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16节
昨晚在孙瑞家接电话时，林蔚然向沈秦天说了此事。
“你想让我和玲子假订婚？”沈秦天大惊。
“去你的！胡说啥！”林蔚然也吃了一惊。你敢和别人订婚试试，我妹妹也不行！
“那你说得这么严肃，吓死我了！”沈秦天擦汗。
“我不是杞人忧天，”林蔚然把沈秦天心中想到的成语说了：“你没看见，我婶婶愁成啥样了，她觉得玲子现在不订婚，毕业了肯定嫁不出去，于她而言，女儿不嫁人那就是天大的事儿，研究生学历算个啥！”
“但那也不是你指使玲子的嘛。”
“哎，因为玲子不会和别人订婚的，她只认刘阳兵。我担心她终身不嫁，我这边再来个不结婚，林家上下不知该怎么乱！”
“她非刘阳兵不嫁？”沈秦天又意外了，原来除了楚兰，玲子也这么专一。怎么他叔叔以前找的那女人不这样呢。
林蔚然叹了一声。他洞察玲子的心思后，找机会和妹妹聊了一次。玲子没有承认和没有否认，但坚决反对他“哥哥帮你和他说说”的建议，她异常严肃地告诫哥哥不可以让刘阳兵知道。
不是玲子要玩欲擒故纵，她是不想让心系楚兰的刘阳兵为难。你爱别人没关系，反正我爱你。
知道妹妹和自己一样脾气都是一根筋，林蔚然不知还能怎么劝。当初在沈秦天亲口说出“要难看一起难看”之前，自己不也是打算一辈子憋在心里么。
他两个隔着电话越过太平洋叹气的时候，林老师家里，三婶慌慌张张跑进书房，对丈夫说：“老林老林，蔚然他们团长来了！马上进单元楼了！是不是蔚然犯错误还是出啥意外了！”
三婶正聒噪呢，门铃响了。
玲子去开的门，她刚把过了水的新衣服晒了。刚才是她在阳台上看见韩凭谦远远走来，旁边还跟着刘阳兵。他，来干嘛？玲子轻轻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铜环戒指。在家里她绝不敢戴。
听了妈妈提出的要求，她知道读研无望了。她不会和别人结婚甚至只是订婚，她宁愿终生不嫁，也不会在给别人生孩子做家务的同时，心里想着刘阳兵。
她劝自己读太多书人要呆的，不如找份工作，还可以早点领工资。这不，她用压岁钱买了两套新衣服，刚过了水，准备面试穿。
“韩团长您好！小刘你好！”作为一家之主，林老师把客人迎进来，三婶忙着去倒茶，玲子低着头摆好茶具后，把托盘送回厨房，躲在里面不出来。
“韩团长您亲自造访，请问是有事相告么？”寒暄了几句，林老师准备说正事。
他心里也悬着，看韩凭谦这表情，不会是蔚然出意外，那，难道是出和沈秦天的关系暴露了？可又有刘阳兵什么事呢？
推了推眼镜，林老师内心深处隐隐希望有刘阳兵的事。
林老师家中，一场准女婿跪地提亲的大戏正上演着，这边林蔚然还在孙瑞家，和沈秦天电话讨论呢。从玲子的事情说到了他们自己的未来，虽然知道让家人接受是很难的，但他们毕竟不希望一辈子搞地下工作。
“要不先和你哥哥说说？他，他毕竟是年轻人，又在美国生活过，能理解我们…吧？”
为了方便他们联系，孙瑞家的电话搬到书房去了，孙瑞和楚兰在客厅看武戏资料录像，边看还边过招。这夫妻组合好。
“我哥最近快累趴了，前两天刚从南美谈生意回来，晒得那叫一个黑。”沈秦天心疼他哥。这几天他哥在芝加哥陪他，检查他功课的同时给他讲公司里的生意，有一次竟然讲到一半睡着了。
沈秦天恨不得自己马上能毕业帮哥哥分忧，一起打理公司，让哥哥放松放松。可是，和小林林的事，会让哥哥根本无法放松。哎。
“那先别说了，你还是先好好读书，听见没？”林蔚然一直对沈越天很崇敬，这种哥哥太好了，事业有成，关爱手足。挑明和秦天的关系，不在这一天两天。
如果沈越天得知，一定会被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动。要知道他那天白天都睡饱了，沈秦天进门前他才起床。就是为了营造出一个孤独疲倦总裁的高处不胜寒，他才用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装睡了半小时，腰肌劳损了都。
电话两端的中国人和美国人绞尽脑汁想了很多方法，各种假设各种如果，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久，提亲大戏已经落幕，宾客已经散场。于是林蔚然回到家就看见玲子在收箱子，三婶在旁边擦眼泪。
难道妹妹和家里决裂了？林蔚然大惊，赶紧询问，准备打圆场。然后被三叔的一番话说得蒙掉了。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吧，前后几个小时，妹妹就从单身变成要订婚了？
“你去问问刘阳兵，他身上还有钱用么？”林老师收下了刘阳兵上交的工资存折，这不是贪财与否的问题，林老师养女儿从来没想过要待价而沽。这是刘阳兵对玲子的承诺，对自己的尊重。
是的，林老师同意了。刘阳兵请了团长出面，交了存折，给玲子买了金戒指，父母几天后到省城来专程拜访林家。看来是认真的。
刘阳兵拎来的东西林老师看了，不说是最贵的吧，但都是上好茶叶高级茶具，他最近受伤主要在休养，参加的几场又都是比赛不是演出，没有演出费，此番一定花了他不少积蓄。
准女婿算是解了围，林老师在想如果老婆一直不答应玲子读研，他该怎么处理。毕竟，他不会真的耽误女儿学业。只是这么一来，林蔚然身上的压力就小些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老师拍拍老婆的肩膀，说笑话逗她，省得她又激动又不舍，哭这半天。
第二天，玲子给学校电话确认了入学信息。五天后，就是玲子和刘阳兵的订婚酒宴，仪式上发生了一件趣事，为林蔚然日后成为超级奶爸积累了理论知识。
刘阳兵家乡很看重订婚仪式，他父母哥哥专程从老家过来，并请了许多亲戚同来，见证小儿子的幸福一刻。
仪式开始后，刘阳兵正在台上发言，感谢同事朋友亲戚前来，结果台下一阵稚嫩的哭声传来，而且是痛哭。
原来是文缘的孩子，刚两岁半的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这小姑娘经常到省院玩，最喜欢刘阳兵，走哪儿跟哪儿。文缘甚至开玩笑说不如你当我女婿算了，彩礼给你打个对折。
今天文缘带她来，告诉她刘阳兵要和一个阿姨订婚。小姑娘问明白订婚的含义后，从出门就开始哭。
刘阳兵招招手，小丫头蹬蹬蹬跑上台来，刘阳兵蹲下，她一搂刘阳兵的脖子又继续大哭。众人大笑。小丫头这会儿力气大得惊人，她爸上前拉都拉不开。
刘阳兵接过玲子递来的手绢，给小丫头擦了眼泪，问她为什么哭。小姑娘抽泣着说，因为爸爸说过，有老婆就不能再和别的女人说话，我不要你不和我说话！
众人继续大笑，文缘不知道什么时候跪搓板的话让孩子听去了。玲子弯下腰，告诉小姑娘说自己就是刘阳兵的老婆，我同意刘阳兵以后继续和你说话。
小姑娘见刘阳兵点头，并保证以后继续和她玩游戏，这才破涕而笑。郑凌问她为啥喜欢刘阳兵，郑叔叔上次和你玩了一天捉迷藏，你喜不喜欢郑叔叔？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紧紧搂着刘阳兵的脖子不放手，说只喜欢刘叔叔。郑凌再问为什么，小姑娘说“因为刘叔叔和我一样高”。
众人恍然，刘阳兵是武丑，常年练习矮子步，遇到这小丫头就习惯性地蹲下来，孩子和他说话不用仰着脑袋翻着眼皮，可以自然地目光平视。
在座的林蔚然记下了小姑娘的这句话，以后他每次和孩子说话都蹲下来，孩子可愿找他了，围着他“爸爸爸爸”地叫。
谁家孩子？孙瑞家的。咋叫他爸爸？孙瑞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武丑这个行当太苦了，又危险又少钱
☆、第七十章
孙瑞和楚兰结婚也有阵子了，楚兰肚子一直没动静。去医院看了，说是因为以前参加演出和比赛怕影响武打效果，吃过黄体酮来改变生理周期，内分泌有点失调，不严重，但需要调理。于是楚兰定期到中医院喝汤药，到西医院打排卵针。
调理还算有效果，九八年五六月的时候，楚兰怀孕了。那妊娠反应大的，孙瑞都哭了，说咱们别要了不就一孩子么，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话把所有人都感动惨了，孙瑞家三代单传，他能说出这话，说明是真爱楚兰。
楚兰自然是不同意不要的，艰难地一天天熬着。熬到五个月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对劲。这肚子大得不正常。那时候没这么多产检的，什么一月一次检查，没有。
楚兰怀孕后一次医院没去过。有人说可别是啥不好的吧，吓得孙瑞到处联系靠谱医生去做超声检查。
沈越天找人给挂了省城最好医院的专家号，并承诺如果需要，可以带他们去北京去上海看，去美国也没问题，他来办手续出路费。
超声室不让家属进，楚兰进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出来，孙瑞在外面急得拿头顶墙，林蔚然和楚妈妈孙妈妈在旁边劝着。
一会儿，楚兰出来了，眼眶红红的。吓得林蔚然赶上一步先扶住楚妈妈，阿姨身体一直不太好，可不能出事。
孙瑞强打精神：“让我来猜猜，是一个女宝宝？”他虽然是单传，也曾经渴望儿子，但看到楚兰这么辛苦了，他真心觉得是男是女都好，只要一切平安。
楚兰摇摇头。孙瑞又猜是一个男宝宝，楚兰还是摇摇头。那时候没有明文禁止使用超声测性别，再说是找了熟人，医生看了都会告诉性别的。
不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那是啥！孙瑞说不出话，林蔚然看他那样也怕了，后悔没拖着刘阳兵一起来，好歹等会儿一人照顾一个啊。
这时医生填完病历本，出来笑着说：“是两个宝宝。”
哇！孙瑞和楚妈妈孙妈妈一起尖叫了起来，又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让彼此收声，这是医院呢。
“虽然你们家庭没有双胞胎遗传基因，但因为她前期打过促排卵的针，所以这次非常幸运是双胞胎，双卵双胎。发育非常好，放心啊。有一个宝宝看不清性别，但另一个应该是男孩。”医生笑笑：“很有可能是龙凤胎，恭喜你们。”
在楼道口抽烟的孙爸爸几乎是直接翻越栏杆下楼的，脚底扬起的旋风容不得他一级级下楼梯。他冲到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先问他姐姐今天妈妈吃了保心丸么，得到答复说半小时前给吃了，然后孙爸爸报喜说是双胞胎，搞不好是龙凤胎。
专家的经验确实丰富，在第二年立春后的第二天，楚兰在省妇幼保健院剖腹产生下一男一女。
孙瑞奶奶乐坏了，戴上老花镜，把煮好的喜蛋上一面画个男孩儿一面画个女孩儿，像年画里那种胖娃娃。孙瑞爸爸说涂了颜料那人家怎么吃，孙奶奶说你别管，我就是要让人家舍不得吃留着看。
两个孩子一个叫孙忆潇，一个叫孙忆湘，因为孙瑞老家是潇湘水流经的地方。本来孙妈妈考虑到楚家的情况，建议可以让一个孩子姓楚。但楚妈妈说就是要一看名字就让人知道他们是亲兄妹，姓孙姓楚都是自家宝贝。
高兴劲儿过后，就是巨大的压力。
两个孩子两份钱不说，花的精力也是双倍的。沈越天在孩子们出世当晚，就塞了个存折给孙瑞，说是当叔叔的一点儿心意，并和孙瑞说好了以后让他们兄妹俩给自家的服装店拍几张广告。这两个小家伙像孙瑞更像楚兰，好看得不行，绝对优生。
最近沈越天在市中心的服装店扩大了店面，重新装修过，到时候让这一家四口穿着新款衣服在店里晃晃，简直是最好的广告！没办法，沈越天是个商人，大西瓜要摘，小芝麻也要捡，外企公司和服装店，他都不会放手。
沈秦天在美国的学习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又实习又论文的，实在无法抽空回来参喝满月酒。他让妈妈帮参谋着，买了孩子从一岁到三岁的衣服用品玩具，天大一箱空运回来，光运费就不得了，真是有钱的美国人。孙瑞不得不请了省院装道具的卡车帮忙拉家去。
虽然经常来看望，但直到孩子们百日，林蔚然才敢抱，之前小小软软的一团，怕弄伤。尽管现在也还是小小的。
“你填炮弹呐！”孙瑞一看他那别扭的姿势就乐了。
在孙瑞的示范下，林蔚然抱着女宝宝，没想到几十天的孩子已经这么活泼好动了。
“小湘，这是然爸爸。”孙瑞拉起女儿的手，搭在林蔚然脸上。
林蔚然大惊，又不敢推开孩子的手，怕她受到惊吓。什什什么然爸爸…这是什么情况！
孙瑞早料到他这反应，他解释说早在他求婚成功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因为林蔚然和沈秦天没有孩子，所以他的孩子要管他们叫爸爸，有个精神寄托。只是没想到一次来了俩，算买一送一。孙瑞强调这事情楚兰也同意的。
林蔚然哑巴了，太惊喜太意外。当时孙瑞求婚后，他是说过日后一定要报沈秦天私买钻戒的“仇”。却原来，孙瑞心里打的是这主意，不仅仅是婚礼上给他们安排了那张合影。
在孙瑞的保护下，林蔚然又接过男宝宝，任两个孩子揪他头发扯他耳朵擦口水在他肩上。孙瑞轻拍着孩子们的小屁屁，告诉他们以后还会来个天爸爸。
