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网游]好汉饶命 完结+番外 作者:原味酥
第12节
他意味深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心知肚明的樊奕顿时更加来气，下手更狠了。方宇文架住他挥来的拳头，笑容有些狼狈：“樊少，咱俩这些年来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非要拳脚相向呢？”
“我误会你妈逼！跟你这种人渣有什么好说的，吟诗吗？”樊奕怒容满面。当初事发的时候樊奕不在，所有的细节都是事后很久才知道，他大概是有点后悔没能留在h市，因此声讨起方宇文的时候格外凶狠。
方宇文笑笑，他见到这群人的时候依稀又有了顾也凡印象中斯文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樊少这话说的不对，无论从家世来说，或是从性别、年龄来考虑，我们都应该很有话聊。我记得你对运动很感兴趣，我正好研究过高尔夫球，怎么说也有点相似的爱好了。咱俩虽说不算太熟，可多年未见，刚一见面就打人，樊家的礼仪不是这样的吧？”
樊奕并没有为“樊家礼仪”代言的自觉，懒得跟他废话，正想再打，却听见顾也凡轻轻地说了一句：“樊奕，住手。”
这人和自己讲话的时候多数用一种吊儿郎当的口气，或者干脆喊自己“樊二狗”，有时候耍个贱还会恶心兮兮地叫一句“樊樊”或者“奕奕”，这么正经严肃的口吻叫自己全名真是极少有的。樊奕立即松开方宇文，走过去拉顾也凡的手臂：“你没事吧？”
顾也凡摇摇头。
包厢里大多是周扬的同学，没见过这种一个男人要吻另一个男人还带公共场所斗殴的架势，一个个傻在那里。冯小天把他们推进包厢，和周扬交换了一个缠绵缱倦的吻，然后把他也推了进去。
——她清完场，这场闹剧可以继续上演了。
方宇文扑身要吻的时候，顾也凡记起了几年前那场几乎窒息的意外，他的心脏剧烈的疼了起来，不过除此之外，他发现自己竟没什么多余的不妥。
顾也凡不知何时把头抬了起来，脸色苍白，神色却很平静，不动声色地说道：“方先生，我不想见你。”
方宇文脸上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扭曲成了几乎要具象化的痛苦，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小凡，我知道，小凡，是我的错，我知道我错了，我……”
他站在原地口不择言了半晌，发现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便又想去抓顾也凡的手，仿佛只有肢体接触才能表达自己内心汹涌到爆炸的情感。
沈竞溪向前迈进一步，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方先生，我看你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心理医生。”
他抓着方宇文的手，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人制住，泰然自若地说道。
☆、杯酒
方宇文挣开沈竞溪的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眼，露出一个嘲讽似的夸张大笑，恶毒地盯着沈竞溪看：“哟，瞧瞧这是谁，沈家的老三？小凡，你的‘护草使者’们，身家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分量，我都快自惭形秽了呢。”
这句话连樊奕都一并给骂了。
顾家普通有钱，机缘巧合下和樊奕住了对门，成了青梅竹马的邻里；如若不然，只凭身家财产，他连认识樊奕的机会都没有。
这俩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圈子里大家都清楚，也没人会说顾也凡攀樊家高枝，但沈竞溪就不一样了。
他不仅骂了樊奕，骂了沈竞溪，甚至连顾也凡都骂到了——骂前两人的“护”，骂顾也凡的“攀”。
顾也凡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哗——”
冯小天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杯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准确地泼了方宇文满头的酒香四溢，打断他空穴来风的揣度。她就着那个泼酒的动作，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恰好’在这里还是‘刻意’在这里，方宇文，你最好哪儿来回哪儿去。顾也凡今天是我的客人，你要想做什么，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方宇文挂在脸上的假笑被劈头盖脸的侮辱了，他嘴角瞬间变了角度，成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伸手去夺冯小天抓在手里那只高脚杯。
冯小天的力气哪能和方宇文抢东西，方宇文轻而易举地劫来玻璃杯转手就朝冯小天头上砸——
一直紧盯着他动作的顾也凡身手敏捷地从沈竞溪身后闪出，抬手就去挡，方宇文力道没收住，那只高脚杯轻易的在他小臂骨骼的碰撞下碎成了渣，碎裂的玻璃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方宇文——！！”惊魂未定的冯小天躲过一劫，她又惊又怒地高喊，“保安呢？保安！！”
方宇文似乎完全没听见她的叫喊，他心疼地看着顾也凡淌血的小臂，心急如焚地追问道：“小凡，疼么？是我不对……我……”
小臂上尖锐的疼痛着，连带着手掌都开始发凉，顾也凡侧身躲开方宇文拉他手臂的动作，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五指用力张开分摊痛苦的感觉，努力将自己的表情绷成一个面瘫。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指挥保安将方宇文“请”走，然后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镇定自若地说：“方先生，你要是不走，我这胳膊就不治了。”
口气仿佛是“今天天气不错”那般云淡风轻。
他自是知道怎么对付方宇文的，这句话直戳软肋，这个疯子终于依依不舍地迈出离开的脚步，走时还一步三回头。
“那你好好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小凡，你可千万别躲着我。”
顾也凡视若无睹。
冯小天在一旁配合的露出一个吞了苍蝇般的嫌恶表情。
“小凡！”樊奕跳起来去抓顾也凡的胳膊。
“嘶——”顾也凡被他一碰，强行忍住的疼痛汹涌而来，他嘶牙咧嘴地说道，“你他妈轻点！”
虽然如此，他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他俩的熟稔瞎子都能看出来，沈竞溪刚伸出的半只手又缩了回去。
冯小天靠在墙上，冲顾也凡点点头，问道：“还能活到医院吧？那我不送你了，去包扎吧，死了就不好玩了。”
樊奕抢先恼怒地低吼了一句：“你俩撕逼不能分点场合吗？！”
顾也凡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按住樊奕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略大的绒面小盒递了过去。
“礼物，生日快乐。”
“哎呀。”冯小天惊喜地叫了一声，她还不忘打趣，“我有男朋友了，你来晚了。”
“噗——”顾也凡绷着的神色因为她这句玩笑转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手链，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牌子。”
只是一条碎钻手链，乍一看很普通，仔细瞧才能发现精巧的结构设计，冯小天拿起来摩挲两下，说道，“我说……顾很烦，我们和解吧？”
顾也凡无声地笑弯了腰。
他们二人相看两厌的外号似乎成了损友间亲密的昵称，这双关的称呼暖得他肺腑都觉得熨贴，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冯小天大战三百回合的过往和互不道谢的仗义相助，感觉对方就像个亲密的老友。
半晌，他将笑容收拾到一个彬彬有礼地范畴，接上了之前的问话：“好啊，冯小贱。”
顾也凡被樊奕带去了医院。
沈竞溪站在原地，“跟着去”的话到了嘴边几次没说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目送二人离开。
今天的主角毕竟是冯小天，就这样走了，不太好。他对自己说。
可这句自我安慰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他坐立不安地一直挨到冯小天宣布解散，立即打电话给樊奕想要询问情况，结果通电话听见对面的第一句是：“呕……呕……”
然后是水声。
樊奕在厕所吐得要死要活，接到电话仿佛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只差五体投地来跪拜：“兄弟——！救我啊！”
