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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十年夜雨 作者:狐悦

    第9节

    想到这个,云清珏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凤玉吟,整个人都好似燃起了杀意一般,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指责黑袍人的疏忽以至于军营受袭,粮草被毁。眼下他想做的,就是抓住面前这个令他陷入困境进退两难的人,然后狠狠折磨,以泄心头之恨,

    这一仗对于凤玉吟和云清珏这两个向来都是在战场上覆雨翻云谈笑自若的人来说,无疑都是从未有过的惨烈。

    相逐之人此时已迫近山口,然而令云清珏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应该守在山口前的军队却已然涣散,现在突然看见有骑兵团向山口冲来,第一个反应不是配合云清珏挡住凤玉吟,而是本能地向四周散开,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挡住他!”

    见到此情景的云清珏已全然顾不上自己的风度,朝着那些惊慌失措地士兵怒喝道,“后退者,杀无赦!”

    随着云清珏的这声怒吼,跟随在他身后的重甲骑兵已经挥刀斩向四散奔逃的士兵,副官见状,不由叫道,“将军,不可啊,如此一来,军心必乱!”

    这个时候的山谷中,原本浩浩荡荡入长龙一般的大鹓军队早不知道退到什么地方,只有一两个负伤的士兵从山谷里趔趄着逃回来。云清珏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立刻明白过来,必然是山谷里的大军突然撤退,而这些有勇无谋的蠢货以为可以趁胜追击所以忘记了他的嘱咐进入山谷,结果必然是遭到伏兵的围杀,所以心在才如惊弓之鸟一般乱成一团,

    而这种混乱无意间给策马跑入山谷的白风羽制造了脱身的机会。原本按照云清珏的计划,人阵挡在山谷前,与自己的骑兵两相配合,定然可以将凤玉吟赶尽杀绝,可是没想到夕景华居然以退为进,撤走了大军引得山口前的守兵误以为是他们不敌败退,

    不过,

    云清珏望着眼前那景象,脑中忽而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这样不计后果地追入山谷,与之前这些中计的士兵有什么区别?求胜心切却反而误中圈套。原来这次夕景华这次就是算准他会因为前来叫阵的是凤玉吟而倾巢出动以求速胜。其实留在山谷里的大军只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是装出一个假象来让他以为自己的战术成功了。所有表面上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把城中的大军引出然后放火烧粮让他们再无后路。连凤玉吟都只不过是整个布局上的一个马前卒而已,

    突然间领悟到这一点的云清珏在山谷前停下了马。四周围铁骑纷沓的声音传入耳中,可他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没有了之前急于求成的焦躁,现在的云清珏才感觉到脑中一片清明。

    “将士们身上所带的粮草足够用几天?”

    “最多两日。”

    副官见他到了这个关口上云清珏反而愈发镇定,不由急道,“将军,我们还追不追?”

    “不能入山谷。”

    云清珏轻轻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所有人都留在原地,不可再向前一步。擅入山谷者,杀。”

    山谷中,白风羽已带着凤玉吟杀出了一条血路。这些已经斗志消弭的士兵哪里是他的敌手。到了此刻,山谷外骑兵的马蹄声已经渐渐稀落,白风羽才缓了口气,慢慢对坐在自己身前捂着伤口面色淡定的凤玉吟道,“原来陛下这伤,是做给云清珏看的。”

    “不错,不受他一箭,不把自己弄得如此落魄,他怎会相信朕确实是到了绝境,怎会轻易领兵离城,他的大军如果留在城中不动,纵使鬼门偷袭成功,一旦他们发现立即撤回,我们也是功亏一篑。”

    说话间,凤玉吟虽然还能勉强保持笑容,可是这箭伤确实不轻,加上颠簸了这么久,血流又快,他渐渐有点难以支持,就靠在白风羽肩上想歇一歇。山谷行至出口处豁然开朗,等在这里的大鹓军队一见他们归来,便都欢呼起来。

    站在军队最前面的夕景华听闻之前的战况早就五内如焚,若不是与凤玉吟约好,他真恨不得一个人冲出山谷去。现在见他回来,哪里还按捺得住,未等白风羽将让人放下他就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已经面色发白的凤玉吟,

    “什么都别说,让冷秋先看看伤势。”

    虽然之前的计划里就有受伤这一环,可是现在真的看到他肩上的箭伤还是禁不住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夕景华顾不得面前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抱住凤玉吟就要往回走。看到他这紧张地样子,凤玉吟不禁笑道,“不过是皮外伤,又有战甲护着,真的无事。”

    他还想强作欢颜,结果被夕景华一记眼神回瞪过去只好作罢。在马上望着这两人的云日慕悄然转到风月轩的身边,两人互望了一眼,彼此已是心照不宣了。

    一回到城中,郡守见凤玉吟带伤而回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最后还是夕景华叫来了修冷秋为他诊治滞后确定并未伤筋动骨郡守才慢慢缓过神来。这大鹓皇帝要是在他所辖地区内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不过说来是皮外伤,血却还是流了不少的。夕景华看到他黑色盔甲上斑斑的血迹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是除了心疼之外,那颗一直悬着直到此时握住凤玉吟恢复体温的手才算是彻底地落下。

    好容易将一干闲人都打发了出去,夕景华又找了个借口好在凤玉吟房里留下。人才一走,夕景华就立刻走到凤玉吟的床前,小心揭开他的外衣端详他已经包扎上药的伤口。箭矢的力量被铁甲挡去了不少,除了失血之外确实算不上严重。不过看到凤玉吟因为一天的征战而露出倦色,夕景华便强硬地‘下令’道,“今晚好好休息,别跟我说你一点都不累,我知道你这几夜都没合眼,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不要否认,我看得出来。”

    他连着一口气说得对方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凤玉吟失笑地望着眼前难得一脸严肃不容他拒绝的夕景华,头一次在这个哥哥身上看到了点做兄长的威严,他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笑什么?”

    夕景华捏紧了凤玉吟的手,觉得他的笑里似乎大有深意。而凤玉吟只是默不吭声地摇摇头,颇为顺从地往床里让了一让,在床边为夕景华腾出一个位置来。

    大战之后忽然间归于平静的两个人这样对面坐着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山谷里看到凤玉吟率军冲出人阵的一刹那,夕景华就为自己想好了两种结局。如果凤玉吟不回来,他会带着剩下的这支部队冲出山谷与云清珏血拼一场,纵使不能灭敌,他也会跟云清珏同归于尽。如果凤玉吟平安归来,他绝不会让他再一次孤军奋战。不管他再想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过他的借口多有说服力,

    即便他能劝服自己去相信凤玉吟的实力,可是在他无法忘记就在不久前凤玉吟脱离自己视线的一瞬间,他的整颗心就像是被什么剜空了,虚虚晃晃地不能着地。

    大概,在他的心里,无论怎样强大的凤玉吟都始终是从前那个脱离不了自己保护的弟弟。

    不再多说什么的夕景华在凤玉吟的身边躺好,其实两人这样并肩躺着的机会并不太多,就算有过温存,也只有极少的时间够他来回味与凤玉吟在一起的快乐。所以每一次躺在凤玉吟枕边的时候,他都很珍惜很小心,唯恐是个握不住的梦,一碰就碎。

    “睡了吗?”

