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作者:掌执大人
第13节
“对了，”郑全看了看着急的程翊两人顿了下，“你那边还有人吗？就自己吗？”
“对，怎么了？”
“那行，程翊他们俩想过去看看你，可以吗？”郑全也不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事儿，不愿意让这两位小祖宗卷进来，正好他们俩总想过去看老赵，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俩过去。
老赵笑了笑，“行啊。”
程翊和周以泽坐车去了医院。老赵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精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他呆呆坐着，像是在想什么想的出神儿。
病房里挺安静的，其他两个病床躺着病人，都闭着眼睛在休息，他们旁边都有家人守着，而老赵只有一个人。
“赵叔？”程翊轻声唤了他一声。
老赵回过神儿看见他俩笑了起来，不过没出声，只是从病床上下来了，他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说。
程翊点点头把在路上卖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和他一起出去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他们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就在这儿说吧，我不能走太远，待会护士要过来给我量体温什么的。”老赵脸上没有愁色，依旧笑呵呵的。
“我听郑工说您……说您……”程翊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哦你说治疗啊，对啊，不打算治了，回家养着呗。这病不是都说是绝症吗？治了也浪费钱。”老赵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周以泽在一旁一言不发。
程翊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其实现在医疗条件发达，可以放疗。其实这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
“程翊啊，”老赵打断他的话，“我家里有俩儿子，小的上初中，大的上高三了，明年高考。”
“全家老小都靠着我养活，我是家里的主心骨，我倒了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断了。如果我非要治，不管能再让我多活几年，我都没办法挣钱了。到时候我死了，治病欠的一屁股债都得孩子还，他们还年轻没必要为了我背那么多。”
程翊噤了声，他抬眼看向站着的周以泽，他表哥眉头紧锁，眉宇间像有股化不开的愁，他眼神儿复杂，一时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程翊现在没工夫去问他在想什么，但老赵说的明明白白，他不可能再说什么。
他扯了下嘴角笑了笑，“您不打算卖早餐了？”
老赵愣了下才明白程翊说的是什么，他笑道：“玩笑话你记得还挺清的。对啊，我是卖不成了，不过让孩他妈去支个摊儿。我以前让她去，她还不乐意，妇人家家的成天在家里打麻将。这回没辙儿了……”
说着他哈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会儿笑声变干，最后笑声越来越弱变成了苦笑，“家得她一个人扛了。”这句话说的很轻，似有如无的像是叹息。
后来护士也给老赵检查身体，老赵挥挥手让两人回去。
“那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你。”程翊临走的时候说，可谁都知道没有以后了，老赵要回老家了，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老赵也没说什么，笑着应下了。
☆、第三十九章
出了医院，这会儿日头正紧，程翊就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眼疼。
他见周以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犹豫了下问道：“怎么了？”
“没事。”周以泽明显不想多说，他语气淡淡的，避开了话题，“你现在是要去锦南还是回工地？”
程翊心里有些不好受，要是原来周以泽心里有事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在意，可现在动了心，不自觉得就会关注他，可是他表哥从不曾和他吐露过自己内心的想法。
“先回去。不知道郑叔是怎么处理那事的。”
周以泽点点头，走到路边刚准备拦一辆车，身旁的程翊却说等等。
“怎么了？”
“我去买点东西。你站这里等我一下。”程翊未等周以泽答应，就急匆匆过了马路进了对面超市。
周以泽只好站在马路旁等他。
程翊回来的时候，就见周以泽眼神儿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出声道：“行了，走吧。”
周以泽回过神儿看他提了一个大塑料袋，问道：“买的什么？”
程翊打开袋子给他看，周以泽看了一眼愣住了，袋子里都是糖，各式各样的棒棒糖，还有口嚼糖。
“给我的？”
“对啊，昨天说好的。”程翊合上袋子说道，他没顾得上看周以泽的反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回去。”
一直到坐上车，周以泽的眼神儿都在那个袋子上，他愣愣问道：“至于吗？我也不爱吃甜的。”
“戒烟不容易，硬戒太难受了，嘴里叼个东西会轻松点。”
周以泽闻言摇摇头没再说话，他转头看向了窗外，唇角微微上扬。
两人回了工地，大家伙儿没有像平时那样忙碌，一个个都停了手上的工作，头伸得长长的往工房那边看，三三两两还讨论着。
监工在一旁叫嚷：“干嘛呢？看什么看？活还干不干了？”
工人都是“老人”了，丝毫不怵他，反而还有人和他攀谈。
“林工，刚才那人是老赵家里人吧。他来干嘛的啊？我听他说要钱，老赵出了什么事啊？”
林工脸色不善，还没骂他多管闲事，就有人接话道：“说是老赵在工地出了事，来讨工伤费，郑工死活不给。”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接话，“唉你说郑工一个工地接下来，怎么也能挣个百儿八十万。再说北区这么大的地儿都交给他了，怎么也能挣上千万吧，这几个钱都不想给，啧啧……”
“对啊，老赵好歹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在工地出了事儿他连那点钱都舍不得掏，要不然说是无奸不商呢。”
“哎呦你这还会用成语了……”
林工听他们胡说八道气的脸色发青，直接把脑袋上的安全帽取下来砸在了机台上，他怒吼：“还他妈干不干了？不想干了早点说，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工人们悻悻，方才闭了嘴。
程翊两人自然是听见了他们的话，对视一眼露了个讽刺的笑容，对那些工人的话不屑一顾。
他们往工房去，发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在郑工办公室外等着，办公室房门紧闭。
那人约摸三十多岁，一脸无赖相，看见两人，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们俩干嘛的？”那男的挥手拦下他俩，一副大爷模样。
程翊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郑工什么时候养了一条看门狗？”
周以泽点头应道：“养就养，还养了一条只叫不咬人的。”
那人闻言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他俩破口大骂，“你两个小兔崽子……”话还说完他就被程翊冰冷的目光给吓住了，程翊那么大的个儿已经给人压迫感了，再加上他一身腱子肌，傻子才去招惹。
那人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走了。
程翊看他不爽也不方便动手，就这无赖，还没碰到估计就得躺在地上嗷嗷叫让赔钱，他不缺钱但是也不想当冤大头。
他敲了敲门，“郑叔？”
“进来吧，门没锁。”
两人直接推门进去了，刚进去就看见屋里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样子有些拘谨，两只手总绞着自己的衣角，头也低着不敢抬。
这就是赵叔那个大儿子？
郑工看他俩过来只是点头示意了下，继续和那人说：“你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把钱给你。你叔叔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前脚把钱给你，他后脚就得把钱拿走。你觉得我敢把钱给你吗？”
“不是，我叔拿钱也不会……”赵青着急地辩白，却被郑全摆摆手阻止了。
“你叔是个成年人，可我找你进来谈话而不是找他，那是因为他这人看着就不靠谱。你怎么看他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知道，你不必为他说好话。”
“你今年也这么大了，也该明白事了，我听老赵说你秋里开学就高三了，成绩也挺好，那你也应该明白什么叫工伤吧？你爸的情况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叔开口找我要一百万你认为我可能给吗？”
