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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高干:小兵方恒 作者:静舟小妖

    第5节

    杨翌看了眼前面停下的队员,想起连长打的招呼,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他的小转儿说,“部队财产,回去两百字的检讨。”

    方恒抿紧了嘴角,深深看着他,半响,转身跑了出去。

    当天夜里,自行车的轮胎气又被人给放了。

    杨翌叉腰看着前后两个瘪瘪的轮胎,来回走了两圈,挠了挠后脑勺,哭笑不得。

    脑袋里绕啊绕,一下浮现了方恒的脸,昨天踹上方恒之后,那双带着怒气的眼,没说话,却更像是狠话,像是在说走着瞧!

    杨翌把车胎气打好,正准备去查监控录像,结果方恒自己就找了过来。

    方恒手里捏着检讨,人还没到面前就丢了过去,不耐烦的开口,“你要的。”

    杨翌低头看着飘落在脚边的信签纸,展露出来的一角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的,字迹龙飞凤舞模糊一片,杨翌眉梢一扬,抬头看了他一眼,弯腰捡了起来,递给他,示意他接,嘴里说着,“这就是你从小到大学的东西?检讨书,明白什么是检讨书吗?”

    方恒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站住!”杨翌低喝一声,用的是训练时候的气势,等方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乖乖的停了脚步。

    杨翌慢悠悠的绕到了前面,当着方恒的面打开了检讨书,看了方恒一眼,念叨,“检讨书……我错了,我该跑快一点,体能不好,怪我!训练成绩不行,怪我!被排长踹了,怪我!被排长骂成女人也怪我……”杨翌嘴角抽了一下,绷着脸,把信签纸沿着之前的折痕叠好,递了回去,“重写,不够深刻。”

    方恒的眼眯了起来,透着几分凌厉,冷嘲热讽,“错都在我身上还不够深刻?连排长大人您的口不择言我都扛下了,您还要怎么深刻?”

    杨翌歪头看了眼自己的自行车,然后深深看着方恒,“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写?”见方恒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杨翌又补充了一句,“那自行车的气知道谁放的吗?”

    12、咱们慢慢玩

    “呵。”方恒冷笑,“您问我啊,他不是你小转儿么,问它啊?”

    杨翌的脸寒了几分,“别跟我在这儿耍小心眼,做没做,一句话!”

    “这排里就你一言堂,我们就是砧板上鱼,要烧要炖都得谁你,你爱想谁想谁,还要问我吗?实在不行再来个全排俯卧撑,反正也就一句话的事情。”

    杨翌抿着嘴冷笑,“嘴皮子倒是利,脑袋能像你嘴巴一样好使就行,回答我,是不是你做的!?”

    方恒破罐子破摔,从牙缝里挤出了字,“是!怎么滴?”

    杨翌点头,把手里的检讨书塞到了方恒的衣服口袋里,拍了拍,贴着他耳廓说道,“1000字检讨,明天交给我!”

    杨翌撞着肩膀离开后,方恒开始大喘气,一路气势汹汹的回了宿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皇后娘娘来都没有用,最后还是被爵爷给拽到了一边。

    俩人窝在宿舍外面偏僻的角落抽烟,没人说话,因为方恒在生闷气,侯珏撬了半天都没撬开,只能这么默默的陪着了。

    一只抽完,方恒又开口要了一只,侯珏不想给,但是一看到方恒忿忿不平急需发泄的脸,还是递了过去,忍不住又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别管!”方恒蹙眉,一脸不耐烦。

    “杨排?”侯珏试探猜了一下,方恒睨了他一眼,侯珏当即就知道猜对了。

    方恒很显然不待见杨翌,从昨天受了伤后面色就不好,时不时的咬牙切齿,今天战争再升级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侯珏想了想,几分语重心长的开口,“你和上司闹僵了有什么好处?毕竟再生气他该管还是得管你,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杨翌跟你有一腿怎么地?你帮他说话?”

    “操!”侯珏怒了,“看清楚了人再喷!”

    “喷的就是你!废话那么多干吗?烟留下,你走!”

    侯珏‘唰’的起身就走,懒得理他,就凭着这种无差别攻击状态,他就不想靠近。

    “烟!”方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侯珏头都没回,直接拐了个弯。

    方恒瞪着侯珏消失的地方,咒骂了一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12月份,大冬天,地上冰冷,方恒的胸口却在烧火,数落着杨翌的‘逼良为娼’,那一条条罪状,就像是风干的柴火往火焰上面叠,越来越高,越来越旺,直至烧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坐到冷了,方恒又想抽烟,于是拍了拍包里的钱,往小卖部走。

    还没到地方,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方恒脚下不觉间加快的几分,站到面前,冲着那背影叫了一句,“连长。”

    吉珠嘎玛转过身来,手里抱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上面并排摆了两根火腿肠,见到来人浅浅的笑,“买东西?”