    “没,睡不着,心里有事放不下。”

    凤玉吟的确是累极了,所以回话的时候都是合着眼睛的。

    夕景华轻声翻过身,撑起手肘望着凤玉吟的侧脸。他们两个明明是兄弟,长相上凤玉吟却占了太多优势,不像他,不管是五官还是面部的轮廓都生得没有一点帝王气。或许从前父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即便清楚他是遭人陷害,也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送进了冷宫,

    那个精明过人的父亲在这杀机暗涌的后宫中浸淫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可笑当初的自己还奢望着他能顾念夫妻之情放过自己的母亲。现在想来,他跟凤玉吟都不过是□□纵的棋子而已,不同的是他或许比凤玉吟更幸运一点,

    “睡不着让哥哥来帮你,”

    夕景华说着,伸手就要去点凤玉吟的穴道,没想到这一次凤玉吟居然身手利索地挡了下来,他索性睁开眼,扭过头看着一脸讶然的夕景华,“别闹,我一会儿还要去军营,可不能睡过头。”

    “军营里多的是管事的,你这皇帝已经算是身先士卒了,还不让你歇歇么,”

    “真能歇下来,我也恨不得在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只是云清珏不好对付,我怕再生事端。”

    想到战场上那个领着万人骑兵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凤玉吟禁不住拧紧了眉头,“他现在被困在山谷外,不可能坐以待毙,你说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夕景华的手掌已经轻轻合上在的双眼上,略微有些冰凉而带着药味的手掌遮住了凤玉吟的视线,可是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双唇上落下了一个浅淡的吻。长发落入他的衣领内,有些轻微的痒。他忍不住笑出来,想抓下那只遮在自己眼前的手。夕景华在他耳边淡淡道,“什么都别想,就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凤玉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半个时辰?”

    “好,”

    夕景华的指腹在凤玉吟的面上滑过,不舍得放开,又怕吵醒他,他只好把手放下,重新在他身边躺好,

    要能永远这样,多好……

    ☆、毒计

    入夜,龙井峡外连成一线的哨岗自关口被攻破之后就由攻入关内的西梁人来把守,如此也是为了紧密监视云家叛军的一举一动,之前夕景华派出的不少鬼门弟子也仍留在关内,协助守城。当初夕景华没有告知他们其他人的行踪以免其中有人被俘之时将同伴供出。所以云清珏事先捉住了几个却仍旧没能化解危机。

    这时间的龙井峡外夜色如墨,除却哨岗上的几点星火,其余尽失一片漆黑。刚换完岗的西梁士兵经过了白日里的一场苦战也已经疲累不堪,加上首战告捷,心中自然是松懈了不少,如今又身在异乡,难免生出一些抱怨来。

    哨岗里仅留有守夜的卫兵,余人都各自消遣去了。此时一串马蹄声从军营外传来,守军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自然听得出这马蹄轻快,绝不是云家的重甲骑兵。虽然如此,可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队人马刚在军营外停下就拦住。守军的将领站在高高的哨岗上向下挥了挥火把,示意来人自报身份。这队人中领头的朝上作揖行礼道,“在下云将军旗下,奉命入城巡夜,”

    高处的将领举着火把看了看,那人果真是一身大鹓将领的打扮,身后所率领的骑兵也都身穿大鹓特有的轻甲。那西梁的将领见势就要放人入城,他身边的副将赶忙提醒道,“上头说了,要入城得有大鹓皇帝的亲笔书函为证。况且前方战事不明,他们趁夜前来,难保不是敌人假扮,还是小心为上。”

    这一语让那将领果然小心起来,他从哨岗上走下来,带着一群守兵围上那队人。他们对大鹓军队并不熟悉,所以自然问不出所以然来。末了,盘问了半天也听不出什么破绽,将领只得道,“各位,没有你们大鹓皇帝的亲笔书函,在下难以放各位通行,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好在对方也是个识体之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刻意为难,便道,“叛军白日里已经被陛下打退,我们从龙井峡一路赶到这儿也是为追击逃兵,结果出来匆忙,反倒是忘了这些规矩。也罢,我们不入城也行,只是我们的侍郎大人要我们带着这个信物来接走鬼门的各位英雄,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说到鬼门,这个将军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指白日里他们攻城时里应外合的那些江湖人。眼下他们都在城中的军营里休息,将军看他们个个豪爽不凡也都深为佩服,现在提到他们,不禁恭敬起来,

    “好,好,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把这信物送进去交与他们。”

    将领小心翼翼地结果那鬼门的令牌,匆匆忙忙往城里赶去。黑暗里,这队人中有一人始终掩面藏在暗处,他虽然也是一身轻甲,可是面孔却被黑巾遮挡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沁寒可怕地眼睛,

    凤玉吟果真睡不到半个时辰就醒过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反而是夕景华在喝完风月轩送来的药汤之后昏昏沉沉地提不起精神,说是那药汤里被修冷秋加了几味安神的药草所以一喝下去人就昏昏欲睡。凤玉吟本来就心疼他操心伤神,现在正好,免得自己再费唇舌劝他休息,于是就没有叫醒他一人独自去了军营,

    一直留在那里与诸位将领讨论局势的云日慕一见凤玉吟走进,慌忙起身去迎,凤玉吟到了这会儿也不在乎这点礼节,招呼了人一起走到行军图前,眼下两军对阵,优劣已是再明显不过。被围困的云家叛军真真是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这种局面下,即使凤玉吟不再出兵,两军就这么耗下去也足能让云清珏的军队彻底垮掉,

    只不过云清珏绝对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到了这种关头,只怕他拼死也会做出最后的抵抗。只是不知道他是打算继续向南深入,还是打算往北撤,

    “陛下,臣认为既然我们已经占尽优势就没有必要再耗损兵力与他正面交锋。只要等他最后的粮草耗尽,那时再出兵收拾残局,可把消耗降低至最少。”

    凤玉吟听了这话,并不表态。他转过头有意无意地向云日慕问道,“你觉得呢?”