“啊？”沈竞溪被他激动的语气搞的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那伤口不算严重，消毒止血即可。顾也凡拖着条缠满绷带的手臂从医院急诊出来，突然就要求去樊奕家喝酒。樊奕当然不反对，就算不喝酒，二人今晚也是留宿他家的，于是驱车回到住地。
当然，如果樊奕知道顾也凡口中的“喝酒”是这么穷凶极恶的喝法，他发誓打死他也绝不把酒拿出来。
没有调酒，没有零食，没有铺垫，没有闲话，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
“来，干杯。”
“我去，你能不能饶了我……我酒量一直不好！”樊奕大声抗议。
“是不是男人啊？干杯还有推辞的。”顾也凡槽他。
“……”
樊奕超额喝酒+1。
“继续。”
樊奕超额喝酒+2。
“你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樊奕超额喝酒+3。
……
…………
“顾也凡拉我喝酒啊，我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现在不敢出厕所啊！！”樊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手机哭诉自己的苦楚，“你快过来帮我劝劝他……我真是要疯了。”
沈竞溪当然知道樊奕不怎么能喝，这要求正中他下怀，当即表示：“好，我马上来。”
获得召唤的沈竞溪简直成了点着了的爆竹，飞似的往樊奕在s市的家赶来。沈盼开车将他送到门口，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留下莫名心虚的沈竞溪就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给樊奕拨了个电话。
樊奕正在厕所里躲得心焦，接到电话如获大赦，急匆匆地跑出来给他开门。
顾也凡颓然坐在客厅地上，柔和的灯光照在他毛绒绒的头顶，右手握着一瓶酒，耷拉着脑袋，有人走过来才抬头笑了笑，把握着的那瓶酒举高：“来，继续喝嘛。”
也不知是冲着谁在说话。
樊奕看着酒瓶，面有菜色：“小凡，差不多了，别喝了。”他胃中一阵哆嗦，看了看沈竞溪，投去一个哀求的眼神。
“没喝够呢我。”顾也凡的表情很平静，眼睛却很亮，如同双眸里点着火，“你今天真是婆婆妈妈的。”
“我他妈还空腹呢！有你这么没吃饭就跟水一样往嘴里倒酒的吗？”樊奕简直要被这人气死，训完顾也凡，他拉过沈竞溪说道：“我去下点饺子，帮我劝劝他。蛋糕都没吃上，空腹这样喝酒，我看他是准备胃穿孔了。我扛不住了，我要弄点东西吃。”
他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沈竞溪应了一声，走到顾也凡身边弯下腰，握住他握着酒瓶的右手，轻轻把酒从他手里拿了出来。
顾也凡并没有反抗，很温顺地任他拿走，认认真真地看看他，三好学生似的乖巧地问道：“你也要喝吗？”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黑亮的眸子里盛进了橙黄色的灯光，像是繁星缀进了漆黑的夜空。顾也凡生的白，五官清秀且精致，他用澄澈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沈竞溪，像是要把人看穿了。
饶是从不缺美人投怀送抱的沈家三少爷也不禁呼吸一滞，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却见顾也凡突然瞳孔一缩，整个人往后缩去：“不要过来……！”
沈竞溪莫名其妙，伸手就想去抓他，换来的是顾也凡更为剧烈的反抗。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他妈给我放手！”
这台词未免也太过熟悉，沈竞溪伸出的手用了点力气，按住顾也凡挣扎的双肩，提高了音量：“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这句话如同晴天惊雷劈中了顾也凡的天灵盖，他仿佛被启动了奇怪的开关，整个人顿在原地，仔细地看着沈竞溪的脸，连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仿佛遇到了绝世的难题。
酒精麻痹过的大脑着实不太好使，他努力辨认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竞……溪？”
“对，是我。”沈竞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明知故问道，“你把我当成谁了？”
“……”
顾也凡沉默在原地，发起了呆。
樊奕正好从厨房走出来，递给沈竞溪一个碗：“我估计他喝那么多吃不下饺子，找到锅阿姨炖的八宝粥给他热了一下，你想办法让他塞下去吧。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沈竞溪摆摆手：“我吃过了，你给自己弄吃的吧，我来喂他。”
他把樊奕赶回厨房，端着碗坐下来，冲那个醉鬼招招手：“来吃点东西。”
“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容易醉，还真是有道理。”醉鬼顾也凡像是突然清醒了，逻辑通畅地自我评价道，“我还是第一次喝的神志不清，真是神奇的体验。”
沈竞溪被他吓了一跳：“……你这就醒了？”
“不，实际上……”他转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皱了下眉，“一阵一阵的，清醒。能感觉到，醉了。”
这苦恼的样子竟有点可爱。
沈竞溪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强行转移话题：“吃点东西吧，空腹喝酒不好。”
“嗯。”
清醒的时候顾也凡没有那么极端的自虐爱好，于是接过碗很听话地喝粥，他喝完才开始说话，又是之前那副呆呆的样子，也不知是清醒还是醉了。
“你是沈竞溪，你不是方宇文。”
“嗯。”沈竞溪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哦，嗯……刚才不好意思。”
“没事。”
“嗯……你不是方宇文，你……很好，暂时，很，安全……”
沈竞溪简直哭笑不得，什么叫“暂时”很安全？
他存了一肚子的疑惑想问，虽然这个时刻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商人嘛……不违反原则问题的情况下，利用一点有利条件给自己赚取利益好像也没什么错？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地问道：“你和……方宇文，发生过什么？”
温柔的低音近乎耳语，仿佛深怕惊醒了烂醉的顾也凡。
顾也凡十分配合，他歪着头，慢吞吞地回答道：“我……那时候，差点就死了。”
☆、旧事
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清醒的时候，顾也凡未必会一一道明，喝醉之后，兴许他回忆的时候大脑迟钝了，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叙事上倒是比清醒的时候迅速多了。
“嗯，我和……方宇文以前是朋友。”
他大脑里仿佛灌满了浆糊，粘稠而迟钝地回忆着，有时候忘记说到哪儿了，就停下来发呆。沈竞溪十分配合的坐在旁边，他说他就听说，他停下来，他也就无声地陪伴着他。
顾也凡是自卑的，这种自卑源自他潜意识里对自己性向的否定；又因为童年时缺乏父母关怀，他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以至于对社交有一种下意识的排斥。他这二十几年的岁月里满打满算没几个朋友，除了樊奕，从前那会儿，方宇文也算一个。
——他是绝不把那些固定情人当作朋友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要整理出一个说话的条理来：“嗯……我本来觉得，有个能接受我性向的直男朋友挺好的，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我。”
沈竞溪回忆起方宇文和顾也凡说话时那肉麻兮兮的语气，倒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件事，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年顾也凡的生日，方宇文热情的向顾也凡劝酒。顾也凡其实对自己认可的好友是不设防的，他本身好酒，自然喝了很多。
“那天……我……生日……他，灌我酒，其实我不太会醉的，但他，还给我……”酒精重新占领了顾也凡的大脑，他说话变得断断续续的，“rh。”
沈竞溪没防备会听见这么个意料之外的东西，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活得挺出格的人，没想到别人的生活里写满了惊世骇俗，顿时感到目瞪口呆。
“……他给你用rh？！”
rh，助兴香水，同志必备。