虽然已是深夜，但大洋彼岸的天爸爸还在挑灯夜读。咱们孜孜不倦的美国研究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直到孩子们半岁的时候，美国爹终于拿着毕业证回到了省城。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等待着去家族企业上班，他在飞机上都演习过了，他会对每一个叫他“沈总”的人微笑着说“别客气，我对国内情况不熟，还要向大家多学习”。很亲民有没有！
结果！我们英俊威武高大优雅的沈越天总裁派他去离省城开车四个小时的一个镇上，沈家在当地新投资的企业去当业！务！员！沈秦天一度以为他的总裁哥哥是开玩笑，却在看到企业发来的确认岗位及就职通知后，哑火了。
搞什么，我是美国毕业的研究生啊大哥，你就让我去乡镇企业？沈秦天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没烫过的衬衣、头发涂了不少摩丝、手拎人造革公文包的自己，正在漫天黄土中等中巴车，准备去镇上邮局寄挂号信，口袋里还装着某个村支书给打的白条。太可怕了！
沈越天把电脑屏幕转向弟弟，让他自己看，公司里哪个中层以上领导没有基层挂职经历。沈秦天还真每一条都看了，确实，都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
但是，离省城这么远，还是不能和小林林在一起啊！可偏偏他还没法辩驳，你要找理由说吃不惯那边饭菜嘛，怎么不说美国饭菜你都吃惯了。嗷！
“哥你不觉得丢人吗，你亲弟弟是个业务员。”沈秦天努力回忆第一次吃芥末的感觉，这时候需要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如果我亲弟弟是个糟糕的业务员，我确实会觉得很丢人。”沈总裁狠心不去看弟弟眼中的无边落木萧萧下。
林蔚然很佩服沈越天的安排。他曾经以为沈越天会心疼弟弟，给他弄一个舒服的岗位，每天看报喝茶白拿钱。看起来，沈越天真心想培养他弟弟成才，这才是真正的疼爱，而不是宠溺。
在给沈秦天践行的饭局上，林蔚然提议和沈秦天一起敬沈越天一杯。
“沈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鼓励和教导，秦天他不会这么顺利毕业回到省城。”林蔚然是个实在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哪里哪里，主要是小林你的功劳啦，经常在电话里帮他排解情绪。他心情好,才有心思学习嘛。”沈越天温和笑着，和林蔚然碰杯。他话中有话：真以为你们有本事瞒天过海么？
不过沈越天知道林蔚然根本听不出话外音，要听出来早听出来了，何必浪费他这么多年苦心！至于弟弟，现在还沉浸在没能直接进总公司上班的悲愤中，也就比行尸走肉好那么一丢丢。
今早叫弟弟起床时，沈越天被弟弟房间里的乱象给惊了一下。不是像被猪拱过，是被一群野猪拱过！看着裹在睡袋里的弟弟头发碎碎眼睛肿肿，沈越天恨不得直接把镇上的分公司给关闭了，好吃好喝养着弟弟，要星星绝不给月亮。
说实在的，沈越天对弟弟从商没报多大希望，他没想到弟弟能按时修完学分而且还读出个研究生来。难道真有商业天赋？果然是沈家的孩子。沈越天不知该哭该笑。他的初衷是分开弟弟和林蔚然。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中间还隔了个太平洋，他俩个的感情竟然一分不减。
这不科学啊，为什么自己每次去美国一段时间，回来就会厌烦原女友进而要换新的呢。这一点，弟弟和自己真不像亲兄弟。
“小林你尝尝这个菜。”沈越天说完，看了小林的哥哥大林一眼。今天这顿饭林蔚然要求做东，把哥哥也喊来了。沈越天早已知晓林蔚屏最近的不作为。好，就算两个弟弟的缘分天注定吧，但林蔚屏你一当哥哥的，拦都不拦一下，直接看着你弟弟每个星期跑我弟弟公寓去收拾家务养花种草，你亏心不亏心！当初说好的联盟战线呢！
面对沈越天笑中带恨的目光，林蔚屏优雅地冲他举了举杯，抿了口酒。对付沈家哥这种急性子，他最有办法。
果然，见林蔚屏慢悠悠地品酒，还边品边点头，沈越天瞬间炸了。他隐忍着，装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脑门说“我和客户约好要回个电话，你们先吃哈，我马上回来”。
会用高脚杯喝酒么，你个假模假样，借你一个军用水壶要不要！喝点红酒就摇头晃脑的，真懂你就说出来啊，这是哪年的酒？哪儿产的？要不要跟我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洗手间里的沈越天越想越气，这人太可恶了，当着弟弟们的面挑衅，吃准了我不好发脾气对么！枉我还去家里看了你老婆和你女儿！为了不带病毒到你家，我在你家门口还换了套新衣服，又拿消毒剂喷了自己一身，对门那秃头大爷从猫眼里瞧见，还拴了铁链锁打开门缝偷看我，估计当我脑残变态呢在楼道里更衣！
是的，林蔚屏也当爸爸了，他老婆章英红前几个月在省中心医院生了个女儿。林蔚屏他爸妈早早从村里赶来,大半夜跟着儿子一起送儿媳妇去医院。虽然不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孙子，但这孙女白净可爱，五官非常像爸爸，把老两口乐坏了。
虽然传统观念很重，但林蔚屏的爸妈从来不是恶公婆。儿子结婚很多年也没生孙子，他们从来没埋怨过是儿媳妇不能生，反倒经常骂儿子总是出差冷落儿媳妇。平时在家里也没有亏待过儿媳妇，他们每次到省城来探亲，回去都要给儿媳妇带些新衣服。
后来儿媳妇怀孕了，就有人说她喜欢吃辣肯定生的是女儿。但两位老人还是尽心尽力照顾儿媳妇，给做各种营养丰富的食品，又担心县里医疗水平不佳而送媳妇到省城生产，费用都是自掏的。
离预产期还有几个月的时候，林妈妈就拿了一笔钱给章英红，说是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和部分看见儿媳妇生了女儿就转身把准备好的婴儿衣物全都收走的公婆相比，林家的父母真心不错。
所以嘛，村里的媒婆们，眼睛紧盯着林家二小子，好几个姑娘想嫁进林家门。
虽然一来省城，林爸爸就要揪着林蔚然上思想课，让他快点娶媳妇生孩子，但林爸爸在村里可不这么说。自打他儿子去过北京学习，他又成村里明星人物了。面对那些追着他要介绍姑娘的人，他总是头一甩，说城里人谁那么早结婚呢！
对，现在林蔚然已经是省城户口了。他在省院工作满五年，已经作为人才引进给落了户口。两个儿子都是省城户口，大儿子单位还在省城给分了房，是够他爹显摆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林家爸妈在省城这段日子，只要他爹一唠叨，林蔚然就带着孙瑞家的双胞来，把两个长相漂亮五官近似的孩子塞他爹怀里。两个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刚刚学会喊爷爷，把老头子笑得眼睛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个小bug，改为宝宝半岁时沈秦天毕业回国
☆、第七十一章
林蔚屏女儿百日酒过后第五天，沈越天出差回来，带着个大红包到林蔚屏家里去。
不光是看在林蔚屏的面子上才送红包的，当年林蔚屏结婚的时候，沈越天看中章英红家的手绣工艺，和章家签了合同，长年订购他们的绣品销往北美，那针线上的艺术惊艳了美利坚，看呆了枫叶国，生意很不错。
风萧萧兮易水寒，一顿饭吃完，沈秦天坐着长途大巴出发去公司报到了，林蔚然赶回省院排练。为了不搞特殊化，沈越天没有开车送弟弟去镇上，他只安插了几个便衣保镖，和弟弟买了同班次车票。以后他们一个会是弟弟宿舍的管理员，另几个是公司里的司机和同事。
现在是一九九九年，电子邮件聊天工具满天飞的年代，沈越天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对弟弟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他选派的保镖主要是保护弟弟安全，次要任务才是监控。
“上我家坐坐去？”饭店里林蔚屏家不远，送走弟弟们后，他发出了邀请。
“没带消毒剂和新衣服！”沈越天的气来得快去得慢。
林蔚屏失笑。这个媒体报道中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沈总，根本是个双面人啊，公众面前睿智冷静，私下么，幼儿园大班的。
其实沈越天真不算是坏脾气，但他一对上这个林家哥，就容易爆发。关键，最气人的是每次他都暴跳了，林家哥还笃悠悠笑眯眯的，这根本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悲哀好么，更别说他还在拳头上套好了都是尖刺的钢指。他宁可林家哥也跳起来和他对吵，那才过瘾！咳，内个，但先说好不准动手啊，不然他会大喊武警打人！
“拐我来干嘛？”沈越天靠在林蔚屏家沙发上，喝着大麦茶。
“请你上来坐坐。”林蔚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大麦茶。
这是他单位里同事昨天送来的，说是大麦茶帮助回奶，哪天他老婆准备断奶了就喝这个。但首先章英红准备喂到孩子起码一岁，其次他爸妈已经带着媳妇和孙女回乡下老家去了，省城夏天太湿热，孩子都长痱子了。这巨大一麻袋炒熟的大麦寄回去太贵，林蔚屏也不想往家扛，乡下麦子多了去了。所以留着慢慢喝吧，等会儿让沈家哥带点回去，不然万一长霉了可浪费。
沈越天打量着四周，这里和他上次来简直天壤之别。上次来看望新生儿的时候，家里一团乱，哪儿都晾着尿布，各种颜色，跟联合国开会似的。现在收拾一下，觉得这套房子还行，采光不错，南北走向挺通透的。
“我收家水平还行吧？”林蔚屏看得懂沈越天的表情。
“以为我没当过兵就不懂啊，你们的内务都是要打分的！有本事你现在还叠豆腐干被子啊！”沈越天哼一声。
为了不进一步刺激沈家哥，林蔚屏没有推开卧室门，让他参观一下自己叠的被子。铁板似的，习惯了。
“你弟弟厨艺好么？收家水平比你怎样？”沈越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看样子应该是挺能干一人，不过还是要问问清楚。
林蔚屏笑着打量沈越天，心里却对这种考察未来弟媳妇的口吻不太满意。
“好么？”沈越天提高声音。最恨这人不说话了！
“我弟弟不是养尊处优，照顾好自己绰绰有余。”听到没有，他只负责照顾自己，不包括帮你弟弟烧菜洗袜子。当哥哥的，谁愿意自己弟弟被当成保姆使唤。怎么就该我弟弟伺候你弟弟？
阳台鸟笼中的蓝色虎皮鹦鹉轻轻啄了一下它的绿色舍友：看呀伙计，人家小两口自己都没争上下呢，俩哥哥倒是杠上了。
你才养尊处优！挖苦谁呢你！沈越天气急，站起来就要走，去你的大麦茶。
“好啦好啦和你说正事，请坐请坐。”林蔚屏其实也很头大，对面这位沈总裁，怎么总要人哄着。可惜林家哥这句哄在沈家哥听来，更是撒了一把火药。
“我刚才说的就是正事！怎么问问你弟弟会不会做家务不行么，这不叫正事叫歪事么！你藐视服务行业？你敢到家政公司门口说一句！大婶们阿姨们直接把你撕了，管你是特警还是牛板筋！”你有没有想过我问出这句话的意义！
绿鸟回啄了蓝鸟一口：可是我咋觉得沈家哥冲林家哥发脾气的时候其实挺享受的？
现在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生在省城长在省城的绿鸟不认识抖s这个词，不然刚才应该会用来形容沈家哥。
“你同意了？”林蔚屏似笑非笑看着沈越天。不然你管我弟弟会不会做饭收家。
“谁同意了！我是你弟弟戏迷，想八卦问问不行么！”你才同意，乌鸦嘴。沈越天赌气，一扭头，瞧见敞开门的书房里，立着一扇屏风。
吸引沈越天的，倒不是屏风的美轮美奂，这精巧手法一看就知道出自林蔚屏他岳家。让他目不转睛的，是绣屏上的内容。
刘备穿着龙箭衣，腰系大带，配黑龙马褂。吕布一身粉色团龙蟒，头戴帅盔，翎子飘立。他两人正执手交谈，看样子取材于《辕门射戟》。一个老生，一个小生。
什么意思…沈越天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林蔚屏回了他一个眼神。这绣屏是他老婆章英红花了两年的功夫绣出来的，倒不是她手脚慢，她这不是因为生孩子耽误了点时间么。
“我还没点头呢，你准备什么贺礼！”沈越天今天炸了很多次。不过事实证明，被林蔚屏气炸也有好处，他的耐心得到了磨练，这次在欧洲和老外谈判，他可是耐心大大的，把毛胡子们逼得捶胸捣肚扯胸毛。
“你觉得，你的态度还有用么？”林蔚屏虽然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
上次沈越天来探望他女儿的时候，拿了个大红包，一是表达心意，二是期待和章家继续合作，三么，就是感谢林蔚屏没生个儿子，让林蔚然继续有压力。当然最后这一条他可没当着产妇和老人的面儿说，八面玲珑如他，当然是在林蔚屏送他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时说的。