    “臣以为大军士气正盛,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逆贼?陛下离京多日,实不宜再拖延耽搁,所以臣觉得……”

    “陛下!陛下”

    正在说话间,军营外的卫守兵突然间破门而入,守城的将领一看到是自己的手下如此没有规矩,刚要开口训斥,只见他一脸慌张地扑到在凤玉吟的脚下,气喘吁吁地奉上一样东西,

    “这个是……”

    凤玉吟仔细端详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这个令牌是自己曾经在夕景华身上见到过的。他似乎说过这样东西是鬼门身份的象征,现在怎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叛,叛军传来消息说,如果不打开北境关口的城门放他们离开,就,就隔半个时辰砍下一个鬼门弟子的首级……”

    “你说什么?!”

    凤玉吟脸色陡然一沉,军营里的其他人都不知晓夕景华与鬼门的关系,所以现在看到凤玉吟因为此事而面色大变,不由都暗暗心惊。只有云日慕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他走到凤玉吟身边,拿过那令牌看了一看,对前来报信的守兵道,“这消息可确凿?他们怎么会捉到鬼门的人,还拿他们来要挟我们?陛下,臣以为大可不必理会。”

    “他们现在何处?”

    凤玉吟竭力保持镇定,可声音仍是不免有些颤抖。这些鬼门中人与大鹓的士兵不同,自己已经让夕景华卷入这场是非了,如果再连累他门下的这些弟兄,日后夕景华在鬼门中岂不是更难立身?

    “就在峡谷外,在山上的哨岗正好能看得见。”

    “好,朕知道了。”

    扶着桌子摇晃着坐下地凤玉吟对站在一边的云日慕吩咐道,“夕景华身边有几个鬼门弟子,你带他们去认认,看看是不是鬼门的人,如果是……”

    “陛下,那些鬼门弟子不过是江湖宵小,何必在乎他们性命。云清珏借故拖延,我们可不能中计啊!”

    郡守才说了一句,就被凤玉吟毫不客气地从中打断,“闭嘴!朕做什么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容多说。”

    云日慕暗自一笑,看来夕景华果然是凤玉吟的死穴。这件事牵扯到鬼门的身上,对他多少有点影响。云清珏这次真是走了步好棋。只是他究竟是怎么捉住那些鬼门弟子的?那些江湖人个个身手不凡,能让他这样按在砧板上待宰也实属不易了。

    云日慕得了凤玉吟的令,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去找风月轩。这会儿她正在夕景华的房里,一听到这消息也霎时间六神无主起来。修冷秋又不在身边,夕景华尚在昏睡,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云日慕身上,

    “凤玉吟到底打算怎么办,万一那逆贼真的动起手来,岂不是……”

    一边跟着云日慕往山岗上赶一边追问的风月轩真恨不得多出一双脚来。她自小在鬼门长大,对鬼门的感情可见一斑。原本她就反对把鬼门卷进朝廷中来,只是一直顾及着夕景华才没有直言反对,现在一听遇到了这事,心里对凤玉吟的怨恨就更深了一层,

    “凤玉吟的意思嘛,当然是以国事为重。你也知道,身为帝王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

    云日慕故作无奈地叹口气,“当然,以我与景华的交情,自然不会放手不管。不过这件事,你先暂时不要跟景华说,凤玉吟那里估计也会瞒着他。他现在身体抱恙,实在不适合再动怒伤神,我能帮的,就尽量帮你一些。能保住些人总是好的,不过我也有我的难处,毕竟,凤玉吟是皇上……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你们鬼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月轩此时心慌意乱,什么主意也没有,听他这么一问便把实话和盘托出。云日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夕景华瞒着他做了这么多事!

    他心里恨得要命,表面上仍然是和和气气地,风月轩现在对他诸多依赖,他也索性扮起好人来,柔声劝道,“如果凤玉吟真的执意出兵,单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阻止得了的。况且现在他身边的人都赞成出兵,所以,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我都知道。”

    风月轩狠狠捏紧了拳头,“他们都会说以大局为重,可是,我们江湖人的命就不是命么?”

    说到痛处,风月轩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云日慕趁机道,“对了,我日前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你说的那封可以证明景华皇子身份的信能找得到么?”

    “我已飞鸽传信回去,近日就会有消息了。”

    “好,我估计王爷们也应该都在来淮南郡的路上。到时候,你要听我安排把景华带走,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去办,到那一天我真要看看凤玉吟面对诸位王爷的质问和如山的铁证还要如何辩驳!这当年加害景华夺他皇位之人,如今也该付出代价了!”

    经过风月轩的辨认,确定了那几个被云清珏抓做人质的人的确出自鬼门,而且与她还算得上是旧识。进一步证明这个事实之后,军营里的人都在等凤玉吟做最后的决定。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凤玉吟之前也有过明确的表态要保住这些人,所以众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人是必然要去救的,可是要答应云清珏的条件无异于纵虎归山。结果就在众人讨论无果的之时,云清珏已砍下了第一个人的首级令人送进军营来。此时风月轩与云日慕正从外赶回来,正好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风月轩一时大受刺激,竟控制不住地冲进营房里与凤玉吟对峙。凤玉吟不欲与她多做争辩,只是耐着性子让她出去,可是眼见同伴惨死又看到凤玉吟如此无动于衷的风月轩更加确信了云日慕的话,以为他真的是要见死不救执意出兵。原本她是不愿就此罢休的,可是看到一边的云日慕对自己悄然摇头示意,又想起两人之前在军营外的谈话,面对凤玉吟这冷山一样的态度,她只得恨恨地撂下几句狠话然后摔门而出。

    营房里的诸人都为风月轩这出格的反应捏了一把汗,凤玉吟虽然没有当场治她的罪,可也是气得不轻。本来他就为鬼门的这件事烦心不已,现在风月轩就跑来明目张胆地指摘他罔顾他人性命,要不是看在夕景华的面上,他绝对会把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投进大牢里关上个十天半月让她收敛收敛性子。

    云日慕幸灾乐祸地看着凤玉吟气白的脸,临了还不忘故意问一句,“这件事与侍郎大人毕竟有关,当真要瞒着他不成?万一营救不成功,侍郎大人要是因此心怀芥蒂岂不是得不偿失?”