“可是……可是……”那小孩一看就知道平时只读书，这样的场面应付不来，被郑全三言两语逼的就说不出话了。
“我这么说吧，我最多给你十万块钱，包括你爸这几个月的工资。本来他这只干了五个月，算下来工资才三万多，我按他干到年底给你爸结算六万。多的那四万留着给你上大学的学费。”
赵青犹豫着不肯答应。
郑全冷笑一声，“你别想着和我讨价还价，我一个包工地的又不是做慈善的，做成这样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多说一句我除了给你爸结算工资其他一分钱都不会多掏，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赵青沉默了会，估计也明白郑全不仅是恐吓，只好点点头。
郑全笑了起来，“行了，你回去吧。把我给你说的话转告给你爸，他要是同意就别让你叔纠缠着我了，到时候打电话给我，你们走之前我自然会把钱给他送过去。”
“你现在不给我？”赵青皱眉，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多此一举。
郑全不看他，只是摆弄着桌上的摆件，他嗤笑了声，“小朋友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回去跟你爸说，他自然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和你的谈话内容你也别和你叔说，不然后果自负。”
郑全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郑陈钰提了一大兜子菜来了工地，还没走到郑全办公室门口就见一个男人在门口走来走去，鬼鬼祟祟的，她吓了一跳，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男的看到她，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是？”
郑陈钰吓得低着头不搭话，她心想着到工地那边去找林叔陪她一起过来，可还没转身就看办公室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孩。
那男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走了，陈钰见屋里他爸和周以泽他们都在，赶紧进了房间，她喊道：“爸，我妈她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让我来送菜过来。”
那男的听她叫了一声爸，回头又看了她两眼，不过很快他就转头问赵青情况。
“那工头怎么说？”
赵青谨记着郑工的警告，连忙说：“他能说什么，就说不给钱呗。小叔我们走吧。”
那男的恨恨道：“我就知道他找你个小屁孩进去没安好心！就欺负你小不懂事，我去和他说。他今儿要是不给钱我还不走了。”
赵青才不相信他这小叔对他爸那么上心，他心心念那一百万就是为了自己能贪一点。
他刚才在郑全面前为他小叔争辩也不过是为了早点拿到那笔钱。
“行啦小叔，你就是赖在这里也没办法，你惹急了他报警怎么办？再说我爸一个人在医院，也没个人照看，我爷爷让你陪着我过来就是照顾我爸的，你这……”
“行行行行！烦死了，走吧走吧。”那男人说着回头在郑陈钰身上瞟了好几眼，也不知道琢磨些什么，随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你把菜放着吧。我这忙，也顾不得你，你先回去照顾你妈。”
“哦，好。”陈钰有些失落，刚来就被她爸撵走了。
程翊皱着眉，“郑叔你刚才的意思是那人过来是赵叔授意的？”
周以泽轻描淡写道：“人都是有私心的。”
郑全点点头：“老赵就算不愿意治疗，但不代表他不需要那些钱。虽然那无赖不是老赵授意的，但老赵也没拦着，几乎算是默认那人的行为。他知道我不可能真的给一百万，但是心里也想着能弄多少钱就弄多少钱。”
老赵今天跟他打电话，只口未提那无赖讨钱的事儿，只是拜托他别动手而已。
“行了，这事儿算翻篇了。老赵要想要那笔钱，自会想办法阻止那人跟我胡搅蛮缠。”郑全解决了这件事轻松好多。
他看着桌子上陈钰提过来的菜搓了搓手，笑道：“这……中午这饭……”
周以泽翻了翻袋子看了看里面的菜，“行了，我做。”
两人准备下午去锦南小区看看。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程翊他爸打电话给他，程翊犹豫了下才接，“怎么了？”
“我听说那边的活你不用干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程东城知道自家小子脾气暴躁，以前经常干出忤逆老爷子的事情，这次老爷子让他去北区也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对他不满。
程翊性子不磨不成器，所以老爷子让他去北区磨炼，程东城心里也是同意的，苦是苦，可如果程翊现在吃不了身体的苦，不把自己性子收收，以后迟早吃大亏。
他早就盘算着只让程翊先干一个月，然后回来他教他一些公司业务。
可这都下令好几天了，在家里左等右等程翊就是不回来，他一着急就打电话过去了。
程翊一听他爸催自己回家头都炸了，他敷衍道：“再看吧。”
“什么再看？你给我早点回来！虽然你爷爷不允许你去公司实习，但是我带一些文件回家教你怎么处理，你以后毕业了迟早要进公司的，早早接触这些对你也有好处。”
程翊抽了抽嘴角，他发现他老子私心也挺重的。
他毕业以后就进了公司，他爸没给他安排什么好的职务，就让他当助理。
一是不愿意落人口实，说偏袒。另一方面就是他爸私底下还让他处理一些文件，出去谈生意也带着他，教他做生意，顺便把他放眼皮子底下好管。
他再怎么也工作两年，他爸现在要教他的东西他自然都会，才不愿意浪费时间。
“给我一个星期。我想休息休息。”程翊回头看了一眼周以泽，心里就是有万般不愿也没办法，先用这一个星期把事情处理处理。
程东城沉默了下同意了，他也不愿意逼得太紧，程翊累了一个月先让他放松放松。
挂了电话，周以泽就问道：“怎么了？你爸叫你回去？”
“嗯，再等等吧。我先把事情查清楚。”程翊心情有些差，要是回了家就意味些和他表哥分开。
周家和他家离那么远，他又不可能天天去周家跑，那就代表着他和他表哥好久才能见一次。
这他妈还没明白他表哥的心意他实在不甘心，万一……万一他表哥喜欢上了别人……
周以泽趴在床上，懒洋洋地说：“行啊，这儿实在太热了。”
“那你到时候想我了记得给我打电话。”程翊憋了半天才涨红着脸说出这句话。
周以泽嗤笑一声，“谁要想你这个傻逼。”
程翊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火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掐死他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我都没存你号码，打个屁的电话。”周以泽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逗他。
程翊瞪着眼睛一把将他放在床边的手机给抓了过来，周以泽翻身过来要抢，“你干嘛？你这种侵犯人的行为相当可耻。”
程翊把手机举高高的，伸出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摸了会才摸出自己的手机。
“那交换，我的也给你看，我都没。”
周以泽拿着他扔过来的手机白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
周以泽的手机压根没上密码，程翊直接翻通讯录，发现里面没多少人，而且——
确！实！没！有！他！的！号！码！还他妈有个备注是小公主！
程翊强压着火气，把手机都快举到周以泽眼底下去了，他拧着眉头嚷道：“这谁啊？你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还有个小公主啊？这备注矫不矫情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程翊有种摔手机的冲动，还他妈没分开呢，就给人叫小公主了，那以后不还得有小亲亲啊小甜甜啊。
本来以为他表哥不会和别人亲近，没想到居然给人家取这么个宠溺的称呼。
周以泽抬眼看他，“老子乐意给他备注小公主关你什么事？还不允许取昵称了？”
关他什么事？对啊，关他什么事。
程翊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闷气，正生着气周以泽的手机震动了下——小公主来电了！
程翊瞪着来电，有种替他表哥拉黑这个人的冲动，不过生气没过两秒，他看那串电话号码有些眼熟……
程翊回头一看，果然，周以泽正拿他的手机拨号。
“智障。”周以泽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谁说女人的脸说变就变，程翊的脸也是说变就变，刚才的一火气此刻烟消云散了，他心跟裹了层蜂蜜似的，齁得他难受。
程翊想笑又不敢表现太明显，他看着备注清了清嗓子，果然！他表哥对他别有所图。
程翊装模作样地问道：“怎么给我这么一个备注啊？我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小公主，还小王子呢？”
☆、第四十章
两人睡醒了以后冲了个澡就出发了。
天气辣的，街道上没什么人，有的店门半开着阻挡阳光，店主懒洋洋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些店铺我都问过，要是那人还在这儿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周以泽轻车熟路带着他往后面的住房区走，“你那照片是多少年前的了，那会儿那人才多大？这么些年过去了除了邻里和她待的时间久点，谁还记得她原来长什么样？”
