什力，证明他倒也的确是有些手段。如果说从长远角度来看，和这样前途远大的人扯上关系倒也不坏。
更何况传言中，靠美色获得了利益的那个人是云峥而并不是他古泰，所以最多也就是被人说说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倒也并不算什么太大的耻辱。既然在传言中明显比他更丢脸的云峥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古泰自然也更加不想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费心费力。
眼下古泰最关心的还是云峥究竟是不是打算遵守诺言，以及如何实现诺言这件事。为了试探云峥的态度，也是出于对云峥是否会遵守承诺的怀疑，古泰派心腹秘密为云峥捎去了一封书信，催促他尽快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
接到古泰的书信，云峥只觉得阵阵头疼，一直想要避开的问题不止无法回避，显然已经摆在了自己的眼前，让他再也无路可逃，却偏偏无计可施。
第26章 倾城
古泰在信中信誓旦旦地对云峥保证，只要云峥去攻打桑嶦，周边各国都绝对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对于古泰的保证，云峥倒也不是不信。
因为随着他和古泰有着特殊关系的谣言渐传渐远，本来还不时侵扰栖云国边境的那些小国的确竟然纷纷老实了许多。虽说对这样的结果他正是求之不得，但烦恼在于，无乱可平的话就意味着可以早日班师回朝，而在班师回朝之前，就必须履行和古泰的约定。
这不，还没等云峥想出解决的对策，古泰的书信早已到了手中。不想损失自己的力量而让古泰白白占了便宜，云峥当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就凭着古泰摆布。修书回信，找个借口说自己师出无名，云峥希望古泰能够暂缓些时日，但古泰却在接下来的回信中为云峥指出了一条明路。
桑嶦国的国主只有一个女儿，据说确有倾国倾城之色，却因为父亲视如掌上明珠而一直未曾许配于人。料定桑嶦国的国主绝对不肯将女儿嫁给云峥，古泰正是要云峥以求亲为借口，先礼后兵。
对于绝世佳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云峥倒是也认为此计可行。如果桑嶦国的国主不肯将女儿许配给自己，那他就可以以此为由围困桑嶦，而按照信中约定，到时候古泰只要以调节人的身份来到桑嶦，自己就正好可以借机将麻烦转嫁到古泰身上。
而如果桑嶦国的国主竟然真的肯将女儿嫁给自己，反正自己也并未有婚约在身，就算是娶了个美人也不算吃亏，更何况如此一来他也就有了很好的理由来拒绝古泰继续攻打桑嶦的要求。
对古泰的主意表示满意，云峥竟然真的派使者备好了聘礼，像模像样地去了桑嶦求亲。就这样，决定命运的选择权落在了桑嶦国国主的手中。
接到了云峥的亲笔手书，勃然大怒的桑嶦国国主险些命人将云峥派来的使者直接拉出去斩首，但随即冷静下来，又吩咐要将使者带下去好生款待，容自己思考之后再做决定。
等到云峥的使者下了大殿，桑嶦国的群臣立即开始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知道国主素来疼爱这唯一的女儿，但所有人也都觉得如果拒绝云峥会惹来巨大的麻烦。众位大臣七嘴八舌议论了半天，却谁都没能拿出个解决问题的良策来，这让桑嶦国的国主懊恼非常。
不是没有意识到危险，但爱女心切的桑嶦国国主也是真的不舍得将女儿嫁给云峥——一个他国并不得势的皇子。但如果立即拒绝云峥，以桑嶦国这样的小国来对抗云峥亲帅的精锐之师，显然也不太可能。
想到如果国破家亡，女儿只怕也是难保，桑嶦国的国主不免忧从心生，说要考虑也不过是在施缓兵之计，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带来解决麻烦的奇迹。
虽然渴望奇迹发生，但也知道不能完全依赖奇迹，桑嶦国的国主一面派人稳定住云峥的使者，一面开始积极和与桑嶦有交往的各国联络，希图能够从他国获得援助。但古泰早已对各国打好了招呼，所以虽然桑嶦国外交广泛，但到了重要时刻却无人愿意挺身而出，引火烧身。
要说周围的邻国也并非不知道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但古泰又岂是轻易可以得罪得起的？如果公然对古泰的要求置之不理，那只怕立即就会遭到亡国的厄运，更何况现在要攻打桑嶦的只不过是远在栖云国的一个皇子。
大家都以为云峥不过是为了求亲而来，桑嶦只要把公主嫁给他，随他一起回到栖云，麻烦也自然会迎刃而解，却没人知道云峥和古泰早已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这也许正是古泰的高明之处，当初之所以大费周章，冒着云峥可能背约的危险也要如此行事，就是为了不想激起桑嶦各邻国的恐慌，而团结一致对付大宛。等到成功夺下了桑嶦，有了屯兵、补给之地，其它各国自然就可以一一攻破，从此变成大宛的土地。
而早就料到桑嶦国的国主会采取拖延战术，云峥并没有等使者带回桑嶦国国主的回话，就率军团团围住了不过只有一城之大的桑嶦国。放出话来说只要国主一日不交出公主就一日不肯撤兵，云峥只等古泰前来调停。
朱藩此时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对于云峥此番并不被众人理解的举动，除了因为知道其中原委而并不反对的何欢，唯一分外支持的就只有他了。他倒是巴不得云峥再多打几仗才好，如果停兵休战，他可以借机害死云峥的机会只会更少。近来，战事的不断减少让朱藩感到了一种焦躁，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云徊交给他的任务才行。
云峥的大军围困桑嶦没有多久，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的桑嶦国国主竟然意外地接到了福音，那是古泰主动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在信中，古泰表示愿意亲自前来为桑嶦和云峥调停此事，这不仅让有病急乱投医之嫌的桑嶦国国主喜出望外。
“不可……如果让古泰前来，岂不是引狼入室？”桑嶦国的国主刚刚说出自己打算，准备接受古泰的好意，立即就有人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的确，若无好处，古泰怎肯做这样的好事？”有人赞同反对的意见。
“但……都说古泰和栖云国的那位皇子之间有些不清不楚，说不定是因为得知了他要迎娶公主而醋意大发，所以才想要破坏掉这门婚事也未可知……”也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各说各的道理，桑嶦国的国主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倾向。因此众人虽然是各说各有理，他却也只拣符合自己心意的来听。
“我意已决。大宛既然强盛，古泰又愿意帮忙，不如就由他来调停此事好了。相信到时候那个云峥也不敢不给他古泰些面子。”桑嶦国的国主一出此言，殿上立时雅雀无声。
有人忧心忡忡，连连摇头；也有人面露喜色，高呼我主英明。但以为遇到了救星的桑嶦国国主又岂能知道，自己如此却正是中了古泰的下怀。与其说是救星，倒不如说是灾星。
第27章 木雕
古泰率军前来调停，云峥自然不会抵抗，而是将古泰迎入了自己的帐中。只不过两个人却并非相谈甚欢，而是有那么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两个人产生分歧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因为利益不合。
认为自己已经履行了承诺，云峥打算顺水推舟，撤离桑嶦，将余下的烂摊子交给古泰。古泰却坚持要云峥和自己一同进城，绝不许云峥这样简单地抽身而去。
“如果我才刚到，你就撤军，求亲的事岂不是明白让人看出不过是个借口？”古泰看着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不知怎地竟想起了晴空下的草原，还有上面那成群的牛羊……
“你要我帮你攻打桑嶦，我也算是并未违背誓言，至于他人怎么看，怎么看你，都与我无关。”云峥冷冷淡淡地开口，拒绝了古泰。
“真是无情啊……”古泰倒也不恼，只是笑着叹了口气。“我也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外界竟然会传出那种关于你我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你是凭借美色……”
“你敢再说一个字……”古泰的话还没说完，云峥就咬牙打断了古泰。别人怎么传言他倒是可以不去在意，但古泰像这样当着自己的面提起那流言，他只能看做是一种明摆着的挑衅。
“一切听我安排，事成之后，我可以把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让给你。”古泰开出了诱惑云峥的条件。
“倾国倾城又能如何？再美，也不过是个女人。”云峥倒是对古泰的条件嗤之以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不要女人，难道还想要男人不成？”明知会激怒云峥，古泰却仍然恶意地开起了云峥的玩笑。“还是说，正是因为你从未碰过女人，才不知道美人的好处？”
本以为云峥会怒气冲冲地扑上来和自己扭打，古泰却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让云峥红了脸。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果然没有碰过女人吧。”一面继续用语言进行挑衅，古泰一面觉得眼前害羞的云峥看起来实在有趣。
“废话少说……”古泰说的的确是事实，云峥除了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羞涩之外，倒也一时没法开口辩驳。
“你说你遵守了誓言，可我现在却并没有拿下桑嶦。当初我可是就那样把一整座城池就交在了你的手上，如今我连桑嶦的一草一木都没得到，你怎么能说是兑现了诺言？”古泰不满地瞥了云峥一眼。
“此一时，彼一时，条件自然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云峥倒是对古泰的话显得无动于衷。古泰既然能同自己联合，如果进了桑嶦，说不定就会和桑嶦联合对付自己。
“怎么，你怕了？”古泰冷哼出声。“原来不止外表长得像女人，里面也一样是女人吗？”
“大胆……”除了萧秦，还从未有人敢像这样羞辱过云峥，更何况萧秦当初也不过只是打了云峥一顿而已。所以公然被古泰这样羞辱，云峥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会得罪大宛，抽出刀来就要动手。
“你先等等。”古泰敢这样激怒云峥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只见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在怒火中烧的云峥面前摇了摇。
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却起到了神奇的效果，云峥冲天的怒火瞬间平息了下来，被一种焦急所取代。“还我……”攻击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急切，云峥伸手就要去夺古泰手中的东西。
“想要东西，就随我一起进桑嶦。”古泰勾起嘴角，躲开了云峥。
“你……难道不怕我先杀了你，再拿回我的东西？”云峥蓝色的眼睛里有凶光闪露，竟然真的有几分像是荒野中的恶狼。