    凤玉吟现在最恨的就是别人把夕景华牵扯进这件事来。原本朝廷上的人对夕景华的身份多有猜忌,现在若是把他鬼门宗主的身份公诸于世,还不知朝廷上那些老古董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朕的话不需要重复第二遍,谁都不许拿这件事去烦他,否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盛怒中的凤玉吟缓缓环视了周围一圈,众将军都噤若寒蝉地不敢抬头,只有云日慕一人似笑非笑地毫无惧色。然而烦心的事今夜却是一件接着一件,城外的云清珏还未解决,京城里四王爷凤怀璧又有急信传来。侍卫捧着这信件闯进营房时,凤玉吟正与云日慕在研究如何突围救人,那信接到手上还没来得及拆开就被放在了一边。云日慕心里陡然间有个预感跳过,于是趁着凤玉吟分神之际将那信偷偷藏在袖中。按他的想法来猜,这信里无外乎写的是几位王爷离开京城赶往淮南郡的事,

    当初先皇驾崩,几位老王爷争权夺势,唯有凤怀璧一人力挺凤玉吟稳住大局。结果凤玉吟亲政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削弱几位老王爷的实权,让他们渐渐远离朝政,只封赏了一些有名无实的名头给他们。比起这些锋芒毕露的野心家,凤怀璧就显得聪明了许多,在凤玉吟大张旗鼓整顿朝政之时他避其风头辞官在家,近来又深得凤玉吟重用,几位老王爷见此情景自然心有不甘。所以云日慕这次就是要借着几位老王爷对凤玉吟的新仇旧恨把他从那个九五之尊的皇位上拉下来,

    大鹓世代以孝治天下,所以历代即位的多为长子,除非皇长子犯有不赦之罪或者像疯掉的“凤玉锦”那样确实没有能力治理天下,其余情况下皇位的人选多为皇长子。所以说,如果各位王爷知道宫中疯了十年的凤玉锦乃是假冒之人,那么十年前那宗公案现在翻出来重审的话,恐怕一切都会大不一样了吧,

    云日慕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番之后,竟有些不自觉地期待起到那一日凤玉吟站在各位王爷面前哑口无言无从辩驳的样子,还有到时候夕景华得知事情始末却为时已晚的悔恨模样,

    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令所爱之人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这种感觉,会有多痛呢?

    他今日才发现,早就被夕景华的无情伤害至麻木的心原来对仇恨是这么渴望。

    “云将军,这次朕要你去与云清珏正面交涉,拖延时间,你可办得到?”

    脑中那种疯狂报复的快感还没有过去,突然间听到凤玉吟对自己说话,云日慕一时还没听清楚就胡乱应了声。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凤玉吟已与身边的白凤羽商议偷袭救人的办法。云日慕深悔自己应得匆忙,可是转念一想,好在今夜只是交涉,并未要他与云清珏真的对决。虽然他们兄弟之间并无感情,然而若是真的相杀起来,他日后难保不会背负杀兄的罪名而遭人唾弃,

    而这些,都是拜夕景华与凤玉吟所赐。当初的他全心付出,换来的是夕景华满口的谎言。他也曾幻想与夕景华重修旧好,远离这些恩怨是非,可是那人心里永远只有凤玉吟一人。既然你伤我在先,现在也合该遭到报应。

    那日夕景华的那句一生一世还在耳边萦绕不去。云日慕的眼中除却被燃起的仇恨,已再不剩下什么,

    再过几日,只要再熬过这几日,凤玉吟,等你失去一切的时候,不要怨恨别人,要恨,就恨你的好哥哥吧。

    ☆、驰援

    今夜风势很急,处于谷地之中的淮南郡则更是有种凄风悲旋于顶的感觉。星子寥落,让人分外有种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云清珏目光冷清地望了一眼被强按在地上的鬼门弟子,对身边的黑袍人嗤笑道,“倘若凤玉吟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你我今日可能都要葬身此地,你当真一点不怕?”

    “怕?”

    黑袍人面部的表情虽然被遮住,可是他的双肩很夸张地耸动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忍住不笑一样,“凤玉吟是什么人我可不清楚,不过夕景华这个伪君子倒是绝不会置他们于不顾。你想想看,若是他们意见不合,于我们而言,是福不是祸。”

    萧飒的风声里,黑袍人的话幽幽然如一声寒意逼人的冷笑灌进耳中,连云清珏这样素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人都不禁周身一颤。

    “将军……”

    正上下端详这个黑袍人的云清珏被身边的副将一下子唤回了神,骑兵们手中的长火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明灭不定,地上斜长的影子被拉得扭曲起来。云清珏本能地举目向山口处望去,一线人影在幽暗的山谷中蛇行而出,火光落在对方的面孔上,那是一张与他截然不同看不出任何血缘关系的面孔。甚至有时他看到这个与自己同一血脉却陌生得几乎没有交集的男人都会感觉到种莫名的恨意,

    “二哥!”

    云日慕的这一声‘二哥’委实在云清珏的意料之外。可是细细想来,这一声已经不知晚来了多少年,如今正两人兵戎相见之时,他却突然认起亲来,这实在是讽刺得让人觉得想笑。

    “凤玉吟人呢,他让你来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云清珏说着话的当儿从马上下来,走到跪在地上挣扎不得的鬼门弟子面前。云日慕虽然被他说得面上难堪,但此时又不便发作,只得暗暗忍下。云清珏头也不抬,几乎是不屑去看他一眼,他径自将自己的佩剑抽出,抵在那鬼门弟子的脖子上。云日慕心头一惊,刚要喝止他,只见那寒刃逆着光在眼前一晃,浓稠的血腥味从他的剑下弥漫开,而云清珏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仿佛那笑容是刻在脸上的,任何的死亡在他的眼中都稀松平常,

    “你!”

    在战场上看惯生死的人到了这会儿反而是被云清珏这举动惊得愣住。看见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直直倒下去,没有任何的挣扎,连死都是静默无声的,云日慕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怒视云清珏,

    “你只不过是要我们放你一条生路,何必多伤无辜?”

    “无辜?”云清珏一手抚着剑刃上沾染的血色,一边斜目看向云日慕,“你这样的人也配说无辜这两个字?你跟随凤玉吟多年,所杀的人还少么?在战场上你会因为对方与你无冤无仇而放过他?”

    云清珏的目光里带着寒夜的光,森然得染着一抹幽蓝,而负手站在他身侧的那黑袍人则更像一缕幽魂,无声无息的,周身都笼在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诡异氛围中。这是云日慕第一次与云清珏正面对阵,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这个在边地苦守了多年的男人身上有着怎样让人畏惧的杀气,

    “对,也许你说得对,”

    云日慕在与云清珏对视的同时,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那已死的鬼门弟子。忽明忽暗的火光中,那人平静的面孔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像已死之人。即使在他的首级被取下丢在自己面前时,这张年轻的脸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有时候短暂得都来不及回味痛苦。

    云日慕默然地盯着云清珏看了许久,然后在嘴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列阵在后的士兵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手势,

    连云清珏都没想到在这种局面下,他会选择进攻!

    “云将军,陛下有令……”

    跟在云日慕身边的副官刚一开口,云日慕手中的剑就迎面刺向他的面门。毫无准备的一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仰面摔落马下,

    “乱军心者,杀!”

