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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灌篮)纵横天下 作者:Ivia

    第 47 章

    弥生量浅,但被仙道逗得咯咯娇笑,不知不觉间也饮了不少,最后沉沉睡去。仙道将她抱上床,自己接着喝,但越喝头脑反而越清醒,脑中不断出现的俱是流川的身影,他几次强行克制,才没冲出去找他,如此到了天快亮时,才趴在桌子上睡去。

    睡不到一顿饭功夫,突然又醒过来,朝四周茫然一望,昨晚的一切如电闪般掠过脑际,仙道阿唷了一声,跳将起来,直奔回自己房中,心中懊悔不已。

    屋中空无一人,依稀便是昨晚自己离开时的模样。他还存了万一的指望,又奔去流川屋中,结果也是无人,床上被褥整齐,看来昨晚并无人睡过。

    仙道瞬时之间只觉心被掏空一般,只是一个劲儿地想:”流川走了,流川走了,流川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觉天地虽大,再也无他容身之所。正自彷徨无主之际,忽听一个清冷中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仙道,我在这里。”

    仙道乍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还以为身在梦中,定睛瞧时,却见流川正双手抱膝坐在园中池塘边的一条青石凳上,黑发上露珠点点,一颗水珠顺着发丝落到他苍白的脸上,他却似毫无所觉,一动不动。他所在之处就在弥生那间房的外面,本来仙道冲出来时便能见到,但他急于往自己房中寻找流川,竟没见到他。

    仙道在他身侧站定,良久,才颤巍巍地叫了声”流川”。流川低头半晌,道:”仙道,我想我可以和你去隐居的。”

    仙道又是一震,蓦地里感到悲伤莫明,道:”那你先前为什么一定不肯呢?”流川动了动嘴唇,似要解释,却又突然大怒,道:”没什么可说的,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仙道何尝不想就此与流川一走了之,但因爱他太深,既知他答应自己实非心甘情愿,又怎能忍心利用他对自己的依赖让他走他不想走的路?他心道:”我在哪都能得过且过,流川不同,他外表冷漠,内心却热情如沸,绝不肯让人白白施恩于他而不还报别人。他有疼爱他的师兄师姐,又有忠于他的众多部下,他日前途无可限量,现在他虽一时迷恋于我而答应和我隐居,难保日后不会后悔,到时别人都知他和我曾经断袖分桃,都瞧他不起,他心中又怎会愉快?罢了,他既能迁就我,我难道不能成全他?只要他过得好,我便孤单痛苦一生也是无妨。”

    想到这,对流川笑道:”流川,你若昨天答应我岂不是好?现下可晚了。”流川颤声道:”怎么?”仙道硬着心肠道:”你见过淑玉公主吧?她昨天晚上前来找我,她为我吃了不少苦,我又和她有约在先,昨晚,我已答应她,和她一起走了。”

    流川腾然而起,瞪着他道:”你既和她有约在先,又为什么许约骗我?”仙道道:”我以为她贵为公主,定不能信守承诺,哪知哪知她对我这般痴情,我自然不能负她。””所以你就负我?”

    仙道见他原先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满脸悲愤,目光中却流露出哀伤欲绝之色,极想一把揽他入怀,告诉他:”我全是骗你的,我怎会负你?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你。”但终于忍住,只淡淡地道:”流川,你是男子,没了我,不是更好?你可以照你想做的”

    他话尤未完,流川已拔剑出鞘,一剑抵在他颈边,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不跟我走?”仙道摇摇头,心道:”你杀了我最好,省得我以后一个人浪迹天涯,受尽无穷孤独滋味。”

    流川眼神由软变硬,又由硬变软,终于渐渐黯淡下来。他右手一甩,剑已震为两截,剑柄带着半截断剑直插入泥,他身形一晃,跃上墙头,似乎被墙上湿苔滑了一下,一个趔趄,接着跃过墙头,飘然远去。

    仙道见半截断剑剑柄只剩两寸露出泥土,这一下用力之大,足见流川悲愤之深。他将断剑拔出,想到昨日流川才刚刚兴致勃勃地拖着自己去铸了一对同样尺寸的剑,一日不到,已剑断人去,物事全非,不禁悲不可抑,失声痛哭起来。

    哭罢,心情略微舒畅,将自己的一把新剑取出,也一震为二,挖了一个坑,将四截断剑埋在一处,默祷道:”我和流川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会相见,这是我们自己的冤孽,须怪不得剑兄你们。所以从此后,你们要代替我们在此相守,永远相亲相爱,不可忘记。”祷完拜了三拜,想:”流川既已离去,我呆在陵南又有何意味,还是走吧。”他不愿日后与流川为敌,是以不想回去海南。