林蔚屏真心想笑，这还用谢啊，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虽然孩子性别是爸爸决定。他认为沈越天的想法没啥意义，章英红是农村户口，还可以生一胎。而且，他大伯家的二孙子都上学了，林家后继有人，传宗接代形势不算非常严峻。最关键的是，看弟弟那样，就算自己一辈子单身没后代，恐怕弟弟也不会为了让爸妈不催促就选择结婚。
“我是觉得吧，他们如果是真心的，我们为什么一定不让他们好过呢？”林蔚屏给沈越天续杯，继续喝大麦茶。
“不是我们不让他们好过，是这个社会不让他们好过！”沈越天抬起桌上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和这个慢性子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凶一点才行。什么人呢！
“你的意思我懂，以目前的社会价值观，他们确实属于另类。但他们没有伤天害理，没有影响别人，没有去怂恿大家向他们学习，这也不行么？”
“哟，林大哥您倒是很崇尚自由啊，西方民主思潮嘛！”沈越天出言讥讽。你要跟我犟是么，他们怎么没影响别人，我公司里那些女员工朝思暮想要和你弟弟谈恋爱，这还不叫影响么，这叫优秀资源未能合理利用！看咱多大度，都被你气成这样了，还承认你弟弟优秀！哎，素质高就是挡不住！
蓝鸟默默同意了绿鸟。这位兄台确实是边发脾气边享受。
“慢慢地，他们会被大家理解并接受，人类文明在进步，社会也越来越宽容。”
沈越天看着演讲中的林蔚屏就来气，他手一推，把林蔚屏按倒在沙发上。
“干嘛！”林蔚屏终于不那么气定神闲了。
“让我亲一口？”
“有病啊！”林蔚屏手腕用力，把沈越天推翻，站了起来。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觉得男人亲男人是有病。”沈越天翻个白眼。少跟我讲什么人类文明宇宙演变的，我还超新星爆炸呢，嘭。不过这个慢性子的力气真大，不愧是特警，哎哟，肩膀可别淤青了。
“我又不喜欢男人。”看着沈越天揉肩膀，林蔚屏过去拉他起来。他不知沈越天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故意偷换概念，怎么这么难交流。
“你刚才说不歧视服务行业的嚎？”沈越天指指肩膀。
林蔚屏无奈，让沈越天坐好，抬手给他捏肩。看他一脸疲倦，晚上留他吃个饭再走吧，光喝大麦茶灌个水饱也说不过去，毕竟以后是一家人。
“你要说的正事就是那绣屏？”沈越天享受着肩膀上的力度。他用绣屏来代指两个弟弟的感情问题。
“嗯。”
“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管这件正事！”要不是肩膀被捏得舒服，沈越天还想嘲讽两句。
“手眼通天的沈总都管不了，我一介武夫就更没能力管了。”林蔚屏指尖用力，在几个穴位上拿捏着。以前服役的时候伤痛太多，练就了一套推拿手法。
“我说，人家电视里都宣扬军民鱼水情，怎么你这儿总给我添堵，说好的人民军队爱人民呢？”沈越天又灌了几口大麦茶,终于平静地交谈了。看来这东西不仅能回奶,还能回火。
“你先拥军，我就爱民。”林蔚屏笑出一口白牙。
当晚，看着林蔚屏腰系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沈越天靠在沙发上，喝着开胃大麦茶，斜眼瞟了瞟餐桌上几个冒热气的盘子。其实林蔚屏说的那些道理他当然都明白，他知道如果强行分开，对林家没好处，沈家更遭殃。
弟弟这几年的改变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了林蔚然，他竟能逼着自己去学习。弟弟从小就不爱上文化课，可后来连全英文的授课环境都咬牙坚持下来，为了谁？他沈越天才没看多宅斗傻到会认为弟弟是为了赶超自己，抢夺公司继承权。
弟弟想要的不是权力，而是不错的经济收入和稳定的作息时间，以便更好地照顾他的心上人。
林蔚然啊林蔚然，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攀上我弟弟这么一个相貌出众品学兼优温柔和蔼居家男的！再试这一次吧，如果到了新世纪他们还这样，那就…哎，沈越天连灌了两杯大麦茶。
说真的，他刚才这通夸赞吧，除了“相貌出众”名副其实，其它没一个词适合他家里那个学习成绩勉强过关、性格高冷、煮饭收家全都做不来的弟弟。
☆、第七十二章
二十一世纪就快到来，沈秦天已经慢慢适应了小镇的环境。他哥派去和他配合的团队都是和他年岁相当的专业人才，几个年轻人梳理了经济形势和相关政策，思路一致性格合拍，很快便制定出第一阶段的工作计划，有着海外教育背景和美籍身份的沈秦天，被任命为业务员，负责考察和谈判。
他们这个决策蛮英明的，镇上的各路领导就吃这一套，一听来和自己谈业务的是美国籍，哪怕是持美国护照的华人，领导们顿时各种有面子，各种抬头仰望，各种给方便。以后写进简历里多好看啊：某年某月与某外资企业的美国代表签署了某某协议。顿时感觉自己英文很好，很国际化有没有！
年底到了，那么离沈秦天二十八岁生日也不远了。这几年的求学经历让他眼界开阔、思路灵活，和当年做演员时相比，帅气非凡的脸上，平添了些许优雅气质，更加英俊了几分。
至于身材嘛，他经历了二十三蹿一蹿和二十五补一补，身高停留在了一米八一，肉眼看上去和一米八三的沈越天差异不算大。
寒风中，林蔚然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左手一个旅行箱，右手一个编织袋，被身后的人潮推着往前走。这个汽车站他多年前来过，当时还在县剧团工作，来送戏的。不过这次他可不是来演出，是来陪沈秦天过生日的。
这是他第一次来镇上看沈秦天。最近院里各种排练多得不行，他们二团连续去了多个高校和社区演出，他已经一个人主演《吕布与貂蝉》了，不再和洪君时合演。于是唱腔和身段上的训练计划铺天盖地而来，拿他的话说，照这样的排演日程，演出奖金有望破千，平时只有五百。
八月十二日他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沈秦天想回省城陪他，但等他好不容易谈完一个重要项目，镇上到省城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车两个多小时了。为此，沈秦天不顾室外高温，在公用电话亭里和林蔚然打了几十分钟长途。
他虽然是公司的太子爷，但他可不会到办公室打免费私人电话，那不符合他的人生观。当然啦，公私分明，也是为了给同事树立榜样。他可不想以后自己被调回省城总公司当领导的时候，让知情者在咖啡间戳脊梁：喏喏喏，就是这个小沈总，总是把公司厕所的卫生纸带回家，连洗手液都要挤到空药瓶里拿走。可别哪天谣言发酵，说自己在食堂的水龙头上红果果冲凉。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再偷偷摸摸躲着他哥，他不怕他哥查他通话记录或者乘车记录。虽然他从来没有和哥哥挑明过，但随着年纪增长，阅历渐渐丰富起来的沈秦天内心无比坚定，不管家里人是什么态度，他都会和林蔚然在一起。
当年怕哥哥知道的那点害羞，早已不复存在。我找到了我爱的人，为什么要害羞？此时应有的心理活动是激动。
进入十二月后，林蔚然把睡觉时间也压缩了一半，在练功房里练私功。没错他是要发奋，但他也是为了能够挤出时间去一趟镇上，陪沈秦天过个生日。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七日，大雪节气，我们英俊的吕布同学下午响排后，都顾不上捏一捏因为练习翎子功而僵硬的颈椎，匆匆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奔向汽车站。
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树木，林蔚然想起当年来省院求职的一幕。那会儿真是一无所有，口袋里没钱，省城没住处，连嗓子也没有。在三叔朱老师何老师洪老师院长团长，总之太多人的帮助下，七年半过去，他现在有了省城户口，有了固定月收入，参加了集资建房排队。
业务上，嗓子也状态越来越好，上个月他演出的《辕门射戟》，第一句“某家今日设琼浆”就得了开门红满堂彩。演出后他给当初戏校中专的带教老师打电话，老师各种得意，说：我什么眼神儿啊，当初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小生好苗子！不然当时费那么大劲儿说服你从老生改小生！
看看邻座在睡觉，林蔚然隔着衣服悄悄揪了揪腋下。刚才为了赶车，排练完也没去冲澡，汗津津捂着难受。他都想好了，等会儿见了美国人民，他就抬起手臂热情拥抱，用汗味熏熏他，哟嚯~~
想到他家沈大帅，小林林喜上眉梢。他们相识相知七年多了，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根本没来好么！
第一个七年平稳度过，以后的二七三七…七七都会一样幸福！七七，那可是三四十年啊！到时候自己应该不唱戏了，就靠企业家养活啦！
等待被包养的人喜滋滋地看着车辆进站，喜滋滋地跟着人群往前挪，喜滋滋地瞧见企业家在人群中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等他。
镇上车站大变样，和林蔚然当年来送戏时完全不同，崭新的候车大厅窗明几净还绿树围绕，看来这几年这里的经济发展并不慢。也是，如果形势不好的话，沈家的企业怎么会在这里选址呢。
坐进车里，林蔚然和司机客套了几句，开始给沈秦天讲解后备箱里那些箱子大包的内容。从林妈妈亲手编织的毛衣，到孙瑞回老家带的辣豆豉，再到林蔚然昨晚刚炒的牛肉酱，又到玲子从北京买回来的京剧唱片，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你开超市么？带这么多，长途客运公司应该找你收超重费。”沈秦天嘴里责怪着，眼睛却早就笑没了。偌大一双杏眼，是得乐成啥样才能变成眯缝。
“哪家超市有这种温暖商品？”林蔚然本来想说爱心商品，但碍着司机。那牛肉酱，他昨天下班后去买的新鲜牛肉，回来亲自剁碎亲自翻炒，不是他吹，再难吃的饭菜放一勺这个肉酱，都能让沈秦天香喷喷吃上两大碗。
是的，他全是按着沈秦天的口味来做的，他才懒得管别人爱不爱吃。所以之前沈越天的问题已经被回答了，我们小林林现在不仅会做饭手艺好，而且他专爱研究沈秦天的味蕾，什么菜放什么料能俘获沈大帅的胃。
他以前是不会做饭的。他从小学戏，在三叔家里有现成的吃，到戏校里有食堂，外出送戏啥的有盒饭，不需要他做饭。现在省院的新食堂有两层，一楼大锅菜，二楼小炒自助餐，色香味俱全。但他还是得空就找食堂老何师傅聊天，学厨艺。
他的改变，就是为了沈秦天。我们沈大帅虽然装修了房子，拿了毕业证，但怎么看都不是个持家能手，上次他自告奋勇给小林林做的晚餐，从米饭到土豆条，都是夹生的。
换洗鱼缸时把观赏鱼也弄进下水道，搁置了一个春天没用的空调也不擦洗就直接开启，弄得自己鼻炎发作…偏偏他又不让保姆住到省城那套古风公寓里，说是自己的家要自己打理，因此这些黑历史是一言难尽啊。
所以当时林蔚屏那句“养尊处优”才能让沈越天炸了。很多时候能把人激怒的，就是事实。
坐在车里，在蛇皮袋的掩护下，沈秦天和林蔚然手拉手。沈秦天扭头看着窗外，他在看沿街商铺。
随着经济发展，省城的超市越来越多，开张后迅速吸引了消费者的欢迎。从售货员冷脸把你要的东西甩到柜台上，到现在自己挑选要啥拿啥，明显是后者更体现民主自由。
只是这镇上倒还真没有超市，不是居民们不购物，而是这里属于新兴发展地带，一些连锁超市还没有看到这里的商机，都挤破头地往省城去落地开花。
刚才和林蔚然说到超市，沈秦天的脑子飞转，开始计算在镇上搞个超市的可行性。
工作这段时间以来，他越来越理解并尊重他的商人哥哥。商场如战场这句话谁都听过，但真正进入商场，才知道原来穿着西装的战士这么不容易，战略错误的话，一样会断手断脚身首异处。
这几个月，美国研究生早就调整好心情了，他感谢哥哥把自己派到这里来。镇上的分公司是一张白纸任自己描绘，哪怕经验不足，也能画出图案，远比直接进总公司的收获大得多。
渐渐地，他开始享受把辛苦学来的知识化为实践的喜悦，每一笔单子做成后，算着月底的提成，看着存折里越来越大的数字，沈秦天觉得自己的底气越来越足。
什么底气？当然是向小林林求婚的底气！之前不是说了么，他们想要有个仪式，然后，咳，再真正合体。他们本意是想全家人能同意，然后再家庭内部办个晚会什么的，庆祝一下，但现在他真的不想等了！
这马上都新千年了，本世纪的任务要本世纪完成！不按时完成工作的业务员不是个好业务员！培训手册上都写了！
来镇上这几个月，沈秦天深刻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为什么一定要家里人同意呢？这么说的话，张铭舫和许彦霖永远不能在一起了。还有，孙瑞和楚兰不是也先好上，才知道两位妈妈竟然是闺蜜么。
