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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我的男友太随机 作者:雨过碧色

    第7节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记得。”丁子木说,“我头疼发作了,然后……您一直陪着我,谢谢您。”

    “你记得在房间门口发生了什么吗?”

    “门口?”丁子木迟疑了一下,“我……头疼,然后……然后您不是就扶我进屋了吗?”

    杨一鸣含义不明地“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他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后,杨一鸣想,那个在走廊门口扼住自己咽喉的人,到底是谁?

    周五的下午,杨一鸣抽空去了福利院找冯老师,冯老师说:“其实我也一直怀疑木木是心理问题,因为医院里所有的病理检查都是正常的,不太可能是因为生理性疾病。”

    “是的,他上周跟我说还有一份病理报告单没有出来,我估计应该也是正常的。”

    “不用估计了,”冯老师无可奈何地说,“报告已经出来了,就是正常的。”

    “果然。”杨一鸣说,“冯老师,我今天来找您,是想找您是想问问丁子木来福利院以前的事儿。”

    冯老师想了想说:“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木木之前并不是孤儿,听居委会的人说,他是有父母的。他父亲是个赌鬼,成天打孩子,打得街坊四邻都看不下去,报警都报过两三次;他妈妈基本也不怎么管他,每天说是出去打工,不过听说也是去鬼混的……你知道,他妈妈还是挺漂亮的。”

    杨一鸣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木木从小就特别独立,家里也没人管他,他就和一条狗作伴。后来,应该是他妈妈的事儿被他爸发现了,两口子打得特别厉害。不知道怎么又说起木木来,吵来吵去好像是说木木是他妈妈跟别人生的……”

    说到这里,冯老师顿了一下:“男人对这种事情……你也知道,所以打得也就特别狠,连着木木一起打……等邻居打电话报警时,他妈妈已经躺地上不动了,木木也……”

    杨一鸣听的手都是冰凉的。

    “他爸爸因为家庭暴力被判了八年,并加赌博、斗殴、借高利贷等等,反正最后判下来是十二年。”

    杨一鸣心里一紧:“那岂不是已经出狱了?”

    “没有,”冯老师摇摇头,“他在监狱里跟人打架,刑期延长了,但是具体延长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清楚。木木从来没有去看过他父亲,在木木十八岁成人之前,我们偶尔还打听一下他爸爸在监狱里的情形,等木木成年了,我们也就不问了。”

    杨一鸣想起丁子木身上那斑驳的伤痕,站起身来对冯老师说:“冯老师,我会帮助他的。”

    冯老师下意识地也站起身来:“谢谢您,杨老师。”

    两个人,站在办公桌的两端,似乎完成了一次接力,把一个善良的灵魂从一双手交到另一双手里。

    丁子木的少年时代,冯老师为他庇护;将来,杨老师会为他铺路。

    杨一鸣从福利院出来时接到了杨双明的电话,杨双明在电话里说让杨一鸣带点儿蛋糕回家。

    “就你上回带回来的那个,”杨双明说,“妈还挺爱吃,说比面包房做的好吃。”

    杨一鸣笑了:“我就是在面包房买的啊,不过面点师不是一般人。”

    “不管是几班的,总之,你再带点儿回来。另外,做好心理准备啊,妈这两天精神不错,开始念叨你的婚事了。”

    杨一鸣瞬间头大如斗。

    他挂了电话之后给丁子木打,电话铃响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杨一鸣心里有点儿不安,于是收起电话直接就去了丁子木工作的面包店。

    推开门,清脆的风铃响起,扑面而来的是清甜的味道。与一般的蛋糕房里弥漫的浓郁的奶油甜香不同,这里的香气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凉。杨一鸣觉得很像雨后新鲜的竹笋,清甜沁人。

    一眼扫过去,丁子木并不在。杨一鸣问了收银台的小姑娘,小姑娘抿着嘴笑:“木木啊,他在后厨呢。”

    “做糕点吗?”

    “不是,”小姑娘带着几分神秘的神色说,“木木说他有了一个新点子,想要做一种新式的面包,正在后面试验呢。”

    “他还挺有想法的。”

    “可不是,现在我们店里卖的最火的一款三明治就是他创意出来的,最近这几天给我们店长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地说月底要给木木派红包。”

    杨一鸣来了兴趣,问:“哪款三明治?”