程翊摇摇头不赞同，“一个人的相貌再怎么变也不能面目全非。”
“谁知道呢，女人不好好保养，老的很快。”
周以泽走在前面，程翊落他一步的距离，走了没几步程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皱着眉头问：“你往前面去干嘛？你不问问这些店家？”
“你不是说你问过了吗？那我还多此一举？前面是住房区……”
“你还挺熟悉，我第一次来都不知道前面是住房区。”
周以泽没搭话。
程翊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而后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
他表哥对这里很熟悉，比他这来过两次的人都熟悉，可他表哥明明说过自己没听过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熟悉这里？
周以泽在前面带路，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上次他来过的那个楼，程翊想起来他在这里遇见过那个人，而那人那次还送了他表哥回去……
他表哥酒量不好，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防范能力没有那么低，不可能喝得醉汹汹的把自己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也就是说那人和他表哥是旧识了。
既然他表哥如此熟悉这里，就意味着他以前没少来，看样子和那人关系不错，可他平时没看见他表哥和那人联系……
那男的一副流氓模样，他表哥怎么会认识这种人？那天他表哥说的“流氓手段”是不是也是跟那人学的？
程翊揣测着他表哥以前经常和那人厮混在一起，不自觉就被带出了些坏毛病。
“上次送你回工地那男的，你们认识？”上次光顾着吃醋了没来得及地问。
“嗯。”周以泽察觉到程翊已经感觉到什么了，这时候再否认反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挺熟？”
“一般。”周以泽敷衍道，“上去吧。”
反正都这么说了，周以泽直接道：“我只是觉得你要找的女人眼熟，先去问问吧。”
程翊有些想不明白，“那你原来怎么不说？当初看了照片直接说你认识这人就行了。”
“我只是觉得眼熟，还不确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是不忍心看你失望嘛。”周以泽挑了些好话哄程翊。
楼这面有点背光，整个楼道都不怎么亮堂，楼梯又窄又高，有些不好走。
每层楼有两户人家，周以泽在三楼停了下来。
程翊注意到周以泽的目光定在一扇门上，他问：“这家吗？”
“不是，在楼上。”周以泽收回了目光，“上去吧。”
程翊没跟上，刚刚……他表哥眼里带着一丝怀念，他和那人到底什么关系？
“你干嘛呢？”周以泽发现程翊没跟上，回头一看，见他还直勾勾盯着那门看。
“没事。”
上了四楼，周以泽朝着一扇门抬了下下巴，“就是这个，敲门问问。”
程翊站在原地没有动，找了那么久的答案马上就要知道了，他心里没有喜悦，反而有些紧张和害怕。
“你倒是敲啊。”周以泽那次看照片确实觉得那女人眼熟，那照片里面的女人不过才二十出头。
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她差不多快三十了，长的也算不错。
他特别注意那女的，是她来那天他们打过照面，那女人面色灰败，四目相对，他只知道那女人眼神儿复杂。后来他才明白那是绝望。
她丈夫不会赚钱，吃喝玩乐倒是没一样落下的。喝醉了还喜欢动手，楼层不隔音，有时候半夜都能听到打骂声和哭闹声。
那女人表情阴郁，跟个幽灵一样，她不喜欢说话，成天待在家里，几个月估计也不出一次门，周围邻居也就当没她这么一个人。
程翊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女人应了一声来了，就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了。
一打开门程翊看到里面的人有一瞬的怔愣，真的是她？！他来过两次都遇见过这个女人，可都错过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不过名字和长相都不大对的上啊，上次那个老店家还跟他说过这女人的名字，确实对不上。
那女人看见他们俩，有些诧异，“你们？”
周以泽看程翊情绪有点激动，小声提醒了一句，“不是她。”他提高了音量对那妇人说道：“我们找杨女士，请问她在吗？”
那女人一听这话顿时变得有些警惕，本来打开的房门不自觉关了一些，“你们找我弟妹干嘛？”
程翊说：“我有些事想问问她，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什么功夫的。”
“她不在，你们走吧。”那妇人说着就要关门。
程翊拿手抵着门，淡淡地说：“我只是找人你那么激动干嘛？难不成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程翊觉得很不对劲，他只知道那女人那事出了以后就失踪了，估计是来这里暂避风头，按理说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她会嫁到这里？在这样的地方一住十几年那她图什么？
那女人一听这话，神色慌乱，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报警。”
“那你报警好了。”程翊轻描淡写，威胁他？
那妇人关门也关不上，被程翊逼的没办法，只好退让了一步。
“你想问什么？我替你问。”
“你就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在程家……”程翊还没说完，里屋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儿怨毒，她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以泽看到那女人，“就是她。”
那妇人听见动静，厉声对那女人说道：“你出来干嘛？回去！”
程翊皱着眉头，扬声对那女人说道：“你是杨秀吗？你还记不记得原来你在程家……”
程翊还没说完，那女人听到“程家”二字瞬间发起疯，随手抓东西，抓到东西就往外面丢，她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嚎叫，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格外凄厉。
堵在门口那妇人也没想到她会发疯，被吓的不清，她狠狠瞪了程翊一眼，大声道：“你们赶紧走！”说完就要关门，程翊一个愣神儿没用力门就被关住了。
周以泽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皱眉说道：“你们家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她这么愤怒？”
程翊没搭话沉默了会，他大概知道答案了，她那么恨程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今天的境地和当年有关。
当年她当老爷子内应，设计陷害她妈出轨，老爷子怕他爸知道真相就让人把她送到这里，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
依老爷子的性子，用过的弃子……怎么会管她死活。说是暂时的躲避，其实是任她在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生自灭……
这么一想，一切都通了。
程翊知道了答案反而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情有些沉重，就因为那件事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还有他妈……
如果以前他对老爷子只是不喜欢，那他现在几乎是有些厌恶那个老头了。
程翊第一反应是报警，可是这里不是山区，想跑没那么难，这么些年她要是想跑也不是没机会，更何况她要是真想求救，和邻里，刚才和他都可以求救。但她没有……
他还在想着，屋里的尖叫声歇了，房门再次被打开，只不过这次是那个女人，她没想到程翊还在，愣了一秒以后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儿充满了怨怼。
“你是程家那个小少爷？”
程翊没搭话，他见里面那妇人也没有追出来阻止她，看来她人身自由是不被限制的，可程翊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要是想离开，我可以帮你报警。”
“报警？”那女人像是听到了笑话，笑声刺耳，“我一生都毁了，还报警干嘛？啊？你们都是要下地狱的！”
那妇人听她越说越大声，估计怕邻里听见丢脸面，连忙过来拉她，“你们干嘛？！赶紧走啊。非把人逼疯你才满意是不是？”
程翊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在楼道里良久未动。
程翊觉得很无力，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根本拿罪魁祸首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只是告诉他爸真相……可为什么那么不甘心！
他永远活在老头子的掌控中，像蝼蚁一般连最起码的反抗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程翊才开口说道：“我想回趟家。”
“你去吧。”