虽然有父母祝福的感情是幸福的，但不能由此推理说家人不认可的爱情就注定是悲剧。所以，这次小林林来看他，沈大帅已经制定了作战计划。
异地恋的男朋友第一次来自己工作的地方，国际惯例都是找个当地最好吃的饭店，吃完去景色最美的标志性建筑逛逛，最后跟自己回宿舍。至于回宿舍以后是打游戏还是打蟑螂还是少儿不宜，那就因人而异啦，没有硬性规定。
可咱们这对倒好，行李还在后备箱呢，街边上一人买了一个酱香饼，边啃边赶往仓库。沈秦天临时接了个电话，要处理点公务，林蔚然主动要求同往。反正这么冷的天，牛肉酱晚一会儿放冰箱不会坏。
听着爱人富有技巧的电话沟通，看着爱人冷静认真地核对报关单和销售合同，林蔚然感慨不已。
当时，在下部队送戏的时候，自己曾在台帘边儿上打量着舞台中央的沈秦天，那个为了角色需要而弓腰垂须、两鬓斑白的帅老头。那时的自己无比羡慕沈秦天能获得好的角色，能站在台上一显身手。
林蔚然靠在仓库角落，打量着没有化妆、现代打扮的帅小伙。鼻梁高挺，眉眼含俊。这人真好看。
现在，自己已经获得了几个主角的机会，渐渐有了固定的戏迷，而秦天，也做成了几笔单子，学以致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下班啦，吉祥物！”沈秦天在工单上签了字，兴冲冲地朝林蔚然跑来。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早呢，他的计划完全来得及。
☆、第七十三章
为了跑业务方便，他们公司每人都配了手机，不过那时候话费还挺贵，平时没事可不能拿来煲电话粥。
吉祥物？噗，林蔚然没忍住。看来今天的临时加班很顺利，自己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听此言，司机身份的保镖大哥揉了揉腮帮，后槽牙有点酸。
沈大帅光顾着欣赏仓库灯光下的小林林，没注意脚下横着的电线。
看来沈大帅之前告诉小林林说自己在美国也有练功，真没骗人。他被绊了一下，但还扑街之前努力控制住了平衡，没有跪倒在小林林脚边，只是身体歪了歪，撞倒了身边一摞叠放的箱子。
这一次，林蔚然可没有当年在省院练功房发生吊扇坠落时那么慌了。自然不可能是他不关心沈秦天，当初还只是单相思的时候，他脑子里都能冒出“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更别说现在已经彼此交心私定终身了。
他没那么慌，是因为刚才等沈秦天时候，闲来无聊的他，已经把四周的箱子盒子都研究了一遍。沈秦天现在碰撞的这几个，是空的。
伸手扶稳沈秦天，林蔚然算准箱子落下的时间，一脚一个，把纸箱子挨个儿踹飞，确保不会砸到沈秦天。沈大帅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许碰他，空箱子也不行。他把平时训练腿功的姿势也代入了，演员嘛，要时刻注意动作优美。
于是，后来沈秦天被调回省城总公司当领导的时候，当真被知情者在咖啡间八卦：喏喏喏，就是这位小沈总，他朋友是省武术队的，那佛山无影脚踢得叫一个漂亮！啪啪啪，二十多个实木箱子，落下来的时候摞得整整齐齐！
同在咖啡间接水的司机兼保镖眼袋跳了跳，无语并黑线着：明明只有五个轻飘飘的空纸箱，踢得满地都是，有一个还差点砸了我的脚！
有惊无险地被保护住，沈秦天脑内又跑马了。如果刚才当真跪下去了，他就直接抱住小林林的大腿，边蹭边唱：“啊，我的太阳，那就是你！啊，太阳，我的太阳，那就是你！那就是你！”哼哼，而且他要用意大利文唱，大学里选修课学过美声，发音正不正宗不要紧，咱玩的是真心！
看着他脸上丰富的小表情，林蔚然装出一脸正经，淡淡地问他没事吧。众目睽睽之下，小林林再是唱小生的再擅长演才子佳人戏码，也不好用袖子一撩沈大帅下巴，眉眼传情地来一句“仙姿仙态来天上”吧。
从仓库出来，沈秦天让司机先载着行李开回宿舍，他带着林蔚然散散步。之前说了吧，国际惯例的必备步骤嘛。司机临上车前丢了个眼色，仓库角落里的黑衣黑帽人悄悄跟上，暗中保护沈秦天。
开玩笑，这位业务员可是沈家的二公子，他来镇上是挂职锻炼的，不是被发配充军，万一有点闪失，那沈总怎么剐了大家都不知道。
这个仓库是租了公共汽车公司的一栋闲置房产，位置不算很偏，而且旁边就是公交车站，现在尽管天色不早了，但也还挺热闹的。
“防治千年虫特效药？这骗人广告怎么哪儿都有啊！”林蔚然看着围墙上贴着的小纸条摇头。
千年虫是计算机在进入二零零零年后有可能遇到的智能程序问题，当时一些江湖闲人看到商机，把千年虫描绘成伤人害命千年一遇的恐怖生物，在黑窝点捣鼓出一些药膏来，卖给不知情的老头老太。
林蔚然基本是个电脑盲，他知道千年虫这个概念，是因为颜乐的外婆就给人骗了，老太太拽着外孙女婿郑凌冲去找那江湖骗子。远远看见郑凌身材高大肌肉发达，骗子拎起小板凳溜没影儿了，地上几盒防虫药膏都没来得及收拾。
对，青衣颜乐和武生郑凌也修成正果，登记结婚了。所以原先那间宿舍里只剩林蔚然和刘阳兵。刘阳兵已有婚约在身，只等未婚妻玲子毕业归来就要结婚的，因此真光棍只有我们的院草大人了。
这几年院里有招新人，但谁都比不了酒窝男的英俊，他院草宝座妥妥的，没别人能坐。
对于林蔚然一直单身，二团长各种不能理解，难道是高处不胜寒？这么帅一小伙子咋找不到对象？韩凭谦去求教院长。院长淡定如水，示意二团长不必惊慌，反正院里宿舍床位不紧张，让林蔚然住着吧。
“你这么多个月都不来看我！”沈大帅哼哼唧唧开始撒娇，把头搭到林蔚然肩上。
这几年林蔚然也长高了不少，目测一米八二左右吧，感觉比沈秦天高一点点。这海拔在生活中不算多么高峻，但在戏曲舞台上，再踩上四寸厚底鞋，能和林蔚然协调配戏的女演员已经凤毛麟角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回省城？”林蔚然揉揉他的毛脑袋。
说真的，沈大帅还是别唱戏的好，以前他那圆平头无鬓角的发型，实在拉低了一些颜值等级，现在的中长三七分，喷上定型水，好英俊好英俊。
“快说你想我。”沈秦天在林蔚然的手掌心里继续蹭脑袋。
“回来帮我一起接送宝宝！”林蔚然偏不说。
林蔚然最近过得特充实，奶爸当得很尽心。每天早饭后骑车去孙瑞家，接上孙忆潇和孙忆湘，送去楚兰妈妈家，午饭后，把两个小东西接回来送到孙瑞父母家。晚饭后，再胸前兜一个，身后背一个，带着他们俩回孙瑞家交给下班回来的楚兰照看。这中间他还要上班排练，是够辛苦。
不是孙瑞故意折腾然爸爸，而是确有苦衷。
由于生活压力巨大，孙瑞现在是到处演出，别的剧团有邀请也马上去搭戏。武戏演员必须趁着体力还没下降的时候，多挣几场演出费。孙瑞已经在外省呆了一个多月了，完全管不了家里。楚兰最近白天的课程很满，早上七点就要出门，晚上能保证准时下班就不错了，所以白天照看娃的重任落在两边老人身上。
这两个小调皮刚刚十个月，正是淘气的时候，上次林蔚然刚给孙忆潇喂了点橙汁，一回头就看见孙忆湘抓着电话线在啃。时刻需要有人看着，磕了碰了不得了。
所以早上林蔚然晨练完，从食堂打两个馒头，边骑车边啃。接上孩子们，送去楚兰妈妈家。楚妈妈借口身体不好，跟单位里商量只上半天班，上午在家里带外孙。
中午，孩子们送到孙瑞家，虽然孙瑞爸妈还没退休，但娃娃们下午习惯睡个长午觉，因此孙瑞奶奶一个人照看一下也没问题。别问为啥没保姆，现在孙瑞家的经济状况哪儿允许这笔开支。
看林蔚然这么辛苦，孙瑞奶奶想搬到孙瑞家来住，但孙瑞家这套房子是五楼没电梯，孙瑞奶奶老寒腿风湿痛，偶尔爬爬还行，每天上下可吃不消。林蔚然宁愿自己累点，也不能让老人受罪。楚妈妈也没法搬过来，她单位离这边太远，住过来上班不方便。
还有就是孙瑞家本来也不大，现在两个孩子的东西太多，家长过来住会很挤。幸好省城也不是什么国际化超级大都市，林蔚然就当骑车健身了。
“你为什么不发邮件给我！”
最近电子邮件，伊妹儿，成了时代的新宠儿，和伟哥并称最受欢迎的“哥妹”。沈秦天早早帮林蔚然申请了账号，教了他怎么使用，发了不少封邮件过去，可从来没收到林蔚然的回信。
沈秦天嘴上不满，但心里却甜甜的，提到宝宝们，当然开心。
孩子们出生到现在，他基本都不在身边，不是在美国就是在镇上，和宝宝们感情肯定没有然爸爸那么深，但当他第一次看见宝宝们并得知自己是天爸爸时，那个喜悦就别提了。
他因为不喜欢女人的缘故，没想过会娶老婆生孩子。而现在老婆还是不用娶，却得了两个漂亮无比的肉团，自然很开心。而且，他发现林蔚然其实很喜欢小孩子，搓尿布的时候都能自己吹个口哨乐半天。
那个年代很少有人想到代孕，沈秦天曾经考虑是不是去领养一个，但他了解过，他们俩不符合领养规定。如果托人去抱个弃婴，又不知道有没有家族遗传病什么的。
现在，认了他铁哥们儿孙瑞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做孩子，真是再好不过了。等他们一岁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办一个生日，然后拍一堆童装写真，贴到他哥服装店里去，保证客源滚滚！
看吧，沈大帅现在已经像一个商人了。
被质问的林蔚然挠挠头，说：“我真的弄不来电脑，我打字太慢，你饶了我吧，我们继续打电话不好吗？”
“要不你去梧桐街，让店长帮你发？”沈秦天提议。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投资的书店，根本就在他哥的掌控之内，还傻乎乎以为店长是自己人。
听他提到梧桐街书店，林蔚然心里动了动。
他其实没有沈越天以为的那么呆，之前他虽然对沈越天的各种暗示没有做出正面回应，但不代表他看不懂。他能明白沈越天想告诉自己沈家有钱，也能明白沈越天想给他介绍对象。
起初，他只单纯地认为沈越天是关心自己，渐渐地，结合其它一些事，他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当初沈家车库里那辆漂亮的宝蓝色轿车，沈越天说是他爸给沈秦天买的礼物，但沈秦天一直不开。而沈秦天曾经说过自己不会开车。这一矛盾，让林蔚然在沈家别墅留宿那晚，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沈家兄弟，肯定有一个对自己说谎了。
后来和沈秦天联系上以后，有一次电话里，他说在美国学驾照，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直接转中国驾照，不能转的话他就考一个中国驾照。
还有，林蔚然有段时间托着洪君时给找的关系去戏校听小生课，有一次他想起一件事要和团长汇报，便去了戏校办公室借电话。打完电话他谢了办公室大姐，刚准备离开，大姐又接个电话。
大姐凑过去，先看了看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然后说：“楚兰在，你等会儿啊。”
“要叫楚兰来接电话么？我上楼去叫她？”林蔚然自告奋勇去跑腿。
“不用不用，”大姐按了几个键：“我这儿能直接转。”
林蔚然笑笑，转身离开。
大姐开始自言自语：“零零一开头的不能转，这个是零一零，是中国号码不是美国号码，可以转给楚兰。”
零零一开头？美国号码？门槛外的林蔚然顿了顿。不是他崇洋媚外听见资主义就走不动路，实在是因为和沈秦天分离的那段日子太苦，让他对美国的一切都很敏感。
他不打算回去找大姐问个清楚。刚才打电话时，他还心想这个电话机倒是和哥哥单位里那个一模一样啊，而且都有来电显示，挺高级的。
怪不得秦天说林蔚屏出差太厉害，打电话十次有九次都找不到。可是据林蔚然了解，那段时间哥哥出差不算多了，主要是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加班。
看来，那两部电话是同一个人买的吧，还找人弄了来电显示。
作者有话要说： 领养这个吧，貌似外籍单身男可以领养中国孩子？之前看过报道说有个单身老美领养了好几个中国孤儿。
不过没有真的翻过资料，大家看看就过哈
☆、第七十四章
省院后面那个梧桐街书店，本来是面馆，被沈秦天爿下来开了个书店，里面都是绿植，原意是让他们多一个约会的去处，林蔚然不是总说那个面馆炒肉酱的味道呛人么。
梧桐街的店名，也是沈秦天挖空心思想的。
当时从空军医院送戏归来，他两人的友情前进了一大步，又正好在沈越天的服装店里遇上。从服装店出来后，在马路两边的高大梧桐树下，日光从叶间洒下，在林蔚然身上铺了薄薄一层光亮。那斑驳的光影突然撬开了沈秦天的心扉，自此心中住进了林蔚然。
可惜书店还没开张呢，沈秦天就被他哥骗到美国去变相软禁了，沈大帅坐在书店二楼缠满绿植的藤椅上的表白计划，也随之泡了汤。
在美国的时候，沈秦天和店长联系过好多次，无非都是想找林蔚然。可惜要么是林蔚然在排练，要么是外出送戏去了。
沈秦天寄回来的礼物，店长也都转交了。给孙瑞的，给陈焕的，给赵军他们的，除了被邮局寄丢的。
所以沈秦天现在越想越后悔，当时那么害羞干嘛，直接给林蔚然寄包裹又咋了，丢一个我再寄一个，丢两个我又寄一双，总会有收到的时候嘛，干啥非要夹在给其他人的包裹里呢，搞得每次都是有林蔚然礼物的包裹寄丢了。