    小姑娘指指距离款台最近的一个独立的小玻璃架子说:“要买趁早啊,等晚高峰一来,我保证你买不到。”

    杨一鸣用托盘端了三块结了账,小姑娘正要打包的时候他说:“包两块就行,给我留一块我尝尝。”

    蛋糕房靠窗有两张小小的桌子,配两把软椅权当是茶座。小姑娘给杨一鸣搭配了一杯咖啡,说这是“木木特餐”。

    普通的生菜叶、西红柿、酸黄瓜,普通的火腿肉,面胚大概是特制的,应该掺了其他谷物磨的粉,有一种粮食独有的醇厚的香气。但那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里面刷的酱汁,有烘焙过的芝麻的香气,有淡淡的甜,还有罗勒特有的那种异香。

    杨一鸣坐在窗边,被秋后暖暖的阳光晒着,桌上的咖啡氤氲着香气,口腔里的三明治让人有种满足的感觉。是的,就是一种“满足”感,食物的味道,阳光的味道,在醇厚的香气中掺杂着一点点咖啡恰到好处的苦味。这就是生活的味道,有苦有甜,但更多的是暖暖的爱意,在一点一滴的时光流逝中体会那种岁月带给你的满足,每一天都是充实的,每一天都足够回味,不空虚,不迷茫,不单调,也不繁杂。

    杨一鸣慢慢地吃完一整块三明治,招手叫过收银小姑娘:“这是丁子木新研究出来的?”

    “嗯,这是他刚来的时候研究出来的,那会儿我家的三明治卖得不好,店长说要撤单。不过木木尝了尝说想试试看改进一下,我家店长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就同意了。结果……”小姑娘笑眯眯地说,“简直成了招牌!店长成天说要给这个三明治起名叫‘木木三明治’,但是木木说这个名字太傻了。”

    “是不聪明,”杨一鸣说,“我再买两块。”

    小姑娘给杨一鸣包三明治的时候,后厨的门开了,紧跟着一股巧克力的香气飘了出来,随着这股香气,还有一个满是惊喜的、清亮的声音:“杨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尝尝‘木木三明治’。”

    “好吃吗?”木木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过来,满是期待地看着杨一鸣,“三明治好吃吗?”

    “‘好吃’已经不足以形容了,”杨一鸣咂咂嘴,做出神往的样子说,“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其他的三明治?”

    丁子木笑了,微微扬起的下颌透着一股子根本掩饰不住也没打算掩饰的得意。

    后厨门又咣当响了一声,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杯,一边走一边说:“木木,我还是觉得不够甜。”

    “可以了袁大哥,再甜就齁死蜜蜂了。”木木扭过头去说。

    那个男人不甘不愿地说:“你真的不考虑再刷层枫糖吗?”

    “再甜会抢了巧克力的味道的,”丁子木认真地说,“袁大哥你要主打的是venchi啊,那么贵的巧克力,你忍心刷糖?”

    那个袁大哥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了:“好吧,我听你的。”

    丁子木笑眯眯地说:“听我的就对了。”

    站在杨一鸣的位置上,正好可以看到丁子木那得意洋洋的笑脸,里面不仅仅是高兴,更多的是一种自信。与在游乐园第一次看到他完全不同,那种自信让他整个人都发散着一种光彩。

    杨一鸣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了一只蜡烛,白色的。

    “袁大哥,咱们可以让大家来尝尝看嘛。”丁子木把托盘举起来,说,“大家都来尝尝,先尝左边这排。杨老师,您也来尝尝,帮我们把把关。”

    这个时候那个袁大哥才恍然原来一直默默站在丁子木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顾客:“呃,您好。”

    袁大哥冲杨一鸣伸出手去:“我叫袁樵。”

    丁子木在一遍补充一句:“杨老师,他是我们店长。”

    “杨一鸣,我是个老师。”杨一鸣也伸出手去跟袁樵握手,他没提“心理老师”这事儿,总担心让对方知道丁子木心理有问题。

    “啊,您就是杨老师啊,”袁樵热络地说,“木木经常跟我们提起您。”

    杨一鸣诧异地看向丁子木,丁子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说漏嘴了。”

    袁樵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揉揉丁子木的头发:“这傻小子,天生说不了瞎话,从第一句开始就是各种bug!”