“你呢？”
“不用管我，我有私事要处理。”周以泽看他起身要走突然问道：“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程翊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他记得，他从他爷爷那里回来那天还是满心欢喜的，可他发现家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只剩一个刘阿姨。
当时太小，不明白什么叫做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那天在饭桌上，他爸发了很大的脾气，那是他从出生以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整个餐桌上的餐具都被他爸掀翻了，他声嘶力竭质问他妈为什么……
刘阿姨也吓得说不出话，抱过他躲在一旁，生怕会伤到他。
他耳朵被刘阿姨捂着，他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他只听到他爸狂躁的吼声，他妈坐在那里，表情平淡，没有害怕更没有心虚，仿佛他爸的怒气不是来源于她。
程翊觉得，他这么些年的坚持怕是只因为他妈当年的态度，那么无畏无惧，坦坦荡荡。
他小时候总觉得他爸不爱他，因为他爸从来没有抱过他，揍他倒是挺顺手，而他妈……
他妈终年一副淡淡的表情，不喜不悲，她常常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像副画一般。
他很爱他妈，但他妈对他算不上亲密，只是会摸摸他的头，连抱他都很少抱，更不要提哄他睡觉，给他讲睡前故事。
可孩子对母亲总是会有一种眷念，他妈每次摸他的头，神情总是那么温柔，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说起来可笑，他有时候会因为他妈摸他脑袋高兴一天。
他最大的期望就是有一天，他们一家人可以亲密地坐在一起，至少要……要像一家人。
可那天开始期望就没了。
他妈没几天就失踪了，他哭着喊着要他妈，可他的哭闹声总会引的他爸大发雷霆。
他爸不可能会放他妈离开的。他爸很疼他妈，在那件事以前他爸对他妈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对他爸而言，发生那样的事儿，他也不会放手的。
可这也是困扰他的问题，他爸那么爱他妈，怎么可能因为老头子的挑拨就怀疑他妈呢？他爸要是想查真相，当年查肯定比他现在查简单的多，可他爸……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从来不敢细想，他怕他也会动摇，他要做的只是不停地寻找答案。可现在答案知道了，他却动摇了。
回了家，刘阿姨一脸惊喜，“少爷您回来啦，那我打电话给老爷，让他也回来吃晚饭……”
“您别忙。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儿。”
“怎么了？”刘阿姨看程翊一脸严肃，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您还记得我妈失踪前几天吗？”
程翊一开口刘阿姨就变了脸色，她躲闪道：“少爷这事儿过去这么些年了，你还问有什么意义吗？”
“有！你就告诉我，那件事发生以后我爸是不是就一直生气，他根本没有去查过真相是不是？他只知道发脾气，他根本……”
“不是的。”刘阿姨打断他的话，看他的目光带着点心疼，“老爷那么疼夫人，哪怕传出那样的消息他也没有冲夫人发过脾气。在你回来前两天，家里的气氛才不太对，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程翊听不进去一个字，他脑子乱成一团糟，其实……这才是真相。
他爸疼他妈连刘阿姨都知道，可他妈呢？他一直以为，他妈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她其实根本不爱他，不爱这个家。
年少时以为的疼爱只不过是他夸大渲染的，回想起来他妈对他怎么能算的上疼爱？
恐怕连他妈看他那个疼爱的眼神儿也不过是他以为而已……
他贪念那些能触到的“母爱”，哪怕只是摸摸头。他爸爱他，孩子能知道什么，只记得他爸揍过他。
他爸明白他妈是被陷害的，所以连真相都不愿意去查，因为他爸相信，就像他那么坚定得认为是老头陷害他妈的。
可他妈想离开，在老爷子的局发生以后真真切切地出轨了。
这算什么？他上辈子到死都在坚持的，心心念的想法不过是场笑话……可是怪得了谁，是他自己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第四十一章
周以泽本来是要回去的，但走到三楼情不自禁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这个地方他住了二十年，后来离开了到死都没有回来看过，因为不知道回来看什么，陪着他的人早就离开了。
周以泽正想得出神儿，门突然打开了。
周泽刚准备下楼丢垃圾，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某人，他也有些愣，“你怎么在这儿？”
周以泽也不想和自己有过多接触，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找人，这就走了。”
周泽估计是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红印子，他打了个哈欠，“哦，那一起下楼吧。。”
“……好。”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你怎么走？这一片没什么车。”
周以泽边掏口袋边说：“我待会打……”口袋是空的，妈的！中午洗澡换了个衣服。
周泽还是一脸疲倦，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周以泽沉默了下说道：“手机和钱都没带。”
周泽：“……那你怎么来的？”
周以泽没说话，操蛋的程翊！
“我手机在屋。要不你先上楼等着，我去把垃圾丢了。”
周以泽有些犹豫，借了钱就得还，那他和自己就又有一次接触机会，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突发状况。
他不愿意和自己接触太深，不仅是因为诡异，他更怕因为过分接触会改变他自己的人生轨迹。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周以泽敷衍道，他有点后悔刚才多嘴了，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说。这么说，周泽肯定不会同意的，事实证明他想多的。
周泽闻言没搭话，等出了楼洞丢了垃圾他才对周以泽说：“那我上去了。”
周以泽：“……”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流氓了点，但是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没想到……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是他的脾气，他刚才的行为明摆着是要躲着他，他这个人比较识趣，最不会做的事就是拿热脸贴冷屁股。
周泽说不管他还真不管，直接上楼去了。
周以泽本想着先走着，遇到出租车了再坐，可外面天气太热了，他就退回了楼洞里，随便找了阶台阶坐了下来。
他在心里把程翊骂了几遍，刚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噔噔蹬地下楼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孩子，不好好走，一跳好几阶。
“哎！”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周以泽回头看他，有些怔愣，是住他隔壁的小孩。
这小孩以前特别崇拜他，觉得他打架帅，看见他就兴奋，追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周哥哥，叫的挺亲。
他平时还和这小孩玩闹两下，要是遇到这小孩和他妈在一起他一般不理，态度比较冷淡。
那小孩他妈特别讨厌他，要是看见小孩和他接触就会发脾气打小孩。他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打骂哭闹声就跟在耳边一样。
那女的骂的难听，表面上是骂小孩，不过是指桑骂槐，话是说给他听的。一般情况下他就装聋。
那女的那么讨厌他也不是没有原因，毕竟他曾经差点掐死那个女人。
他妈是大学毕业，在市里找了份工作，本来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但是她说房子是他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舍不得离开就没搬。
从出生开始，他就和他妈住在这里。
他母亲婀娜娉婷，模样生得很好。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自然会有很多风言风语。
女的围一起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八卦他妈有多少“艳史”，他妈撩个头发都会被按上一个“风骚”的罪名。
因为两家住的比较近，隔壁那女的大概有妄想症，总觉得他妈勾引她男人，难听的话数她说的最多，看见他妈就差没骂“婊|子”。
他小时候没少往她家丢死老鼠，死蛇，后来被他妈发现了。
他妈拍了拍他脑袋，笑道：“你扔东西在她家，她骂骂咧咧一直到半夜，不是找罪受吗？”