    正要回房收拾细软,忽听背后一人道:”仙道,大清早一个人在这儿干么?流川呢?”仙道回首一看,正是花形透。以他武功,背后多了一人绝无不知之理,但他此时神不守舍,见了花形后不由得一惊,道:”你不是跟着藤真在王爷府么?怎么有空来?”花形道:”我正是奉了小王爷之命来和你商议一件大事。”

    仙道道:”在下并非贵国人氏,恐不便参与贵国国政。”花形冷哼道:”你是哪里人当我不知道么?小王爷找你商量的也并非我国国政,略略相关而已,这事主要与你师父田岗茂一有关。对了,流川呢?小王爷让我叫你们一起去。”仙道道:”他走了。”花形奇道:”他一个人走的?去了哪里?”见仙道脸上隐有泪痕,更觉可疑。

    仙道不愿他再提流川触动心境,忙道:”他有些事先回湘北,藤真有什么事,我去便是。”

    流川离开翔阳王私邸后,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尽捡无人的荒僻小道而跑,奔了也不知多久,这才力竭而止,双手撑膝,呼呼直喘。这番奔跑,将压在他心上的郁闷之情稍稍减了一二分,但悲痛更甚。

    他心道:”事情本来好好的,仙道答应永远和我在一起,他不会骗我的,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对了,是那个相田弥生。”他对弥生本就怀有恶感,这时更恨她入骨,想,”我这就去杀了她,到时仙道无人可娶,只能回到我身边。”想到这个法子,心中着实高兴了会儿,但相田弥生不会武功,要他去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他又实在不屑为之。内心深处似又隐隐觉得,即便他杀了相田弥生,仙道也不见得会留在他身边。

    他本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一时为情所困,苦思了会儿,想不出什么法子,胸中傲气陡生,蓦地里仰天一声长啸,心道:”人家不要和我在一块儿,便逼得他勉强答应,也无意味。哼,好稀罕么?此刻他便来求我,我也不会睬他。”

    主意一定,心神便不似刚才般无主,凭着记忆走回大道,买了匹红马,骑着它直奔巫云湾。

    他昨日枯坐一宿,今早一气奔出,饭也没吃,又累又饿。枣红马模样虽劣,跑得却又快又稳,他在马上打盹,到了巫云湾后精神略有恢复,只是肚子更饿得狠了。

    巫云正在下雨,丝丝细雨,无边无际,流川放松缰绳,任红马悠悠自在地缓步街头,觉得四周均被一层淡淡的水气包围着,不知不觉间,到了日月楼。

    流川心头一酸,欲待不进,转念一想:”我怕什么?”见店小二已出来迎接,便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他,径自要往店中走去。他心中想着仙道,他虽不在,他仍当他在自己面前般故意做给他看,让他知道他一点不在乎二人分手,身随意转,下马时不自觉使上了上乘轻功:飘然落地,潇洒无比。

    他正要进店,却听头上一人叫了声:”好,好轻功!”流川仰头一看,却瞧不见说话的人,只见他一只湖绿色的袖子垂在窗外。

    流川冷哼一声,上了二楼。

    现在尚未到吃饭时间,日月楼客人不多,二楼更是冷清,但上次他和仙道共坐的位子却被一个绿衣人占着。那人听见上楼脚步声,转头看了看他,笑道:”兄台身手不凡,若不嫌弃的话,坐下共饮一杯如何?”那人比流川大不了一二岁,浓眉大眼,脸上尤带了几分稚气,说话口气却好似老江湖一般。

    流川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了。

    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见你刚才下马时那一手耍得可俊,可惜店小二这种人又怎懂得欣赏?今天正好遇上我了,不然你可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我奉劝兄台一句:好武功也像好酒好菜一样,不能随便拿给外行人糟蹋,兄台以后审慎,可别再随意显露功夫。”说着也不等流川答应,招来店小二为流川上酒菜,酒是八年的女儿红,菜是四盘冷盆,四盘热炒,外加一碗热汤。流川任他自作主张。

    那人自己的酒菜和为流川叫的一模一样,因此先要只小碗,为流川斟上一碗酒。流川端起喝了一口,正是上次仙道叫的那种酒,只是仙道要酒时又嘱咐了店小二一堆,要放什么枸杞子啦,要温到几度啦,这人什么也没说,酒味虽一样,却不像上次,未喝前便闻一股甜香,中之欲醉。

    流川一口饮干酒,那人又为他斟上。常人斟酒时,往往大拇指在下,另外四指在上握住瓶颈而斟,这人却正好相反,四指在颈下托住,大拇指扣在上方,反手而倒。

    流川见他袖中露出一段黑色剑柄,心念一动,道:”你使剑?”那人笑道:”我的剑法已可说是天下第一,居然有人问我是否使剑,岂不可笑?”说着哈哈大笑。

    流川心中大怒,他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猖狂,尤其所夸耀的还是他最在意的剑术,当下冷冷地道:”天下第一?你有病。”那人眼睛一亮,道:”我见了你的轻功便猜你也是使剑的,而且使的是快剑,对不对?我请你吃饭,待会儿你和我比剑,好不好?你的剑呢?”