    豁出去的一句话,云日慕蓦地大笑一声,猛夹马肚朝着云清珏直冲而去。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尚未准备完全的云清珏急急后退数步。慌乱之际他飞身上马,迎着云日慕杀来的剑光出手抵挡,

    “你罔顾圣命,纵使退敌一样是死!”

    “错!只要提着你的人头回去,高官厚禄必如囊中之物。我何乐而不为?”

    状似疯狂的云日慕虽然功夫不敌云清珏,可是他全然不顾后果的攻击让云清珏也一时不能适应,让他逼退几步之后,正要反击,云日慕的杀招又至,

    “你奉我为上,日后事成,天下江山与你共享又何妨?”

    一线血珠从云日慕战甲中蹦出,落在云清珏的脸上。他的剑挑开了云日慕的头盔,几乎是迎面砍去。云日慕险险偏头避过,可是仍然被他挑断了发带。散乱的长发在剑光中飞散开来,云清珏冷笑一声,手中缰绳一紧,骏马长长嘶鸣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抬起,云日慕身处下风,眼看着就要被这马蹄踩上。此时云清珏身后的重甲骑兵蜂拥而上,落在战圈中的大鹓众将士除却护甲盾牌再无其他防具蔽身。

    “云日慕,最后再给你个机会,现在投诚,可饶你一命。”

    云清珏的话还没说完,战圈中的屠杀已然开始,震耳的喊杀声刺破天穹,高擎着火把的骑兵如鬼神一般撞向战圈中四下躲避的人。云日慕一人骑马立在其中,手中的利刃已在云清珏的剑下钝得不堪一用,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

    云日慕在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点调侃和不屑的意味。云清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站在火光中立于生死边缘的男人,“如何?不够杀你么?”

    “不是。”

    云日慕摇首笑道,“只是不够称雄天下。”

    他话音一落,云清珏就感觉到自己身畔几道急速而过的黑影如风穿过,他还来不及回头就听到凤玉吟熟悉得让人切齿的笑声,

    那笑声太过自信,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已然落败,

    原来凤玉吟是拿这些步兵做盾,现在这些步兵咬住了自己的骑兵,他的轻骑就可以趁势突围而出!

    不过,哪有这么容易!

    云清珏一反应过来就立即丢下面前的云日慕,返身急扑凤玉吟。

    黑夜中,骏马上一袭黑衣的凤玉吟领着一队骑兵快速移动开来。而云清珏的后营中同样冲出一队这样的骑兵紧紧跟在凤玉吟的身后。他们有着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武器。看到这一幕的凤玉吟终于明白过来,因为来不及给白日里在战场上阵亡的大鹓骑兵收尸,因而方便了云清珏借这套行头去骗取西梁守军的信任。好在他们事先有过约定,不见到自己的亲笔书信绝不打开城门,否则此刻只怕北关又要落在云清珏的手中了……

    “凤玉吟,调虎离山之计你到底要用几次?”

    两队人追逐之际,凤玉吟忽而调转马头,反身一箭,直射云清珏。这一箭原本该是用上十成的力气,奈何凤玉吟白日受伤,如今带伤上阵,勉强射出这一箭,不失准头却劲力不足,云清珏将这迎面一箭一剑劈开之后,得意笑道,“凤玉吟,你真要废了自己那只手臂么?”

    凤玉吟一箭射出只觉肩膀酸疼不堪,又见云清珏紧追不舍,他立时纵马疾走,跟在他身后的骑兵都渐渐被追上。刀刃撕裂血肉的声音刺入耳中,凤玉吟忍痛直走,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被身后屠杀的场面骇住,

    “陛下!”

    刀戟相杀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战局中,忽有人声清晰传来。

    凤玉吟按住自己受伤的肩膀急急转头向后看去。

    他等这一声,等得太久了。

    云清珏闻声,突然呆立当场。

    几道黑色的人影几乎是从他的顶上飞过,惊骇莫名的重甲骑兵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孔就看到那几道人影定定落在前方骑兵的马背上,

    此刻正是白风羽带着白家族人将围困阵中的鬼门中人逐一救出。白家举世无双的轻功岂是徒有虚名?云清珏的两队人马,一队与云日慕缠斗,一队被凤玉吟的马队拉离战局,剩下守在原地的兵马所剩无几,又如何能挡住忽然杀至的白家众人,

    “快追!”

    云清珏再如何算计也没想到凤玉吟会为救出鬼门众人不计代价。战局一侧的大鹓步兵已几乎被骑兵屠杀殆尽,云日慕也身受重伤,而凤玉吟的骑兵也是不堪重用。

    仅仅为了这几个江湖人,他居然拼命到这个地步?

    云清珏怒喝一声,不欲再放凤玉吟离开。眼看着他直直向北关奔去,云清珏清楚一旦他进入北关,那么自己就再无胜算。到时候军队粮草耗尽,等待他的,就只有惨败的命运,

    “云将军,稍安勿躁。”

    黑袍人身形似鬼地飘到云清珏的身边,他按住云清珏勒紧马缰的手,低声道,“随他们去吧,让他们走。”

    “你什么意思?!方才你为何不挡住他们?放他们走?他们一入城,我们必死无疑!”

    “不,”

    黑袍人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烈风吹开了他的黑袍,委地的长发纷扬而起,他露出一张极年轻俊美的面孔,“好戏还在后头。”

    在北方的风沙中历练出来的良驹自然不可能追不上这些南方暖风滋润出的温畜。但是大出凤玉吟意料的是他们在黑暗中朝着北关城门奔去的一路上,身后的马蹄声渐次稀落,到了最后竟是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陛下,我们甩掉他们了。”

    一直小心跟在凤玉吟身后保护他周全的白风羽在小心确认了云清珏的骑兵消失在夜色中之后才追上凤玉吟,与他并排而行,

    “这倒不像是他的作风……”

    凤玉吟显然并未因此而高兴起来,依他对云清珏的了解,这次的营救已经是他可以反败为胜的最后机会,他怎么会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放掉?除非……

    这时候,坐在凤玉吟身后的鬼门弟子突然痛苦地□□了一声,凤玉吟虽然自己也是肩伤未愈痛楚难挡,可是听到他这一声低吟便不无关切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入关了……”

    若不是白风羽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从前在朝堂上如斯冷漠的一个人居然会对一个与自己从不相识的江湖人如此关心。但他很快就领悟过来,凤玉吟此举,正是为了夕景华。他这么拼着命去救回这些鬼门弟子就是不愿夕景华再因自己的事卷进另一场江湖是非里,

    陛下……

    白风羽心中狠狠一痛,心中的那番苦涩自是无从说起。自那一日眼看着夕景华在自己面前全然不掩饰对凤玉吟的一片深情他就应该有这个觉悟,眼前的这个人,只会属于那个他在心里守护了十年的哥哥。别的人,也许根本连插足的余地都没有吧,

    “呃……”

    白风羽正失神间蓦地听到自己身后的人也开始犹如窒息一般剧烈地喘息,紧接着其余人也渐次开始出现异状。凤玉吟见势不对,扯了一把手中的缰绳将马停下,靠在他身后的人周身一软便向马下滑去,凤玉吟一把揽住他的身体,扶住他靠着马坐下,

    “怎么回事?”