“你并没有能杀了我的本事。”古泰冷冷一笑，看起来自负且骄傲。“你难道忘了我曾和你交过手，你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最多不过和我平手。还有就是你别忘了，我带来的也是精锐之师，如果你执意胡来，倒是正好可以送给桑嶦一个大好的机会。”古泰的话起了作用，明白事关重大，云峥只得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私愤。
“你答应和我同去，我也可以先把这东西给你。虽然我倒是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好处来，但看你的样子倒好像是很在意它一样……”古泰眯起眼睛观察着云峥的表情。对云峥多少算是有些了解，他知道云峥虽然冷淡多疑，但却还算讲信用。
“好吧……”良久的沉默之后，云峥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把它给我。只要你把东西还我，我现在就和你同去桑嶦。”
“这东西对你就这么重要？”古泰这回倒是对手中那看起来手法拙劣的木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不过兴趣归兴趣，还不足以让他仅仅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坏了大计。抬手将那并非什么名贵木材雕刻而成的雕像扔向云峥，古泰看着云峥的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又随即小心地接住了古泰扔过来的木雕。
“你说，要我什么时候和你同去？”拿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云峥慢慢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你这样的人让我也担心夜长梦多。不如我这就派人通知桑嶦国的国主，让他立即请你我入城好了。”古泰生怕云峥反悔，打算立即行动。反正一切他都早已计划周详，只不过就差在这一步棋上而已。
“好。你先回去，待我准备准备再和你同去。”云峥对古泰发出了逐客令。
“好啊，只是希望你千万不要说话不算就好。”古泰临走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云峥一眼。
对于古泰的不信任，云峥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瞥了一眼。等到古泰出去之后，摸出了怀中那失而复得的木雕，云峥轻轻抚摸着木雕那因为材质不佳而有些粗糙的表面，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木雕不是别人，正是云徊曾经送给他的礼物。上面还有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据说是因为当时云徊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指。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总是随身携带在怀中，却不想那日因为和古泰打斗，遗落在了古泰的房中。看着手中这失而复得的“宝物”，云峥一时间感慨万千，但他又怎么知道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云徊所述。这木雕的主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因为爱慕云峥而悄悄雕刻，却不想为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怎么，皇子也是你可以觊觎的吗？”无意中发现了宫女的秘密，云徊冷眼打量着眼前这姿色平庸的少女。
“殿下饶命……”已经从云徊的态度中觉察出了危险，宫女只有颤抖着乞求云徊的怜悯。
“男欢女爱，倒也并非大错……”云徊想了想，本打算开口饶恕了这看上去有几分可怜的少女，但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弟弟身边也会有那么一个比自己还要更加亲近之人，不免怒从中来，迁怒于眼前这无辜的宫女。
“来人，给我把她乱棍打死，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像这样忘了自己的身份？”冷冷发出无情的命令，忘记了自己的尊贵身份，云徊从宫女的手中去抢那为她带来厄运的木雕。
知道自己注定难逃一死，不想失去这最后仅属于自己的东西，拼命抵抗的宫女抓伤了云徊的手，却也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改变结局。
“但凡我自己想要的，就一定会像这样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攥紧了手中这仍沾染着不是是自己还是那可怜的宫女的鲜血的雕像，好像刚刚那桩残忍的罪行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云徊面带笑容地找到了正在花园中赏花的云峥……
第28章 诱惑
古泰想要和云峥共同入城的消息一到桑嶦国，几乎立即就得到了桑嶦国国主的同意。虽说大臣中反对的不在少数，但既然自己的主君同意，终究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而古泰和云峥各自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由，带了少量精兵入城，正是想要到时里应外合，一举攻下桑嶦国。
对危险浑然不觉，还为古泰和云峥摆下了宴席，桑嶦国的国主却有些猜不透古泰的意思。古泰既然说是来帮忙调停，宴席上却绝口不提调停之事，国主的几番暗示也被古泰压了下去。再看那惹出所有麻烦的云峥，却也是寡言少语、面色铁青，直教人人看了心中无底。
只当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些什么未曾谈妥的条件，两头都不敢得罪的桑嶦国国主只好也暂时压下了心头焦虑，只等宴席结束，次日再谈此事。然而世事难料，桑嶦国的国主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自家的后院起火这件事——他的宝贝女儿竟然真的看中了云峥。
和满朝文武和惶恐不安的百姓不同，并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公主听说有人竟然为了自己而包围了桑嶦国的时候，反倒是有那么一些得意。对自己声名远播的美貌相当自负，她倒是从未怀疑过云峥还会有其它的意图。自古美女爱英雄，听说了云峥要来，她自然也好奇地想要知道这为了她而大动干戈的少年究竟生得怎生模样？
谁知道这不见还好，等到威逼利诱买通了下人的她亲眼目睹了云峥的真容之后，一颗芳心却好像是被风吹皱了的春水，久久难以恢复平静。本来以为云峥虽然勇敢，却定然鲁莽，但却没有想到那领军征战的少年看起来竟然有一张好像女子般美丽、娴静的脸。
对云峥动了心的公主不免在心中暗暗嗔怪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当时不干脆交出自己？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既可以换来桑嶦国的安宁，也遂了她的心愿？想到之前听父亲的意思说是古泰倒好像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调停此事，公主心中不免又急又恨，随即生出了个大胆的主意来。
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云峥安排的房间是在何处，喝退了服侍的下人，公主一个人耐心地在房间中等待着云峥的到来。既然云峥是为了她而来，只要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等到木已成舟，父亲纵然想要反对想必也是枉然。不知道在房间里等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在隐约期待着什么，但究竟期待的是什么她却不敢往下去想，只觉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般，连呼吸都已经开始紊乱。
终于，一片寂静中，传来了什么人的脚步，预感到那定然是云峥的足音，再也坐不住了的公主站了起来，用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想要安抚自己那颗正狂跳不已的心脏。
“你是谁？”当推开门的云峥看到公主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的时候，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悦和动摇，只有深深的疑虑。云峥的表情好像兜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浇灭了公主的所有热情和期待，也让她之前设想过的种种美好幻想全部都在瞬间破灭了。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你既然是为了我而来，难道从未曾见过我吗？”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没有立即冲出房间，而是选择了用一种高贵、优雅的姿态直接面对云峥。她还要再试一试，不相信有人竟然会在自己的美丽面前毫不动容。
“我的确从未曾见过你。”云峥蓝色的眼睛落在了公主那比春天的花朵还要娇美、鲜艳的脸上，看上去却还是少了那么几分热情。“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父王为我准备的房间？”
“我自然是知道的。”公主边说边微微挺起胸膛，让她那本就婀娜的身姿看起来更加挺拔、曼妙，婀娜多姿。
“所以？”云峥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玩味，上下打量着眼前这风姿绝代的佳人。
“所以……你难道不知道？”公主微微一笑，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为了自己这天赐的美貌而想要感谢上苍。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为了自己不惜要攻下桑嶦的人，让她既兴奋，又有些激动。她甚至隐隐渴望着，渴望着这热血的少年可以用更加充满热情的方式来征服自己。
“出去吧。”面对绝代佳人的诱惑，云峥只是移开了那双冰冷的蓝眼睛，说出的话让公主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冻结。
“你……”面对云峥这样的羞辱，向来自负的公主再也无法继续保持她那高贵、优雅的姿态，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奔跑在夜色之中，她除了怨恨就只是愤怒，只因为那个可恶的人竟然在得到了她的心之后，竟然还残酷地践踏了她的骄傲和自尊。 因此而开始怀疑起了云峥围困桑嶦的真实意图，公主想要立即去告诉自己的父亲，却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说？自己去自荐枕席却被人拒绝了这件事要她怎么能说出口？而就在公主犹豫、徘徊的时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妥的云峥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古泰，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催促古泰赶快动手。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用一种不解夹杂着玩味的表情看着云峥，古泰挑了挑眉毛。