    “诶!?嗯!”方恒点头,走到窗户边也买了一桶方便面。

    “中午没吃饭?”

    “嗯,连长怎么也没吃?”

    “去军区了一趟,正好错过了吃饭时间。”吉珠嘎玛笑道。

    “连长真辛苦。”方恒微仰头看他,笑开牙齿,视线落在方便面上,“连长,寝室里有热水吗?没有,我去给你打。”

    “有。”吉珠嘎玛点头,准备要走,想了想又转过了身,“方便面这玩意少吃,你们这时候训练强度比较大,就算食堂的东西不合口味,也要硬塞下去。”

    方恒脸上的笑又浓了几分,眉眼皆弯,乖巧点头,“知道了,连长。”

    吉珠嘎玛离开后,方恒连烟都忘记买了,轻飘飘,乐呵呵踩着夕阳的余辉往回走,心里琢磨着之前连长的一言一语,总觉得每次见到连长都是不同的模样。

    原来连长也吃方便面啊~~

    进了新兵连的院门,正好看着侯珏往角落那里绕。

    方恒心情正好,远远的就叫了一声。

    侯珏停下脚步转身,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视线却落在了方恒的手上。

    走到跟前,方恒摇了摇手里的纸桶,“我今天吃这个。”

    “晚饭还不错,有牛肉,你真不吃?”

    “爷心情好,赏你了。”方恒抱着方便面进了屋。

    侯珏仰头看了眼天空,琢磨着这是几月份啊?天气说变就变。

    不过,好心情也就持续了半个来小时,一想起还有个1000字的检讨,方恒就有摔桌子的冲动。

    但是,最终还是写了。

    全篇的违心之论,简直就是六月飘雪,写的方恒好几次都想把纸给撕了,可惜,到底还是给难产了出来。

    检讨书交上去后,杨翌没再为难他,只是摆出一副指导员的模样说了10来分钟,方恒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不过,这俩人,至少暂时消停了下来,虽然连和平共处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冷眼相对,也勉勉强强凑合。

    当然,要是这么一路平和下去,这事也就渐渐散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能够找到适应彼此的相处方式。

    只可惜,偏偏方恒这人小毛病太多,训练不认真,杨翌这边又有职责在身,抓训练抓的紧,点方恒的名字点的他都烦。

    磕磕碰碰的越来越多不说,杨翌那边的麻烦事也越来越多。

    其实,一开始,连杨翌都不确认这事是不是方恒干的,毕竟太没品了,简直就是幼稚到弱智程度。

    新洗的衣服,杨翌是一周都换不上,一直干不了。

    上个厕所一出来,脚底下就能踩到一滩尿。

    衣服领子能被抹上肥皂,一出汗就一手的滑。

    ……

    但是这种事情多了,再加上老点方恒名字的原因,从不确定到确定再到确定无疑,杨翌真的怒了。

    过了两天,杨翌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一掉掉了一排,线头整齐,是被剪断的,第一秒就想到了方恒头上。

    晚上班会,照例班长汇报完,杨翌就开口点了方恒的名字,“方恒,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方恒左右看了一眼,一脸困惑挑眉。

    杨翌把衣服丢到了方恒脑袋上,质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少岁了?还搞这套,你不嫌臊得慌?”

    方恒把衣服扯下来,一头雾水的看他。

    杨翌站在方恒面前,低头看人,当着全排的面,冷嘲热讽,“你要是还没断奶,就滚回家去!”

    方恒眯起了眼,面色冷凝,“你把话说清楚。”

    杨翌见方恒无辜的模样,无语的笑,“好赖话我都和你说过,明白白的告诉过你,有不满,就当面说,你背着人搞这些个手段有意思吗?母的才来这套!”

    “再说一遍?”方恒咬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话。

    杨翌冷哼一声,放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垃圾,出来谈……”

    这语气太重,带着十足的鄙夷,方恒愣了半秒,抄起身下的板凳就砸了过去,“操xx的!!你他妈再说一遍!?”

    下的手黑,板凳直接砸到杨翌的脑袋上,杨翌真心没想过方恒会直接动手,躲都没来得及躲,就被‘咚’的一声,砸偏了脑袋,踉跄的退了两步,再被身后的人一绊,摔在了地上。

    这一手动的有些突兀,整个排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喧闹声四起,身边七八个人一下把方恒给按住了,方恒还不依不挠的叫,“你他妈排长了不起是不是?你查了吗你??眼睛瞎的就滚回家躺着去!!”

    杨翌捂着额头直起了身,危险的眯起了眼,这一砸,也把他怒气给砸了出来,也好,总比软绵绵撒娇讨好来的舒坦,于是,沉声喝道,“方恒,出去!”