    这人一见面便邀人比剑,若是旁人定当他作疯子,不加理睬;流川却也是爱剑成痴之人,认识仙道前,心心念念便只有一把剑,这时仙道负情于他,他心灰意冷之下,昔日对剑的痴情倒又恢复了七八分,因此丝毫不以那人的行为为异,道:”我没剑,比就比。”那人却露出失望之色,道:”哪有剑客不随身带剑的?不带剑便是不爱剑、不常练剑,即使会剑想也平常;若说剑被人断了,这就是说武功平常,可更没趣啦。我这顿饭是不是请得亏了?啊,有了!”他也不顾流川难看的脸色,兴奋地续道,”我见你轻功不差,是个练剑的人才,不如你跟我回去,我把你关在山洞中,洞中有我派的剑法,你学了后出来跟我打,什么时候打赢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好不好?我师父以前便是这么训练我的,这法子挺好。噫,怎么以前我会没想到?”

    他自言自语,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流川实在忍无可忍,拍桌站起。那人吃了一惊,紧接着又高兴起来:”现在就想打?,你这人斗志可嘉,和我小时候很像。”

    流川尚未说话,楼梯上蹬蹬蹬上来一行七八人,为首一个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中等,肤色青中带紫,一只鹰钩鼻,颧骨高耸,越往下却越凹,嘴唇两边脸颊似要合在一处,远看便似脸上有两个大洞,其丑无比。他身后几人也个个其貌不扬。脸上洞者对流川对面那人道:”泽北兄弟,什么时候到的啊?又在装疯卖傻了,怎么你众位师兄们也不好好管束你啊?”

    听口气双方早已相识,那人出语轻浮,便好似泽北是个三岁小童一般。他话一出,身后的几人都怪笑起来,吓得楼上楼下客人都朝这边看来。

    泽北一跺脚,懊恼无比地道:”谁要你们说出我名字的?我好不容易看中了个可以和我斗剑的,自然是要亲口对他说我的名字,偏偏唉,这位兄台,不如这样吧,你忘了刚才听到的,我重新给你介绍。”

    那伙人纷纷鼓噪起来:”你说什么?臭小子。””咱们大哥好意跟你说话,是抬举你,别给脸不要脸。””山王便又怎么了?好大的名气,咱们可也不怕。瞧你这小子浑身没几两肉,经不起咱们大哥一根小指头这么一戳。”

    泽北恍若未闻,站起身来向流川深深一揖,道:”在下山王泽北荣治,精通剑术,可以说已到达一流境界,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找到一个剑法比我更好的人,打败他。我见你根基不错,打算收你入我门派,以后我既是你师兄又是你师父,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

    流川初见他站起,倒也高大威风,对他礼数又周到,哪知几句话一说,险些没把他气死,心道:”难不成今天当真遇到了白痴?还是他故意装成白痴前来戏耍于我?这儿离无极门不远,须得多加提防。”

    那边一伙人听泽北说一句便笑一句,他说完,他们已笑得喘不过气来。

    泽北转过身,双手拢袖,眼睛始终不看他们,盯着他们头顶上方某处,自语道:”四爷派我们出来办事,要我们同心协力,我本不想对你们怎样,但今日你们无礼在先,须怪不得我。”

    脸上洞者不屑道:”’饮血残剑’近一年来好大的名头,正愿领教。”

    泽北冷笑道:”你想要领教我的剑,只怕你还不配。””配”字刚脱口,众人眼前便一花,凝神看时,他仍好端端站在原处,双目望上。脸上洞者一惊,心道:”好快的身法,但他刚才干么”刚想到此处,忽觉手上一凉,两只袖子已碎成一片片飞了出去,他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旁人也倒吸了口冷气。

    泽北道:”比武过招讲的是真实功夫,这种袖子里的把戏还是少玩为妙,今日瞧在四爷的份上饶你们一命,下次再敢惹我,就别怪我不顾同僚之义。”听的喀嚓喀嚓几声响,泽北将一只捏扁的铁盒子扔给脸上洞者。那人接住盒子,连声道:”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泽北冲流川道:”见笑了。这就跟我走吧。”

    流川见了泽北的手法,知这人的功夫比他自以为是的性格实是高明多了,忍不住感到技痒,道:”想收我入门?赢了我的剑再说。”泽北喜道:”如此最好,只是到哪儿去弄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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