“现在并非开玩笑的时候。如果公主对国主言明此事，你我的动机势必惹人怀疑，到那时只怕你我都不能活着离开桑嶦。”云峥对古泰的嘲讽并没有产生什么强烈的反应，只因为事态接下来的发展比古泰的奚落更加让他担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如果答应了她，不也就好了？”古泰看上去倒是并不惊慌。“放心，我想像这样颜面尽失的事，她是不会立即就告诉自己的父亲的。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我还是尽快动手为佳。”于是，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意外变故，古泰和云峥不得不提前开始了夺取桑嶦国的行动。
第29章 玉碎
古泰本就是有备而来，如意料之中夺下了桑嶦国，却把公主送给了云峥。古泰此举并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王族余孽基本肃清，如果杀掉公主，不仅会将自己和云峥勾结的真相昭告天下，也同样会招来桑嶦遗族的怨恨。把公主送给云峥，这为了红颜祸水就害人国破家亡的罪名自然也就落在了云峥头上。就算有些余党阴谋复辟，麻烦也还是由云峥承担。
本以为云峥不会轻易接受公主，而还打算使些手段，让古泰有些意外的是，云峥竟然痛快地接受了古泰的好意。古泰只以为云峥终究也是没有过得了美人关，却不知道云峥这样做自有他的打算。
“我可以给你自由。”云峥再次面对公主的时候，公主却已成了阶下之囚。对于这位美丽勇敢的少女多少有些歉疚，云峥并没有打算把她留在身边也是担心她并不会善罢甘休而伺机报复。
“我不要自由，只要能够留在你身边。”公主虽然说着这样的甜言蜜语，一双眼睛里却像是点着了火一般。她怎么可能不恨云峥？少女那刚刚萌生的爱意又怎么能和国仇家恨相提并论？想要留在云峥身边倒是实话，但却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设法挽回那一夜在云峥面前尽失的尊严。
“我不可能将你留在身边。”云峥蓝色的眼睛看向了公主，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怜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你怕我？”公主冷冷一笑。“怕我报复你吗？”
“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云峥倒是老实痛快地承认了，能够大方承认自己的恐惧，倒也未尝不是一种勇敢。
轻轻摇了摇头，公主良久没有开口。
第3节
恋耽美
第3节
“若我欲亲往，不知将军可能信任”云峥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欢。
“殿下，不可……”何欢几乎本能般做出了否定的答复。“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只怕微臣难以向陛下交待。”
“放心。”云峥扶起了跪倒在自己脚下的何欢。“就算是我真的有什么闪失，皇兄也是绝对不会怪罪你的。”这样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着，一抹苦涩突然从云峥的心中生出，一直向上蔓延，让他觉得嘴里似乎也有些发苦。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过是猜测，但只是猜测就足以让他几乎痛不欲生。
“殿下……”何欢执意阻拦，倒也不完全是怕云徊怪罪，还有对云峥的不信。虽说在今日与勒什力的交锋中，云峥的确表现出了难得的冷静和镇定，但将这样足以关系生死的大事交给一个少年去做却似乎并不妥当。
“我意已决，还望将军成全。”云峥蓝色的眼睛里射出了坚定、冰冷的光，看得何欢心头一惊。
第20章 妙计
云峥执意要去，何欢也不好阻拦，只好暗中吩咐人马接应，以防云峥失手。早已从探子口中准确了解了粮草的位置所在，云峥亲自挑选精兵，带了人马直奔勒什力的大营。
白天才刚刚得胜，勒什力的确没有料到云峥竟然有胆当晚就来劫营，急匆匆跨上马查看情况，眼望着冲天燃起的火光和浓烟，勒什力咬牙切齿，向着栖云国营地所在的方向追去。料定云峥意在粮草，得手后必然不敢久战，勒什力仗着自己的马乃是行走迅速的大宛名驹，想要提前截下云峥。
勒什力的判断并没有错，如果他能够稍稍冷静下来，多带些人马，这场战斗的结果倒也难料。只是气急之下的勒什力哪里还顾得上召唤人马？只是仗着自己的一身好武艺，勒什力单人单骑抢先等候在云峥回营的必经之地，只等云峥前来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远远望见了云峥所骑的那匹白马，怒火中烧的勒什力策马迎了上去。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勒什力直奔云峥而去，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云峥的性命。
“我怎么不记得你对我有恩？”云峥似乎早已料到勒什力会有这样的举动，提前调转马头，躲开了勒什力那劈头的一刀。
“我真后悔怎么没杀了你。”云峥的身边立即冲出不少兵卒阻住了勒什力。纵然武艺高强，被这许多人干扰了行动，勒什力一时间无法得手，更是因此暴跳如雷。
“你本该杀了我。”云峥不怒反笑，看样子倒像是根本没有把勒什力放在眼里。
“你放心，我这就结果了你！”云峥的轻蔑让勒什力完全丧失了理智，极度的愤怒让他并没有注意到云峥已经悄悄将弓箭拿在了手里。
云峥这次的目标倒不是勒什力，只因为吸取了白天的教训，他知道想要一箭射死勒什力似乎并不太容易。但如果目标不是身怀武艺，时常处在运动状态之中的人，而是他的马呢？
打定主意，云峥抬手射中了勒什力的爱马。吃痛受惊，骏马人立长嘶，险些把没有准备的勒什力摔下马背。等到勒什力凭借精湛的骑术好不容易制服了自己的坐骑，云峥那班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勒什力的爱马虽然中了一箭，倒也没有性命之虞。
“卑鄙小人！”刚要继续追赶，勒什力却发现已知云峥得手的何欢正领兵杀了过来。暂时先将私愤放下，勒什力急转回营，指挥大宛军队与突然而至的栖云国士兵交战。
因为被烧了粮草军心涣散，再加上又遭遇到了栖云国的突然袭击，准备不足的大宛军队节节败退，直退出了十数里之远。就在形式对栖云国大好之际，云峥却突然要求何欢收兵。
“殿下为何收兵？”虽说军权实际掌握在何欢手中，如果他硬要坚持追击也不是不行，但何欢还是想要听听云峥的见解。
“兵法曰‘穷寇莫追。’大宛军队一时准备不周，我军才得以杀他了个措手不及。若穷追不舍，将敌军逼入绝境，只恐敌军要孤注一掷，到那时岂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更何况此地继续向前，实是距大宛国近，而距我国远。如若继续追赶，我军必然疲惫，到那时大宛援军赶到接应，只怕情势对我军不利。”云峥淡淡说出自己的看法，听得何欢倒也心服。
何欢和朱藩不同，他只会做出最有利于取得战争胜利的决定。正是因为了解何欢的这一点，并不想只是为了除掉云峥就让自己的军队白白送死而一事无成的云徊才会选用何欢做云峥的副将。但若是云徊知道实际发生的一切，只怕他一定会后悔不已。如果他早知道会是这样，也许宁可要这数万大军陪葬，也绝不会选用何欢。可惜已经做出的决定，却再也无法更改。
吩咐士卒沿途收捡大宛军队遗下的马匹、辎重，何欢一面吩咐就地安营，一面叫人催促还在后方的队伍迅速赶上，栖云国的营地因此在一夜之间得以前进了数里。
就在勒什力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对古泰交待的时候，己方军队吃了败仗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古泰手里。听说自己的爱将竟然如此迅速就吃了败仗，古泰心中难免暗暗惊奇。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小觑了栖云国的实力，古泰甚至暗暗后悔自己此番的举动。
自己当初本是为了建功而来，但如此一来就只能胜而不能败。否则就算是自己有脸回去，又哪里还有脸面面对父汗，面对众将？想要弃城去与勒什力会合，古泰却又觉得有些可惜。
“世子何不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围城，再带领余下人马去与勒什力会合？”看出了古泰的心思，有人这样提议。
“不可。用兵忌分，分散力量只能削弱自己的兵力，反倒利于敌人各个击破。”古泰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既然世子当初包围此城并不是为了攻占，而是为了诱敌，那就算是现在立即弃城而去，又有何不可？”有人提出了新的见解。
“当初的确不是为了夺城，但勒什力一败，这城反倒非要攻下不可。否则，我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古泰的眼睛凝视着远方某处一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若这城池久攻不下，勒什力那边又……”有人忧心忡忡地开口。
“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们先都退下吧。”古泰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抬手散退了帐下众人。
第21章 毒草
古泰已经想好了一条毒计，那就是利用一种在大宛随处可见的植物——曼陀罗。临行之前，他特意带了不少这种植物，就是为了防备不时之需，却想不到竟然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西北本就缺水，此时又正遇荒旱，日渐枯竭的水源显然非常适合用于投毒。吩咐手下得力干将带着大批曼陀罗的种子的麻袋浸泡在上方水源处，古泰还没有忘了交待他们将曼陀罗全草以及花朵研磨成的粉末投入到水中。
反正自己要的就只是拿下城池而已，至于城中人是死是活，就和他古泰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一切该做的都已经做好，现在唯一需要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曼陀罗全草有毒，种子的毒性最强，中毒轻者腹泻、昏迷，重者则会一命呜呼。最重要的是这种神经毒素无色、无味，甚至许多人一生都没有见过它，所以就算是有种子从麻袋里露出，流进水中而被发现，人们也只会以为不过是一般的植物种子而已。
古泰的计策虽毒，却是收效颇佳，只因为就算是人可以一整天都不吃饭，但通常也还是需要喝水的，特别是在像这样干热的天气里。喝的水越多，中毒也就越深，所以不止城中的军队丧失了作战的能力，百姓也都纷纷中毒，叫苦不迭。
古泰抓住时机对城中的军民进行了精神上的瓦解，他在城中的奸细开始了宣扬、煽动，让大家开始相信这莫名的灾祸很可能是因为瘟疫，又或者是来自上苍的惩罚。
瘟疫也好，惩罚也罢，不管究竟是哪一个，却都已经足够瓦解人的意志。古泰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城池，又立即派手下扮成所谓的“神使”，为中毒不深的人解毒，换取到了百姓的信任。