他妈性格强硬，也比较自主，外面风言风语传的虽多，她就当没听见。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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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对了，”郑全看了看着急的程翊两人顿了下，“你那边还有人吗？就自己吗？”
“对，怎么了？”
“那行，程翊他们俩想过去看看你，可以吗？”郑全也不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事儿，不愿意让这两位小祖宗卷进来，正好他们俩总想过去看老赵，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俩过去。
老赵笑了笑，“行啊。”
程翊和周以泽坐车去了医院。老赵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精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他呆呆坐着，像是在想什么想的出神儿。
病房里挺安静的，其他两个病床躺着病人，都闭着眼睛在休息，他们旁边都有家人守着，而老赵只有一个人。
“赵叔？”程翊轻声唤了他一声。
老赵回过神儿看见他俩笑了起来，不过没出声，只是从病床上下来了，他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说。
程翊点点头把在路上卖的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和他一起出去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他们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就在这儿说吧，我不能走太远，待会护士要过来给我量体温什么的。”老赵脸上没有愁色，依旧笑呵呵的。
“我听郑工说您……说您……”程翊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哦你说治疗啊，对啊，不打算治了，回家养着呗。这病不是都说是绝症吗？治了也浪费钱。”老赵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周以泽在一旁一言不发。
程翊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其实现在医疗条件发达，可以放疗。其实这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
“程翊啊，”老赵打断他的话，“我家里有俩儿子，小的上初中，大的上高三了，明年高考。”
“全家老小都靠着我养活，我是家里的主心骨，我倒了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断了。如果我非要治，不管能再让我多活几年，我都没办法挣钱了。到时候我死了，治病欠的一屁股债都得孩子还，他们还年轻没必要为了我背那么多。”
程翊噤了声，他抬眼看向站着的周以泽，他表哥眉头紧锁，眉宇间像有股化不开的愁，他眼神儿复杂，一时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程翊现在没工夫去问他在想什么，但老赵说的明明白白，他不可能再说什么。
他扯了下嘴角笑了笑，“您不打算卖早餐了？”
老赵愣了下才明白程翊说的是什么，他笑道：“玩笑话你记得还挺清的。对啊，我是卖不成了，不过让孩他妈去支个摊儿。我以前让她去，她还不乐意，妇人家家的成天在家里打麻将。这回没辙儿了……”
说着他哈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会儿笑声变干，最后笑声越来越弱变成了苦笑，“家得她一个人扛了。”这句话说的很轻，似有如无的像是叹息。
后来护士也给老赵检查身体，老赵挥挥手让两人回去。
“那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你。”程翊临走的时候说，可谁都知道没有以后了，老赵要回老家了，他们再也见不到了。
不过老赵也没说什么，笑着应下了。
☆、第三十九章
出了医院，这会儿日头正紧，程翊就被刺眼的阳光晃的眼疼。
他见周以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犹豫了下问道：“怎么了？”
“没事。”周以泽明显不想多说，他语气淡淡的，避开了话题，“你现在是要去锦南还是回工地？”
程翊心里有些不好受，要是原来周以泽心里有事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在意，可现在动了心，不自觉得就会关注他，可是他表哥从不曾和他吐露过自己内心的想法。
“先回去。不知道郑叔是怎么处理那事的。”
周以泽点点头，走到路边刚准备拦一辆车，身旁的程翊却说等等。
“怎么了？”
“我去买点东西。你站这里等我一下。”程翊未等周以泽答应，就急匆匆过了马路进了对面超市。
周以泽只好站在马路旁等他。
程翊回来的时候，就见周以泽眼神儿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出声道：“行了，走吧。”
周以泽回过神儿看他提了一个大塑料袋，问道：“买的什么？”
程翊打开袋子给他看，周以泽看了一眼愣住了，袋子里都是糖，各式各样的棒棒糖，还有口嚼糖。
“给我的？”
“对啊，昨天说好的。”程翊合上袋子说道，他没顾得上看周以泽的反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先回去。”
一直到坐上车，周以泽的眼神儿都在那个袋子上，他愣愣问道：“至于吗？我也不爱吃甜的。”
“戒烟不容易，硬戒太难受了，嘴里叼个东西会轻松点。”
周以泽闻言摇摇头没再说话，他转头看向了窗外，唇角微微上扬。
两人回了工地，大家伙儿没有像平时那样忙碌，一个个都停了手上的工作，头伸得长长的往工房那边看，三三两两还讨论着。
监工在一旁叫嚷：“干嘛呢？看什么看？活还干不干了？”
工人都是“老人”了，丝毫不怵他，反而还有人和他攀谈。
“林工，刚才那人是老赵家里人吧。他来干嘛的啊？我听他说要钱，老赵出了什么事啊？”
林工脸色不善，还没骂他多管闲事，就有人接话道：“说是老赵在工地出了事，来讨工伤费，郑工死活不给。”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接话，“唉你说郑工一个工地接下来，怎么也能挣个百儿八十万。再说北区这么大的地儿都交给他了，怎么也能挣上千万吧，这几个钱都不想给，啧啧……”
“对啊，老赵好歹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在工地出了事儿他连那点钱都舍不得掏，要不然说是无奸不商呢。”
“哎呦你这还会用成语了……”
林工听他们胡说八道气的脸色发青，直接把脑袋上的安全帽取下来砸在了机台上，他怒吼：“还他妈干不干了？不想干了早点说，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工人们悻悻，方才闭了嘴。
程翊两人自然是听见了他们的话，对视一眼露了个讽刺的笑容，对那些工人的话不屑一顾。
他们往工房去，发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在郑工办公室外等着，办公室房门紧闭。
那人约摸三十多岁，一脸无赖相，看见两人，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们俩干嘛的？”那男的挥手拦下他俩，一副大爷模样。
程翊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郑工什么时候养了一条看门狗？”
周以泽点头应道：“养就养，还养了一条只叫不咬人的。”
那人闻言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他俩破口大骂，“你两个小兔崽子……”话还说完他就被程翊冰冷的目光给吓住了，程翊那么大的个儿已经给人压迫感了，再加上他一身腱子肌，傻子才去招惹。
那人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走了。
程翊看他不爽也不方便动手，就这无赖，还没碰到估计就得躺在地上嗷嗷叫让赔钱，他不缺钱但是也不想当冤大头。
他敲了敲门，“郑叔？”
“进来吧，门没锁。”
两人直接推门进去了，刚进去就看见屋里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样子有些拘谨，两只手总绞着自己的衣角，头也低着不敢抬。
这就是赵叔那个大儿子？
郑工看他俩过来只是点头示意了下，继续和那人说：“你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把钱给你。你叔叔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前脚把钱给你，他后脚就得把钱拿走。你觉得我敢把钱给你吗？”
“不是，我叔拿钱也不会……”赵青着急地辩白，却被郑全摆摆手阻止了。
“你叔是个成年人，可我找你进来谈话而不是找他，那是因为他这人看着就不靠谱。你怎么看他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知道，你不必为他说好话。”
“你今年也这么大了，也该明白事了，我听老赵说你秋里开学就高三了，成绩也挺好，那你也应该明白什么叫工伤吧？你爸的情况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叔开口找我要一百万你认为我可能给吗？”