“嗯。我心脏不好，他不知道。这些，我不能用的。他要上我，被我跑了。还好，小天，救了我。”顾也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哈？想上我？老子可是个，纯的，1。”
冯小天属于那种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写满了“离经叛道”的姑娘，出格但不出圈的顾也凡看到她就想起家里的妹妹，一腔的痛心疾首，时间长了，就成了见面三句必撕逼的关系；但彼此之间又有挚友间那种相互认可的默契，顾也凡出了事，恰好在场的冯小天女侠似的救了他，把当时心脏绞痛的顾也凡送进了医院。
方宇文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思，用了些小小的下三滥手段，引发了一个他不知情的错误，差点酿成大祸。
——但凡兴奋剂类的药物，对心脏都会造成负担的。
“那时候，梦里都是小时候的片段。有人说人死前会回想起过去，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顾也凡说着说着话又连贯了起来，可说到最后，身体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那种濒死的体验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人高兴的事。
沈竞溪有些不忍，伸手把他抱起来：“别想了，早点睡觉，睡醒就好了。我扶你去床上。”
醉鬼身上一身的酒气，这一天又出过两次冷汗，沈竞溪跟着领路的樊奕把人放到床上，和他大眼瞪起了小眼。
“是不是该给他洗个澡？这样睡不好的吧？”问话的是沈竞溪。
“呵呵。”樊奕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你最好别给他洗澡，你又不是女人。”
“……”
这对话怎么听都不太对，沈竞溪问：“女人也不能给他洗澡吧？”
“男人就更不能，你还是让他就这么躺着吧。”樊奕耸耸肩，“隔壁空着，但是得自己铺床，你自己能收拾吗？”
沈竞溪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醉鬼扯着的衣服下摆——这人昏睡过去了也没松手——仔细思考了一下，轻声说：“不然我可以在这屋凑合一晚。”
“……”
樊奕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从头到脚打量了沈竞溪两遍。
沈三少连约床伴都是完事就走，居然主动和人同床睡？
樊奕翻了个冲天的白眼，觉得自己今天起床姿势不对，这个世界一个两个的，全都疯了。
“你自便。”他说完就阖上门走了。
沈竞溪坐到床头靠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顾也凡像是抓住了巨型抱枕，往上蹭了蹭。他喝过酒的身体火炉似的往外冒热气，对方身上的凉意让他觉得很舒服，于是他就这么靠着沈竞溪的肚子睡着了。
真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想起身换个地方都怕吵醒他。
冬天还没过去，这样睡一晚肯定要着凉，沈竞溪用一个别扭的不至于打扰到对方的姿势摊开了被子，将两人裹起来。还好床头放着个笔记本电脑，他不敢动又睡不着，干脆插上耳机开机上线。
[镜溪]上线了。
随着他的登录，帮会里弹出了系统提示。上次被“袖舞月”，或者说是顾也凡说过以后，他竟然真的没再改名字。
【帮会】[花非尽]：我去，溪总不说今天不上的吗？
【帮会】[镜溪]：睡不着。
【帮会】[花非尽]：……
【帮会】[花非尽]：正好我有事和你说，溪总，上次送你装备的人id是叫空谷凡花吧？
【帮会】[镜溪]：嗯，怎么了？
【帮会】[花非尽]：哦，我手下有个人，最近现实里经济困难，那天一时鬼迷心窍骗了钱，这个空谷凡花就是受害人。
【帮会】[花非尽]：我当时去给他还钱，想起这事儿就采访了一下为啥送你装备，他说“就当我是他粉丝吧”，是这么说的。
【帮会】[绯意]：我就说是粉丝嘛！
【帮会】[镜溪]：……
【帮会】[诺伊特拉]：我怎么这么想笑呢？
【帮会】[烟花三月]：我也觉得挺好笑的，没事。
【帮会】[啸沧海]：已经笑了。
【帮会】[苏末]：溪爷魅力无限。
【帮会】[镜溪]：这么多人没睡？
【帮会】[谢衣]：明天放假嘛。
呵呵。
沈竞溪打开帮会列表看了一眼，几乎都在线。
照顾也凡这个睡法，他今晚别想好好睡觉了，既然这群人这么闲的消遣自己，那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帮会】[镜溪]：我看你们很闲。
【帮会】[镜溪]：冰风谷开荒开组，不来的一人给帮会捐10w作贡献。都上yy，准备开打。
【帮会】[镜溪]：我没麦，君晚醉来指挥。
【帮会】[君晚醉]：遵旨~
【帮会】[诺伊特拉]：……
【帮会】[诡声声]：……卧槽。
【帮会】[谢衣]：收到。
【帮会】[绯意]：卧槽。
【帮会】[烟花三月]：……
【帮会】[烟花三月]：开荒不用这么拼吧？
【帮会】[镜溪]：密我打1进组。
……
…………
嘴欠的执剑天涯帮众自作孽不可活，和玩家之间口口相传的道听途说里一样做了一次新副本开荒先锋，通宵加班磨合新boss。
而下了个任性命令的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帮主本人，正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护着怀里的人，一动也不敢动地打着副本。
他连敲键盘都格外小心，生怕吵醒了他。
【团队】[诡声声]：老大，为什么你今天dps比平时低了3000多啊？
【团队】[诡声声]：好奇怪啊……莫非撸多了？
[诡声声]已被踢除了帮会。
【团队】[诡声声]：……
【团队】[诡声声]：tat又来！！！
初升的朝阳带来耀眼的光，活泼的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屋子里。
今天是个好天，顾也凡薄薄的眼皮接收到清晨的信号，将他从安详的睡眠里拖出来，享受宿醉后的头痛。
果然碰上方宇文没好事，害他一时冲动喝这么多，脑子都像要裂开。顾也凡浑身带着黏腻的不适感，难受的扭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整个人歪着蜷在床上，头上靠着个软绵绵的东西，目光所及是铺开的棉被，以及从轮廓上依稀可以看出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他好像……正靠在别人身上。
沈竞溪靠在床头，本就睡得不沉，顾也凡一动他眼睛就睁开了：“你醒了？”他原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染上了一点鼻音，愈发性感，听得顾也凡没好意思回头看他，唯恐对方因此发现自己的不妥。
——男人嘛，清晨总是要起立的。
顾也凡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头也没敢回，尴尬地说：“我……麻、麻烦你了，我先去洗个澡……”
基佬就是想太多，明明沈竞溪也是个男人，真看见了也不会因此嘲笑他。
沈竞溪副本打到快天亮才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帘，甚至没有精力去注意顾也凡的紧张，他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
“7、7点……”
“9点叫我，”沈竞溪阖着眼睛，“开盘我得看股价。”
顾也凡忙不迭地点头，忽然想起这样对方看不见，又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好、好的。”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在床上保持着奇怪姿势撑了一夜的沈竞溪终于放松了神经，闭着眼睛往下滑了一点，感觉到后脑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嗯，是枕头，就这么放心地睡过去了。
晨光阴影处，佳人正安眠。
顾也凡洗澡很快，可没想到当他浑身冒着热气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俊男晨睡图。
昨晚那是喝多了神智不清，现在睡醒了，要他怎么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性朋友同、榻、而、眠？特别是在这位男性朋友对他而言还十分有魅力——比如说声音——的情况下。
顾也凡盯着那张宽大的双人床看了半晌，和那点尚未走脱的睡意脑内斗争了一番，一身热气都蒸发了个干净，终于认命的套上外套，轻手轻脚地抽走床头的笔记本，跑去客厅上网了。
看自己醒来时对方的样子也知道估计是没睡好，何况昨夜他醉是有点醉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人家照顾自己半宿，他总不能再打断别人补眠。
不过还真是……好像很久没人这样照顾自己了。