    杨一鸣配合着笑笑,两眼死死地盯着袁樵的手。

    “快尝尝,快尝尝。”丁子木举着盘子转移话题。

    大家尝了一块左边的,喝了半杯淡柠檬水以后又尝了尝右边的。

    “怎么样?哪边好吃?”丁子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扬起,那不是一种疑问的语调,他其实在心里非常有把握,极其自信。

    杨一鸣觉得,当初坚持让丁子木干回老本行没去送快递真是对了。

    “我觉得右边的好吃,左边的有点儿苦。”收银小姑娘舔舔手指上沾着的碎屑,意犹未尽地说。

    丁子木抛过去一个“你快闭嘴你这个没品位的小馋猫”的眼神。

    “杨老师,您说。”

    “那得看你们这款甜点怎么定位。”杨一鸣说,“如果你主要面对青少年,尤其是儿童,那肯定是右边那款更合适,甜、润、软;可你用的是venchi,这么贵的巧克力不可能是面对孩子的。所以,如果你面对的是成年人,尤其是有一些生活品味的成年人,左边的更合适,不太甜,但是巧克力的香气足够,口感丝滑但是不腻。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吃左边这款甜点,有种……”

    杨一鸣停下来,所有人都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迫不及待地等着他说下文。

    “我想想怎么形容,”杨一鸣顺手把盘子里左边最后一块甜点拿起来自然而然地放进嘴里细细地品了一番,“嗯,很踏实的感觉。太甜,会让人觉得轻浮,恰到好处的苦,会让人觉得踏实。嗯,里面应该还有薄荷,吃到最后有点儿凉,这种味道吃起来层次更丰富,味觉由甜到苦到凉,一层层递进过去,很踏实。太甜的东西会让人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除了甜就是甜。”

    杨一鸣停下嘴,不意外地收获到丁子木崇拜的眼神:“杨老师,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这是吃货的本能,”杨一鸣笑着说,“我也就是爱吃而已。”

    “我也爱吃,我就吃不出这么多门道来。”收银小姑娘嘟囔一句。

    “你是真吃货,”袁樵笑着说,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杨一鸣说,“杨老师,我服了。”

    丁子木眼都不眨地看着杨一鸣:“杨老师,我……”

    “特崇拜吧?”杨一鸣调侃着说,“我给你签个名要吗?”

    “要!”丁子木用力点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您懂的真多。我做这个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觉得这个味道应该是层层递进的。”

    “杨老师不愧是心理老师啊,”袁樵说,“您把木木看得透透的,不过食物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内心,甜点更是。”

    “嗯嗯,”丁子木拼命点头,“其实我就是凭着感觉做的。”

    “waitress!”杨一鸣蹦出来一个单词。但是袁樵显然是听懂了,他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丁子木完全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狐疑地看着杨一鸣。杨一鸣到底没忍住,伸手按在丁子木的头顶用力揉了揉:“没事儿,我们在说一部电影,回去找给你看。”

    丁子木不太在意那部电影,他问袁樵:“那袁大哥,我们能定了吗?”

    “能!”袁樵咂咂嘴,不满地看一眼杨一鸣,“杨老师,我觉得您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该怎么形容木木的甜点,可您还是吃了我最后一块!”

    杨一鸣耸耸肩:“正好袁先生您也不太喜欢那个口味的,您更喜欢偏甜的。”

    “你刚刚说甜的更适合儿童,偏苦的那个才是‘有品位的成年人’爱吃的。”

    “我不懂甜点,随口说说而已。”杨一鸣淡定无比。

    袁樵又一次大笑起来:“杨老师您真有趣,我想以后我们出新品的时候,麻烦您过来帮我们把把关,好吗?”

    丁子木在一边小声说:“杨老师很忙的。”

    “好啊!”杨一鸣干脆利落地说,“我求之不得。”

    丁子木闭上了嘴,他觉得今天的杨老师有点儿怪怪的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之是不对。

    杨一鸣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说:“丁子木,你上次给我的那种面包还有吗?”

    丁子木想了想:“就是您说带给阿姨吃的那种吗?还有。”

    “我再买两块。”

    “买什么啊,”袁樵豪爽地说,“我们的特邀品鉴师还需要买面包?来,木木你去给杨老师装两块。”

    丁子木听话地装了两块松软的面包递给杨一鸣,杨一鸣也不客气,接过来之后又嘱咐丁子木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给自己打电话,然后就走了。

    他走出去两步以后,回头看了一眼,透过面包房的落地玻璃,他看到袁樵又揉着丁子木的头发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爪子真欠!