“可是……可是……”那小孩一看就知道平时只读书，这样的场面应付不来，被郑全三言两语逼的就说不出话了。
“我这么说吧，我最多给你十万块钱，包括你爸这几个月的工资。本来他这只干了五个月，算下来工资才三万多，我按他干到年底给你爸结算六万。多的那四万留着给你上大学的学费。”
赵青犹豫着不肯答应。
郑全冷笑一声，“你别想着和我讨价还价，我一个包工地的又不是做慈善的，做成这样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你多说一句我除了给你爸结算工资其他一分钱都不会多掏，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赵青沉默了会，估计也明白郑全不仅是恐吓，只好点点头。
郑全笑了起来，“行了，你回去吧。把我给你说的话转告给你爸，他要是同意就别让你叔纠缠着我了，到时候打电话给我，你们走之前我自然会把钱给他送过去。”
“你现在不给我？”赵青皱眉，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多此一举。
郑全不看他，只是摆弄着桌上的摆件，他嗤笑了声，“小朋友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回去跟你爸说，他自然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和你的谈话内容你也别和你叔说，不然后果自负。”
郑全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郑陈钰提了一大兜子菜来了工地，还没走到郑全办公室门口就见一个男人在门口走来走去，鬼鬼祟祟的，她吓了一跳，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男的看到她，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是？”
郑陈钰吓得低着头不搭话，她心想着到工地那边去找林叔陪她一起过来，可还没转身就看办公室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孩。
那男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走了，陈钰见屋里他爸和周以泽他们都在，赶紧进了房间，她喊道：“爸，我妈她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让我来送菜过来。”
那男的听她叫了一声爸，回头又看了她两眼，不过很快他就转头问赵青情况。
“那工头怎么说？”
赵青谨记着郑工的警告，连忙说：“他能说什么，就说不给钱呗。小叔我们走吧。”
那男的恨恨道：“我就知道他找你个小屁孩进去没安好心！就欺负你小不懂事，我去和他说。他今儿要是不给钱我还不走了。”
赵青才不相信他这小叔对他爸那么上心，他心心念那一百万就是为了自己能贪一点。
他刚才在郑全面前为他小叔争辩也不过是为了早点拿到那笔钱。
“行啦小叔，你就是赖在这里也没办法，你惹急了他报警怎么办？再说我爸一个人在医院，也没个人照看，我爷爷让你陪着我过来就是照顾我爸的，你这……”
“行行行行！烦死了，走吧走吧。”那男人说着回头在郑陈钰身上瞟了好几眼，也不知道琢磨些什么，随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你把菜放着吧。我这忙，也顾不得你，你先回去照顾你妈。”
“哦，好。”陈钰有些失落，刚来就被她爸撵走了。
程翊皱着眉，“郑叔你刚才的意思是那人过来是赵叔授意的？”
周以泽轻描淡写道：“人都是有私心的。”
郑全点点头：“老赵就算不愿意治疗，但不代表他不需要那些钱。虽然那无赖不是老赵授意的，但老赵也没拦着，几乎算是默认那人的行为。他知道我不可能真的给一百万，但是心里也想着能弄多少钱就弄多少钱。”
老赵今天跟他打电话，只口未提那无赖讨钱的事儿，只是拜托他别动手而已。
“行了，这事儿算翻篇了。老赵要想要那笔钱，自会想办法阻止那人跟我胡搅蛮缠。”郑全解决了这件事轻松好多。
他看着桌子上陈钰提过来的菜搓了搓手，笑道：“这……中午这饭……”
周以泽翻了翻袋子看了看里面的菜，“行了，我做。”
两人准备下午去锦南小区看看。
中午睡午觉的时候，程翊他爸打电话给他，程翊犹豫了下才接，“怎么了？”
“我听说那边的活你不用干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程东城知道自家小子脾气暴躁，以前经常干出忤逆老爷子的事情，这次老爷子让他去北区也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对他不满。
程翊性子不磨不成器，所以老爷子让他去北区磨炼，程东城心里也是同意的，苦是苦，可如果程翊现在吃不了身体的苦，不把自己性子收收，以后迟早吃大亏。
他早就盘算着只让程翊先干一个月，然后回来他教他一些公司业务。
可这都下令好几天了，在家里左等右等程翊就是不回来，他一着急就打电话过去了。
程翊一听他爸催自己回家头都炸了，他敷衍道：“再看吧。”
“什么再看？你给我早点回来！虽然你爷爷不允许你去公司实习，但是我带一些文件回家教你怎么处理，你以后毕业了迟早要进公司的，早早接触这些对你也有好处。”
程翊抽了抽嘴角，他发现他老子私心也挺重的。
他毕业以后就进了公司，他爸没给他安排什么好的职务，就让他当助理。
一是不愿意落人口实，说偏袒。另一方面就是他爸私底下还让他处理一些文件，出去谈生意也带着他，教他做生意，顺便把他放眼皮子底下好管。
他再怎么也工作两年，他爸现在要教他的东西他自然都会，才不愿意浪费时间。
“给我一个星期。我想休息休息。”程翊回头看了一眼周以泽，心里就是有万般不愿也没办法，先用这一个星期把事情处理处理。
程东城沉默了下同意了，他也不愿意逼得太紧，程翊累了一个月先让他放松放松。
挂了电话，周以泽就问道：“怎么了？你爸叫你回去？”
“嗯，再等等吧。我先把事情查清楚。”程翊心情有些差，要是回了家就意味些和他表哥分开。
周家和他家离那么远，他又不可能天天去周家跑，那就代表着他和他表哥好久才能见一次。
这他妈还没明白他表哥的心意他实在不甘心，万一……万一他表哥喜欢上了别人……
周以泽趴在床上，懒洋洋地说：“行啊，这儿实在太热了。”
“那你到时候想我了记得给我打电话。”程翊憋了半天才涨红着脸说出这句话。
周以泽嗤笑一声，“谁要想你这个傻逼。”
程翊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火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掐死他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我都没存你号码，打个屁的电话。”周以泽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逗他。
程翊瞪着眼睛一把将他放在床边的手机给抓了过来，周以泽翻身过来要抢，“你干嘛？你这种侵犯人的行为相当可耻。”
程翊把手机举高高的，伸出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乱摸，摸了会才摸出自己的手机。
“那交换，我的也给你看，我都没。”
周以泽拿着他扔过来的手机白了他一眼，什么玩意儿！
周以泽的手机压根没上密码，程翊直接翻通讯录，发现里面没多少人，而且——
确！实！没！有！他！的！号！码！还他妈有个备注是小公主！
程翊强压着火气，把手机都快举到周以泽眼底下去了，他拧着眉头嚷道：“这谁啊？你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还有个小公主啊？这备注矫不矫情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程翊有种摔手机的冲动，还他妈没分开呢，就给人叫小公主了，那以后不还得有小亲亲啊小甜甜啊。
本来以为他表哥不会和别人亲近，没想到居然给人家取这么个宠溺的称呼。
周以泽抬眼看他，“老子乐意给他备注小公主关你什么事？还不允许取昵称了？”
关他什么事？对啊，关他什么事。
程翊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闷气，正生着气周以泽的手机震动了下——小公主来电了！
程翊瞪着来电，有种替他表哥拉黑这个人的冲动，不过生气没过两秒，他看那串电话号码有些眼熟……
程翊回头一看，果然，周以泽正拿他的手机拨号。
“智障。”周以泽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谁说女人的脸说变就变，程翊的脸也是说变就变，刚才的一火气此刻烟消云散了，他心跟裹了层蜂蜜似的，齁得他难受。
程翊想笑又不敢表现太明显，他看着备注清了清嗓子，果然！他表哥对他别有所图。
程翊装模作样地问道：“怎么给我这么一个备注啊？我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小公主，还小王子呢？”
☆、第四十章
两人睡醒了以后冲了个澡就出发了。
天气辣的，街道上没什么人，有的店门半开着阻挡阳光，店主懒洋洋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些店铺我都问过，要是那人还在这儿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周以泽轻车熟路带着他往后面的住房区走，“你那照片是多少年前的了，那会儿那人才多大？这么些年过去了除了邻里和她待的时间久点，谁还记得她原来长什么样？”
程翊摇摇头不赞同，“一个人的相貌再怎么变也不能面目全非。”