被人照顾这件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渴望是说不上，但如果真的遇上，心里也是受用的。说谢谢又觉得矫情，顾也凡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应该算……多了一个朋友吧。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杆秤，掂量着各人在心中的分量。他因为那点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感激的心意把沈竞溪划分到了“朋友”这个范畴里，于是在沈竞溪睡醒后，收到了一碗顾也凡特地给他下的面条。
清汤寡水，葱花点缀，上面加颗蛋。
“谢谢。”沈竞溪说。
“睡醒了多少吃点东西，饿着对胃不好。”顾也凡嘿嘿一笑，“樊奕那个破冰箱里没啥能吃的，只能弄出这么简单的东西了，你别介意。”
“没事，我不挑。”沈竞溪摇摇头，“这是你做的？”
“对啊。”
“看不出来，你还会煮面。”沈竞溪低头吃了一口，这面虽然是清汤，但火候恰到好处，“味道不错。”
“没啥材料，要不然我给你弄一桌，不过你刚睡醒，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我靠，小凡，你够不够意思，下厨不给我留一份？”大概是闻到了香味，樊奕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吸吸鼻子，“顾大厨的手艺我可是好多年没吃到啦！”
顾也凡朝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樊奕一腔兴奋之情被迎头泼了盆冷水，白他一眼，“我差点想骂你重色轻友，这待遇差太多了。”说完朝着厨房去了。
“想让我重你？先脱光衣服洗干净躺平等大爷考虑考虑要不要临幸你！”顾也凡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
沈竞溪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这碗清汤面里淋了香油，又有葱香，火候适当，面有嚼劲，咸淡可口；鸡蛋被煎至半熟，卷边金黄，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流动的蛋黄。
原本没抱有期待的，顾也凡好歹算个富二代，弄出的东西不是黑暗料理就不错了，可是没想到味道真的挺好。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早市的股票，中途走神想了想顾也凡这个人。
……还真是个……奇特的人。
因为还有工作，沈竞溪吃过面就告辞了，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樊奕和顾也凡两个人。
樊奕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没事了吧？”
他说的是昨晚的事，顾也凡当然听得懂，挥了挥手，神色如常：“没事儿，都过去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在乎，他直接把樊奕拖上了游戏。
这学期课少，顾也凡在s市待了近一个星期才走，硬生生地把樊奕这个兴致缺缺的家伙拖到了满级。
——当然，小天山也满级了，可以开始攒装备了。
但回程的时候，顾也凡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天大的蠢事。
“你也回h市？！”他看着驾驶席上的樊奕。
阿斯顿马丁飞驰在国道上，樊奕左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窗沿上，歪着头悠悠然地点了点：“对啊。”
顾也凡：“……”
枉费他想拉着樊奕一起满级，在s市逗留这么久，早知道这货要回h市的话，他为什么不早点回家？樊奕在h市的家就在自己家对面啊！！！
他感到心很累。
听说他回来，顾也歌很开心地下楼迎接，见面就给了他——身后的樊奕一个拥抱：“樊奕哥哥——！”
辛苦带大的妹妹胳膊肘往外拐，顾也凡心好累+1。
却见樊奕笑眯眯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个盒子递给顾也歌：“给。”
顾也歌接过，抱着盒子“吧唧”亲了一口，笑道：“谢谢樊哥哥，樊哥哥最好了！”然后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原来是为了礼物啊，难怪妹妹这么激动下楼迎接。但……“那是什么？”顾也凡问道。
“啊，s市前几天有个漫展，小歌让我给她带东西。我哪懂这些，找了公司里一个女员工给带的。现在的女人真是搞不懂……”樊奕很是无奈地摇头。
“听起来你准备看破红尘，还是说你终于决定出柜了？”
“别，好汉。你就自个儿弯着吧，别操心我了。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男人不留给妹子享用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顾也凡抖了抖身上骤起的鸡皮疙瘩，决定这货要是哪天找到女朋友了，他一定要把这话说给他女朋友听。
当天夜里。
扬州城郊十里坡，万树梨花如雪。游戏虽不是真景，却不受季节和时间的束缚。微风送来漫天花瓣，落了千人万人各一身。
顾也凡正在小号上，突然就收到了霍沂的密聊。
【密聊】[天骄越流]说：你怎么还没来！！！
三个感叹号显示出他这位老友的激动。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
【密聊】[天骄越流]说：小米糕和桃桃的婚礼！！！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
他这厢经历了一场闹剧，没注意已经到9号了，连忙表示：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马上来。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就这号来没事吧？
【密聊】[天骄越流]说：这号最好，你大号弑帮副帮主怎么好好看八卦。
【密聊】[天骄越流]说：哪个狗仔队是由明星客串的。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你这口才不写可惜了，真的。
全大唐就这么一个结婚用的礼堂，不是说其他地方结婚不行，主要是系统认可的npc就这么一个，给他提交申请才能成为系统认可的夫妇，成婚以后有称号，有夫妻福利。
这地方正是顾也凡当初破坏妹妹的婚礼的地方，故地重游，主角却已换人了。
霍沂很快凑到他身边。
小天山一身破破烂烂的装备，却已经初现美貌。
【密聊】[天骄越流]说：哟，有钱人，32号发型都买了。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卖身契之一。
【密聊】[天骄越流]说：哈哈哈哈，你卖身契不是只有练级？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哪能啊……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满级，双修两套4800分的装备，32号发型，门派套，外加盗骊一匹。
【密聊】[天骄越流]说：……
【密聊】[天骄越流]说：土豪，求包养。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给推倒吗？
【密聊】[天骄越流]说：……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直男闭嘴。
【密聊】[天骄越流]说：哭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其他都好说，门派套最烦。
【密聊】[天骄越流]说：是啊，天蚕丝掉率很低的。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有空陪我刷。
【密聊】[天骄越流]说：行。
婚礼还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世界】[小米糕]：感谢各位来参加我和桃桃的婚礼，不管是朋友也好，敌人也好，陌生人也好，今天我们暂且放下恩怨，来的都是客人。
【世界】[桃桃]：害羞
小米糕说完，点燃了今夜的第一个烟花。
——“此生唯爱”，表白用烟花，颜色美丽，价格昂贵，能上系统公告。
直到小米糕和桃桃和npc对话完毕正式成为游戏夫妻，礼堂前陆陆续续炸了二十多个“此生唯爱”。
【密聊】[天骄越流]说：我实在不能理解。
【密聊】[天骄越流]说：结个婚明明做完任务找那个老头对话一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白烧那么多钱，搞那么隆重。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这不是方便你看戏么。
【密聊】[天骄越流]说：这哪叫戏啊……我还以为无忧会来抢婚，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
【密聊】[天骄越流]说：小米糕要出风头，我一点给他当陪衬的兴趣都没有啊。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那无忧呢？