这个由他亲自面试选出来的店长，倒是兢兢业业，每次都认真汇报打听来的林蔚然近况，也详细交代和邮局交涉丢件的处理结果，因此沈秦天真的没有怀疑过店长。
第16节
恋耽美
第16节
昨晚在孙瑞家接电话时，林蔚然向沈秦天说了此事。
“你想让我和玲子假订婚？”沈秦天大惊。
“去你的！胡说啥！”林蔚然也吃了一惊。你敢和别人订婚试试，我妹妹也不行！
“那你说得这么严肃，吓死我了！”沈秦天擦汗。
“我不是杞人忧天，”林蔚然把沈秦天心中想到的成语说了：“你没看见，我婶婶愁成啥样了，她觉得玲子现在不订婚，毕业了肯定嫁不出去，于她而言，女儿不嫁人那就是天大的事儿，研究生学历算个啥！”
“但那也不是你指使玲子的嘛。”
“哎，因为玲子不会和别人订婚的，她只认刘阳兵。我担心她终身不嫁，我这边再来个不结婚，林家上下不知该怎么乱！”
“她非刘阳兵不嫁？”沈秦天又意外了，原来除了楚兰，玲子也这么专一。怎么他叔叔以前找的那女人不这样呢。
林蔚然叹了一声。他洞察玲子的心思后，找机会和妹妹聊了一次。玲子没有承认和没有否认，但坚决反对他“哥哥帮你和他说说”的建议，她异常严肃地告诫哥哥不可以让刘阳兵知道。
不是玲子要玩欲擒故纵，她是不想让心系楚兰的刘阳兵为难。你爱别人没关系，反正我爱你。
知道妹妹和自己一样脾气都是一根筋，林蔚然不知还能怎么劝。当初在沈秦天亲口说出“要难看一起难看”之前，自己不也是打算一辈子憋在心里么。
他两个隔着电话越过太平洋叹气的时候，林老师家里，三婶慌慌张张跑进书房，对丈夫说：“老林老林，蔚然他们团长来了！马上进单元楼了！是不是蔚然犯错误还是出啥意外了！”
三婶正聒噪呢，门铃响了。
玲子去开的门，她刚把过了水的新衣服晒了。刚才是她在阳台上看见韩凭谦远远走来，旁边还跟着刘阳兵。他，来干嘛？玲子轻轻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铜环戒指。在家里她绝不敢戴。
听了妈妈提出的要求，她知道读研无望了。她不会和别人结婚甚至只是订婚，她宁愿终生不嫁，也不会在给别人生孩子做家务的同时，心里想着刘阳兵。
她劝自己读太多书人要呆的，不如找份工作，还可以早点领工资。这不，她用压岁钱买了两套新衣服，刚过了水，准备面试穿。
“韩团长您好！小刘你好！”作为一家之主，林老师把客人迎进来，三婶忙着去倒茶，玲子低着头摆好茶具后，把托盘送回厨房，躲在里面不出来。
“韩团长您亲自造访，请问是有事相告么？”寒暄了几句，林老师准备说正事。
他心里也悬着，看韩凭谦这表情，不会是蔚然出意外，那，难道是出和沈秦天的关系暴露了？可又有刘阳兵什么事呢？
推了推眼镜，林老师内心深处隐隐希望有刘阳兵的事。
林老师家中，一场准女婿跪地提亲的大戏正上演着，这边林蔚然还在孙瑞家，和沈秦天电话讨论呢。从玲子的事情说到了他们自己的未来，虽然知道让家人接受是很难的，但他们毕竟不希望一辈子搞地下工作。
“要不先和你哥哥说说？他，他毕竟是年轻人，又在美国生活过，能理解我们…吧？”
为了方便他们联系，孙瑞家的电话搬到书房去了，孙瑞和楚兰在客厅看武戏资料录像，边看还边过招。这夫妻组合好。
“我哥最近快累趴了，前两天刚从南美谈生意回来，晒得那叫一个黑。”沈秦天心疼他哥。这几天他哥在芝加哥陪他，检查他功课的同时给他讲公司里的生意，有一次竟然讲到一半睡着了。
沈秦天恨不得自己马上能毕业帮哥哥分忧，一起打理公司，让哥哥放松放松。可是，和小林林的事，会让哥哥根本无法放松。哎。
“那先别说了，你还是先好好读书，听见没？”林蔚然一直对沈越天很崇敬，这种哥哥太好了，事业有成，关爱手足。挑明和秦天的关系，不在这一天两天。
如果沈越天得知，一定会被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动。要知道他那天白天都睡饱了，沈秦天进门前他才起床。就是为了营造出一个孤独疲倦总裁的高处不胜寒，他才用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装睡了半小时，腰肌劳损了都。
电话两端的中国人和美国人绞尽脑汁想了很多方法，各种假设各种如果，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久，提亲大戏已经落幕，宾客已经散场。于是林蔚然回到家就看见玲子在收箱子，三婶在旁边擦眼泪。
难道妹妹和家里决裂了？林蔚然大惊，赶紧询问，准备打圆场。然后被三叔的一番话说得蒙掉了。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吧，前后几个小时，妹妹就从单身变成要订婚了？
“你去问问刘阳兵，他身上还有钱用么？”林老师收下了刘阳兵上交的工资存折，这不是贪财与否的问题，林老师养女儿从来没想过要待价而沽。这是刘阳兵对玲子的承诺，对自己的尊重。
是的，林老师同意了。刘阳兵请了团长出面，交了存折，给玲子买了金戒指，父母几天后到省城来专程拜访林家。看来是认真的。
刘阳兵拎来的东西林老师看了，不说是最贵的吧，但都是上好茶叶高级茶具，他最近受伤主要在休养，参加的几场又都是比赛不是演出，没有演出费，此番一定花了他不少积蓄。
准女婿算是解了围，林老师在想如果老婆一直不答应玲子读研，他该怎么处理。毕竟，他不会真的耽误女儿学业。只是这么一来，林蔚然身上的压力就小些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老师拍拍老婆的肩膀，说笑话逗她，省得她又激动又不舍，哭这半天。
第二天，玲子给学校电话确认了入学信息。五天后，就是玲子和刘阳兵的订婚酒宴，仪式上发生了一件趣事，为林蔚然日后成为超级奶爸积累了理论知识。
刘阳兵家乡很看重订婚仪式，他父母哥哥专程从老家过来，并请了许多亲戚同来，见证小儿子的幸福一刻。
仪式开始后，刘阳兵正在台上发言，感谢同事朋友亲戚前来，结果台下一阵稚嫩的哭声传来，而且是痛哭。
原来是文缘的孩子，刚两岁半的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这小姑娘经常到省院玩，最喜欢刘阳兵，走哪儿跟哪儿。文缘甚至开玩笑说不如你当我女婿算了，彩礼给你打个对折。
今天文缘带她来，告诉她刘阳兵要和一个阿姨订婚。小姑娘问明白订婚的含义后，从出门就开始哭。
刘阳兵招招手，小丫头蹬蹬蹬跑上台来，刘阳兵蹲下，她一搂刘阳兵的脖子又继续大哭。众人大笑。小丫头这会儿力气大得惊人，她爸上前拉都拉不开。
刘阳兵接过玲子递来的手绢，给小丫头擦了眼泪，问她为什么哭。小姑娘抽泣着说，因为爸爸说过，有老婆就不能再和别的女人说话，我不要你不和我说话！
众人继续大笑，文缘不知道什么时候跪搓板的话让孩子听去了。玲子弯下腰，告诉小姑娘说自己就是刘阳兵的老婆，我同意刘阳兵以后继续和你说话。
小姑娘见刘阳兵点头，并保证以后继续和她玩游戏，这才破涕而笑。郑凌问她为啥喜欢刘阳兵，郑叔叔上次和你玩了一天捉迷藏，你喜不喜欢郑叔叔？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紧紧搂着刘阳兵的脖子不放手，说只喜欢刘叔叔。郑凌再问为什么，小姑娘说“因为刘叔叔和我一样高”。
众人恍然，刘阳兵是武丑，常年练习矮子步，遇到这小丫头就习惯性地蹲下来，孩子和他说话不用仰着脑袋翻着眼皮，可以自然地目光平视。
在座的林蔚然记下了小姑娘的这句话，以后他每次和孩子说话都蹲下来，孩子可愿找他了，围着他“爸爸爸爸”地叫。
谁家孩子？孙瑞家的。咋叫他爸爸？孙瑞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武丑这个行当太苦了，又危险又少钱
☆、第七十章
孙瑞和楚兰结婚也有阵子了，楚兰肚子一直没动静。去医院看了，说是因为以前参加演出和比赛怕影响武打效果，吃过黄体酮来改变生理周期，内分泌有点失调，不严重，但需要调理。于是楚兰定期到中医院喝汤药，到西医院打排卵针。
调理还算有效果，九八年五六月的时候，楚兰怀孕了。那妊娠反应大的，孙瑞都哭了，说咱们别要了不就一孩子么，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话把所有人都感动惨了，孙瑞家三代单传，他能说出这话，说明是真爱楚兰。
楚兰自然是不同意不要的，艰难地一天天熬着。熬到五个月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对劲。这肚子大得不正常。那时候没这么多产检的，什么一月一次检查，没有。
楚兰怀孕后一次医院没去过。有人说可别是啥不好的吧，吓得孙瑞到处联系靠谱医生去做超声检查。
沈越天找人给挂了省城最好医院的专家号，并承诺如果需要，可以带他们去北京去上海看，去美国也没问题，他来办手续出路费。
超声室不让家属进，楚兰进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出来，孙瑞在外面急得拿头顶墙，林蔚然和楚妈妈孙妈妈在旁边劝着。
一会儿，楚兰出来了，眼眶红红的。吓得林蔚然赶上一步先扶住楚妈妈，阿姨身体一直不太好，可不能出事。
孙瑞强打精神：“让我来猜猜，是一个女宝宝？”他虽然是单传，也曾经渴望儿子，但看到楚兰这么辛苦了，他真心觉得是男是女都好，只要一切平安。
楚兰摇摇头。孙瑞又猜是一个男宝宝，楚兰还是摇摇头。那时候没有明文禁止使用超声测性别，再说是找了熟人，医生看了都会告诉性别的。
不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那是啥！孙瑞说不出话，林蔚然看他那样也怕了，后悔没拖着刘阳兵一起来，好歹等会儿一人照顾一个啊。
这时医生填完病历本，出来笑着说：“是两个宝宝。”
哇！孙瑞和楚妈妈孙妈妈一起尖叫了起来，又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让彼此收声，这是医院呢。
“虽然你们家庭没有双胞胎遗传基因，但因为她前期打过促排卵的针，所以这次非常幸运是双胞胎，双卵双胎。发育非常好，放心啊。有一个宝宝看不清性别，但另一个应该是男孩。”医生笑笑：“很有可能是龙凤胎，恭喜你们。”
在楼道口抽烟的孙爸爸几乎是直接翻越栏杆下楼的，脚底扬起的旋风容不得他一级级下楼梯。他冲到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先问他姐姐今天妈妈吃了保心丸么，得到答复说半小时前给吃了，然后孙爸爸报喜说是双胞胎，搞不好是龙凤胎。
专家的经验确实丰富，在第二年立春后的第二天，楚兰在省妇幼保健院剖腹产生下一男一女。
孙瑞奶奶乐坏了，戴上老花镜，把煮好的喜蛋上一面画个男孩儿一面画个女孩儿，像年画里那种胖娃娃。孙瑞爸爸说涂了颜料那人家怎么吃，孙奶奶说你别管，我就是要让人家舍不得吃留着看。
两个孩子一个叫孙忆潇，一个叫孙忆湘，因为孙瑞老家是潇湘水流经的地方。本来孙妈妈考虑到楚家的情况，建议可以让一个孩子姓楚。但楚妈妈说就是要一看名字就让人知道他们是亲兄妹，姓孙姓楚都是自家宝贝。
高兴劲儿过后，就是巨大的压力。
两个孩子两份钱不说，花的精力也是双倍的。沈越天在孩子们出世当晚，就塞了个存折给孙瑞，说是当叔叔的一点儿心意，并和孙瑞说好了以后让他们兄妹俩给自家的服装店拍几张广告。这两个小家伙像孙瑞更像楚兰，好看得不行，绝对优生。
最近沈越天在市中心的服装店扩大了店面，重新装修过，到时候让这一家四口穿着新款衣服在店里晃晃，简直是最好的广告！没办法，沈越天是个商人，大西瓜要摘，小芝麻也要捡，外企公司和服装店，他都不会放手。
沈秦天在美国的学习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又实习又论文的，实在无法抽空回来参喝满月酒。他让妈妈帮参谋着，买了孩子从一岁到三岁的衣服用品玩具，天大一箱空运回来，光运费就不得了，真是有钱的美国人。孙瑞不得不请了省院装道具的卡车帮忙拉家去。
虽然经常来看望，但直到孩子们百日，林蔚然才敢抱，之前小小软软的一团，怕弄伤。尽管现在也还是小小的。
“你填炮弹呐！”孙瑞一看他那别扭的姿势就乐了。
在孙瑞的示范下，林蔚然抱着女宝宝，没想到几十天的孩子已经这么活泼好动了。
“小湘，这是然爸爸。”孙瑞拉起女儿的手，搭在林蔚然脸上。
林蔚然大惊，又不敢推开孩子的手，怕她受到惊吓。什什什么然爸爸…这是什么情况！
孙瑞早料到他这反应，他解释说早在他求婚成功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因为林蔚然和沈秦天没有孩子，所以他的孩子要管他们叫爸爸，有个精神寄托。只是没想到一次来了俩，算买一送一。孙瑞强调这事情楚兰也同意的。
林蔚然哑巴了，太惊喜太意外。当时孙瑞求婚后，他是说过日后一定要报沈秦天私买钻戒的“仇”。却原来，孙瑞心里打的是这主意，不仅仅是婚礼上给他们安排了那张合影。
在孙瑞的保护下，林蔚然又接过男宝宝，任两个孩子揪他头发扯他耳朵擦口水在他肩上。孙瑞轻拍着孩子们的小屁屁，告诉他们以后还会来个天爸爸。