得知古泰成功夺城，勒什力喜不自胜。上次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亏，这次他倒也收敛了骄傲、暴躁的脾气，只等古泰派兵前来助战，一举击破云峥的大军。
云峥则好像兜头被泼下了一桶冷水，胜利的喜悦转眼便烟消云散了。认真分析了一下形势，就连何欢也不免忧心忡忡。
古泰夺下城池这件事倒也不算十分可怕，可怕的是他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城中军民的信任和支持。如果以自己目前的兵力去攻打那样一座军民上下一心的城池，显然极为不易。可是来自云徊的催促，却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应对。
城池被古泰攻陷一事已经让云徊大为光火，接二连三派人送来加急文书，云徊催促何欢立即将失陷的城池夺回。根本没有一丝胜利的把握，何欢只能把军令压了又压，但他也知道这样下去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万般无奈的何欢只得与云峥共同商量对策，却从云峥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忧虑和不安。
“不如我写信对皇兄细述军情，以求皇兄谅解……”云峥蓝色的眼睛因为忧虑看起来有些迷蒙，让何欢觉得好像是透过薄雾在看着蓝天。
“以臣对陛下的了解，此法应该万万不会行得通……”何欢欲言又止，只是叹息连连。
“皇兄并不了解详细的军情，更何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云峥凝眉想要说服何欢，心头笼上的阴郁却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想必陛下也是求胜心切……”何欢摇了摇头。“监军朱藩近日连番催促，我想多少也表明了陛下的意思……”
“但若贸然出战，只怕……”云峥痛苦地一拳锤在了帐中的方几上。
“看来，我等只能听天由命了……”前途暗淡，何欢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云峥正想说些什么来鼓舞何欢的斗志，却听人报称古泰派来的使者来到了阵前。有些猜不出古泰的意图，云峥只能吩咐将使者请进帐中叙事。
出乎云峥和何欢的意料之外，使者竟然是古泰派来议和的，而讲和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必须要云峥单身赴会。
不明白为什么古泰会在自己占有相当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议和，云峥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去赴古泰的约。
“殿下三思……”何欢有些怀疑古泰的动机，自然也并不赞成云峥去应邀赴会。
“多谢将军挂心……”云峥抬手阻住了何欢。“但我若不去，破敌之日，实是遥遥无期……”不是没有预感到可能的危险，云峥却知道自己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云徊已经几次三番的催促，再加上朱藩那个小人，如果自己真的一拖再拖，只怕最后就算是能够侥幸胜利，也未见得云徊就能满意。
“自己被云徊怪罪也就算了，但若是连累了何欢……”想着何欢虽然大权在握，却一直对自己礼让有加，云峥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瞧瞧古泰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去通报大宛的使者，古泰之约，我一定去赴。”不顾何欢的再三阻拦，云峥下定了决心。
他倒也不是单凭冲动和热血就做出了决定，而是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
若说古泰是为了诱骗他过去杀死或是作为人质，对于已经掌握了优势的大宛来说，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必要，更何况古泰也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这军权实际上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说邀请的对象不是何欢而是自己的话，那只能说明大宛是真心想要议和，所以才会邀请他这个名义上的统军大将。因为只有他才有签订文书，决定条件的权力。
“无论如何，等到了城中，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前途难料，云峥蓝色的眼睛好像蔚蓝色的天空笼上了一层阴霾。
第22章 醉酒
古泰要找云峥议和并不是假，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策。眼下自己所占领的城池在栖云国境内，而距离大宛稍远。
虽说自己暂时算是得到了民心所向，但若长久考虑，城中的百姓还是和栖云国联系更深。如果说自己此番是为了攻占领地也就罢了，但他的实意本是试探，而并非劫掠。
之所以不惜订下毒计也要在短时间内攻占此城，都是因为勒什力失利在前，不得不扳回一局的不得已之举。
还有一件让古泰不顺心的事就是嫏嬛国的国君也对此事表示出了强烈的关心。想到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举而给整个大宛带来动荡的话，不仅自己的此番行动毫无意义，只恐怕回去之后还要遭受众人非议，古泰就决定不如用手中的这座城池换取些更大的实惠。
当然不知道古泰安的是什么心，云峥一路上都有些忐忑，同样不安的还有何欢。云峥给他的感觉有些微妙，既像是聪颖而令自己满意的学生，又像是可以信任的伙伴，还有些像是可以托付生死的上司。
想到也许云峥真的会就这样一去不返，何欢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感伤。而如果云峥真的一去不还的话，最高兴的莫过于朱藩，因为这样他的任务就已经彻底完成，只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早些回去复命就好。
在心中做着种种可能的设想，云峥跟着使者进了城。并没有急着见古泰，云峥以不可失礼为借口，要求先梳洗打扮一番。这一来是因为他的确很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实在是觉得机会难得；二来则是不想让古泰认为自己真的就可以由他随意摆布。
梳洗打扮停当，云峥只觉得神清气爽，只觉得就算是这样死了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还没等到他想好什么时候要见古泰，古泰早已派人来迎，美其名曰“赴宴”，却不知是好宴还是“鸿门宴”。
“将军远道而来，古泰特意备下了薄酒，为将军洗尘。”古泰端坐上方，含笑而起，竟然上前拉住了云峥的手。
这种异常的亲密举动让云峥有些措手不及，竟然就被古泰拉着，坐在了他身边的席位上。也正因为这样的举动，才让云峥得以近距离看清了古泰到底生了一张怎样的面孔。
浓眉大眼，和想象中差不多有些粗犷，但古泰的那双眼睛却有神光隐藏，让云峥知道此人决不可小觑。
相比来讲，倒是云峥的相貌更让古泰惊异。虽说因为和勒什力交手时被对方说是异族让云峥大为光火而将头发染黑，但那双无论如何也不能掩饰的蓝眼睛让古泰感到有些好奇。
他又哪里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失去视力实在是不方便，云峥倒是宁可把这双眼睛挖下来扔得远远的——“没有眼睛的话，就再也不用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了……”
古泰当然不是那想什么就说什么，有些鲁莽的勒什力，虽然起初他的确是表示出了明显的惊讶，但他却努力掩饰住了自己的这份惊讶。
然不知道古泰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而闭口不谈自己眼睛的颜色，云峥倒也对古泰生出了一份感激，也因着这感激，多了几分好感。
“来，先干了这杯接风酒。”古泰举杯面对云峥，座下众将官也纷纷起身举杯。既然古泰也算是以礼相待，云峥也不得不喝干了这杯中的酒。
接下来被古泰以各种理由为借口饮了数杯，云峥只觉得身体开始有些发飘，心情却是莫名的舒畅。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快要醉了。
可是，直到现在，古泰却始终对和谈之事只字不提。按理说古泰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就快要醉了，但却还是一点要谈正事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古泰好像是想要灌醉自己，却并不知道古泰想要灌醉自己的用意究竟为何，云峥想要推说醉酒离席，偏偏这回缠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勒什力。
“前几日我勒什力虽是吃了败仗，但也算是从中得了些教训。今日我勒什力特地想要敬将军一杯，来感谢将军赐教之恩，想必将军应该不会推辞吧？”勒什力说是要敬云峥一杯，端上来的却是一只碗。
“用那小杯总是不太过瘾，哪里显得出男儿本色？将军就和我一起干了这一碗吧。”看出了云峥的疑惑，勒什力笑着解释。
如果说前来劝酒的是别人，云峥倒是还可以百般推辞，但既然前几日吃了败仗的勒什力都能不计前嫌，主动上前来敬酒的话，自己再推辞岂不是显得气不如人？于是云峥只能接过了勒什力递过来的那只碗，硬着头皮干了下去。
只是这一碗下去，云峥就真的有些起不来了……
其实云峥倒也不是不会饮酒，但身为皇子，平日里谁敢灌他的酒？他又怎么可能像这样灌过自己的酒？从来没有醉过，也不知道自己醉酒后会出什么样的丑，又或者会做出怎么样令人惊讶的事来，云峥只觉得头晕脚晃，眼皮发沉，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云峥对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的，因为他醉了之后既不发疯，也不胡闹，而是睡着了。看着好像死人一样没了反应的云峥，还并没有半点醉意的古泰满意一笑。
正是怕云峥会推辞不饮，他才特地召回了勒什力，为的就是给骆驼压上这最后一颗稻草。既然一切和计划中发展得不差分毫，接下来他无疑已经离自己的目的又近了一步。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虽说不知道醉成这样的云峥是不是还有说话的能力，古泰还是要试试。早就知道云峥贵为皇子，又兼是统军大将，即使无实权在手，对国情、军情也不可能不有所了解，所以这无疑是他获取栖云国情报的绝好机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也一样没有什么损失。而有些事情，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注定会一无所获呢？
“把他送到我的房间里去。”遣散众将官之后，古泰这样对下人吩咐。自己的房间无疑是最安全，最能保守秘密之处，他要在那里好好尝试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打听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第23章 缠斗
