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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章

    诗经,是一枚月亮 作者:沈文婷

    第 6 章

    最后昌古终于忍受不了妈妈的这份等待,决定杀死妈妈,但是最后时刻,他动摇了。妈妈活下来了,但他却自杀了。妈妈从此也半疯半傻,直到某天邮递员来送信,却看到她在家里点燃汽油,那燃烧的火,可曾是她一生的等待。然而那封终于收到的回信,却随风飘远,她永远也看不到了。

    肯等你,是因为还爱你。如果不再等了,也就没有爱了。

    而等着,就有悬念,有想象,就有美丽。看过资料说,在美学中,等待属于悲剧的范畴。等待是悲剧美,因为等待意味着欲而不得。欲而得之,导致的是感官层次的愉悦;欲而不得,引发的是精神层次的触动。这在《匏有苦叶》中体现得异常到位。从不把《匏有苦叶》抹上悲惨色彩,只因为这等待里确实有一层淡墨似雾。

    同样的感受在《式微》里也有体现,但《式微》字词间传递的,却多了一抹凝重。大概是因为《式微》里所谓的等待已是了然于胸的结局。而《匏有苦叶》是苦涩里有甜蜜,坚持里有美丽,所以才让我们读来心中生出一丝柔软的霞光,慢慢被描摹成一幅意境深远带着湿润气息的山水画。那感觉也像周杰伦《青花瓷》里的一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正文 采葛:思念是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1)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加三岁兮。

    ——《王风采葛》

    1

    读书的时候,为了做一个体面的好学生,每天都要背下一首著名的诗词,《采葛》便在其中。从此的文章里开始频繁出现一个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表达思念之殷切,更不足以表达我学识之渊博。

    用归用,但始终不太喜欢这首诗。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满眼满心都是李清照的千愁百叹与琼瑶的抵死缠绵,“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较之前两者的倾诉实在是直白得很,令人有种与愣头小伙谈情说爱的感觉,虽然热烈,却不够甜蜜与浪漫。慢慢地,也就不再对谁说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以至于我再读起《采葛》的一刻,竟然心生恍惚——这首诗我曾经咏颂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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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首《采葛》,寥寥几句,被数代人传承了几千年,如此“简约而不简单”的诗句,我不得不怀疑里面藏着一个“大”的故事。

    查了很多资料,旧说里的解释各不相同。《毛诗序》将其定性为“惧谗”——“一日不见于君,忧惧于谗矣”;用今日语言来描述就是说“一天没有见到君王,就担心有人在君王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故而仅仅离开一天,也

    觉得时日甚久,恨不能日夜伴君左右。我很是理解这种担心,甚至觉得这种心态勉强可算得是忠心耿耿的一种表现,可我又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担心和采葛、采萧、采艾有什么关系,用这些画面作始,诗人的用意何在呢?

    朱熹的解析相对就好理解一些,他认为:“采葛,所以为绤。盖淫奔者托以行也。故因以指其人,而言思念之深。未久而似久也。”绤,是葛布的统称。诗人之所以写采葛、采萧、采艾,而没有写采梅、采花、采树叶,不过是应时令的随手选择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本诗的关键不在于采的是什么,而是后面的“如三月”、“如三秋”、“如三岁”。采摘不过是借以表达思念的一个烘托,思念的切切才是诗人要表达的重点。后人抓住其中两字,把这种解析归纳为——“淫奔”之诗。

    正文 采葛:思念是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2)

    我极喜欢朱熹的这句“未久而似久也”,但不能接受“淫奔”之说。过度为“淫”,放纵亦为“淫”,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更是毋庸置疑的“淫”。这样的一个字,在中华文化中实在不是一个褒义词。诗中虽然有过度思念之嫌疑,但却没什么不好,用“淫”字来定义,在今人的眼中看来未免正有古人之“淫”的意味。“奔”是往之的状态,在此句中也是如此,没有悬念和猜想。但跟在“淫”的后面,就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了。向往爱情原本是青年男女生活中最美好的怀想,到了朱老夫子这里却成了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的淫乐之事;三百首《诗经》,几十种爱情,都被他一一盖上“淫奔”的印章。我们是该怪罪于封建社会的旧俗,还是见谅于朱老夫子的不解风情?