【密聊】[天骄越流]说：丫在战场。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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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他意味深长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心知肚明的樊奕顿时更加来气，下手更狠了。方宇文架住他挥来的拳头，笑容有些狼狈：“樊少，咱俩这些年来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非要拳脚相向呢？”
“我误会你妈逼！跟你这种人渣有什么好说的，吟诗吗？”樊奕怒容满面。当初事发的时候樊奕不在，所有的细节都是事后很久才知道，他大概是有点后悔没能留在h市，因此声讨起方宇文的时候格外凶狠。
方宇文笑笑，他见到这群人的时候依稀又有了顾也凡印象中斯文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樊少这话说的不对，无论从家世来说，或是从性别、年龄来考虑，我们都应该很有话聊。我记得你对运动很感兴趣，我正好研究过高尔夫球，怎么说也有点相似的爱好了。咱俩虽说不算太熟，可多年未见，刚一见面就打人，樊家的礼仪不是这样的吧？”
樊奕并没有为“樊家礼仪”代言的自觉，懒得跟他废话，正想再打，却听见顾也凡轻轻地说了一句：“樊奕，住手。”
这人和自己讲话的时候多数用一种吊儿郎当的口气，或者干脆喊自己“樊二狗”，有时候耍个贱还会恶心兮兮地叫一句“樊樊”或者“奕奕”，这么正经严肃的口吻叫自己全名真是极少有的。樊奕立即松开方宇文，走过去拉顾也凡的手臂：“你没事吧？”
顾也凡摇摇头。
包厢里大多是周扬的同学，没见过这种一个男人要吻另一个男人还带公共场所斗殴的架势，一个个傻在那里。冯小天把他们推进包厢，和周扬交换了一个缠绵缱倦的吻，然后把他也推了进去。
——她清完场，这场闹剧可以继续上演了。
方宇文扑身要吻的时候，顾也凡记起了几年前那场几乎窒息的意外，他的心脏剧烈的疼了起来，不过除此之外，他发现自己竟没什么多余的不妥。
顾也凡不知何时把头抬了起来，脸色苍白，神色却很平静，不动声色地说道：“方先生，我不想见你。”
方宇文脸上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扭曲成了几乎要具象化的痛苦，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小凡，我知道，小凡，是我的错，我知道我错了，我……”
他站在原地口不择言了半晌，发现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便又想去抓顾也凡的手，仿佛只有肢体接触才能表达自己内心汹涌到爆炸的情感。
沈竞溪向前迈进一步，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方先生，我看你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心理医生。”
他抓着方宇文的手，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人制住，泰然自若地说道。
☆、杯酒
方宇文挣开沈竞溪的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眼，露出一个嘲讽似的夸张大笑，恶毒地盯着沈竞溪看：“哟，瞧瞧这是谁，沈家的老三？小凡，你的‘护草使者’们，身家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分量，我都快自惭形秽了呢。”
这句话连樊奕都一并给骂了。
顾家普通有钱，机缘巧合下和樊奕住了对门，成了青梅竹马的邻里；如若不然，只凭身家财产，他连认识樊奕的机会都没有。
这俩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圈子里大家都清楚，也没人会说顾也凡攀樊家高枝，但沈竞溪就不一样了。
他不仅骂了樊奕，骂了沈竞溪，甚至连顾也凡都骂到了——骂前两人的“护”，骂顾也凡的“攀”。
顾也凡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哗——”
冯小天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杯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准确地泼了方宇文满头的酒香四溢，打断他空穴来风的揣度。她就着那个泼酒的动作，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恰好’在这里还是‘刻意’在这里，方宇文，你最好哪儿来回哪儿去。顾也凡今天是我的客人，你要想做什么，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方宇文挂在脸上的假笑被劈头盖脸的侮辱了，他嘴角瞬间变了角度，成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伸手去夺冯小天抓在手里那只高脚杯。
冯小天的力气哪能和方宇文抢东西，方宇文轻而易举地劫来玻璃杯转手就朝冯小天头上砸——
一直紧盯着他动作的顾也凡身手敏捷地从沈竞溪身后闪出，抬手就去挡，方宇文力道没收住，那只高脚杯轻易的在他小臂骨骼的碰撞下碎成了渣，碎裂的玻璃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
“方宇文——！！”惊魂未定的冯小天躲过一劫，她又惊又怒地高喊，“保安呢？保安！！”
方宇文似乎完全没听见她的叫喊，他心疼地看着顾也凡淌血的小臂，心急如焚地追问道：“小凡，疼么？是我不对……我……”
小臂上尖锐的疼痛着，连带着手掌都开始发凉，顾也凡侧身躲开方宇文拉他手臂的动作，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五指用力张开分摊痛苦的感觉，努力将自己的表情绷成一个面瘫。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指挥保安将方宇文“请”走，然后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镇定自若地说：“方先生，你要是不走，我这胳膊就不治了。”
口气仿佛是“今天天气不错”那般云淡风轻。
他自是知道怎么对付方宇文的，这句话直戳软肋，这个疯子终于依依不舍地迈出离开的脚步，走时还一步三回头。
“那你好好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小凡，你可千万别躲着我。”
顾也凡视若无睹。
冯小天在一旁配合的露出一个吞了苍蝇般的嫌恶表情。
“小凡！”樊奕跳起来去抓顾也凡的胳膊。
“嘶——”顾也凡被他一碰，强行忍住的疼痛汹涌而来，他嘶牙咧嘴地说道，“你他妈轻点！”
虽然如此，他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他俩的熟稔瞎子都能看出来，沈竞溪刚伸出的半只手又缩了回去。
冯小天靠在墙上，冲顾也凡点点头，问道：“还能活到医院吧？那我不送你了，去包扎吧，死了就不好玩了。”
樊奕抢先恼怒地低吼了一句：“你俩撕逼不能分点场合吗？！”
顾也凡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按住樊奕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略大的绒面小盒递了过去。
“礼物，生日快乐。”
“哎呀。”冯小天惊喜地叫了一声，她还不忘打趣，“我有男朋友了，你来晚了。”
“噗——”顾也凡绷着的神色因为她这句玩笑转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手链，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牌子。”
只是一条碎钻手链，乍一看很普通，仔细瞧才能发现精巧的结构设计，冯小天拿起来摩挲两下，说道，“我说……顾很烦，我们和解吧？”
顾也凡无声地笑弯了腰。
他们二人相看两厌的外号似乎成了损友间亲密的昵称，这双关的称呼暖得他肺腑都觉得熨贴，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冯小天大战三百回合的过往和互不道谢的仗义相助，感觉对方就像个亲密的老友。
半晌，他将笑容收拾到一个彬彬有礼地范畴，接上了之前的问话：“好啊，冯小贱。”
顾也凡被樊奕带去了医院。
沈竞溪站在原地，“跟着去”的话到了嘴边几次没说出来，只好眼睁睁地目送二人离开。
今天的主角毕竟是冯小天，就这样走了，不太好。他对自己说。
可这句自我安慰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他坐立不安地一直挨到冯小天宣布解散，立即打电话给樊奕想要询问情况，结果通电话听见对面的第一句是：“呕……呕……”
然后是水声。