虽然已是深夜，但大洋彼岸的天爸爸还在挑灯夜读。咱们孜孜不倦的美国研究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直到孩子们半岁的时候，美国爹终于拿着毕业证回到了省城。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等待着去家族企业上班，他在飞机上都演习过了，他会对每一个叫他“沈总”的人微笑着说“别客气，我对国内情况不熟，还要向大家多学习”。很亲民有没有！
结果！我们英俊威武高大优雅的沈越天总裁派他去离省城开车四个小时的一个镇上，沈家在当地新投资的企业去当业！务！员！沈秦天一度以为他的总裁哥哥是开玩笑，却在看到企业发来的确认岗位及就职通知后，哑火了。
搞什么，我是美国毕业的研究生啊大哥，你就让我去乡镇企业？沈秦天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没烫过的衬衣、头发涂了不少摩丝、手拎人造革公文包的自己，正在漫天黄土中等中巴车，准备去镇上邮局寄挂号信，口袋里还装着某个村支书给打的白条。太可怕了！
沈越天把电脑屏幕转向弟弟，让他自己看，公司里哪个中层以上领导没有基层挂职经历。沈秦天还真每一条都看了，确实，都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
但是，离省城这么远，还是不能和小林林在一起啊！可偏偏他还没法辩驳，你要找理由说吃不惯那边饭菜嘛，怎么不说美国饭菜你都吃惯了。嗷！
“哥你不觉得丢人吗，你亲弟弟是个业务员。”沈秦天努力回忆第一次吃芥末的感觉，这时候需要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如果我亲弟弟是个糟糕的业务员，我确实会觉得很丢人。”沈总裁狠心不去看弟弟眼中的无边落木萧萧下。
林蔚然很佩服沈越天的安排。他曾经以为沈越天会心疼弟弟，给他弄一个舒服的岗位，每天看报喝茶白拿钱。看起来，沈越天真心想培养他弟弟成才，这才是真正的疼爱，而不是宠溺。
在给沈秦天践行的饭局上，林蔚然提议和沈秦天一起敬沈越天一杯。
“沈大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鼓励和教导，秦天他不会这么顺利毕业回到省城。”林蔚然是个实在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哪里哪里，主要是小林你的功劳啦，经常在电话里帮他排解情绪。他心情好,才有心思学习嘛。”沈越天温和笑着，和林蔚然碰杯。他话中有话：真以为你们有本事瞒天过海么？
不过沈越天知道林蔚然根本听不出话外音，要听出来早听出来了，何必浪费他这么多年苦心！至于弟弟，现在还沉浸在没能直接进总公司上班的悲愤中，也就比行尸走肉好那么一丢丢。
今早叫弟弟起床时，沈越天被弟弟房间里的乱象给惊了一下。不是像被猪拱过，是被一群野猪拱过！看着裹在睡袋里的弟弟头发碎碎眼睛肿肿，沈越天恨不得直接把镇上的分公司给关闭了，好吃好喝养着弟弟，要星星绝不给月亮。
说实在的，沈越天对弟弟从商没报多大希望，他没想到弟弟能按时修完学分而且还读出个研究生来。难道真有商业天赋？果然是沈家的孩子。沈越天不知该哭该笑。他的初衷是分开弟弟和林蔚然。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中间还隔了个太平洋，他俩个的感情竟然一分不减。
这不科学啊，为什么自己每次去美国一段时间，回来就会厌烦原女友进而要换新的呢。这一点，弟弟和自己真不像亲兄弟。
“小林你尝尝这个菜。”沈越天说完，看了小林的哥哥大林一眼。今天这顿饭林蔚然要求做东，把哥哥也喊来了。沈越天早已知晓林蔚屏最近的不作为。好，就算两个弟弟的缘分天注定吧，但林蔚屏你一当哥哥的，拦都不拦一下，直接看着你弟弟每个星期跑我弟弟公寓去收拾家务养花种草，你亏心不亏心！当初说好的联盟战线呢！
面对沈越天笑中带恨的目光，林蔚屏优雅地冲他举了举杯，抿了口酒。对付沈家哥这种急性子，他最有办法。
果然，见林蔚屏慢悠悠地品酒，还边品边点头，沈越天瞬间炸了。他隐忍着，装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脑门说“我和客户约好要回个电话，你们先吃哈，我马上回来”。
会用高脚杯喝酒么，你个假模假样，借你一个军用水壶要不要！喝点红酒就摇头晃脑的，真懂你就说出来啊，这是哪年的酒？哪儿产的？要不要跟我念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洗手间里的沈越天越想越气，这人太可恶了，当着弟弟们的面挑衅，吃准了我不好发脾气对么！枉我还去家里看了你老婆和你女儿！为了不带病毒到你家，我在你家门口还换了套新衣服，又拿消毒剂喷了自己一身，对门那秃头大爷从猫眼里瞧见，还拴了铁链锁打开门缝偷看我，估计当我脑残变态呢在楼道里更衣！
是的，林蔚屏也当爸爸了，他老婆章英红前几个月在省中心医院生了个女儿。林蔚屏他爸妈早早从村里赶来,大半夜跟着儿子一起送儿媳妇去医院。虽然不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孙子，但这孙女白净可爱，五官非常像爸爸，把老两口乐坏了。
虽然传统观念很重，但林蔚屏的爸妈从来不是恶公婆。儿子结婚很多年也没生孙子，他们从来没埋怨过是儿媳妇不能生，反倒经常骂儿子总是出差冷落儿媳妇。平时在家里也没有亏待过儿媳妇，他们每次到省城来探亲，回去都要给儿媳妇带些新衣服。
后来儿媳妇怀孕了，就有人说她喜欢吃辣肯定生的是女儿。但两位老人还是尽心尽力照顾儿媳妇，给做各种营养丰富的食品，又担心县里医疗水平不佳而送媳妇到省城生产，费用都是自掏的。
离预产期还有几个月的时候，林妈妈就拿了一笔钱给章英红，说是女人生孩子不容易，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和部分看见儿媳妇生了女儿就转身把准备好的婴儿衣物全都收走的公婆相比，林家的父母真心不错。
所以嘛，村里的媒婆们，眼睛紧盯着林家二小子，好几个姑娘想嫁进林家门。
虽然一来省城，林爸爸就要揪着林蔚然上思想课，让他快点娶媳妇生孩子，但林爸爸在村里可不这么说。自打他儿子去过北京学习，他又成村里明星人物了。面对那些追着他要介绍姑娘的人，他总是头一甩，说城里人谁那么早结婚呢！
对，现在林蔚然已经是省城户口了。他在省院工作满五年，已经作为人才引进给落了户口。两个儿子都是省城户口，大儿子单位还在省城给分了房，是够他爹显摆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林家爸妈在省城这段日子，只要他爹一唠叨，林蔚然就带着孙瑞家的双胞来，把两个长相漂亮五官近似的孩子塞他爹怀里。两个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刚刚学会喊爷爷，把老头子笑得眼睛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个小bug，改为宝宝半岁时沈秦天毕业回国
☆、第七十一章
林蔚屏女儿百日酒过后第五天，沈越天出差回来，带着个大红包到林蔚屏家里去。
不光是看在林蔚屏的面子上才送红包的，当年林蔚屏结婚的时候，沈越天看中章英红家的手绣工艺，和章家签了合同，长年订购他们的绣品销往北美，那针线上的艺术惊艳了美利坚，看呆了枫叶国，生意很不错。
风萧萧兮易水寒，一顿饭吃完，沈秦天坐着长途大巴出发去公司报到了，林蔚然赶回省院排练。为了不搞特殊化，沈越天没有开车送弟弟去镇上，他只安插了几个便衣保镖，和弟弟买了同班次车票。以后他们一个会是弟弟宿舍的管理员，另几个是公司里的司机和同事。
现在是一九九九年，电子邮件聊天工具满天飞的年代，沈越天清楚地明白自己现在对弟弟的控制力越来越弱。他选派的保镖主要是保护弟弟安全，次要任务才是监控。
“上我家坐坐去？”饭店里林蔚屏家不远，送走弟弟们后，他发出了邀请。
“没带消毒剂和新衣服！”沈越天的气来得快去得慢。
林蔚屏失笑。这个媒体报道中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沈总，根本是个双面人啊，公众面前睿智冷静，私下么，幼儿园大班的。
其实沈越天真不算是坏脾气，但他一对上这个林家哥，就容易爆发。关键，最气人的是每次他都暴跳了，林家哥还笃悠悠笑眯眯的，这根本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悲哀好么，更别说他还在拳头上套好了都是尖刺的钢指。他宁可林家哥也跳起来和他对吵，那才过瘾！咳，内个，但先说好不准动手啊，不然他会大喊武警打人！
“拐我来干嘛？”沈越天靠在林蔚屏家沙发上，喝着大麦茶。
“请你上来坐坐。”林蔚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大麦茶。
这是他单位里同事昨天送来的，说是大麦茶帮助回奶，哪天他老婆准备断奶了就喝这个。但首先章英红准备喂到孩子起码一岁，其次他爸妈已经带着媳妇和孙女回乡下老家去了，省城夏天太湿热，孩子都长痱子了。这巨大一麻袋炒熟的大麦寄回去太贵，林蔚屏也不想往家扛，乡下麦子多了去了。所以留着慢慢喝吧，等会儿让沈家哥带点回去，不然万一长霉了可浪费。
沈越天打量着四周，这里和他上次来简直天壤之别。上次来看望新生儿的时候，家里一团乱，哪儿都晾着尿布，各种颜色，跟联合国开会似的。现在收拾一下，觉得这套房子还行，采光不错，南北走向挺通透的。
“我收家水平还行吧？”林蔚屏看得懂沈越天的表情。
“以为我没当过兵就不懂啊，你们的内务都是要打分的！有本事你现在还叠豆腐干被子啊！”沈越天哼一声。
为了不进一步刺激沈家哥，林蔚屏没有推开卧室门，让他参观一下自己叠的被子。铁板似的，习惯了。
“你弟弟厨艺好么？收家水平比你怎样？”沈越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看样子应该是挺能干一人，不过还是要问问清楚。
林蔚屏笑着打量沈越天，心里却对这种考察未来弟媳妇的口吻不太满意。
“好么？”沈越天提高声音。最恨这人不说话了！
“我弟弟不是养尊处优，照顾好自己绰绰有余。”听到没有，他只负责照顾自己，不包括帮你弟弟烧菜洗袜子。当哥哥的，谁愿意自己弟弟被当成保姆使唤。怎么就该我弟弟伺候你弟弟？
阳台鸟笼中的蓝色虎皮鹦鹉轻轻啄了一下它的绿色舍友：看呀伙计，人家小两口自己都没争上下呢，俩哥哥倒是杠上了。
你才养尊处优！挖苦谁呢你！沈越天气急，站起来就要走，去你的大麦茶。
“好啦好啦和你说正事，请坐请坐。”林蔚屏其实也很头大，对面这位沈总裁，怎么总要人哄着。可惜林家哥这句哄在沈家哥听来，更是撒了一把火药。
“我刚才说的就是正事！怎么问问你弟弟会不会做家务不行么，这不叫正事叫歪事么！你藐视服务行业？你敢到家政公司门口说一句！大婶们阿姨们直接把你撕了，管你是特警还是牛板筋！”你有没有想过我问出这句话的意义！
绿鸟回啄了蓝鸟一口：可是我咋觉得沈家哥冲林家哥发脾气的时候其实挺享受的？
现在是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生在省城长在省城的绿鸟不认识抖s这个词，不然刚才应该会用来形容沈家哥。
“你同意了？”林蔚屏似笑非笑看着沈越天。不然你管我弟弟会不会做饭收家。
“谁同意了！我是你弟弟戏迷，想八卦问问不行么！”你才同意，乌鸦嘴。沈越天赌气，一扭头，瞧见敞开门的书房里，立着一扇屏风。
吸引沈越天的，倒不是屏风的美轮美奂，这精巧手法一看就知道出自林蔚屏他岳家。让他目不转睛的，是绣屏上的内容。
刘备穿着龙箭衣，腰系大带，配黑龙马褂。吕布一身粉色团龙蟒，头戴帅盔，翎子飘立。他两人正执手交谈，看样子取材于《辕门射戟》。一个老生，一个小生。
什么意思…沈越天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林蔚屏回了他一个眼神。这绣屏是他老婆章英红花了两年的功夫绣出来的，倒不是她手脚慢，她这不是因为生孩子耽误了点时间么。
“我还没点头呢，你准备什么贺礼！”沈越天今天炸了很多次。不过事实证明，被林蔚屏气炸也有好处，他的耐心得到了磨练，这次在欧洲和老外谈判，他可是耐心大大的，把毛胡子们逼得捶胸捣肚扯胸毛。
“你觉得，你的态度还有用么？”林蔚屏虽然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
上次沈越天来探望他女儿的时候，拿了个大红包，一是表达心意，二是期待和章家继续合作，三么，就是感谢林蔚屏没生个儿子，让林蔚然继续有压力。当然最后这一条他可没当着产妇和老人的面儿说，八面玲珑如他，当然是在林蔚屏送他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时说的。