    凤玉吟虽然不懂医术,可是这些人都面色铁青,手足发寒,几乎已经丧失了神志,这种情况委实太不寻常。白风羽见状立马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好,然后快步走到凤玉吟面前,执起一人的手细细探了探脉。

    “怎样,可是伤得很重?”

    凤玉吟看他许久不言,忍不住开口问他。而白风羽只是拧紧了眉头沉默不语。四周被白氏族人搀扶着走过来的鬼门弟子大多也已经神志迷惘。白风羽只感觉到面前这人脉细微弱,似有似无,一时之间想不出解救的方法,只得将自己的内力灌入他的体内。结果受他的内力的影响,那人果然慢慢转醒,面色亦有好转。凤玉吟见这招有效,也要一试,白风羽忙阻止道,“陛下有伤在身,不宜再动内力。这些人我们暂可应付,只要捱住这一阵,等入了关自然有大夫来医治他们。”

    “云清珏此人向来出手狠毒,他身边那个无端冒出来的黑衣人也非善类。朕只怕这其中另有蹊跷。”

    凤玉吟双眉不展,满面忧色地端详着因为白风羽的内力而慢慢转好的鬼门弟子。他这次出征在云清珏的手上吃了不少亏,所以现在一说起这个人,心里既是恨,但又难免不生出点佩服来。

    这个人若不是心思太大,日后必成一代名将。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他终是选择了背叛。

    “陛下,臣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所以我们还是早些回城再做打算。况且陛下身上的伤也实在不宜再拖。”

    说到这肩伤,原本因为战局紧张他几乎都要忘了,现在被白风羽提起反而是有些隐隐作痛。方才射向云清珏的那一箭恐怕把早上的伤口又撕裂了,现在虽然有盔甲护着,可是还是能感觉到半边的肩膀有种湿漉漉的感觉,恐怕是流了不少的血。

    因为担心云清珏的骑兵随时可能追上来,所以众人不敢再耽搁太久,匆匆为他们疗伤之后就又重新上马北去,

    “陛下,前面就是北关的哨岗,我们就快到了。”

    在黑暗中奔走了许久,终于在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清晰地火光,白风羽一直悬着的心直到此时才慢慢落下。这一仗他们打得险而又险,尤其是凤玉吟,等同于在刀尖上又走了一圈。好在现在算是有惊无险,众人都平安归来,

    凤玉吟望着那哨岗,也稍稍安了点心。只是此时却越发想念起自己离开时还昏睡未醒的夕景华,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在他醒来之前赶回去。不然恐怕又有另一场狂风暴雨等着自己吧,

    想想那个人的脾气,凤玉吟虽然有些后怕心里却也是甜的。原来心里有了一个记挂的人之后是这种感觉……

    “陛下,小心!!”

    就在他分心想着夕景华之际,只听到白风羽忽而一声大吼,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白风羽一把抱住撞下马去,

    眼前一瞬昏暗,但是骏马惨烈的嘶鸣声仍在耳边回荡,滚落地上的两个人皆是抬头看去,凤玉吟的那匹坐骑此刻已在那鬼门弟子的刀下生生砍成了两段,飞溅的血从凤玉吟的眼前划过,他震惊之余,不禁大怒,“你们疯了不成!”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持刀向自己走来的鬼门弟子眼中闪过一缕幽然如鬼火般的光。那撮小小的火焰在他们没有神采的双目中跳动不已。白风羽看到这情景,立即对众人喝道,“是蛊术!他们已受人控制,必杀死我们才会罢休!大家小心!”

    白风羽边说着边拉住凤玉吟向后急掠了数步,凤玉吟猛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对白风羽沉声道,“可是无救了?”

    答案其实在他问出口之时就已经明了。对方以秘术控制人的心神,定然也能通过这些人的眼睛监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许云清珏就是要看看这些人在凤玉吟眼中到底有多重要所以才一直没有动手,

    他们确实很重要,可是……

    一天一夜的作战已经让凤玉吟疲惫不堪,此时,他摇晃了一下身体,合上眼对白风羽下了最后一道命令,

    “动手吧。”

    刹那间交织在一起的刀光淹没了凤玉吟的视线,他感觉到肩膀上的伤似乎又痛了几分。连眼前的人影都模糊起来……

    “玉吟————!”

    桌案上的烛火猛然一晃,从床上豁地坐起的人惊魂未定犹如还在梦中。夕景华一身的冷汗经夜风一吹,大有些不胜寒意之感。他坐起粗粗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才恢复了神智。周围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味,似乎在提醒着他方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宗主,你醒了!”

    听到声响的风月轩一进屋就看到怔怔出神的夕景华呆坐在床上,她以为宗主又有什么不妥,慌忙走来为他探脉。夕景华却二话不说,紧紧抓住她的手,“玉吟呢?”

    风月轩脸上的笑容溘然僵住,几乎难以控制地推开了夕景华,转身走开。夕景华见她不说,心里更急。梦里凤玉吟受困敌群的景象还在眼前,他甚至能感觉到这梦里的血腥味都是真的,

    心一下子就被勒得痛不可挡,

    这一场噩梦把夕景华好不容易恢复的气力又抽走了一般。他一身的冷汗,走下床来脚步还有些虚软,风月轩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恨地冲上去扶住他。夕景华勉强一笑,笑容里尽是苦楚,

    堂堂一个鬼门的宗主,缘何落到这个下场……

    “玉吟可是还在军营里议事?你这就扶我去找他……”

    “还找什么?他一早就带兵走了,说是要跟云家一决死战呢!我们鬼门的人还在云清珏手里,他也不管不顾,这种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牺牲?!”