    杨一鸣恨恨地想,同时在心里又给自己点了一只蜡烛,还是白色的。

    杨妈妈罹患卵巢癌,生命已经走入了最后阶段,她精神好的时候会跟子女说说话,跟小外孙女玩一会儿,精神不好的时候就昏昏沉沉地睡着。杨双明请了一个全职护工在家里照顾老母亲,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杨一鸣有空就回家陪妈妈,一开始杨妈妈还能跟聊半天天,最近这几个月老人的精神越来越不济,杨一鸣十次回家有七八次都没法好好跟妈妈说句话。随着病情的恶化,老太太的胃口也越来越差,上次杨一鸣无意中跟丁子木说起老人胃口差,丁子木就从店里拿了两块面包给他。

    丁子木说:“杨老师,这面包是我做的,很香,而且特别松软也好消化,您拿去给阿姨尝尝吧。”

    杨一鸣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带回去了,没想到老人还挺爱吃的。这次他又带了两块回去,杨妈妈正好醒着。

    “好吃吗?”杨一鸣问,“这是我学生做的,您要爱吃以后我天天给您带回来。”

    “好吃。”杨妈妈慢慢地吃了半块,“小鸣啊,妈想问你……”

    “没有。”杨一鸣叹口气,“妈,您就别操心我了,好好休息。”

    “怎么还没有呢?”杨妈妈叹口气,“你也不着急?”

    “我才三十岁不到我着什么急啊。”

    “我三十岁的时候都有你了。”

    “不能这么比啊妈妈。”杨一鸣笑着说,“现在人结婚都晚。”

    “不结婚有个对象也行啊。”

    “您儿子眼光高,一般人等闲看不上。”

    杨妈妈靠坐在床头上,认真地说:“小鸣,你也知道,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杨一鸣点点头,他大学期间出柜,向妈妈和姐姐坦白了双性恋的身份,但是让他感动的是,无论是妈妈还是姐姐,都在震惊之余表示能理解,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能洁身自好。杨一鸣记得妈妈和姐姐的嘱咐,恋爱谈过,但是从不乱来。

    “妈,我是真没有碰到合适的人。”杨一鸣说,“您跟您说实话,找个姑娘吧,我怕将来会耽误人家;找个男人吧,我又担心不能长久。您也知道,这个圈子其实……也挺乱的。”

    “总有不乱的人啊,”杨妈妈叹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是逼你,我也知道这事儿挺难的,可就是因为难,妈妈就总想在闭眼前能帮你把把关。甭管姑娘还是小子,让妈看一眼也心安不是吗?”

    “如果有,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他带来给您看。”杨一鸣保证说,“我会好好去找一个的。”

    “如果是个姑娘,不用太漂亮,踏实就行;如果是个小子……老实巴交的最好,踏踏实实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

    “老实巴交”四个字触动了杨一鸣,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丁子木,想起了袁樵说“这傻小子,天生说不了瞎话”……

    杨一鸣甩甩脑袋,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儿走火入魔。

    杨妈妈精神不好,说了一会儿话就睡了,吃晚饭的时候杨双明问:“相亲吗,我手里有资源。”

    “男的女的?”

    “废话!”杨一鸣轻斥一声,“你见过同性恋相亲的吗?”

    旁边许筑均小声问:“妈妈,什么是同性恋啊?”

    杨双明腾的红了脸,恶狠狠地瞪杨一鸣一眼:“谁让你问男的女的的?”

    杨一鸣无端躺枪,只能无辜地耸耸肩。

    “均均,你听错了。”杨双明笑着说,“你还吃红烧肉吗?”

    许筑均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了,杨双明安抚好女儿,冲杨一鸣抬抬下巴:“见不见?”

    杨一鸣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见!”

    丁子木下班回家时揣了好几个新出炉的肉松面包,罗飏最喜欢吃了,每天早晨起来煮一杯牛奶,就着一块肉松面包就能解决掉早饭。

    罗飏还没回来,丁子木洗完澡斜靠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电视里吵吵嚷嚷的婆婆嫌儿媳妇刁钻,儿媳妇嫌婆婆事儿多,媳妇跟丈夫大吵大闹,做丈夫的忍不住扇了对方一巴掌……

    啪,丁子木果断地换了一个台,中职篮比赛,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总比看丈夫妻子对打好些。

    丁子木丢下遥控器,想起今天杨一鸣的那番话,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他一直是怀着某种心情在做甜点,但是从来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当他心情不好时,做的甜点会很糟糕。比如上次帮杨老师收拾活动室,在食堂做的马芬蛋糕。但如果心情很好时,也能做出让自己满意的甜点来。

    比如今天。

    今天,杨老师说点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就像生活一样,层次分明,有甜有苦,但是吃到嘴里就时那么地让人踏实。丁子木摸摸自己的胸口,踏实吗?他问自己。