看着好像猫一样安静而香甜地睡着的云峥，古泰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不知道怎样的呼唤或提醒才能引起这似乎已经熟睡过去了的人的注意，正当古泰打算碰碰运气的时候，云峥竟然先开了口。
“哥哥……”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古泰还是清楚地听明白了，云峥在梦中呼唤的人，竟然是他的哥哥。
按照常理来说，母亲总是和孩子最亲近的那个人，但云峥在梦中呼唤的并非父母，而是自己的兄长这件事，激发起了古泰的好奇。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生怕回答错了而惊醒这仍在睡梦中的人，古泰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将一只手轻轻搭上云峥的肩头，古泰想着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的话，自己又会怎么做？
同样生活在充满权力斗争的环境中，古泰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云峥会对同时是自己竞争对手的哥哥有着如此强烈、深厚的感情，但这样的感情却又让他有些羡慕，羡慕着那自己从未有一日感受过的手足深情。
“哥哥交给你的事，你都做好了吗？”古泰尽量让自己有些生硬的汉语听起来更标准一些，即使是对待一个已经醉了的人，也还是应该采取小心谨慎的态度。
“嗯……是我无能……”没有睁开眼睛，云峥皱紧了眉头。
“那我问你，你带去的人马还剩下了多少？你又到底有着怎样的安排？”古泰激动之下，倒也顾不得语气不语气的了，只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实在是让他太感兴趣，他也实在是太急着想要知道了。
“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你……”也许是古泰的语气即使是在梦中也和云徊太过不同，云峥慢慢张开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古泰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来掩饰，却在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发出亮光的瞬间放弃了。
“你喝醉了，所以我让他们把你送来了这里。”古泰镇定自若地开口，想着云峥未必是真的清醒过来，倒不如先使个缓兵之计，观察一下云峥的态度再说。
“你这卑鄙小人……”云峥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醉得并不是十分厉害，只是因为喝得有些急，再加上之前他一直不断在心中为自己做出已经醉了的暗示，所以才醉得快了些。刚才睡了那么一会儿，酒也醒了不少，所以才会在睡梦中发现了不对劲。
“我哪里卑鄙了？兵不厌诈，你趁乱偷袭，烧人粮草的行为难道就不卑鄙？”虽然被云峥识破了诡计，但古泰却毫不慌乱，反倒振振有词。
“无耻……”并没有完全醒酒的云峥只觉得怒火中烧，也懒得再和古泰多费口舌，而是直接扑上去和古泰扭打了起来。
云峥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地暴怒起来，除了因为古泰竟然想利用他，从他口中套取军机大事之外，更因为他竟然敢冒充云徊，冒充自己最敬爱的哥哥。
挡住了云峥仗着酒劲而有些凌厉的攻势，古泰发现自己倒还真的不能太小瞧眼前这个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姑娘的少年。熟知栖云国的情报，古泰知道云峥差不多和自己同年。但和终日驰骋大漠，风吹日晒，久经锻炼的自己相比，云峥那一向保养得当，只是因为近期征战才有些变得粗糙的脸实在是只能用“细皮嫩肉”来形容了。
想要打击云峥的气焰，古泰心生一计，恶意地开起了云峥的玩笑：“你长得这么像女人，难道根本其实就是女人？如果真是这样，不如回去和你皇兄说说，就让你皇兄用你来和我大宛和亲好了。”
古泰的话无疑又戳中了云峥的另一个隐痛，招式也愈发凶狠、毒辣，竟然让古泰一时间感到了招架困难。好在云峥这样的攻势只是因为逞一时之气而持久不足，古泰这才多少松了口气。
“世子可还安好？”屋外有人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询问。
知道是自己和云峥激烈的打斗声引发了侍卫的忧虑，古泰高声回应。“我与大将军切磋武艺，你们不可擅入，否则哪个进来，我就先杀了哪个？”
古泰的话让云峥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觉得这样更好，自己说不定正好可以将古泰杀之而后快，也就愈发精神抖擞起来。
只不过他也应该想到，古泰既然有把握不许别人进来，自然也不会是好对付的。两个人缠斗了半天，只打到最后完全忘了任何武功招式，而是像野狗一样全凭身体纠缠、打斗在一起，也还是没能分出个胜负高低来。
“想不到，你倒也还有两下子嘛……”古泰借助身体的力量，骑在了云峥的腰上，一边没忘了用拳头招呼云峥，一边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
“多谢夸奖……”云峥躲开了古泰的拳头，并抓住机会将古泰反压在了身下，披头散发地从上面向下，笑着看脸上已经挂了彩的古泰。那张脸哪里还有半分俊美可言，倒十足像是刚从地府里走出来的夜叉。
“我可是从来都不轻易夸人的……所以你也不用太过客气……”古泰当然没那么容易就被制服，抓住机会翻了身，两个人就继续开始了无休止的位置变换，并没忘了时不时用言语来攻击对方一番……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谁也没能成功制服谁，又都同样感到了精疲力竭的两个人才在众多惴惴不安的侍卫的目光注视中走了出来。鼻青脸肿的两个人看起来却是一个比一个更惨，一个比一个更加吓人，看得在场的众人未免都一阵胆战心惊。
“传令众将官，就说我今日正午就要与大将军议和。”古泰的命令是传给下面的人听的，一双像是要冒出火来的眼睛却盯着云峥不放。
“多谢世子款待。”云峥嘴上说谢，脸上哪里有半点感谢的意思。
“大将军不必客气。来人，替我送大将军回去。”古泰一声高呼，立即有人上前跪拜，又起身走在了云峥身旁。
“恕不远送。”古泰一伸手，立在云峥身边的侍者立即心领神会，走在前面引路。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古泰，云峥这才想起自己这张脸应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也许说不定比古泰看起来还要更惨……
第24章 条件
虽说自己当时明明见到古泰说要通知众将官一同议和，等到真到了所谓的议和时间，古泰却又反悔了。倒不是想要反悔议和的打算，而是再次将云峥“请进”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对这议和的场地有些疑惑，等到云峥发现原来房间里依旧和昨夜一样只有古泰和自己之后，就开始更加怀疑所谓的议和不过根本就是场骗局。
看出了云峥的怀疑，古泰并不解释，只是直接开口提出了议和的条件。听到了古泰的条件之后，觉得实在是有些棘手的云峥因迟迟难以做出决定而陷入了沉默。
“用桑嶦国的一座城来换”，这就是古泰的条件，也正是这样的条件让云峥感到了为难。
“事关重大，我需要奏明皇兄，方能决定。”云峥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答应古泰提出的条件。
“怎么，堂堂大将军，却连这点决策的能力都没有吗？”古泰轻蔑一笑，用话去激云峥。
“我栖云国与桑嶦国素无恩怨，若仅仅为了一座城池就与桑嶦交恶，自然不是小事。”云峥凝眉看古泰，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可以将人吸入的具有魔力的湖。
“但，如果桑嶦国从此之后再不存在了呢？”古泰挑眉，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察觉到了古泰的野心，云峥更加觉得不能轻易答应古泰提出的条件。
“据我所知，你的皇兄可是一直在催你催得紧呢。”古泰满不在乎地转过头，不去看云峥。“如果你继续拖延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人说你是有谋反的心思……”熟知皇亲贵族之间的权力倾轧，古泰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
“但……”本想辩驳古泰，但想到了云徊可疑的态度，又想起了朱藩，云峥只觉得喉头发紧，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甚至可以先将这座城交给你，而你只要在路过桑嶦的时候，顺便帮我办了这件事就好……”古泰突然靠近云峥，站在了云峥身边。
“如果，我不遵守承诺呢？”云峥冷笑着稍稍和古泰拉开了一点距离，昨夜的恶斗让他对古泰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我如此信任你，难道你这自称尚礼守信的中原人竟然会失信于人吗？”古泰抓住了云峥最害怕被人将自己说成异族的弱点，冷笑着开口。之所以这样大方许诺可以将城池先交换云峥，倒不是古泰认为云峥一定会守信，而是因为与其让眼下自己手中的这座城成为“鸡肋”，倒不如用它去赌一赌。
桑嶦国虽小，却和许多国家相连。想要攻打这样的一个国家，周围的那些国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古泰让自己去做这火中取栗的事，无非是想要转移其它各国的视线，云峥当然也不愿意成为那众矢之的。
“我知道，你怕什么。”古泰再次靠过来，在云峥耳边小声耳语。“你怕我？”
云峥并没有回答古泰，而是回报以恶狠狠一记白眼。
“还是，你怕你的皇兄会怪罪？”古泰嘿嘿一笑，继续开口。“如果你是怕你的皇兄，那我劝你还是先解决掉眼下的麻烦才是明智之举。至于我，虽然我的确是有野心，但暂时也还不会把栖云国怎么样。这一点，我想你不会不清楚。”
古泰的话让云峥不得不思考，因为他的确是说中了云峥的心事。云徊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自己和何欢，虽然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对战事的关心，还是另有其它隐情，但如果自己不答应古泰，这座城显然不是在云徊所限定的时间之内可以攻得下的。
至于古泰所说暂时并不会对栖云国动手，那是因为云峥也知道嫏嬛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只等古泰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要寻衅而出。
“我也可以保守秘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我究竟约定的是什么样的条件，你也不必担心你的皇兄会有什么不满。到时候，你只说突然想要攻打桑嶦就好。或者，随便你自己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古泰微微压低了头，在云峥耳边继续说出诱惑的语言。
“容我再想想……”云峥蓝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动摇了。
“想？你难道还有时间去想？事不宜迟，我劝你还是先答应下来吧。否则，如果我改变了心意……”古泰微微转了转眼珠。“毕竟，如果你不遵守诺言，显然是我更吃亏……”