樊奕在厕所吐得要死要活，接到电话仿佛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只差五体投地来跪拜：“兄弟——！救我啊！”
“啊？”沈竞溪被他激动的语气搞的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那伤口不算严重，消毒止血即可。顾也凡拖着条缠满绷带的手臂从医院急诊出来，突然就要求去樊奕家喝酒。樊奕当然不反对，就算不喝酒，二人今晚也是留宿他家的，于是驱车回到住地。
当然，如果樊奕知道顾也凡口中的“喝酒”是这么穷凶极恶的喝法，他发誓打死他也绝不把酒拿出来。
没有调酒，没有零食，没有铺垫，没有闲话，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
“来，干杯。”
“我去，你能不能饶了我……我酒量一直不好！”樊奕大声抗议。
“是不是男人啊？干杯还有推辞的。”顾也凡槽他。
“……”
樊奕超额喝酒+1。
“继续。”
樊奕超额喝酒+2。
“你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樊奕超额喝酒+3。
……
…………
“顾也凡拉我喝酒啊，我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现在不敢出厕所啊！！”樊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手机哭诉自己的苦楚，“你快过来帮我劝劝他……我真是要疯了。”
沈竞溪当然知道樊奕不怎么能喝，这要求正中他下怀，当即表示：“好，我马上来。”
获得召唤的沈竞溪简直成了点着了的爆竹，飞似的往樊奕在s市的家赶来。沈盼开车将他送到门口，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留下莫名心虚的沈竞溪就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给樊奕拨了个电话。
樊奕正在厕所里躲得心焦，接到电话如获大赦，急匆匆地跑出来给他开门。
顾也凡颓然坐在客厅地上，柔和的灯光照在他毛绒绒的头顶，右手握着一瓶酒，耷拉着脑袋，有人走过来才抬头笑了笑，把握着的那瓶酒举高：“来，继续喝嘛。”
也不知是冲着谁在说话。
樊奕看着酒瓶，面有菜色：“小凡，差不多了，别喝了。”他胃中一阵哆嗦，看了看沈竞溪，投去一个哀求的眼神。
“没喝够呢我。”顾也凡的表情很平静，眼睛却很亮，如同双眸里点着火，“你今天真是婆婆妈妈的。”
“我他妈还空腹呢！有你这么没吃饭就跟水一样往嘴里倒酒的吗？”樊奕简直要被这人气死，训完顾也凡，他拉过沈竞溪说道：“我去下点饺子，帮我劝劝他。蛋糕都没吃上，空腹这样喝酒，我看他是准备胃穿孔了。我扛不住了，我要弄点东西吃。”
他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沈竞溪应了一声，走到顾也凡身边弯下腰，握住他握着酒瓶的右手，轻轻把酒从他手里拿了出来。
顾也凡并没有反抗，很温顺地任他拿走，认认真真地看看他，三好学生似的乖巧地问道：“你也要喝吗？”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黑亮的眸子里盛进了橙黄色的灯光，像是繁星缀进了漆黑的夜空。顾也凡生的白，五官清秀且精致，他用澄澈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沈竞溪，像是要把人看穿了。
饶是从不缺美人投怀送抱的沈家三少爷也不禁呼吸一滞，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却见顾也凡突然瞳孔一缩，整个人往后缩去：“不要过来……！”
沈竞溪莫名其妙，伸手就想去抓他，换来的是顾也凡更为剧烈的反抗。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他妈给我放手！”
这台词未免也太过熟悉，沈竞溪伸出的手用了点力气，按住顾也凡挣扎的双肩，提高了音量：“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这句话如同晴天惊雷劈中了顾也凡的天灵盖，他仿佛被启动了奇怪的开关，整个人顿在原地，仔细地看着沈竞溪的脸，连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仿佛遇到了绝世的难题。
酒精麻痹过的大脑着实不太好使，他努力辨认了很久，才不确定地说：“竞……溪？”
“对，是我。”沈竞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明知故问道，“你把我当成谁了？”
“……”
顾也凡沉默在原地，发起了呆。
樊奕正好从厨房走出来，递给沈竞溪一个碗：“我估计他喝那么多吃不下饺子，找到锅阿姨炖的八宝粥给他热了一下，你想办法让他塞下去吧。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沈竞溪摆摆手：“我吃过了，你给自己弄吃的吧，我来喂他。”
他把樊奕赶回厨房，端着碗坐下来，冲那个醉鬼招招手：“来吃点东西。”
“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容易醉，还真是有道理。”醉鬼顾也凡像是突然清醒了，逻辑通畅地自我评价道，“我还是第一次喝的神志不清，真是神奇的体验。”
沈竞溪被他吓了一跳：“……你这就醒了？”
“不，实际上……”他转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皱了下眉，“一阵一阵的，清醒。能感觉到，醉了。”
这苦恼的样子竟有点可爱。
沈竞溪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强行转移话题：“吃点东西吧，空腹喝酒不好。”
“嗯。”
清醒的时候顾也凡没有那么极端的自虐爱好，于是接过碗很听话地喝粥，他喝完才开始说话，又是之前那副呆呆的样子，也不知是清醒还是醉了。
“你是沈竞溪，你不是方宇文。”
“嗯。”沈竞溪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哦，嗯……刚才不好意思。”
“没事。”
“嗯……你不是方宇文，你……很好，暂时，很，安全……”
沈竞溪简直哭笑不得，什么叫“暂时”很安全？
他存了一肚子的疑惑想问，虽然这个时刻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商人嘛……不违反原则问题的情况下，利用一点有利条件给自己赚取利益好像也没什么错？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地问道：“你和……方宇文，发生过什么？”
温柔的低音近乎耳语，仿佛深怕惊醒了烂醉的顾也凡。
顾也凡十分配合，他歪着头，慢吞吞地回答道：“我……那时候，差点就死了。”
☆、旧事
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清醒的时候，顾也凡未必会一一道明，喝醉之后，兴许他回忆的时候大脑迟钝了，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叙事上倒是比清醒的时候迅速多了。
“嗯，我和……方宇文以前是朋友。”
他大脑里仿佛灌满了浆糊，粘稠而迟钝地回忆着，有时候忘记说到哪儿了，就停下来发呆。沈竞溪十分配合的坐在旁边，他说他就听说，他停下来，他也就无声地陪伴着他。
顾也凡是自卑的，这种自卑源自他潜意识里对自己性向的否定；又因为童年时缺乏父母关怀，他是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以至于对社交有一种下意识的排斥。他这二十几年的岁月里满打满算没几个朋友，除了樊奕，从前那会儿，方宇文也算一个。
——他是绝不把那些固定情人当作朋友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要整理出一个说话的条理来：“嗯……我本来觉得，有个能接受我性向的直男朋友挺好的，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我。”
沈竞溪回忆起方宇文和顾也凡说话时那肉麻兮兮的语气，倒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件事，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年顾也凡的生日，方宇文热情的向顾也凡劝酒。顾也凡其实对自己认可的好友是不设防的，他本身好酒，自然喝了很多。
“那天……我……生日……他，灌我酒，其实我不太会醉的，但他，还给我……”酒精重新占领了顾也凡的大脑，他说话变得断断续续的，“rh。”
沈竞溪没防备会听见这么个意料之外的东西，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活得挺出格的人，没想到别人的生活里写满了惊世骇俗，顿时感到目瞪口呆。
“……他给你用rh？！”
rh，助兴香水，同志必备。