    有认识十几年的朋友,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不用担心盗窃倒塌漏雨积水的房子,有一个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能出现在身边的师长,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有一个豪爽仗义的老板。对生活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丁子木觉得自己前二十二年已经把所有能经历的霉运都经历了,剩下的人生,他可以“踏踏实实”地享受一下生活,看看窗外的阳光,听听鸟的啁啾,一切都会好起来。在这种时候,哪怕是自己的心理问题,也不能让他感到沮丧或者绝望。

    丁子木觉得,一切真的已经开始好起来了。

    他心满意足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个懒腰走到阳台上去收早晨晾着的衣服。一低头,正好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楼下。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非常绅士地绕过去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里面走下来一个女孩。

    高高挽起的头发,合体的西服裙,在明亮的路灯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细长的金属鞋跟,标准的恨天高。

    三楼的高度,一切都可以看的很清楚,丁子木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因为那个正温婉地微笑着的女孩,竟然是罗飏!

    ☆、第二十六章

    罗飏开门进来时吓了一跳,丁子木两眼放光地坐在沙发上,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干嘛?”

    “罗飏!”丁子木那个兴奋的样子,如果身后有条尾巴一定已经摇断了,“有人送你回来。”

    “啊,对啊。”罗飏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说,“人家送我回来,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那人是谁?”

    “合作公司的项目经理。”

    “喜欢你?”

    “木木,加班之后男人送女人回家是最最基本的礼貌礼仪,你不要想多了。”

    “你喜欢他?”

    “你看我脸上写着‘喜欢’两个字吗?”

    “你穿高跟鞋了。”

    罗飏不说话了。

    丁子木得意地说:“你不但穿了高跟鞋,你还盘了头发,你还化了妆。”

    “我每天都化妆的。”

    “可你的妆从来都坚持不到下午就脱光了,你从来都懒得补妆。今天这都几点了,居然看起来还那么好。”

    罗飏气哼哼地进屋去换衣服,等出来时一身旧旧的家居服,满头的黑发散下来,衬着脸上精致的妆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罗飏,”丁子木目送罗飏走进卫生间,在卫生间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前喊道,“老实交代啊。”

    二十分钟后,罗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一屁股坐在丁子木身边:“问吧。”

    “他喜欢你?”

    “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

    “他说喜欢就喜欢啊,”罗飏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不是骗我呢。”

    “认识多久了?”

    “三个月。”

    “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发展。”罗飏伸个懒腰,直接就靠在了丁子木身上,她说,“木木,你说他可信吗?”

    “那我哪儿知道?”丁子木从罗飏手里拿过干毛巾帮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我又不认识他,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知道。”罗飏眼睛有点儿发直,神色间竟然带着几分惶恐,“我不敢确定,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他喜欢我什么呢?”

    “别这么不自信,”丁子木说,“你看你多能干,咱们院里学习最好的就是你了,南大啊,这都是学霸才能考上的。你大三的时候就开始在这家公司上班,还没毕业呢人家就签了你,你看你多能干。再说,你又那么漂亮。”

    罗飏坐直身子,眯着眼睛看着丁子木:“漂亮?丁子木,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挖苦呢?”

    “真的,”丁子木真诚地说,“仅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很漂亮。”

    “噗嗤,”罗飏笑了,“还男人呢,你就是个男孩。”然后她叹口气说,“木木,你说咱们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

    丁子木楞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木木,”罗飏伸手把丁子木的脸掰过来,认真地说,“冯老师说你不肯找女朋友。”

    “没有,”丁子木勉强地笑一笑说,“我是找不到啊,你看我这个条件,哪儿有姑娘愿意找我呢?”

    “那些都不是理由,她们找不找你是她们的事儿,我现在问的是,你愿不愿意找个女朋友。”

    丁子木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木木,”罗飏强硬地又把丁子木的脸抬起来,“你不愿意找就不找,没关系,其实冯老师也是心疼你,又没有逼着你现在就恋爱结婚。但是现在我和冯老师都很担心,因为我们都觉得你对恋爱这件事儿本身就很排斥。”

    丁子木摇摇头,说:“我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我就想赶紧把病治好,然后好好工作挣点儿钱,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罗飏被噎住了,两个人默默地坐在房间里发愣,各想各的心事儿,罗飏想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木木会不会真的孤单一辈子。

    丁子木想,跟一个人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每天除了吵架打架,互相指责,还能有其他的交流吗?为什么两个人能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呢?书上说真正的爱情仅仅能维持几个月,剩下的全是习惯和亲情。就凭着习惯和亲情能过一辈子吗?妈妈和自己是血脉亲情,可又有什么用呢?妈妈和那个男人过了十几年,按说早就习惯了对方,可又有什么用呢?不是一样打出人命来了?