“我若是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食言。”云峥冷哼一声，打断了古泰。
“那你是答应了？”古泰发亮的眼睛盯住了云峥。
“我……你什么时候将这城池还我？”云峥反问古泰。
“你若是答应，立即就可以回去。等你再来之时，我就把这城拱手相让与你。”古泰微微挺了挺胸，似乎像是在向云峥做出保证。
“好吧……”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云峥对古泰点了点头……
云峥因为云徊的催促而苦恼不堪，始作俑者的云徊却也并不舒心。虽然没有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但他确实亲手杀了名义上的母亲和亲弟弟，而现在又正在一步步将自己曾经疼爱的云峥逼上死路。
不后悔，却并不表明不会内疚。所以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云徊才能真正感到获得了那么一些解脱。醉了之后，他是狂放甚至有些荒诞的昏君，清醒的时候，他却又让人感到害怕。
从最初的政治清明，到暴戾无常，酒精对神经的长期麻痹，让云徊就好像是突然被谁诅咒了般，变得就连月姬也有些不相信这就是自己最疼爱的那个儿子。
“云峥？”带着几分醉意的云徊突然看见了自己曾经最疼爱的云峥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哪里知道其实是因为幻觉才让他误把入宫请安的皇后的胞弟当成了云峥？
“过来，峥儿……”云徊伸手召唤那迟疑着不肯上前的孩子，索性干脆拉住了那幻想中的云峥的衣袖。
“你怕我？为什么要怕我？”对眼前”云峥“的态度不满，云徊伸手拢了拢“云峥”有些散乱的鬓发，却换来了对方下意识的抵抗。
“你……”被这下意识的抵抗激怒了的云徊伸手扼住了“云峥”的脖子。“果然，你果然对我不满……我还是不能留着你……”云徊面目狰狞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一旁被吓傻了的宫人哪个敢上前阻拦？经验告诉他们，如果惹怒了此时的云徊，只怕自己立即就会成为下一个无辜的亡魂。等到得知了消息的皇后惊慌失措地赶来的时候，自己的弟弟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你……你这昏君……”一时气急，可怜自己无辜的幼弟，皇后也再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扑上去就要和云徊理论，却不想再次激怒了云徊。
“妖妇，胆敢对寡人无礼！”伸手抽出悬挂的宝剑，云徊不带丝毫怜惜地结果了自己的结发之妻，又将剑刺向了身边的宫人。
“你们……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小人……看我不杀光你们……”披头散发的云徊左突右刺，在仓皇奔逃、尖叫的宫人中发出一阵狂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宫人追赶过去……
第25章 谣言
远在边疆，对宫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更没有办法体会云徊的痛苦和徘徊，云峥却也有着他自己的苦恼。造成他苦恼的原因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和他曾经恶战了一个晚上的古泰。
“我去替殿下杀了所有胆敢造谣的人！”怒发冲冠的何欢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脚就要冲出大帐。虽然说流言的主人公是云峥而并非他自己，但他却只觉得比诋毁自己更加可气。
何欢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因为云峥将和古泰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何欢，自然也包括了和古泰议和的条件。
虽然何欢知道内情，但在别人眼中，不费一兵一卒，甚至几乎是没有费吹灰之力的云峥，竟然可以让古泰无条件撤军，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加上因为曾经在古泰的房里逗留过一夜，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了他是靠美貌诱惑了古泰的流言。
因为云峥那张还没有完全长成男人的少年的脸的确是有些雌雄莫辩，再加上他长得其实像极了自己的母亲月姬，所以被人这么说倒也并不算十分意外。奇怪的是对于这样的流言，古泰竟然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多花口舌去解释。
对于这样的流言，起初云峥也的确是感到怒不可遏，恨不得先找出那个谣言的制造者，再将其碎尸万段。但等到一时间根本无法找出罪魁祸首的他听说了古泰的反应之后，却冷静了下来。
“的确，就算自己用强硬、残酷的手段去镇压，也不能消灭人们心中的想法……”这样想过之后，云峥甚至从流言中找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不必了。”急忙上前止住了正要冲出去的何欢，云峥急忙谢绝了何欢的好意。
既然传言说他和古泰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么也就等于说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倚仗的力量。大宛国虽然不是最强大的国家，在这所有的少数民族国家中，却无疑是最强盛的。
“如果能和这样的大宛攀上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总是对自己更加有利……”这样一想，云峥反倒真有些感谢起古泰来了。
“可是……”何欢面带犹豫地看了一眼云峥，云峥的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
被人说得如此不堪，就算是确有其事也未免要恼羞成怒，但云峥非得不生气，反倒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高兴？有些惊讶于眼前的少年所表现出来的镇定，何欢在心中愈发觉得云峥的前途不可估量，甚至在心中竟然对云峥生出了隐隐的畏惧之情。
“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将军息怒，且随他们议论去罢。”云峥展颜一笑，倒显得从容大方，仪态非凡。
“既然殿下如此说……”似乎心有不甘的何欢话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我既然都不计较，将军你又何必如此难以释怀呢？”云峥笑着将何欢送出了自己的大帐。云峥之所以急着送走何欢，只因为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好想出一个既可以兑现对古泰的承诺，又不损伤己方力量的良策来。
将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云峥的眉头却越锁越紧。如果从兵法上来讲，桑嶦国应该属于衢地，也就是多国交界，谁先结交诸侯，就可以获得协助的地区。
如果说只是想要攻打桑嶦，当然应该先派遣使者先去周围各国交好、试探风向，但想要占领桑嶦的并非是他，而是古泰，说白了古泰不过是想要他当个投石问路的石子，这不仅让云峥犹豫不决起来。
这步棋究竟该怎么走，怎样才能既完成承诺又能全身而退？苦苦思索，云峥却迟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不如，干脆打下桑嶦算了……”这样的念头刚刚生出，随即就被云峥否决了。桑嶦国距离大宛国近，距离栖云国远，且又在少数民族聚集之地，就算是强行攻下，也未见得能守住多久。 如果攻占整个国家，再拱手让给古泰，岂不是让古泰捡了个极大的便宜？
“管他什么承诺，干脆不兑现就好……反正，城池已经在我的手中！不行……想我堂堂皇族，竟然失信于人的话……但除了古泰，又有谁知道那约定呢？可是，如果背约的话，以古泰的性格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甘心罢手，到时候不仅我可能颜面尽失，更是无法立足于天下……”云峥在矛盾中苦苦徘徊，却仍是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云峥不解释，是因为觉得流言其实是对自己有利，但古泰为什么不解释，这其中的原因当然只有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不解释，主要是因为同样觉得没有用。
反正既然已经有人这样想了，那就说明不管自己如何辩解、压制，也照样还会有人这样想。相反，如果自己极力否认，又采取镇压的手段的话，说不定反倒更加让人起疑，认为自己是在掩饰而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再仔细想想，云峥既然能够轻而易举就赢了勒什力，证明他倒也的确是有些手段。如果说从长远角度来看，和这样前途远大的人扯上关系倒也不坏。
更何况传言中，靠美色获得了利益的那个人是云峥而并不是他古泰，所以最多也就是被人说说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倒也并不算什么太大的耻辱。既然在传言中明显比他更丢脸的云峥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古泰自然也更加不想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费心费力。
眼下古泰最关心的还是云峥究竟是不是打算遵守诺言，以及如何实现诺言这件事。为了试探云峥的态度，也是出于对云峥是否会遵守承诺的怀疑，古泰派心腹秘密为云峥捎去了一封书信，催促他尽快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
接到古泰的书信，云峥只觉得阵阵头疼，一直想要避开的问题不止无法回避，显然已经摆在了自己的眼前，让他再也无路可逃，却偏偏无计可施。
第26章 倾城
古泰在信中信誓旦旦地对云峥保证，只要云峥去攻打桑嶦，周边各国都绝对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对于古泰的保证，云峥倒也不是不信。
因为随着他和古泰有着特殊关系的谣言渐传渐远，本来还不时侵扰栖云国边境的那些小国的确竟然纷纷老实了许多。虽说对这样的结果他正是求之不得，但烦恼在于，无乱可平的话就意味着可以早日班师回朝，而在班师回朝之前，就必须履行和古泰的约定。
这不，还没等云峥想出解决的对策，古泰的书信早已到了手中。不想损失自己的力量而让古泰白白占了便宜，云峥当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就凭着古泰摆布。修书回信，找个借口说自己师出无名，云峥希望古泰能够暂缓些时日，但古泰却在接下来的回信中为云峥指出了一条明路。
桑嶦国的国主只有一个女儿，据说确有倾国倾城之色，却因为父亲视如掌上明珠而一直未曾许配于人。料定桑嶦国的国主绝对不肯将女儿嫁给云峥，古泰正是要云峥以求亲为借口，先礼后兵。
对于绝世佳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云峥倒是也认为此计可行。如果桑嶦国的国主不肯将女儿许配给自己，那他就可以以此为由围困桑嶦，而按照信中约定，到时候古泰只要以调节人的身份来到桑嶦，自己就正好可以借机将麻烦转嫁到古泰身上。