    风月轩想起那些还未救出的鬼门弟子,一时心急口快,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实话。夕景华闻言,稍微有了些血色的脸瞬间惨白下去,他一直手臂撑在桌上,几乎站不稳脚,

    “你说,你说玉吟他……”

    ☆、阴谋

    听风月轩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清不楚地说了一遍之后,夕景华在房里哪还坐得住,顾不上风月轩的劝阻执意就要去军营。风月轩一时间拦不住他,气得恨不能点了穴把他绑在床上。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郡守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夕景华心急之下没有控制住力道,将风月轩推得险些摔倒,郡守出身书香世家,平日里一言一行都持以君子之礼,现在看到夕景华对个姑娘家如此粗鲁,不由在心里鄙薄了一番。奈何他官位在自己之上,不能顶撞冒犯,只能闷气地向他作揖行礼。夕景华正忧心前方的战事,不耐地朝他挥挥手,连声道,“玉……陛,陛下他回来了没有?前方战况如何,可有死伤?我……咳咳……”

    他一时间说话说得太急,又因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间胸闷难忍,话还没说完就咳嗽不止。风月轩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就算再有怨愤此刻也消弭无踪了。她一手抚着夕景华的后背一手端来温水让他润喉。夕景华对她歉意地笑笑,喝下了水之后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郡守始终垂着头,偶尔用余光瞥了这二人几眼,心里就更加不屑,

    “具体情况我们边走边说,我这就去军营看看,你去召集好城中所有军队在校场等我。”

    “侍郎大人这是要……”

    郡守顿了顿,挡在原地没有让开。

    “陛下临走前下的旨意让侍郎大人留在房中休息,哪里也不要去……”

    “什么意思?”

    夕景华望着郡守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声音陡然间提高道,

    “他凭什么这么做?!”

    本来就因为凤玉吟独自一人行动的事大为恼火的夕景华还未听完郡守的话就怒喝一声打断道,“这算什么,软禁么?”

    郡守全没想到夕景华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他居然敢如此毫不掩饰地表示对皇帝的不满,难道他眼中就全没一点君臣礼数么?他大惊之下忙出口道,“侍郎大人,怎可如此无礼,皇上他……”

    夕景华被风月轩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是心里的那团火现下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尤其是看到郡守哆哆嗦嗦地挡在自己面前,夕景华想起那个不久前还在自己耳边答应得好好的人一转眼竟又背着自己涉险,夕景华狠狠一捏拳头,竟是猛地一下砸在郡守旁边的木门上。

    他这一下用的是蛮力,木门应声即碎,可是他的手背上也顿时见血。这猝不及防的一砸让郡守目瞪口呆。他小心抬头看向夕景华的时候,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与凤玉吟极为相似的怒色,

    郡守木讷地揉了揉眼睛,还想确认那是自己的错觉。夕景华已不耐烦地将他推到一边,径直向军营走去。郡守突然想起凤玉吟临走时的嘱咐,颤颤地跟上去还想再劝,谁知眼前的夕景华再无平日里文人斯文,他拽住郡守的前襟,大力往自己面前一扯,郡守失措之下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夕景华就势靠在他的耳边,语气里尽是威胁道,“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赔我?这罪你担得起么?”

    郡守闻言,整个人惊颤不已。夕景华冷哼了一声松开手转头即走。风月轩也不曾见过这样大失常性的夕景华,被吓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她无不同情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发愣的郡守,慌慌忙忙地跑开跟赶上夕景华的脚步,

    “宗主,你现在去军营也没用啊,云将军他们都在城外,城中无人领兵,你去了也是徒劳啊。”

    “谁说无人领兵?”

    夕景华脚下走得很快,加上心里有气,所以一直在剧烈地喘息。风月轩在他身边多年,深知此时越劝只会引得他火气越大。可是就放任着他如此胡来么?根本已经是病体难支的人了,还要勉强自己去做什么?

    “宗主,你别开玩笑,你……”

    夕景华的画外音风月轩一下子就领会出来。可是,就用这种身体去领兵作战?这与自杀何异?

    “你去叫冷秋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

    风月轩心中一紧,半月前在药庐里发生的事又浮上眼前。她眼见着修冷秋的金针一根一根刺入夕景华的身体,那种揪心的感觉现在又袭上心头。她紧紧抓住夕景华的手,几乎就要给他跪下,

    “现在前方战况未明,你好歹等传来消息再说。兴许他们打了胜仗,根本不需要你就救援呢,兴许……”

    “你知不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北关固若金汤,你告诉我云清珏是怎么捉住他们挟为人质的?我在来之前嘱咐过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北关,如果不是他们自愿出城,云清珏怎么捉得到他们?前几日冷秋就跟我说过,云清珏所下的毒不同寻常,与鬼门中的百里一族所研制的蛊毒相似,那时候我就怀疑云清珏身边有我鬼门的人在暗中助他,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必然与百里家的那个小鬼脱不了干系。可是玉吟他对此还一无所知,百里家的人擅长秘术,我只要一想到他们可能会拿那种东西来对付玉吟我就一阵发寒,你让我如何还安得下心来?”

    夕景华的话在风月轩的耳边轰然一声炸开。

    在鬼门中如果说除了夕景华还能让风月轩感到畏惧的,无疑就是这个出自百里家的神秘后人。他与修冷秋一样精研毒术,可是与之不同的是修冷秋往往是以毒制毒,而他的毒,却融合了苗疆的蛊术,相较于致人死命的□□,落在他手中的人往往会被控制心神成为不折不扣的活死人。鬼门虽然在江湖正派眼中是邪门歪道,可是也对这种害人的秘术多有忌讳,因而百里家在鬼门中一直颇受压制。而百里家这一代的唯一传人百里胤则更是为人阴沉鲜少与人往来,其行事作风更为诡秘,所以算得上半个□□的风月轩对这个用毒的高手向来是敬而远之。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大鹓,还站在云清珏的那一方对抗夕景华。他此举究竟是什么用心?

    “百里家到了这一代人丁稀零,只剩下百里胤这一个后人,大抵是他们觉得我们鬼门多年来慢待了他们,心有怨恨在所难免。只是这个百里胤素来并不热心于名利上的事,这次怎么也会出山相助于云清珏……”

    夕景华自言自语着已走出了后院,他忧心百里胤的事情,脚下越走越快。本来他的力气就尚未彻底恢复,现在一来没走两步就气喘不已。夕景华恨透了这不争气的身体,可是又不得不停下片刻缓口气。风月轩看着他心酸不已,正要去扶他,哪知此时刚从战场上赶回来的云日慕快她一步走到夕景华的面前,小心扶住他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四处走动了,战场上的事有我们处理就好。”

    两人自从闹僵之后,见面总没有几句好话,现在云日慕突然出现在夕景华的面前还表现得如此关切,这绝对在夕景华的料想之内。若在平时他定然会半点不犹豫地推开这个人,可是今日的夕景华因为凤玉吟的事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这么多,他望了一眼云日慕盔甲上已风干的血渍,急忙道,“他人呢,回来没有?有没有损伤?”

    “陛下带着一队骑兵绕开了叛军的主力,向北关去了。我回城之时尚未得到任何消息。不过一切都按陛下的计划进行,所以……”

    “还没确保他的安全你怎敢独自回城?!连自己主子都护不好,他留你何用?!”