“嗯。我心脏不好，他不知道。这些，我不能用的。他要上我，被我跑了。还好，小天，救了我。”顾也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哈？想上我？老子可是个，纯的，1。”
冯小天属于那种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写满了“离经叛道”的姑娘，出格但不出圈的顾也凡看到她就想起家里的妹妹，一腔的痛心疾首，时间长了，就成了见面三句必撕逼的关系；但彼此之间又有挚友间那种相互认可的默契，顾也凡出了事，恰好在场的冯小天女侠似的救了他，把当时心脏绞痛的顾也凡送进了医院。
方宇文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思，用了些小小的下三滥手段，引发了一个他不知情的错误，差点酿成大祸。
——但凡兴奋剂类的药物，对心脏都会造成负担的。
“那时候，梦里都是小时候的片段。有人说人死前会回想起过去，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顾也凡说着说着话又连贯了起来，可说到最后，身体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那种濒死的体验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人高兴的事。
沈竞溪有些不忍，伸手把他抱起来：“别想了，早点睡觉，睡醒就好了。我扶你去床上。”
醉鬼身上一身的酒气，这一天又出过两次冷汗，沈竞溪跟着领路的樊奕把人放到床上，和他大眼瞪起了小眼。
“是不是该给他洗个澡？这样睡不好的吧？”问话的是沈竞溪。
“呵呵。”樊奕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你最好别给他洗澡，你又不是女人。”
“……”
这对话怎么听都不太对，沈竞溪问：“女人也不能给他洗澡吧？”
“男人就更不能，你还是让他就这么躺着吧。”樊奕耸耸肩，“隔壁空着，但是得自己铺床，你自己能收拾吗？”
沈竞溪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醉鬼扯着的衣服下摆——这人昏睡过去了也没松手——仔细思考了一下，轻声说：“不然我可以在这屋凑合一晚。”
“……”
樊奕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从头到脚打量了沈竞溪两遍。
沈三少连约床伴都是完事就走，居然主动和人同床睡？
樊奕翻了个冲天的白眼，觉得自己今天起床姿势不对，这个世界一个两个的，全都疯了。
“你自便。”他说完就阖上门走了。
沈竞溪坐到床头靠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顾也凡像是抓住了巨型抱枕，往上蹭了蹭。他喝过酒的身体火炉似的往外冒热气，对方身上的凉意让他觉得很舒服，于是他就这么靠着沈竞溪的肚子睡着了。
真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想起身换个地方都怕吵醒他。
冬天还没过去，这样睡一晚肯定要着凉，沈竞溪用一个别扭的不至于打扰到对方的姿势摊开了被子，将两人裹起来。还好床头放着个笔记本电脑，他不敢动又睡不着，干脆插上耳机开机上线。
[镜溪]上线了。
随着他的登录，帮会里弹出了系统提示。上次被“袖舞月”，或者说是顾也凡说过以后，他竟然真的没再改名字。
【帮会】[花非尽]：我去，溪总不说今天不上的吗？
【帮会】[镜溪]：睡不着。
【帮会】[花非尽]：……
【帮会】[花非尽]：正好我有事和你说，溪总，上次送你装备的人id是叫空谷凡花吧？
【帮会】[镜溪]：嗯，怎么了？
【帮会】[花非尽]：哦，我手下有个人，最近现实里经济困难，那天一时鬼迷心窍骗了钱，这个空谷凡花就是受害人。
【帮会】[花非尽]：我当时去给他还钱，想起这事儿就采访了一下为啥送你装备，他说“就当我是他粉丝吧”，是这么说的。
【帮会】[绯意]：我就说是粉丝嘛！
【帮会】[镜溪]：……
【帮会】[诺伊特拉]：我怎么这么想笑呢？
【帮会】[烟花三月]：我也觉得挺好笑的，没事。
【帮会】[啸沧海]：已经笑了。
【帮会】[苏末]：溪爷魅力无限。
【帮会】[镜溪]：这么多人没睡？
【帮会】[谢衣]：明天放假嘛。
呵呵。
沈竞溪打开帮会列表看了一眼，几乎都在线。
照顾也凡这个睡法，他今晚别想好好睡觉了，既然这群人这么闲的消遣自己，那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帮会】[镜溪]：我看你们很闲。
【帮会】[镜溪]：冰风谷开荒开组，不来的一人给帮会捐10w作贡献。都上yy，准备开打。
【帮会】[镜溪]：我没麦，君晚醉来指挥。
【帮会】[君晚醉]：遵旨~
【帮会】[诺伊特拉]：……
【帮会】[诡声声]：……卧槽。
【帮会】[谢衣]：收到。
【帮会】[绯意]：卧槽。
【帮会】[烟花三月]：……
【帮会】[烟花三月]：开荒不用这么拼吧？
【帮会】[镜溪]：密我打1进组。
……
…………
嘴欠的执剑天涯帮众自作孽不可活，和玩家之间口口相传的道听途说里一样做了一次新副本开荒先锋，通宵加班磨合新boss。
而下了个任性命令的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帮主本人，正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护着怀里的人，一动也不敢动地打着副本。
他连敲键盘都格外小心，生怕吵醒了他。
【团队】[诡声声]：老大，为什么你今天dps比平时低了3000多啊？
【团队】[诡声声]：好奇怪啊……莫非撸多了？
[诡声声]已被踢除了帮会。
【团队】[诡声声]：……
【团队】[诡声声]：tat又来！！！
初升的朝阳带来耀眼的光，活泼的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屋子里。
今天是个好天，顾也凡薄薄的眼皮接收到清晨的信号，将他从安详的睡眠里拖出来，享受宿醉后的头痛。
果然碰上方宇文没好事，害他一时冲动喝这么多，脑子都像要裂开。顾也凡浑身带着黏腻的不适感，难受的扭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整个人歪着蜷在床上，头上靠着个软绵绵的东西，目光所及是铺开的棉被，以及从轮廓上依稀可以看出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他好像……正靠在别人身上。
沈竞溪靠在床头，本就睡得不沉，顾也凡一动他眼睛就睁开了：“你醒了？”他原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染上了一点鼻音，愈发性感，听得顾也凡没好意思回头看他，唯恐对方因此发现自己的不妥。
——男人嘛，清晨总是要起立的。
顾也凡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头也没敢回，尴尬地说：“我……麻、麻烦你了，我先去洗个澡……”
基佬就是想太多，明明沈竞溪也是个男人，真看见了也不会因此嘲笑他。
沈竞溪副本打到快天亮才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帘，甚至没有精力去注意顾也凡的紧张，他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
“7、7点……”
“9点叫我，”沈竞溪阖着眼睛，“开盘我得看股价。”
顾也凡忙不迭地点头，忽然想起这样对方看不见，又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好、好的。”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在床上保持着奇怪姿势撑了一夜的沈竞溪终于放松了神经，闭着眼睛往下滑了一点，感觉到后脑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嗯，是枕头，就这么放心地睡过去了。
晨光阴影处，佳人正安眠。
顾也凡洗澡很快，可没想到当他浑身冒着热气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俊男晨睡图。
昨晚那是喝多了神智不清，现在睡醒了，要他怎么和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性朋友同、榻、而、眠？特别是在这位男性朋友对他而言还十分有魅力——比如说声音——的情况下。
顾也凡盯着那张宽大的双人床看了半晌，和那点尚未走脱的睡意脑内斗争了一番，一身热气都蒸发了个干净，终于认命的套上外套，轻手轻脚地抽走床头的笔记本，跑去客厅上网了。
看自己醒来时对方的样子也知道估计是没睡好，何况昨夜他醉是有点醉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人家照顾自己半宿，他总不能再打断别人补眠。
不过还真是……好像很久没人这样照顾自己了。