    3

    再读《采葛》,一副容颜早已没了青春的痕迹,半颗寒心却为这几句诗而枯树发芽。我的心里,自有一个关于《采葛》的故事。

    君子出行,或因公或为私,都是不得已的别离。身在马上,日行千里,一颗心却落在了家中:我在朝阳中行进,伊人在忙什么?是在如往常一样地采葛吗?我们分别已经一天了,这一天的时间好似三个月那样漫长,我盼着早点回去陪伴她。

    我在艳阳中行进,伊人在忙什么?是在如往常一样地采萧吗?我们分别已经一天了,这一天的心情像三个秋天那样萧索,我多希望她能依偎在怀中温暖我。

    我在夕阳中行进,伊人在忙什么?是在如往常一样地采艾吗?我们分别已经一天了,这一天思绪像三年那样几经寒暖的轮回,我实在是太想回到她身边了。

    在我读来,采葛、采萧、采艾可不是诗人随意兴起拿来就说的,这“采”里是有文章要做的。葛是一种草本植物,其纤维可以用来织布,古时常常用葛布来做夏衣;采“葛”就是要用葛来织葛布的。“萧”则说的是我们端午节期间挂于门端用来避邪的艾蒿,古时这种植物也是祭祀用的,不过用法略有不同,古人是将其点燃,取其香味,用以提神降燥的。诗中所说的“艾”也是艾蒿,之所以用“萧”和“艾”两个词来说同一物,是为了区分其功效。艾是中草药中的叫法,可治虚寒、湿癣及各种慢性炎症。《采葛》中的三种劳作,其实是隐示了伊人贤妻的一面。一个女子既懂得织布,又懂得行医,还能操办家里祭祀的大小事情,这样贤惠的女子怎能不让男人思念呢?这个男人也许就正穿着妻子亲手用葛布做的衣裳,衣袂间还隐隐散发着萧草的熏香,由于日夜兼程地赶路,哮喘的旧症开始复发,正是需要一碗艾草做汤的时候。看着、闻着、回味着,又怎能不思念?

    正文 采葛:思念是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3)

    4

    这边思念正浓,恨不能立刻奔回爱人身边,那壁厢却有人正享受着“相思之苦”。秦少游就曾表过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据说这首《鹊桥仙》原是为咏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而创作的乐曲。看来这写别人和表自己在行文上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采葛》说的是自己的心情,因此急切得不成,度日如年;《鹊桥仙》写的是别人,故而能够不疾不徐大唱高调。在我看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说得太文,换了年轻人来理解,更直白的意思就是: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整天看着也没用。特别适合用来安慰两地分离的苦情伴侣或是被甩的失恋男女。

    一个思之切切,一个念之有度。这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个故事来。

    古人云:“柴米夫妻”,意指贫贱夫妻,为柴米困顿,生活极为艰辛。好面子的年轻人因此而羞于承认自己是柴米夫妻中的一员。殊不知,到了当代,这句话的前面还有一句引语——“才子佳人”。

    “才子佳人,柴米夫妻”,这是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为翻译大师朱生豪新婚所作的贺联。夏先生用言简意赅的 采葛:思念是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4)

    是的,只要有爱的回应,这思念多么值得。《采葛》中讲的也应该是这种傻傻的又可爱的思念。想象一个人站在窗前,四季交替,她的面容安详,嘴角不染怨气,眼神笃定。这画面,你看着,便懂得思念带给一个人的美好,原来竟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少不了也要说上几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这种相思再也不用闷在心里了,通过手机、QQ、El,完全可以同步传达。可这样,又如此真实地少了那种百转千回绵长久远的悸动,少了在心底一层一层铺垫的厚重。

    如此,这《采葛》在今日读来,特别是在一些被生活磨砺得圆滑世俗的人读来,会感到心中有一根弦,禁不住轻轻地拨动起来。我会为这热烈过的思念而眼睛潮湿,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可以放任去思念一个人时的青春与美好时光。

    正文 桃夭:我们今天的《婚礼进行曲》(1)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周南桃夭》

    1

    不知《桃夭》的年纪便知“逃之夭夭”。

    那时还在读书,遇上不喜欢听的课时,便邀约上一两个同道好友,从教室的后门“逃之夭夭”。真真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跟随一只蚂蚁,仰望一片云彩,都足以打发掉一个午后的全部时光。

    渐渐地,在父母眼中的闲书里懂得了“逃之夭夭”本为“桃之夭夭”,而桃之夭夭又正是我彼时的年纪,小女子的瘦心一下子就丰盈起来。无人经过的窗口,多了一个对镜顾盼的身影——这样一副素面,可是书上言及的“桃之夭夭”?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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