    因为看到云日慕安然回来而稍稍有些放下的心此时又猛地提起,夕景华登时间目光森冷,出口自然是没有一句好话。风月轩看到云日慕因为夕景华的话而低头不语,心里不禁为他叫屈。她才刚要开口为云日慕说几句好话,只见云日慕朝她苦笑着摇摇头。夕景华的训斥之语还在耳边,风月轩复想起那日云日慕对自己说起与夕景华过去的种种的情意,自然对他又多出一些同命相怜的感慨,

    难道在夕景华的心里,除了凤玉吟,其余人的真心就可以弃如敝履么?

    “景华,你别急,我,我让人再去看看,陛下他……”

    “不必了,你既然已经负伤,就在城中好好修养吧,玉吟的事,不劳你操心了。”

    夕景华用力拂开云日慕挽住自己的手臂,勉力站直身体就要向军营方向走去。风月轩望见尴尬的云日慕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知道他伤得也不轻,忙快步走过去想帮他查看伤势,可是云日慕只是倦怠地对她摆手,示意她去把夕景华追回来,“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上战场,你去劝劝他,兴许他会听你的话。没能把人带回来确实是我的失职,他怪我,我无话可说……”

    说完,他又怅然地叹了口气,摇摇晃晃跌坐在石凳上,“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只希望有一日能与他回到从前那样。他现在恨也好,怨也罢,我知道日后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宗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为他做的,他定然会感觉到!”

    受云日慕这番话的影响,风月轩只觉得内心激荡不已。她与云日慕眼下正在做的事如果让夕景华知道,只怕真会一怒之下杀了他们,可是云日慕有句话说在了关键处,失去了鬼门的保护,一个武功尽失的夕景华如果真的面对恩将仇报的凤玉吟能有什么自保能力?云家的下场就在眼前,鬼门弟子为他鞍前马后身先士卒换来的又是什么?今夜的拼杀他若能救回人也就罢了,怕只怕到时候这些人也成为他保住皇位的牺牲品。

    “宗主!”

    风月轩思及此处,正欲提足追上夕景华。这时修冷秋恰巧走来,看到咳嗽不止的夕景华,他疾步走来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塞在夕景华的口中,继而抵住他的手掌为他渡气。夕景华这才面色稍缓,恢复些精神。待他看清来人之后,一把握住修冷秋的手,“解药研制出来没有,那毒……”

    “确实是百里胤的蛊毒,好在他们是借风力将□□吹进城中,份量并不太重,所以中毒之人不至于被控制心神。宗主,你不在房中休息,又跑出来做什么?”

    修冷秋说到这里,终于发现院中人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可是夕景华不等他多说就接口道,“冷秋,用金针帮我刺穴。”

    夕景华此言一出,修冷秋骤然明白过来,他上下打量了夕景华一番,冷笑道,“你想干什么?上战场么?我告诉你,那法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用了,有我在,你休想再做出这种自伤身体的事!”

    他一说完就怒气冲冲地甩开夕景华的手,旋即转过身背向他,“你若拿宗主的身份压我,我只有一死抗命。”

    “若是拿朋友的身份求你呢?”

    “朋友之间不说‘求’字,你要我为你赴汤蹈火,我亦没有二话。可是要我再用这双手伤你,抱歉,我做不到。”

    修冷秋长长呼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向院外直直走去。夕景华面色惨白地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他的话,

    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到了这会儿真正是口拙了。夕景华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强逼下去,修冷秋那性子倔起来与他不相上下。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只顾及到凤玉吟却忽略了身边这帮与他出生入死的朋友。一再地严令相逼让修冷秋不得不向他低头,如今想来,他为人何尝不是残忍,何尝不是自私?

    “将军,侍郎大人……”

    院外一声惊呼让正满心矛盾的夕景华如梦初醒,那跑进来的侍卫一脸的喜色对云日慕与夕景华道,“北关哨岗燃烟了,陛下已经平安入城!”

    在出发之前,凤玉吟曾嘱咐他们一旦他与白风羽平安进入北关城,就会点燃哨岗的烟火以示安全。现在哨岗的烟火已亮,证明他们已经脱险。

    夕景华听到这话,原本黯淡的眼睛油然一亮,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前来报信之人,一再确认,“果真如此,他,他没事了?”

    “陛,陛下走时是这么说的……说看到哨岗燃烟就说明没事了……”

    侍卫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这个带着病色的侍郎大人,好像自己此时若是说错一句话,他就真的可能就此倒下。

    得到了最后的确认之后,夕景华一直紧绷的心才慢慢松下来。整个人向后软倒了一下,风月轩飞身上前将他稳稳接住。而夕景华对她勉强一笑,风月轩握上他的手时才发现他的掌心尽是冷汗,指甲陷入掌心的血印赫然可见。

    他方才究竟是有多难才能一直撑到现在……

    “看来,我们又失败了。”

    在黑夜中骑马而前的男子似带笑声地对身边长袍翻飞面色如铁的云清珏道,“这次是我低估了白家,没想到这样也能让他们逃脱。也不知该说是大鹓的皇帝命太好,还是说天注定你坐不上那龙椅。”

    “百里胤,我若失败,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显然已经动怒但还在强忍怒火的云清珏拉紧了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在猎猎风中急急停住脚步,“不过看你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莫非是早有良策?”

    “良策不敢说,就怕将军冒不起这险。”

    百里胤仍然是连头带面裹在黑色长袍中,唯有那双森冷的眼睛如星石冰光,璀然生寒。

    “我连自己的哥哥都赔出去了,还有什么输不起的?”

    云清珏哈哈一笑,笑声里尽是嘲讽之意,“我与凤玉吟开战至今,托你的福,我可是一直被动挨打,未有一场胜仗。你打算让我就这么败下去?”

    “将军,你看今夜星月无光,云遮雾掩,这是大凶之相,杀伐之相啊。”

    云清珏无心与他争论这玄门义理,自放走了凤玉吟之后,百里胤就拉着他一路往北关走。他们两人骑马走到了这里也并未发现什么异象,云清珏实在不知道百里胤在玩什么花招,不免有些不耐。这时,百里胤突然停下马,徒步走出几丈远,云清珏骑在马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百里胤手中的火把在浓密的草丛里扫过,一具满身伤痕的尸体惊现眼前,

    “这是……”

    那人的打扮云清珏认得出来。已死之人正是鬼门弟子。而就在他的周围的地方也横躺着不少具尸首,也都是满身的伤痕,但不尽是鬼门弟子。另外的那些人一身白衣,似乎是之前与白风羽一起前来劫人的白氏中人,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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