林蔚屏真心想笑，这还用谢啊，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虽然孩子性别是爸爸决定。他认为沈越天的想法没啥意义，章英红是农村户口，还可以生一胎。而且，他大伯家的二孙子都上学了，林家后继有人，传宗接代形势不算非常严峻。最关键的是，看弟弟那样，就算自己一辈子单身没后代，恐怕弟弟也不会为了让爸妈不催促就选择结婚。
“我是觉得吧，他们如果是真心的，我们为什么一定不让他们好过呢？”林蔚屏给沈越天续杯，继续喝大麦茶。
“不是我们不让他们好过，是这个社会不让他们好过！”沈越天抬起桌上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和这个慢性子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凶一点才行。什么人呢！
“你的意思我懂，以目前的社会价值观，他们确实属于另类。但他们没有伤天害理，没有影响别人，没有去怂恿大家向他们学习，这也不行么？”
“哟，林大哥您倒是很崇尚自由啊，西方民主思潮嘛！”沈越天出言讥讽。你要跟我犟是么，他们怎么没影响别人，我公司里那些女员工朝思暮想要和你弟弟谈恋爱，这还不叫影响么，这叫优秀资源未能合理利用！看咱多大度，都被你气成这样了，还承认你弟弟优秀！哎，素质高就是挡不住！
蓝鸟默默同意了绿鸟。这位兄台确实是边发脾气边享受。
“慢慢地，他们会被大家理解并接受，人类文明在进步，社会也越来越宽容。”
沈越天看着演讲中的林蔚屏就来气，他手一推，把林蔚屏按倒在沙发上。
“干嘛！”林蔚屏终于不那么气定神闲了。
“让我亲一口？”
“有病啊！”林蔚屏手腕用力，把沈越天推翻，站了起来。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觉得男人亲男人是有病。”沈越天翻个白眼。少跟我讲什么人类文明宇宙演变的，我还超新星爆炸呢，嘭。不过这个慢性子的力气真大，不愧是特警，哎哟，肩膀可别淤青了。
“我又不喜欢男人。”看着沈越天揉肩膀，林蔚屏过去拉他起来。他不知沈越天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故意偷换概念，怎么这么难交流。
“你刚才说不歧视服务行业的嚎？”沈越天指指肩膀。
林蔚屏无奈，让沈越天坐好，抬手给他捏肩。看他一脸疲倦，晚上留他吃个饭再走吧，光喝大麦茶灌个水饱也说不过去，毕竟以后是一家人。
“你要说的正事就是那绣屏？”沈越天享受着肩膀上的力度。他用绣屏来代指两个弟弟的感情问题。
“嗯。”
“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管这件正事！”要不是肩膀被捏得舒服，沈越天还想嘲讽两句。
“手眼通天的沈总都管不了，我一介武夫就更没能力管了。”林蔚屏指尖用力，在几个穴位上拿捏着。以前服役的时候伤痛太多，练就了一套推拿手法。
“我说，人家电视里都宣扬军民鱼水情，怎么你这儿总给我添堵，说好的人民军队爱人民呢？”沈越天又灌了几口大麦茶,终于平静地交谈了。看来这东西不仅能回奶,还能回火。
“你先拥军，我就爱民。”林蔚屏笑出一口白牙。
当晚，看着林蔚屏腰系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沈越天靠在沙发上，喝着开胃大麦茶，斜眼瞟了瞟餐桌上几个冒热气的盘子。其实林蔚屏说的那些道理他当然都明白，他知道如果强行分开，对林家没好处，沈家更遭殃。
弟弟这几年的改变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了林蔚然，他竟能逼着自己去学习。弟弟从小就不爱上文化课，可后来连全英文的授课环境都咬牙坚持下来，为了谁？他沈越天才没看多宅斗傻到会认为弟弟是为了赶超自己，抢夺公司继承权。
弟弟想要的不是权力，而是不错的经济收入和稳定的作息时间，以便更好地照顾他的心上人。
林蔚然啊林蔚然，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攀上我弟弟这么一个相貌出众品学兼优温柔和蔼居家男的！再试这一次吧，如果到了新世纪他们还这样，那就…哎，沈越天连灌了两杯大麦茶。
说真的，他刚才这通夸赞吧，除了“相貌出众”名副其实，其它没一个词适合他家里那个学习成绩勉强过关、性格高冷、煮饭收家全都做不来的弟弟。
☆、第七十二章
二十一世纪就快到来，沈秦天已经慢慢适应了小镇的环境。他哥派去和他配合的团队都是和他年岁相当的专业人才，几个年轻人梳理了经济形势和相关政策，思路一致性格合拍，很快便制定出第一阶段的工作计划，有着海外教育背景和美籍身份的沈秦天，被任命为业务员，负责考察和谈判。
他们这个决策蛮英明的，镇上的各路领导就吃这一套，一听来和自己谈业务的是美国籍，哪怕是持美国护照的华人，领导们顿时各种有面子，各种抬头仰望，各种给方便。以后写进简历里多好看啊：某年某月与某外资企业的美国代表签署了某某协议。顿时感觉自己英文很好，很国际化有没有！
年底到了，那么离沈秦天二十八岁生日也不远了。这几年的求学经历让他眼界开阔、思路灵活，和当年做演员时相比，帅气非凡的脸上，平添了些许优雅气质，更加英俊了几分。
至于身材嘛，他经历了二十三蹿一蹿和二十五补一补，身高停留在了一米八一，肉眼看上去和一米八三的沈越天差异不算大。
寒风中，林蔚然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左手一个旅行箱，右手一个编织袋，被身后的人潮推着往前走。这个汽车站他多年前来过，当时还在县剧团工作，来送戏的。不过这次他可不是来演出，是来陪沈秦天过生日的。
这是他第一次来镇上看沈秦天。最近院里各种排练多得不行，他们二团连续去了多个高校和社区演出，他已经一个人主演《吕布与貂蝉》了，不再和洪君时合演。于是唱腔和身段上的训练计划铺天盖地而来，拿他的话说，照这样的排演日程，演出奖金有望破千，平时只有五百。
八月十二日他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沈秦天想回省城陪他，但等他好不容易谈完一个重要项目，镇上到省城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车两个多小时了。为此，沈秦天不顾室外高温，在公用电话亭里和林蔚然打了几十分钟长途。
他虽然是公司的太子爷，但他可不会到办公室打免费私人电话，那不符合他的人生观。当然啦，公私分明，也是为了给同事树立榜样。他可不想以后自己被调回省城总公司当领导的时候，让知情者在咖啡间戳脊梁：喏喏喏，就是这个小沈总，总是把公司厕所的卫生纸带回家，连洗手液都要挤到空药瓶里拿走。可别哪天谣言发酵，说自己在食堂的水龙头上红果果冲凉。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再偷偷摸摸躲着他哥，他不怕他哥查他通话记录或者乘车记录。虽然他从来没有和哥哥挑明过，但随着年纪增长，阅历渐渐丰富起来的沈秦天内心无比坚定，不管家里人是什么态度，他都会和林蔚然在一起。
当年怕哥哥知道的那点害羞，早已不复存在。我找到了我爱的人，为什么要害羞？此时应有的心理活动是激动。
进入十二月后，林蔚然把睡觉时间也压缩了一半，在练功房里练私功。没错他是要发奋，但他也是为了能够挤出时间去一趟镇上，陪沈秦天过个生日。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七日，大雪节气，我们英俊的吕布同学下午响排后，都顾不上捏一捏因为练习翎子功而僵硬的颈椎，匆匆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奔向汽车站。
看着车窗外飞驰的树木，林蔚然想起当年来省院求职的一幕。那会儿真是一无所有，口袋里没钱，省城没住处，连嗓子也没有。在三叔朱老师何老师洪老师院长团长，总之太多人的帮助下，七年半过去，他现在有了省城户口，有了固定月收入，参加了集资建房排队。
业务上，嗓子也状态越来越好，上个月他演出的《辕门射戟》，第一句“某家今日设琼浆”就得了开门红满堂彩。演出后他给当初戏校中专的带教老师打电话，老师各种得意，说：我什么眼神儿啊，当初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小生好苗子！不然当时费那么大劲儿说服你从老生改小生！
看看邻座在睡觉，林蔚然隔着衣服悄悄揪了揪腋下。刚才为了赶车，排练完也没去冲澡，汗津津捂着难受。他都想好了，等会儿见了美国人民，他就抬起手臂热情拥抱，用汗味熏熏他，哟嚯~~
想到他家沈大帅，小林林喜上眉梢。他们相识相知七年多了，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根本没来好么！
第一个七年平稳度过，以后的二七三七…七七都会一样幸福！七七，那可是三四十年啊！到时候自己应该不唱戏了，就靠企业家养活啦！
等待被包养的人喜滋滋地看着车辆进站，喜滋滋地跟着人群往前挪，喜滋滋地瞧见企业家在人群中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等他。
镇上车站大变样，和林蔚然当年来送戏时完全不同，崭新的候车大厅窗明几净还绿树围绕，看来这几年这里的经济发展并不慢。也是，如果形势不好的话，沈家的企业怎么会在这里选址呢。
坐进车里，林蔚然和司机客套了几句，开始给沈秦天讲解后备箱里那些箱子大包的内容。从林妈妈亲手编织的毛衣，到孙瑞回老家带的辣豆豉，再到林蔚然昨晚刚炒的牛肉酱，又到玲子从北京买回来的京剧唱片，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你开超市么？带这么多，长途客运公司应该找你收超重费。”沈秦天嘴里责怪着，眼睛却早就笑没了。偌大一双杏眼，是得乐成啥样才能变成眯缝。
“哪家超市有这种温暖商品？”林蔚然本来想说爱心商品，但碍着司机。那牛肉酱，他昨天下班后去买的新鲜牛肉，回来亲自剁碎亲自翻炒，不是他吹，再难吃的饭菜放一勺这个肉酱，都能让沈秦天香喷喷吃上两大碗。
是的，他全是按着沈秦天的口味来做的，他才懒得管别人爱不爱吃。所以之前沈越天的问题已经被回答了，我们小林林现在不仅会做饭手艺好，而且他专爱研究沈秦天的味蕾，什么菜放什么料能俘获沈大帅的胃。
他以前是不会做饭的。他从小学戏，在三叔家里有现成的吃，到戏校里有食堂，外出送戏啥的有盒饭，不需要他做饭。现在省院的新食堂有两层，一楼大锅菜，二楼小炒自助餐，色香味俱全。但他还是得空就找食堂老何师傅聊天，学厨艺。
他的改变，就是为了沈秦天。我们沈大帅虽然装修了房子，拿了毕业证，但怎么看都不是个持家能手，上次他自告奋勇给小林林做的晚餐，从米饭到土豆条，都是夹生的。
换洗鱼缸时把观赏鱼也弄进下水道，搁置了一个春天没用的空调也不擦洗就直接开启，弄得自己鼻炎发作…偏偏他又不让保姆住到省城那套古风公寓里，说是自己的家要自己打理，因此这些黑历史是一言难尽啊。
所以当时林蔚屏那句“养尊处优”才能让沈越天炸了。很多时候能把人激怒的，就是事实。
坐在车里，在蛇皮袋的掩护下，沈秦天和林蔚然手拉手。沈秦天扭头看着窗外，他在看沿街商铺。
随着经济发展，省城的超市越来越多，开张后迅速吸引了消费者的欢迎。从售货员冷脸把你要的东西甩到柜台上，到现在自己挑选要啥拿啥，明显是后者更体现民主自由。
只是这镇上倒还真没有超市，不是居民们不购物，而是这里属于新兴发展地带，一些连锁超市还没有看到这里的商机，都挤破头地往省城去落地开花。
刚才和林蔚然说到超市，沈秦天的脑子飞转，开始计算在镇上搞个超市的可行性。
工作这段时间以来，他越来越理解并尊重他的商人哥哥。商场如战场这句话谁都听过，但真正进入商场，才知道原来穿着西装的战士这么不容易，战略错误的话，一样会断手断脚身首异处。
这几个月，美国研究生早就调整好心情了，他感谢哥哥把自己派到这里来。镇上的分公司是一张白纸任自己描绘，哪怕经验不足，也能画出图案，远比直接进总公司的收获大得多。
渐渐地，他开始享受把辛苦学来的知识化为实践的喜悦，每一笔单子做成后，算着月底的提成，看着存折里越来越大的数字，沈秦天觉得自己的底气越来越足。
什么底气？当然是向小林林求婚的底气！之前不是说了么，他们想要有个仪式，然后，咳，再真正合体。他们本意是想全家人能同意，然后再家庭内部办个晚会什么的，庆祝一下，但现在他真的不想等了！
这马上都新千年了，本世纪的任务要本世纪完成！不按时完成工作的业务员不是个好业务员！培训手册上都写了！
来镇上这几个月，沈秦天深刻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为什么一定要家里人同意呢？这么说的话，张铭舫和许彦霖永远不能在一起了。还有，孙瑞和楚兰不是也先好上，才知道两位妈妈竟然是闺蜜么。
虽然有父母祝福的感情是幸福的，但不能由此推理说家人不认可的爱情就注定是悲剧。所以，这次小林林来看他，沈大帅已经制定了作战计划。