“谁知道呢，女人不好好保养，老的很快。”
周以泽走在前面，程翊落他一步的距离，走了没几步程翊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皱着眉头问：“你往前面去干嘛？你不问问这些店家？”
“你不是说你问过了吗？那我还多此一举？前面是住房区……”
“你还挺熟悉，我第一次来都不知道前面是住房区。”
周以泽没搭话。
程翊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而后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
他表哥对这里很熟悉，比他这来过两次的人都熟悉，可他表哥明明说过自己没听过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熟悉这里？
周以泽在前面带路，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上次他来过的那个楼，程翊想起来他在这里遇见过那个人，而那人那次还送了他表哥回去……
他表哥酒量不好，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防范能力没有那么低，不可能喝得醉汹汹的把自己交给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也就是说那人和他表哥是旧识了。
既然他表哥如此熟悉这里，就意味着他以前没少来，看样子和那人关系不错，可他平时没看见他表哥和那人联系……
那男的一副流氓模样，他表哥怎么会认识这种人？那天他表哥说的“流氓手段”是不是也是跟那人学的？
程翊揣测着他表哥以前经常和那人厮混在一起，不自觉就被带出了些坏毛病。
“上次送你回工地那男的，你们认识？”上次光顾着吃醋了没来得及地问。
“嗯。”周以泽察觉到程翊已经感觉到什么了，这时候再否认反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挺熟？”
“一般。”周以泽敷衍道，“上去吧。”
反正都这么说了，周以泽直接道：“我只是觉得你要找的女人眼熟，先去问问吧。”
程翊有些想不明白，“那你原来怎么不说？当初看了照片直接说你认识这人就行了。”
“我只是觉得眼熟，还不确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是不忍心看你失望嘛。”周以泽挑了些好话哄程翊。
楼这面有点背光，整个楼道都不怎么亮堂，楼梯又窄又高，有些不好走。
每层楼有两户人家，周以泽在三楼停了下来。
程翊注意到周以泽的目光定在一扇门上，他问：“这家吗？”
“不是，在楼上。”周以泽收回了目光，“上去吧。”
程翊没跟上，刚刚……他表哥眼里带着一丝怀念，他和那人到底什么关系？
“你干嘛呢？”周以泽发现程翊没跟上，回头一看，见他还直勾勾盯着那门看。
“没事。”
上了四楼，周以泽朝着一扇门抬了下下巴，“就是这个，敲门问问。”
程翊站在原地没有动，找了那么久的答案马上就要知道了，他心里没有喜悦，反而有些紧张和害怕。
“你倒是敲啊。”周以泽那次看照片确实觉得那女人眼熟，那照片里面的女人不过才二十出头。
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她差不多快三十了，长的也算不错。
他特别注意那女的，是她来那天他们打过照面，那女人面色灰败，四目相对，他只知道那女人眼神儿复杂。后来他才明白那是绝望。
她丈夫不会赚钱，吃喝玩乐倒是没一样落下的。喝醉了还喜欢动手，楼层不隔音，有时候半夜都能听到打骂声和哭闹声。
那女人表情阴郁，跟个幽灵一样，她不喜欢说话，成天待在家里，几个月估计也不出一次门，周围邻居也就当没她这么一个人。
程翊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女人应了一声来了，就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了。
一打开门程翊看到里面的人有一瞬的怔愣，真的是她？！他来过两次都遇见过这个女人，可都错过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不过名字和长相都不大对的上啊，上次那个老店家还跟他说过这女人的名字，确实对不上。
那女人看见他们俩，有些诧异，“你们？”
周以泽看程翊情绪有点激动，小声提醒了一句，“不是她。”他提高了音量对那妇人说道：“我们找杨女士，请问她在吗？”
那女人一听这话顿时变得有些警惕，本来打开的房门不自觉关了一些，“你们找我弟妹干嘛？”
程翊说：“我有些事想问问她，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什么功夫的。”
“她不在，你们走吧。”那妇人说着就要关门。
程翊拿手抵着门，淡淡地说：“我只是找人你那么激动干嘛？难不成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程翊觉得很不对劲，他只知道那女人那事出了以后就失踪了，估计是来这里暂避风头，按理说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她会嫁到这里？在这样的地方一住十几年那她图什么？
那女人一听这话，神色慌乱，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报警。”
“那你报警好了。”程翊轻描淡写，威胁他？
那妇人关门也关不上，被程翊逼的没办法，只好退让了一步。
“你想问什么？我替你问。”
“你就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在程家……”程翊还没说完，里屋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儿怨毒，她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以泽看到那女人，“就是她。”
那妇人听见动静，厉声对那女人说道：“你出来干嘛？回去！”
程翊皱着眉头，扬声对那女人说道：“你是杨秀吗？你还记不记得原来你在程家……”
程翊还没说完，那女人听到“程家”二字瞬间发起疯，随手抓东西，抓到东西就往外面丢，她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嚎叫，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格外凄厉。
堵在门口那妇人也没想到她会发疯，被吓的不清，她狠狠瞪了程翊一眼，大声道：“你们赶紧走！”说完就要关门，程翊一个愣神儿没用力门就被关住了。
周以泽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皱眉说道：“你们家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她这么愤怒？”
程翊没搭话沉默了会，他大概知道答案了，她那么恨程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今天的境地和当年有关。
当年她当老爷子内应，设计陷害她妈出轨，老爷子怕他爸知道真相就让人把她送到这里，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
依老爷子的性子，用过的弃子……怎么会管她死活。说是暂时的躲避，其实是任她在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生自灭……
这么一想，一切都通了。
程翊知道了答案反而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情有些沉重，就因为那件事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还有他妈……
如果以前他对老爷子只是不喜欢，那他现在几乎是有些厌恶那个老头了。
程翊第一反应是报警，可是这里不是山区，想跑没那么难，这么些年她要是想跑也不是没机会，更何况她要是真想求救，和邻里，刚才和他都可以求救。但她没有……
他还在想着，屋里的尖叫声歇了，房门再次被打开，只不过这次是那个女人，她没想到程翊还在，愣了一秒以后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儿充满了怨怼。
“你是程家那个小少爷？”
程翊没搭话，他见里面那妇人也没有追出来阻止她，看来她人身自由是不被限制的，可程翊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要是想离开，我可以帮你报警。”
“报警？”那女人像是听到了笑话，笑声刺耳，“我一生都毁了，还报警干嘛？啊？你们都是要下地狱的！”
那妇人听她越说越大声，估计怕邻里听见丢脸面，连忙过来拉她，“你们干嘛？！赶紧走啊。非把人逼疯你才满意是不是？”
程翊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在楼道里良久未动。
程翊觉得很无力，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根本拿罪魁祸首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只是告诉他爸真相……可为什么那么不甘心！
他永远活在老头子的掌控中，像蝼蚁一般连最起码的反抗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程翊才开口说道：“我想回趟家。”
“你去吧。”
“你呢？”