    爱情,让人朝思暮想又患得患失,在爱情面前,一切的乐观会被放大成自以为是,一切的悲观也会被放大成绝望抗拒。

    杨一鸣没有给丁子木安排固定的咨询时间,基本上只要双方都有时间,就在一起聊聊天。杨一鸣扯的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包,每个话题一旦进行到丁子木跟不上了便立刻转移。这让丁子木感到非常舒服,不会有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卑感。

    丁子木也非常好奇地问杨一鸣,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治疗”,杨一鸣摇摇手指说:“第一,我们一直在‘正式’咨询,第二,我不能治疗你,我不是精神科医生,我只能提供咨询。”

    丁子木耸耸肩,并不在意杨一鸣“能不能”治疗:“那您的咨询就是聊马卡龙的制作吗?”

    杨一鸣煞有介事地说:“对啊,咱们必须聊天你有兴趣的,让你愿意说的话题才行啊,这样我才能从你的言行中分析出你的问题来。”

    丁子木笑眯眯地说:“我看您是在分析我们店下周主打什么甜点。”

    “对了,说起来你们下周做什么?能不能别做巧克力,都连续两个星期巧克力了,不烦啊。”

    “袁大哥最近对巧克力走火入魔,”丁子木无可奈何地说,“他最近又开始算计i。”

    “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那么喜欢巧克力呢?”杨一鸣叹口气说,“这一定是小时候没吃够。”

    “哈哈,”丁子木笑起来,“有可能啊。”

    “你爱吃巧克力吗,”杨一鸣微微倾过身子,温和地问,“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巧克力?”

    “说不好,我没吃过什么巧克力。”丁子木想了想说,“我吃的巧克力都是后来在做甜点时尝到的,也就是一般的黑巧i那么顶级的我没吃过。”

    “你小时候不吃巧克力?那还挺少见的,那你小时候爱吃什么啊?”

    “我长大了也不吃巧克力啊,“丁子木说,“相对来说,我倒是比较喜欢抹茶口味的……啊,对了,杨老师,要不然我下周给你做抹茶卷吧?”

    “好啊。”杨一鸣故作轻松地微笑着说,但是心里暗暗叹息。丁子木回避一切跟童年相关的话题,不论怎么引导都没有用,最近两三次谈话没有一次能进行下去的。杨一鸣想知道,丁子木的童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症状和那个相关吗?他也想知道,之前那个随便一个“熊孩子”就能叫出来的“大丁”跑到哪里去了呢?

    但是杨一鸣并不着急,心理咨询本身就是不是个短期工程,他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的,现在首要问题是让他丁子木信任他。任何一个心理咨询或者治疗,第一步永远是建立“信任”。杨一鸣觉得丁子木还未全然地信任他,或者说丁子木的分||身还未信任他,比如大丁。

    “丁子木,”杨一鸣说,“你是周六休息吧?”

    丁子木点点头。

    “那你周六来我家吧。我周六要接待两个个案,反正你也没啥事儿干,来帮我干活。”

    丁子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杨老师我能帮您干什么?”

    “当个接待员吧。”杨一鸣调侃着说,“那俩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就喜欢看帅哥,你去给我撑撑门面,接待一下。”

    “姑娘啊……”丁子木有点儿迟疑。

    杨一鸣皱皱眉头,想起上次冯老师跟他提过的,那个疑似“恋爱恐惧症”就是丁子木,没想到他不止“恋爱恐惧”,他还“女孩恐惧”。

    “不愿意?”

    丁子木说:“那倒不是,我就是不太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

    “我看你跟罗飏处得挺好的。”

    “罗飏……基本不能算个姑娘。”

    杨一鸣哈哈一笑,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还没等他把这个念头考虑清楚,一句问话就脱口而出:“不擅长跟姑娘打交道,那擅不擅长跟小伙子打交道啊?”

    “男的……也还可以吧。”丁子木老实巴交地回答。

    杨一鸣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你喜欢跟什么样的男人打交道。”

    “什么样的?”丁子木努力地想着,想要概括出一个大概来,努力了半天,还是觉得举例论证最方便:“袁大哥那样的就很好。”

    杨一鸣生气了:“说说看,他怎么好了?”

    “袁大哥人特别好,挺随和的,而且挺照顾我的。”

    “怎么照顾你了?”杨一鸣想难道我不照顾你吗?