被人照顾这件事，他一个大老爷们，渴望是说不上，但如果真的遇上，心里也是受用的。说谢谢又觉得矫情，顾也凡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应该算……多了一个朋友吧。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杆秤，掂量着各人在心中的分量。他因为那点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感激的心意把沈竞溪划分到了“朋友”这个范畴里，于是在沈竞溪睡醒后，收到了一碗顾也凡特地给他下的面条。
清汤寡水，葱花点缀，上面加颗蛋。
“谢谢。”沈竞溪说。
“睡醒了多少吃点东西，饿着对胃不好。”顾也凡嘿嘿一笑，“樊奕那个破冰箱里没啥能吃的，只能弄出这么简单的东西了，你别介意。”
“没事，我不挑。”沈竞溪摇摇头，“这是你做的？”
“对啊。”
“看不出来，你还会煮面。”沈竞溪低头吃了一口，这面虽然是清汤，但火候恰到好处，“味道不错。”
“没啥材料，要不然我给你弄一桌，不过你刚睡醒，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我靠，小凡，你够不够意思，下厨不给我留一份？”大概是闻到了香味，樊奕匆匆从屋里跑出来，吸吸鼻子，“顾大厨的手艺我可是好多年没吃到啦！”
顾也凡朝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樊奕一腔兴奋之情被迎头泼了盆冷水，白他一眼，“我差点想骂你重色轻友，这待遇差太多了。”说完朝着厨房去了。
“想让我重你？先脱光衣服洗干净躺平等大爷考虑考虑要不要临幸你！”顾也凡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
沈竞溪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这碗清汤面里淋了香油，又有葱香，火候适当，面有嚼劲，咸淡可口；鸡蛋被煎至半熟，卷边金黄，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流动的蛋黄。
原本没抱有期待的，顾也凡好歹算个富二代，弄出的东西不是黑暗料理就不错了，可是没想到味道真的挺好。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早市的股票，中途走神想了想顾也凡这个人。
……还真是个……奇特的人。
因为还有工作，沈竞溪吃过面就告辞了，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樊奕和顾也凡两个人。
樊奕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没事了吧？”
他说的是昨晚的事，顾也凡当然听得懂，挥了挥手，神色如常：“没事儿，都过去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在乎，他直接把樊奕拖上了游戏。
这学期课少，顾也凡在s市待了近一个星期才走，硬生生地把樊奕这个兴致缺缺的家伙拖到了满级。
——当然，小天山也满级了，可以开始攒装备了。
但回程的时候，顾也凡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天大的蠢事。
“你也回h市？！”他看着驾驶席上的樊奕。
阿斯顿马丁飞驰在国道上，樊奕左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窗沿上，歪着头悠悠然地点了点：“对啊。”
顾也凡：“……”
枉费他想拉着樊奕一起满级，在s市逗留这么久，早知道这货要回h市的话，他为什么不早点回家？樊奕在h市的家就在自己家对面啊！！！
他感到心很累。
听说他回来，顾也歌很开心地下楼迎接，见面就给了他——身后的樊奕一个拥抱：“樊奕哥哥——！”
辛苦带大的妹妹胳膊肘往外拐，顾也凡心好累+1。
却见樊奕笑眯眯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个盒子递给顾也歌：“给。”
顾也歌接过，抱着盒子“吧唧”亲了一口，笑道：“谢谢樊哥哥，樊哥哥最好了！”然后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原来是为了礼物啊，难怪妹妹这么激动下楼迎接。但……“那是什么？”顾也凡问道。
“啊，s市前几天有个漫展，小歌让我给她带东西。我哪懂这些，找了公司里一个女员工给带的。现在的女人真是搞不懂……”樊奕很是无奈地摇头。
“听起来你准备看破红尘，还是说你终于决定出柜了？”
“别，好汉。你就自个儿弯着吧，别操心我了。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男人不留给妹子享用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顾也凡抖了抖身上骤起的鸡皮疙瘩，决定这货要是哪天找到女朋友了，他一定要把这话说给他女朋友听。
当天夜里。
扬州城郊十里坡，万树梨花如雪。游戏虽不是真景，却不受季节和时间的束缚。微风送来漫天花瓣，落了千人万人各一身。
顾也凡正在小号上，突然就收到了霍沂的密聊。
【密聊】[天骄越流]说：你怎么还没来！！！
三个感叹号显示出他这位老友的激动。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
【密聊】[天骄越流]说：小米糕和桃桃的婚礼！！！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
他这厢经历了一场闹剧，没注意已经到9号了，连忙表示：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马上来。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就这号来没事吧？
【密聊】[天骄越流]说：这号最好，你大号弑帮副帮主怎么好好看八卦。
【密聊】[天骄越流]说：哪个狗仔队是由明星客串的。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你这口才不写可惜了，真的。
全大唐就这么一个结婚用的礼堂，不是说其他地方结婚不行，主要是系统认可的npc就这么一个，给他提交申请才能成为系统认可的夫妇，成婚以后有称号，有夫妻福利。
这地方正是顾也凡当初破坏妹妹的婚礼的地方，故地重游，主角却已换人了。
霍沂很快凑到他身边。
小天山一身破破烂烂的装备，却已经初现美貌。
【密聊】[天骄越流]说：哟，有钱人，32号发型都买了。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卖身契之一。
【密聊】[天骄越流]说：哈哈哈哈，你卖身契不是只有练级？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哪能啊……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满级，双修两套4800分的装备，32号发型，门派套，外加盗骊一匹。
【密聊】[天骄越流]说：……
【密聊】[天骄越流]说：土豪，求包养。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给推倒吗？
【密聊】[天骄越流]说：……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直男闭嘴。
【密聊】[天骄越流]说：哭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其他都好说，门派套最烦。
【密聊】[天骄越流]说：是啊，天蚕丝掉率很低的。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有空陪我刷。
【密聊】[天骄越流]说：行。
婚礼还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世界】[小米糕]：感谢各位来参加我和桃桃的婚礼，不管是朋友也好，敌人也好，陌生人也好，今天我们暂且放下恩怨，来的都是客人。
【世界】[桃桃]：害羞
小米糕说完，点燃了今夜的第一个烟花。
——“此生唯爱”，表白用烟花，颜色美丽，价格昂贵，能上系统公告。
直到小米糕和桃桃和npc对话完毕正式成为游戏夫妻，礼堂前陆陆续续炸了二十多个“此生唯爱”。
【密聊】[天骄越流]说：我实在不能理解。
【密聊】[天骄越流]说：结个婚明明做完任务找那个老头对话一下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白烧那么多钱，搞那么隆重。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这不是方便你看戏么。
【密聊】[天骄越流]说：这哪叫戏啊……我还以为无忧会来抢婚，早知道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
【密聊】[天骄越流]说：小米糕要出风头，我一点给他当陪衬的兴趣都没有啊。
【密聊】发送给[天骄越流]：那无忧呢？
【密聊】[天骄越流]说：丫在战场。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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