异地恋的男朋友第一次来自己工作的地方，国际惯例都是找个当地最好吃的饭店，吃完去景色最美的标志性建筑逛逛，最后跟自己回宿舍。至于回宿舍以后是打游戏还是打蟑螂还是少儿不宜，那就因人而异啦，没有硬性规定。
可咱们这对倒好，行李还在后备箱呢，街边上一人买了一个酱香饼，边啃边赶往仓库。沈秦天临时接了个电话，要处理点公务，林蔚然主动要求同往。反正这么冷的天，牛肉酱晚一会儿放冰箱不会坏。
听着爱人富有技巧的电话沟通，看着爱人冷静认真地核对报关单和销售合同，林蔚然感慨不已。
当时，在下部队送戏的时候，自己曾在台帘边儿上打量着舞台中央的沈秦天，那个为了角色需要而弓腰垂须、两鬓斑白的帅老头。那时的自己无比羡慕沈秦天能获得好的角色，能站在台上一显身手。
林蔚然靠在仓库角落，打量着没有化妆、现代打扮的帅小伙。鼻梁高挺，眉眼含俊。这人真好看。
现在，自己已经获得了几个主角的机会，渐渐有了固定的戏迷，而秦天，也做成了几笔单子，学以致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下班啦，吉祥物！”沈秦天在工单上签了字，兴冲冲地朝林蔚然跑来。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早呢，他的计划完全来得及。
☆、第七十三章
为了跑业务方便，他们公司每人都配了手机，不过那时候话费还挺贵，平时没事可不能拿来煲电话粥。
吉祥物？噗，林蔚然没忍住。看来今天的临时加班很顺利，自己才得了这么个外号。
听此言，司机身份的保镖大哥揉了揉腮帮，后槽牙有点酸。
沈大帅光顾着欣赏仓库灯光下的小林林，没注意脚下横着的电线。
看来沈大帅之前告诉小林林说自己在美国也有练功，真没骗人。他被绊了一下，但还扑街之前努力控制住了平衡，没有跪倒在小林林脚边，只是身体歪了歪，撞倒了身边一摞叠放的箱子。
这一次，林蔚然可没有当年在省院练功房发生吊扇坠落时那么慌了。自然不可能是他不关心沈秦天，当初还只是单相思的时候，他脑子里都能冒出“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更别说现在已经彼此交心私定终身了。
他没那么慌，是因为刚才等沈秦天时候，闲来无聊的他，已经把四周的箱子盒子都研究了一遍。沈秦天现在碰撞的这几个，是空的。
伸手扶稳沈秦天，林蔚然算准箱子落下的时间，一脚一个，把纸箱子挨个儿踹飞，确保不会砸到沈秦天。沈大帅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许碰他，空箱子也不行。他把平时训练腿功的姿势也代入了，演员嘛，要时刻注意动作优美。
于是，后来沈秦天被调回省城总公司当领导的时候，当真被知情者在咖啡间八卦：喏喏喏，就是这位小沈总，他朋友是省武术队的，那佛山无影脚踢得叫一个漂亮！啪啪啪，二十多个实木箱子，落下来的时候摞得整整齐齐！
同在咖啡间接水的司机兼保镖眼袋跳了跳，无语并黑线着：明明只有五个轻飘飘的空纸箱，踢得满地都是，有一个还差点砸了我的脚！
有惊无险地被保护住，沈秦天脑内又跑马了。如果刚才当真跪下去了，他就直接抱住小林林的大腿，边蹭边唱：“啊，我的太阳，那就是你！啊，太阳，我的太阳，那就是你！那就是你！”哼哼，而且他要用意大利文唱，大学里选修课学过美声，发音正不正宗不要紧，咱玩的是真心！
看着他脸上丰富的小表情，林蔚然装出一脸正经，淡淡地问他没事吧。众目睽睽之下，小林林再是唱小生的再擅长演才子佳人戏码，也不好用袖子一撩沈大帅下巴，眉眼传情地来一句“仙姿仙态来天上”吧。
从仓库出来，沈秦天让司机先载着行李开回宿舍，他带着林蔚然散散步。之前说了吧，国际惯例的必备步骤嘛。司机临上车前丢了个眼色，仓库角落里的黑衣黑帽人悄悄跟上，暗中保护沈秦天。
开玩笑，这位业务员可是沈家的二公子，他来镇上是挂职锻炼的，不是被发配充军，万一有点闪失，那沈总怎么剐了大家都不知道。
这个仓库是租了公共汽车公司的一栋闲置房产，位置不算很偏，而且旁边就是公交车站，现在尽管天色不早了，但也还挺热闹的。
“防治千年虫特效药？这骗人广告怎么哪儿都有啊！”林蔚然看着围墙上贴着的小纸条摇头。
千年虫是计算机在进入二零零零年后有可能遇到的智能程序问题，当时一些江湖闲人看到商机，把千年虫描绘成伤人害命千年一遇的恐怖生物，在黑窝点捣鼓出一些药膏来，卖给不知情的老头老太。
林蔚然基本是个电脑盲，他知道千年虫这个概念，是因为颜乐的外婆就给人骗了，老太太拽着外孙女婿郑凌冲去找那江湖骗子。远远看见郑凌身材高大肌肉发达，骗子拎起小板凳溜没影儿了，地上几盒防虫药膏都没来得及收拾。
对，青衣颜乐和武生郑凌也修成正果，登记结婚了。所以原先那间宿舍里只剩林蔚然和刘阳兵。刘阳兵已有婚约在身，只等未婚妻玲子毕业归来就要结婚的，因此真光棍只有我们的院草大人了。
这几年院里有招新人，但谁都比不了酒窝男的英俊，他院草宝座妥妥的，没别人能坐。
对于林蔚然一直单身，二团长各种不能理解，难道是高处不胜寒？这么帅一小伙子咋找不到对象？韩凭谦去求教院长。院长淡定如水，示意二团长不必惊慌，反正院里宿舍床位不紧张，让林蔚然住着吧。
“你这么多个月都不来看我！”沈大帅哼哼唧唧开始撒娇，把头搭到林蔚然肩上。
这几年林蔚然也长高了不少，目测一米八二左右吧，感觉比沈秦天高一点点。这海拔在生活中不算多么高峻，但在戏曲舞台上，再踩上四寸厚底鞋，能和林蔚然协调配戏的女演员已经凤毛麟角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回省城？”林蔚然揉揉他的毛脑袋。
说真的，沈大帅还是别唱戏的好，以前他那圆平头无鬓角的发型，实在拉低了一些颜值等级，现在的中长三七分，喷上定型水，好英俊好英俊。
“快说你想我。”沈秦天在林蔚然的手掌心里继续蹭脑袋。
“回来帮我一起接送宝宝！”林蔚然偏不说。
林蔚然最近过得特充实，奶爸当得很尽心。每天早饭后骑车去孙瑞家，接上孙忆潇和孙忆湘，送去楚兰妈妈家，午饭后，把两个小东西接回来送到孙瑞父母家。晚饭后，再胸前兜一个，身后背一个，带着他们俩回孙瑞家交给下班回来的楚兰照看。这中间他还要上班排练，是够辛苦。
不是孙瑞故意折腾然爸爸，而是确有苦衷。
由于生活压力巨大，孙瑞现在是到处演出，别的剧团有邀请也马上去搭戏。武戏演员必须趁着体力还没下降的时候，多挣几场演出费。孙瑞已经在外省呆了一个多月了，完全管不了家里。楚兰最近白天的课程很满，早上七点就要出门，晚上能保证准时下班就不错了，所以白天照看娃的重任落在两边老人身上。
这两个小调皮刚刚十个月，正是淘气的时候，上次林蔚然刚给孙忆潇喂了点橙汁，一回头就看见孙忆湘抓着电话线在啃。时刻需要有人看着，磕了碰了不得了。
所以早上林蔚然晨练完，从食堂打两个馒头，边骑车边啃。接上孩子们，送去楚兰妈妈家。楚妈妈借口身体不好，跟单位里商量只上半天班，上午在家里带外孙。
中午，孩子们送到孙瑞家，虽然孙瑞爸妈还没退休，但娃娃们下午习惯睡个长午觉，因此孙瑞奶奶一个人照看一下也没问题。别问为啥没保姆，现在孙瑞家的经济状况哪儿允许这笔开支。
看林蔚然这么辛苦，孙瑞奶奶想搬到孙瑞家来住，但孙瑞家这套房子是五楼没电梯，孙瑞奶奶老寒腿风湿痛，偶尔爬爬还行，每天上下可吃不消。林蔚然宁愿自己累点，也不能让老人受罪。楚妈妈也没法搬过来，她单位离这边太远，住过来上班不方便。
还有就是孙瑞家本来也不大，现在两个孩子的东西太多，家长过来住会很挤。幸好省城也不是什么国际化超级大都市，林蔚然就当骑车健身了。
“你为什么不发邮件给我！”
最近电子邮件，伊妹儿，成了时代的新宠儿，和伟哥并称最受欢迎的“哥妹”。沈秦天早早帮林蔚然申请了账号，教了他怎么使用，发了不少封邮件过去，可从来没收到林蔚然的回信。
沈秦天嘴上不满，但心里却甜甜的，提到宝宝们，当然开心。
孩子们出生到现在，他基本都不在身边，不是在美国就是在镇上，和宝宝们感情肯定没有然爸爸那么深，但当他第一次看见宝宝们并得知自己是天爸爸时，那个喜悦就别提了。
他因为不喜欢女人的缘故，没想过会娶老婆生孩子。而现在老婆还是不用娶，却得了两个漂亮无比的肉团，自然很开心。而且，他发现林蔚然其实很喜欢小孩子，搓尿布的时候都能自己吹个口哨乐半天。
那个年代很少有人想到代孕，沈秦天曾经考虑是不是去领养一个，但他了解过，他们俩不符合领养规定。如果托人去抱个弃婴，又不知道有没有家族遗传病什么的。
现在，认了他铁哥们儿孙瑞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做孩子，真是再好不过了。等他们一岁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办一个生日，然后拍一堆童装写真，贴到他哥服装店里去，保证客源滚滚！
看吧，沈大帅现在已经像一个商人了。
被质问的林蔚然挠挠头，说：“我真的弄不来电脑，我打字太慢，你饶了我吧，我们继续打电话不好吗？”
“要不你去梧桐街，让店长帮你发？”沈秦天提议。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投资的书店，根本就在他哥的掌控之内，还傻乎乎以为店长是自己人。
听他提到梧桐街书店，林蔚然心里动了动。
他其实没有沈越天以为的那么呆，之前他虽然对沈越天的各种暗示没有做出正面回应，但不代表他看不懂。他能明白沈越天想告诉自己沈家有钱，也能明白沈越天想给他介绍对象。
起初，他只单纯地认为沈越天是关心自己，渐渐地，结合其它一些事，他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当初沈家车库里那辆漂亮的宝蓝色轿车，沈越天说是他爸给沈秦天买的礼物，但沈秦天一直不开。而沈秦天曾经说过自己不会开车。这一矛盾，让林蔚然在沈家别墅留宿那晚，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沈家兄弟，肯定有一个对自己说谎了。
后来和沈秦天联系上以后，有一次电话里，他说在美国学驾照，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直接转中国驾照，不能转的话他就考一个中国驾照。
还有，林蔚然有段时间托着洪君时给找的关系去戏校听小生课，有一次他想起一件事要和团长汇报，便去了戏校办公室借电话。打完电话他谢了办公室大姐，刚准备离开，大姐又接个电话。
大姐凑过去，先看了看电话机上的来电显示，然后说：“楚兰在，你等会儿啊。”
“要叫楚兰来接电话么？我上楼去叫她？”林蔚然自告奋勇去跑腿。
“不用不用，”大姐按了几个键：“我这儿能直接转。”
林蔚然笑笑，转身离开。
大姐开始自言自语：“零零一开头的不能转，这个是零一零，是中国号码不是美国号码，可以转给楚兰。”
零零一开头？美国号码？门槛外的林蔚然顿了顿。不是他崇洋媚外听见资主义就走不动路，实在是因为和沈秦天分离的那段日子太苦，让他对美国的一切都很敏感。
他不打算回去找大姐问个清楚。刚才打电话时，他还心想这个电话机倒是和哥哥单位里那个一模一样啊，而且都有来电显示，挺高级的。
怪不得秦天说林蔚屏出差太厉害，打电话十次有九次都找不到。可是据林蔚然了解，那段时间哥哥出差不算多了，主要是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加班。
看来，那两部电话是同一个人买的吧，还找人弄了来电显示。
作者有话要说： 领养这个吧，貌似外籍单身男可以领养中国孩子？之前看过报道说有个单身老美领养了好几个中国孤儿。
不过没有真的翻过资料，大家看看就过哈
☆、第七十四章
省院后面那个梧桐街书店，本来是面馆，被沈秦天爿下来开了个书店，里面都是绿植，原意是让他们多一个约会的去处，林蔚然不是总说那个面馆炒肉酱的味道呛人么。
梧桐街的店名，也是沈秦天挖空心思想的。
当时从空军医院送戏归来，他两人的友情前进了一大步，又正好在沈越天的服装店里遇上。从服装店出来后，在马路两边的高大梧桐树下，日光从叶间洒下，在林蔚然身上铺了薄薄一层光亮。那斑驳的光影突然撬开了沈秦天的心扉，自此心中住进了林蔚然。
可惜书店还没开张呢，沈秦天就被他哥骗到美国去变相软禁了，沈大帅坐在书店二楼缠满绿植的藤椅上的表白计划，也随之泡了汤。
在美国的时候，沈秦天和店长联系过好多次，无非都是想找林蔚然。可惜要么是林蔚然在排练，要么是外出送戏去了。
沈秦天寄回来的礼物，店长也都转交了。给孙瑞的，给陈焕的，给赵军他们的，除了被邮局寄丢的。
所以沈秦天现在越想越后悔，当时那么害羞干嘛，直接给林蔚然寄包裹又咋了，丢一个我再寄一个，丢两个我又寄一双，总会有收到的时候嘛，干啥非要夹在给其他人的包裹里呢，搞得每次都是有林蔚然礼物的包裹寄丢了。
这个由他亲自面试选出来的店长，倒是兢兢业业，每次都认真汇报打听来的林蔚然近况，也详细交代和邮局交涉丢件的处理结果，因此沈秦天真的没有怀疑过店长。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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