而如果桑嶦国的国主竟然真的肯将女儿嫁给自己，反正自己也并未有婚约在身，就算是娶了个美人也不算吃亏，更何况如此一来他也就有了很好的理由来拒绝古泰继续攻打桑嶦的要求。
对古泰的主意表示满意，云峥竟然真的派使者备好了聘礼，像模像样地去了桑嶦求亲。就这样，决定命运的选择权落在了桑嶦国国主的手中。
接到了云峥的亲笔手书，勃然大怒的桑嶦国国主险些命人将云峥派来的使者直接拉出去斩首，但随即冷静下来，又吩咐要将使者带下去好生款待，容自己思考之后再做决定。
等到云峥的使者下了大殿，桑嶦国的群臣立即开始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知道国主素来疼爱这唯一的女儿，但所有人也都觉得如果拒绝云峥会惹来巨大的麻烦。众位大臣七嘴八舌议论了半天，却谁都没能拿出个解决问题的良策来，这让桑嶦国的国主懊恼非常。
不是没有意识到危险，但爱女心切的桑嶦国国主也是真的不舍得将女儿嫁给云峥——一个他国并不得势的皇子。但如果立即拒绝云峥，以桑嶦国这样的小国来对抗云峥亲帅的精锐之师，显然也不太可能。
想到如果国破家亡，女儿只怕也是难保，桑嶦国的国主不免忧从心生，说要考虑也不过是在施缓兵之计，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带来解决麻烦的奇迹。
虽然渴望奇迹发生，但也知道不能完全依赖奇迹，桑嶦国的国主一面派人稳定住云峥的使者，一面开始积极和与桑嶦有交往的各国联络，希图能够从他国获得援助。但古泰早已对各国打好了招呼，所以虽然桑嶦国外交广泛，但到了重要时刻却无人愿意挺身而出，引火烧身。
要说周围的邻国也并非不知道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但古泰又岂是轻易可以得罪得起的？如果公然对古泰的要求置之不理，那只怕立即就会遭到亡国的厄运，更何况现在要攻打桑嶦的只不过是远在栖云国的一个皇子。
大家都以为云峥不过是为了求亲而来，桑嶦只要把公主嫁给他，随他一起回到栖云，麻烦也自然会迎刃而解，却没人知道云峥和古泰早已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这也许正是古泰的高明之处，当初之所以大费周章，冒着云峥可能背约的危险也要如此行事，就是为了不想激起桑嶦各邻国的恐慌，而团结一致对付大宛。等到成功夺下了桑嶦，有了屯兵、补给之地，其它各国自然就可以一一攻破，从此变成大宛的土地。
而早就料到桑嶦国的国主会采取拖延战术，云峥并没有等使者带回桑嶦国国主的回话，就率军团团围住了不过只有一城之大的桑嶦国。放出话来说只要国主一日不交出公主就一日不肯撤兵，云峥只等古泰前来调停。
朱藩此时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对于云峥此番并不被众人理解的举动，除了因为知道其中原委而并不反对的何欢，唯一分外支持的就只有他了。他倒是巴不得云峥再多打几仗才好，如果停兵休战，他可以借机害死云峥的机会只会更少。近来，战事的不断减少让朱藩感到了一种焦躁，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云徊交给他的任务才行。
云峥的大军围困桑嶦没有多久，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的桑嶦国国主竟然意外地接到了福音，那是古泰主动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在信中，古泰表示愿意亲自前来为桑嶦和云峥调停此事，这不仅让有病急乱投医之嫌的桑嶦国国主喜出望外。
“不可……如果让古泰前来，岂不是引狼入室？”桑嶦国的国主刚刚说出自己打算，准备接受古泰的好意，立即就有人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的确，若无好处，古泰怎肯做这样的好事？”有人赞同反对的意见。
“但……都说古泰和栖云国的那位皇子之间有些不清不楚，说不定是因为得知了他要迎娶公主而醋意大发，所以才想要破坏掉这门婚事也未可知……”也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各说各的道理，桑嶦国的国主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倾向。因此众人虽然是各说各有理，他却也只拣符合自己心意的来听。
“我意已决。大宛既然强盛，古泰又愿意帮忙，不如就由他来调停此事好了。相信到时候那个云峥也不敢不给他古泰些面子。”桑嶦国的国主一出此言，殿上立时雅雀无声。
有人忧心忡忡，连连摇头；也有人面露喜色，高呼我主英明。但以为遇到了救星的桑嶦国国主又岂能知道，自己如此却正是中了古泰的下怀。与其说是救星，倒不如说是灾星。
第27章 木雕
古泰率军前来调停，云峥自然不会抵抗，而是将古泰迎入了自己的帐中。只不过两个人却并非相谈甚欢，而是有那么一丝剑拔弩张的味道。两个人产生分歧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因为利益不合。
认为自己已经履行了承诺，云峥打算顺水推舟，撤离桑嶦，将余下的烂摊子交给古泰。古泰却坚持要云峥和自己一同进城，绝不许云峥这样简单地抽身而去。
“如果我才刚到，你就撤军，求亲的事岂不是明白让人看出不过是个借口？”古泰看着云峥那双蓝色的眼睛，不知怎地竟想起了晴空下的草原，还有上面那成群的牛羊……
“你要我帮你攻打桑嶦，我也算是并未违背誓言，至于他人怎么看，怎么看你，都与我无关。”云峥冷冷淡淡地开口，拒绝了古泰。
“真是无情啊……”古泰倒也不恼，只是笑着叹了口气。“我也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外界竟然会传出那种关于你我的流言蜚语？说什么你是凭借美色……”
“你敢再说一个字……”古泰的话还没说完，云峥就咬牙打断了古泰。别人怎么传言他倒是可以不去在意，但古泰像这样当着自己的面提起那流言，他只能看做是一种明摆着的挑衅。
“一切听我安排，事成之后，我可以把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让给你。”古泰开出了诱惑云峥的条件。
“倾国倾城又能如何？再美，也不过是个女人。”云峥倒是对古泰的条件嗤之以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不要女人，难道还想要男人不成？”明知会激怒云峥，古泰却仍然恶意地开起了云峥的玩笑。“还是说，正是因为你从未碰过女人，才不知道美人的好处？”
本以为云峥会怒气冲冲地扑上来和自己扭打，古泰却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让云峥红了脸。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果然没有碰过女人吧。”一面继续用语言进行挑衅，古泰一面觉得眼前害羞的云峥看起来实在有趣。
“废话少说……”古泰说的的确是事实，云峥除了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羞涩之外，倒也一时没法开口辩驳。
“你说你遵守了誓言，可我现在却并没有拿下桑嶦。当初我可是就那样把一整座城池就交在了你的手上，如今我连桑嶦的一草一木都没得到，你怎么能说是兑现了诺言？”古泰不满地瞥了云峥一眼。
“此一时，彼一时，条件自然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云峥倒是对古泰的话显得无动于衷。古泰既然能同自己联合，如果进了桑嶦，说不定就会和桑嶦联合对付自己。
“怎么，你怕了？”古泰冷哼出声。“原来不止外表长得像女人，里面也一样是女人吗？”
“大胆……”除了萧秦，还从未有人敢像这样羞辱过云峥，更何况萧秦当初也不过只是打了云峥一顿而已。所以公然被古泰这样羞辱，云峥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会得罪大宛，抽出刀来就要动手。
“你先等等。”古泰敢这样激怒云峥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只见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在怒火中烧的云峥面前摇了摇。
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却起到了神奇的效果，云峥冲天的怒火瞬间平息了下来，被一种焦急所取代。“还我……”攻击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急切，云峥伸手就要去夺古泰手中的东西。
“想要东西，就随我一起进桑嶦。”古泰勾起嘴角，躲开了云峥。
“你……难道不怕我先杀了你，再拿回我的东西？”云峥蓝色的眼睛里有凶光闪露，竟然真的有几分像是荒野中的恶狼。
“你并没有能杀了我的本事。”古泰冷冷一笑，看起来自负且骄傲。“你难道忘了我曾和你交过手，你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最多不过和我平手。还有就是你别忘了，我带来的也是精锐之师，如果你执意胡来，倒是正好可以送给桑嶦一个大好的机会。”古泰的话起了作用，明白事关重大，云峥只得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私愤。
“你答应和我同去，我也可以先把这东西给你。虽然我倒是没看出这东西有什么好处来，但看你的样子倒好像是很在意它一样……”古泰眯起眼睛观察着云峥的表情。对云峥多少算是有些了解，他知道云峥虽然冷淡多疑，但却还算讲信用。
“好吧……”良久的沉默之后，云峥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把它给我。只要你把东西还我，我现在就和你同去桑嶦。”
“这东西对你就这么重要？”古泰这回倒是对手中那看起来手法拙劣的木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不过兴趣归兴趣，还不足以让他仅仅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坏了大计。抬手将那并非什么名贵木材雕刻而成的雕像扔向云峥，古泰看着云峥的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又随即小心地接住了古泰扔过来的木雕。
“你说，要我什么时候和你同去？”拿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云峥慢慢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你这样的人让我也担心夜长梦多。不如我这就派人通知桑嶦国的国主，让他立即请你我入城好了。”古泰生怕云峥反悔，打算立即行动。反正一切他都早已计划周详，只不过就差在这一步棋上而已。
“好。你先回去，待我准备准备再和你同去。”云峥对古泰发出了逐客令。
“好啊，只是希望你千万不要说话不算就好。”古泰临走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云峥一眼。