    “就是……你别看他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他挺心细的,而且为人很仗义,对员工也好。”

    “看人要从长远看,不要轻易下判断。”杨一鸣想,可能我的确不够心细,但是我那点儿有限的“细心”可全都用在你身上了!

    “我认识他时间挺长了,都一个月了。”

    “一个月就叫长?”杨一鸣想,我认识你可快三个月了。

    丁子木说:“一个月也不算长,但是我跟袁大哥接触挺多的,我觉得他人很好。”

    杨一鸣彻底懒得说话了,他不咸不淡地“哼”一声算是答复。

    丁子木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下,他说:“杨老师,我觉得我特别幸运。”

    “嗯?”

    “您看,我现在多好,有稳定的工作也有很好的房子,也认识了新的朋友,这些在我之前都不敢想的事儿。”

    杨一鸣这回连哼都懒得哼了,他觉得丁子木嘴里的“朋友”想必是不包括自己的。

    “杨老师,”丁子木说,“我真的觉得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了。”

    杨一鸣有种被击中的感觉,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挪动了一下身子坐好:“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真的对我很好,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你看,在我那么困难的时候你出现了,还那么帮我……这个世界上有谁是像你这样不求回报地帮一个人呢?”

    “我是老师嘛,”杨一鸣被夸得有点儿愣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说点儿场面话,“再说,我也是个心理咨询师,这些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职责。”

    “不,”丁子木摇摇头说,“从小到大,教过我的老师有很多,也有可怜我对我好的,但是他们都跟你不一样。杨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我的工作嘛。”

    丁子木说,“那杨老师,你平时对你的病人都那么好吗?”

    “差不多吧。”杨一鸣含糊其辞地说,“我这个工作就是这个性质的,需要得到病人的信任。”

    “也对,只有病人信任你,才会跟你说实话。”

    杨一鸣点点头:“对于我们而言,信任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当然,信任也不是一天就能建立起来的,我也会表达出我的诚意。丁子木,你得相信,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

    丁子木说:“对!你当然希望我信任你了,只有我信任你了,才会彻底把自己交给你,然后你就可以下手了为所欲为了。不如我们来聊聊,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怎样,让我变成什么人。”

    杨一鸣一下子坐正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盯着丁子木,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翁翁直响,打心底泛出一丝凉意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丁子木对他的称呼,不知不觉之间从“您”变成了“你”,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二十七章

    “杨老师,”丁子木慢慢地说,“你这会儿才开始害怕恐怕是晚了。”

    杨一鸣的嗓子里哽着好大一个硬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丁子木一动不动、神色淡淡地坐在对面,但是杨一鸣却觉得自己又被一头不太饿的狼给盯上了。这种被对方不动声色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愤怒却无力反抗。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大丁”吗?抑或是披着“大丁”外皮的另外一个人。或者,怎么能知道最开始跟自己说话的那个人就一定是“丁子木”呢?

    杨一鸣觉得自己漂浮在一个没有维度的空间,除了恐惧和无着无落,一无所有。

    “杨老师,”丁子木,不,大丁慢慢地说,“我就一直不明白了,你到底图什么?”

    杨一鸣呼吸一窒。图什么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图什么。在治疗丁子木的这条路上,自己一直在偏离最初的方向,而且越偏越远。一切都向着一个他从未料想过的,充满无数可能性的方向发展。

    杨一鸣茫茫然不知该如何回到。可是大丁依然步步紧逼,他问:“或者,我换个问题。杨老师,你想把丁子木怎么样呢?”

    杨一鸣被逼到无路可走,只好再次强调,“我是一个老师,也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我只是想帮他。”

    “哦,”大丁嘲讽地说,“倒真是可以感动中国了呢,你这么公而忘私心怀天下,可周末那两个小姑娘的咨询费你一分都不会少收吧。”

    杨一鸣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儿什么来反抗一下,从刚刚开始,他就一路被大丁逼着步步后退,穷于应对他层出不穷的问题。如果这么一路被逼下去,自己会在大丁面前失去所有的立场,而大丁一旦发现自己的软弱和退缩,他就会更严密地把丁子木掩护起来,那样就真的很难再去触及丁子木的内心了。

    杨一鸣换了个姿势坐好,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大丁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杨一鸣有了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大丁似乎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这里有个巨大的陷阱,自己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在哪里。

    “在你追着那个傻子问为什么喜欢袁樵的时候。”大丁忽然俯下身子,迫近了杨一鸣,一双幽黑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杨一鸣:“说说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杨一鸣觉得自己在高考考场上都没这么动脑子过,他说:“我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为什么?”