“不用管我，我有私事要处理。”周以泽看他起身要走突然问道：“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程翊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他记得，他从他爷爷那里回来那天还是满心欢喜的，可他发现家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只剩一个刘阿姨。
当时太小，不明白什么叫做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那天在饭桌上，他爸发了很大的脾气，那是他从出生以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整个餐桌上的餐具都被他爸掀翻了，他声嘶力竭质问他妈为什么……
刘阿姨也吓得说不出话，抱过他躲在一旁，生怕会伤到他。
他耳朵被刘阿姨捂着，他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他只听到他爸狂躁的吼声，他妈坐在那里，表情平淡，没有害怕更没有心虚，仿佛他爸的怒气不是来源于她。
程翊觉得，他这么些年的坚持怕是只因为他妈当年的态度，那么无畏无惧，坦坦荡荡。
他小时候总觉得他爸不爱他，因为他爸从来没有抱过他，揍他倒是挺顺手，而他妈……
他妈终年一副淡淡的表情，不喜不悲，她常常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像副画一般。
他很爱他妈，但他妈对他算不上亲密，只是会摸摸他的头，连抱他都很少抱，更不要提哄他睡觉，给他讲睡前故事。
可孩子对母亲总是会有一种眷念，他妈每次摸他的头，神情总是那么温柔，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说起来可笑，他有时候会因为他妈摸他脑袋高兴一天。
他最大的期望就是有一天，他们一家人可以亲密地坐在一起，至少要……要像一家人。
可那天开始期望就没了。
他妈没几天就失踪了，他哭着喊着要他妈，可他的哭闹声总会引的他爸大发雷霆。
他爸不可能会放他妈离开的。他爸很疼他妈，在那件事以前他爸对他妈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对他爸而言，发生那样的事儿，他也不会放手的。
可这也是困扰他的问题，他爸那么爱他妈，怎么可能因为老头子的挑拨就怀疑他妈呢？他爸要是想查真相，当年查肯定比他现在查简单的多，可他爸……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从来不敢细想，他怕他也会动摇，他要做的只是不停地寻找答案。可现在答案知道了，他却动摇了。
回了家，刘阿姨一脸惊喜，“少爷您回来啦，那我打电话给老爷，让他也回来吃晚饭……”
“您别忙。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儿。”
“怎么了？”刘阿姨看程翊一脸严肃，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您还记得我妈失踪前几天吗？”
程翊一开口刘阿姨就变了脸色，她躲闪道：“少爷这事儿过去这么些年了，你还问有什么意义吗？”
“有！你就告诉我，那件事发生以后我爸是不是就一直生气，他根本没有去查过真相是不是？他只知道发脾气，他根本……”
“不是的。”刘阿姨打断他的话，看他的目光带着点心疼，“老爷那么疼夫人，哪怕传出那样的消息他也没有冲夫人发过脾气。在你回来前两天，家里的气氛才不太对，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程翊听不进去一个字，他脑子乱成一团糟，其实……这才是真相。
他爸疼他妈连刘阿姨都知道，可他妈呢？他一直以为，他妈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她其实根本不爱他，不爱这个家。
年少时以为的疼爱只不过是他夸大渲染的，回想起来他妈对他怎么能算的上疼爱？
恐怕连他妈看他那个疼爱的眼神儿也不过是他以为而已……
他贪念那些能触到的“母爱”，哪怕只是摸摸头。他爸爱他，孩子能知道什么，只记得他爸揍过他。
他爸明白他妈是被陷害的，所以连真相都不愿意去查，因为他爸相信，就像他那么坚定得认为是老头陷害他妈的。
可他妈想离开，在老爷子的局发生以后真真切切地出轨了。
这算什么？他上辈子到死都在坚持的，心心念的想法不过是场笑话……可是怪得了谁，是他自己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第四十一章
周以泽本来是要回去的，但走到三楼情不自禁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这个地方他住了二十年，后来离开了到死都没有回来看过，因为不知道回来看什么，陪着他的人早就离开了。
周以泽正想得出神儿，门突然打开了。
周泽刚准备下楼丢垃圾，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某人，他也有些愣，“你怎么在这儿？”
周以泽也不想和自己有过多接触，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找人，这就走了。”
周泽估计是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红印子，他打了个哈欠，“哦，那一起下楼吧。。”
“……好。”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你怎么走？这一片没什么车。”
周以泽边掏口袋边说：“我待会打……”口袋是空的，妈的！中午洗澡换了个衣服。
周泽还是一脸疲倦，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周以泽沉默了下说道：“手机和钱都没带。”
周泽：“……那你怎么来的？”
周以泽没说话，操蛋的程翊！
“我手机在屋。要不你先上楼等着，我去把垃圾丢了。”
周以泽有些犹豫，借了钱就得还，那他和自己就又有一次接触机会，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突发状况。
他不愿意和自己接触太深，不仅是因为诡异，他更怕因为过分接触会改变他自己的人生轨迹。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周以泽敷衍道，他有点后悔刚才多嘴了，早知道就什么都不说。这么说，周泽肯定不会同意的，事实证明他想多的。
周泽闻言没搭话，等出了楼洞丢了垃圾他才对周以泽说：“那我上去了。”
周以泽：“……”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流氓了点，但是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没想到……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是他的脾气，他刚才的行为明摆着是要躲着他，他这个人比较识趣，最不会做的事就是拿热脸贴冷屁股。
周泽说不管他还真不管，直接上楼去了。
周以泽本想着先走着，遇到出租车了再坐，可外面天气太热了，他就退回了楼洞里，随便找了阶台阶坐了下来。
他在心里把程翊骂了几遍，刚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噔噔蹬地下楼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孩子，不好好走，一跳好几阶。
“哎！”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周以泽回头看他，有些怔愣，是住他隔壁的小孩。
这小孩以前特别崇拜他，觉得他打架帅，看见他就兴奋，追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周哥哥，叫的挺亲。
他平时还和这小孩玩闹两下，要是遇到这小孩和他妈在一起他一般不理，态度比较冷淡。
那小孩他妈特别讨厌他，要是看见小孩和他接触就会发脾气打小孩。他们两家就隔了一堵墙，打骂哭闹声就跟在耳边一样。
那女的骂的难听，表面上是骂小孩，不过是指桑骂槐，话是说给他听的。一般情况下他就装聋。
那女的那么讨厌他也不是没有原因，毕竟他曾经差点掐死那个女人。
他妈是大学毕业，在市里找了份工作，本来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但是她说房子是他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舍不得离开就没搬。
从出生开始，他就和他妈住在这里。
他母亲婀娜娉婷，模样生得很好。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自然会有很多风言风语。
女的围一起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八卦他妈有多少“艳史”，他妈撩个头发都会被按上一个“风骚”的罪名。
因为两家住的比较近，隔壁那女的大概有妄想症，总觉得他妈勾引她男人，难听的话数她说的最多，看见他妈就差没骂“婊|子”。
他小时候没少往她家丢死老鼠，死蛇，后来被他妈发现了。
他妈拍了拍他脑袋，笑道：“你扔东西在她家，她骂骂咧咧一直到半夜，不是找罪受吗？”
他妈性格强硬，也比较自主，外面风言风语传的虽多，她就当没听见。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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