对于古泰的不信任，云峥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瞥了一眼。等到古泰出去之后，摸出了怀中那失而复得的木雕，云峥轻轻抚摸着木雕那因为材质不佳而有些粗糙的表面，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木雕不是别人，正是云徊曾经送给他的礼物。上面还有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据说是因为当时云徊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指。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总是随身携带在怀中，却不想那日因为和古泰打斗，遗落在了古泰的房中。看着手中这失而复得的“宝物”，云峥一时间感慨万千，但他又怎么知道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云徊所述。这木雕的主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因为爱慕云峥而悄悄雕刻，却不想为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怎么，皇子也是你可以觊觎的吗？”无意中发现了宫女的秘密，云徊冷眼打量着眼前这姿色平庸的少女。
“殿下饶命……”已经从云徊的态度中觉察出了危险，宫女只有颤抖着乞求云徊的怜悯。
“男欢女爱，倒也并非大错……”云徊想了想，本打算开口饶恕了这看上去有几分可怜的少女，但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弟弟身边也会有那么一个比自己还要更加亲近之人，不免怒从中来，迁怒于眼前这无辜的宫女。
“来人，给我把她乱棍打死，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像这样忘了自己的身份？”冷冷发出无情的命令，忘记了自己的尊贵身份，云徊从宫女的手中去抢那为她带来厄运的木雕。
知道自己注定难逃一死，不想失去这最后仅属于自己的东西，拼命抵抗的宫女抓伤了云徊的手，却也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改变结局。
“但凡我自己想要的，就一定会像这样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攥紧了手中这仍沾染着不是是自己还是那可怜的宫女的鲜血的雕像，好像刚刚那桩残忍的罪行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云徊面带笑容地找到了正在花园中赏花的云峥……
第28章 诱惑
古泰想要和云峥共同入城的消息一到桑嶦国，几乎立即就得到了桑嶦国国主的同意。虽说大臣中反对的不在少数，但既然自己的主君同意，终究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而古泰和云峥各自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由，带了少量精兵入城，正是想要到时里应外合，一举攻下桑嶦国。
对危险浑然不觉，还为古泰和云峥摆下了宴席，桑嶦国的国主却有些猜不透古泰的意思。古泰既然说是来帮忙调停，宴席上却绝口不提调停之事，国主的几番暗示也被古泰压了下去。再看那惹出所有麻烦的云峥，却也是寡言少语、面色铁青，直教人人看了心中无底。
只当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些什么未曾谈妥的条件，两头都不敢得罪的桑嶦国国主只好也暂时压下了心头焦虑，只等宴席结束，次日再谈此事。然而世事难料，桑嶦国的国主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自家的后院起火这件事——他的宝贝女儿竟然真的看中了云峥。
和满朝文武和惶恐不安的百姓不同，并不关心国家大事的公主听说有人竟然为了自己而包围了桑嶦国的时候，反倒是有那么一些得意。对自己声名远播的美貌相当自负，她倒是从未怀疑过云峥还会有其它的意图。自古美女爱英雄，听说了云峥要来，她自然也好奇地想要知道这为了她而大动干戈的少年究竟生得怎生模样？
谁知道这不见还好，等到威逼利诱买通了下人的她亲眼目睹了云峥的真容之后，一颗芳心却好像是被风吹皱了的春水，久久难以恢复平静。本来以为云峥虽然勇敢，却定然鲁莽，但却没有想到那领军征战的少年看起来竟然有一张好像女子般美丽、娴静的脸。
对云峥动了心的公主不免在心中暗暗嗔怪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当时不干脆交出自己？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既可以换来桑嶦国的安宁，也遂了她的心愿？想到之前听父亲的意思说是古泰倒好像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调停此事，公主心中不免又急又恨，随即生出了个大胆的主意来。
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云峥安排的房间是在何处，喝退了服侍的下人，公主一个人耐心地在房间中等待着云峥的到来。既然云峥是为了她而来，只要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等到木已成舟，父亲纵然想要反对想必也是枉然。不知道在房间里等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在隐约期待着什么，但究竟期待的是什么她却不敢往下去想，只觉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般，连呼吸都已经开始紊乱。
终于，一片寂静中，传来了什么人的脚步，预感到那定然是云峥的足音，再也坐不住了的公主站了起来，用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想要安抚自己那颗正狂跳不已的心脏。
“你是谁？”当推开门的云峥看到公主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的时候，脸上却并没有一丝喜悦和动摇，只有深深的疑虑。云峥的表情好像兜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浇灭了公主的所有热情和期待，也让她之前设想过的种种美好幻想全部都在瞬间破灭了。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你既然是为了我而来，难道从未曾见过我吗？”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没有立即冲出房间，而是选择了用一种高贵、优雅的姿态直接面对云峥。她还要再试一试，不相信有人竟然会在自己的美丽面前毫不动容。
“我的确从未曾见过你。”云峥蓝色的眼睛落在了公主那比春天的花朵还要娇美、鲜艳的脸上，看上去却还是少了那么几分热情。“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父王为我准备的房间？”
“我自然是知道的。”公主边说边微微挺起胸膛，让她那本就婀娜的身姿看起来更加挺拔、曼妙，婀娜多姿。
“所以？”云峥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玩味，上下打量着眼前这风姿绝代的佳人。
“所以……你难道不知道？”公主微微一笑，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为了自己这天赐的美貌而想要感谢上苍。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为了自己不惜要攻下桑嶦的人，让她既兴奋，又有些激动。她甚至隐隐渴望着，渴望着这热血的少年可以用更加充满热情的方式来征服自己。
“出去吧。”面对绝代佳人的诱惑，云峥只是移开了那双冰冷的蓝眼睛，说出的话让公主浑身的血液都已经冻结。
“你……”面对云峥这样的羞辱，向来自负的公主再也无法继续保持她那高贵、优雅的姿态，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奔跑在夜色之中，她除了怨恨就只是愤怒，只因为那个可恶的人竟然在得到了她的心之后，竟然还残酷地践踏了她的骄傲和自尊。 因此而开始怀疑起了云峥围困桑嶦的真实意图，公主想要立即去告诉自己的父亲，却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说？自己去自荐枕席却被人拒绝了这件事要她怎么能说出口？而就在公主犹豫、徘徊的时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妥的云峥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古泰，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催促古泰赶快动手。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用一种不解夹杂着玩味的表情看着云峥，古泰挑了挑眉毛。
“现在并非开玩笑的时候。如果公主对国主言明此事，你我的动机势必惹人怀疑，到那时只怕你我都不能活着离开桑嶦。”云峥对古泰的嘲讽并没有产生什么强烈的反应，只因为事态接下来的发展比古泰的奚落更加让他担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如果答应了她，不也就好了？”古泰看上去倒是并不惊慌。“放心，我想像这样颜面尽失的事，她是不会立即就告诉自己的父亲的。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我还是尽快动手为佳。”于是，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意外变故，古泰和云峥不得不提前开始了夺取桑嶦国的行动。
第29章 玉碎
古泰本就是有备而来，如意料之中夺下了桑嶦国，却把公主送给了云峥。古泰此举并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王族余孽基本肃清，如果杀掉公主，不仅会将自己和云峥勾结的真相昭告天下，也同样会招来桑嶦遗族的怨恨。把公主送给云峥，这为了红颜祸水就害人国破家亡的罪名自然也就落在了云峥头上。就算有些余党阴谋复辟，麻烦也还是由云峥承担。
本以为云峥不会轻易接受公主，而还打算使些手段，让古泰有些意外的是，云峥竟然痛快地接受了古泰的好意。古泰只以为云峥终究也是没有过得了美人关，却不知道云峥这样做自有他的打算。
“我可以给你自由。”云峥再次面对公主的时候，公主却已成了阶下之囚。对于这位美丽勇敢的少女多少有些歉疚，云峥并没有打算把她留在身边也是担心她并不会善罢甘休而伺机报复。
“我不要自由，只要能够留在你身边。”公主虽然说着这样的甜言蜜语，一双眼睛里却像是点着了火一般。她怎么可能不恨云峥？少女那刚刚萌生的爱意又怎么能和国仇家恨相提并论？想要留在云峥身边倒是实话，但却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设法挽回那一夜在云峥面前尽失的尊严。
“我不可能将你留在身边。”云峥蓝色的眼睛看向了公主，目光中竟然带着一丝怜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你怕我？”公主冷冷一笑。“怕我报复你吗？”
“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云峥倒是老实痛快地承认了，能够大方承认自己的恐惧，倒也未尝不是一种勇敢。
轻轻摇了摇头，公主良久没有开口。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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