    “帮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有什么可值得我……盗的?”杨一鸣把那个“奸”字咽了下去。

    “我这不问你呢吗?”大丁盯着杨一鸣,寸步不让。

    “双赢而已。”杨一鸣说,“你也知道,这么经典的案例是可遇不可求的。”

    “你拿他当试验品?”

    杨一鸣耸耸肩:“我认识很好的心理咨询师,也认识非常出色精神科医生,你觉得丁子木能接受他们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丁说,“我觉得应该比你这个半吊子靠谱吧?”

    杨一鸣压下心里的火,故作淡定地说:“你可以跟丁子木商量一下,如果他同意我没意见。”

    “你不用拿这个来激我,”大丁说,“你应该明白,其实你治不治得好他对我没有什么影响,事实上如果你治不好他,对我倒是挺有利的。”

    杨一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有大丁这句话杨一鸣心里就踏实了。他知道,大丁不会真的破坏他的治疗,大丁是丁子木的守护者。于是抓住反击机会的杨一鸣说:“其实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希望丁子木能好起来。”

    大丁猛然坐正了身子,他眯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杨一鸣,慢慢地攥紧了拳头。杨一鸣并不害怕,他笃定大丁不会动手,他耸耸肩膀说:“丁子木应该很感激你,他是真关心他,虽然也给他找了不麻烦。”

    “你说什么?”大丁磨着牙说。

    “说的就是你,要不是你打的那几场架,丁子木不会被蛋糕店开除。你知道就因为这个,他的简历写起来有多难看吗?”

    “不过袁樵并不在意,你看,真心欣赏丁子木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大丁反唇相讥。

    杨一鸣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眼前这个火爆脾气的男人每次都能稳准狠地戳中他心里最不愿为人所知的那一面。也许大丁还没有确切的把握,但是就凭他这种狼一般的直觉,要不了多久,自己的秘密就会被发现。

    杨一鸣告诫自己,再也不能大意了。不期然的悸动也好,猝不及防的感动也好,抑或是无法预测的“房颤”,所有的这些必须要藏好,为了自己更为了丁子木。

    “丁子木值得更多的人欣赏,”杨一鸣平静地说,“我也很欣赏他,但是那还远远不够,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认识他,认同他,无论是他的善良还是他的才能,这也是我帮他的目的。

    大丁沉默地看着杨一鸣,杨一鸣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大丁锐利的目光狠狠地刮了一遍。

    大丁不说话,杨一鸣也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时间走动的声音。

    半晌,大丁说:“我拭目以待。”

    这次杨一鸣没有拦着他,他胜利的微笑着看着丁子木晃了晃身子,然后眨眨眼睛说:“杨老师,您盯着我干嘛?”

    周六的时候,丁子木非常紧张地站在杨一鸣的客厅里,摆出一副宾馆迎宾员的姿态。杨一鸣笑得不行,拽着丁子木坐在沙发边的的桌子上,塞给他一个ipad:“你玩你的,那姑娘抑郁症,如果她不跟你说话你就别理她,她要跟你说话,你就微笑、微笑、再微笑。”

    丁子木笑了:“听起来很没用。”

    “怎么会?我在接待上一个的时候,你要负责安抚这个姑娘的心理,别让她太激动或者太消沉,你很重要呢。”

    事实上,杨一鸣说对了。今天这个患有抑郁症的姑娘情绪非常不稳定,在等待的过程中就开始在房间里不停地徘徊,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丁子木看到的所有关于抑郁症的新闻报道一幕幕浮现上来,每一个都以自杀结束。他有点儿紧张地放下ipad说:“呃……你要不要喝点儿水?”

    姑娘没理他,继续在房间里徘徊。

    丁子木想了想说:“我给你煮杯咖啡吧?你喜欢什么花式?”

    姑娘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丁子木:“花式?”

    丁子木站在厨房门口招招手:“你来。”

    杨一鸣送走第一个咨询者出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那是绿茶的幽雅清香和咖啡的浓郁厚重交流激荡。他走进厨房就看到丁子木正往一杯咖啡上慢慢地浇上一层鲜奶油,然后他放下奶油杯,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小袋绿茶米分洒在上面,再放进去一块方糖。深褐和纯绿在白色的奶油液面上交融出一幅奇异的色调,看得人馋涎欲滴。

    “给你尝尝,”丁子木把杯子递给那个女孩,“很香的。”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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