    方恒被爵爷抱着腰,梗着脖子瞪人,一副怒到了极点的模样,杨翌每个字都戳到了人最难堪的地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侮辱的字句,足够让他来次狠的。

    杨翌瞪着方恒,捂着额头的手拿下来看了一眼,没流血,又瞪了回去,“无视上下级关系,打架斗殴,要不自己写检讨报告道歉,要不就滚出部队!”

    “写你妹的写!!这部队你家开的??你他妈就一排长,你牛个屁!!你连话都不会说,眼睛长在屁股上是不是!?你他妈被冤大的是不是!!?”

    杨翌眼微眯,跨步过去,看这气势有些人想把排长拦下来,又因为那句上下级给钉住,一时间有些迟疑,杨翌一路畅通无阻的站到了方恒面前,深吸了两口气,冷笑,“我不管这事儿怎么发生的,但是你动手就是你的错!嘴皮子还挺利索的……出来!”最后两个字炸出来,杨翌留下一句解散,转身就出了屋。

    侯珏低头刚想说什么,杨翌的远远的厉声叫道,“方恒!”

    方恒挣扎着脱离了侯珏的钳制,又被侯珏给拉住了。

    侯珏气极了开口,“你疯了是不是?”

    方恒正在气头上,又觉得有些爽快,哼哼冷笑了两声,“他先招我的!”

    侯珏瞅了一眼杨翌,又盯着方恒看,脑袋里乱成一团,偏偏急得又不知道说什么,到底让方恒潇洒的一抬手,挣开手臂,走了出去。

    杨翌在门口揉着脑袋等,直吸凉气,真是有些没预料到,最重要的,被自己的兵给揍了,比起疼,更是怒。

    方恒出了门,气势汹汹的瞪着杨翌,吐了口口水,“活该!”

    杨翌眼尾抽搐,克制自己的拳头往方恒脸上招呼,不断的告诉自己,你要是动手,你就输了,深吸两口气,冷静,“两个事,如果我误会了你,我道歉,但是动手这件事我必须处理,是对是错你自己心里明白,2000字的检讨,明天交给我!”

    “凭什么?”方恒下巴一抬,睨着他,“这件事情你就确定是我做的了?就当着全排的面说?你写了检讨给我,我就写给你。”

    “……”杨翌眯起了眼。

    “你不天天说公平吗?这就是你的公平?你要是不当着全排的人道歉,我动手的事情也没错!”

    “……”杨翌沉默了两秒,突然一抬手,抓着方恒的领子就把人给拽走了,不远,十来步的距离,还没等方恒想到什么,就被拽到了他和岳梓桐、侯珏经常躲着抽烟的地方,一到了位置,杨翌就把方恒丢到了墙上,手上用力一拧,一个擒拿的标准动作,手肘压着方恒的脖子,压着声音威胁,“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方恒拧了两下,没挣出来,侧脸被牢牢的压在墙壁上,粗糙的墙体夹着冰冷的温度蹭着脸颊,渐渐的,脑袋里开始有些清醒了。

    杨翌又往前压了一步,带着胁迫的气息,方恒感觉到手腕被捏的生疼,不敢再挣扎。

    杨翌看着方恒瑟瑟抖着的睫毛,凑到耳朵边,声调又沉了几分,“检讨书你爱写不写,形式上的东西我也不在乎,说到底,你还是我的兵,我们慢慢的玩,看谁玩的过谁!”

    说完,杨翌大力一推,松开手,然后轻佻的拍着方恒的脸蛋,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等着啊,你别跑了。”

    13、处分

    年轻人,最喜欢做地就是看热闹,杨翌出去的时候看到空地上全是排里的人,脚步一顿,视线凌厉扫过,落在几个平日里最喜欢带头起哄的人脸上,警告的眼色刚刚发了过去,就被几个乖巧的兵给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他头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去医疗室?

    杨翌的神情立马一换,抿着嘴笑,露出俩梨涡,由他们簇拥着进了屋。

    身后,侯珏和岳梓桐急忙跑进去找方恒。

    方恒靠在墙上,低着头揉手腕,脑袋里回味着刚刚杨翌说的话,听到脚步声,方恒挑眉看过去,侯珏一副气极的模样冲过来,岳梓桐紧跟在后面,眉宇间带着担忧。

    本来以为侯珏一开口就要骂,方恒已经做好准备了,怎么知道侯珏担忧焦急的问了句,“有没有事?”

    方恒看了岳梓桐一眼,摇头,“还好,没事,你别管。”

    “说什么呢?”侯珏蹙紧了眉心,“到底怎么回事?”

    “说了你别管了,我自己解决。”

    “你闹什么呢?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和你爸交代?”

    方恒抿紧了嘴,又想到了杨翌最后放下的话,沉思半响,最终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说得答不对题。

    侯珏不满这样的回答,焦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了两圈,逼着方恒非得把前因后果给说清楚。

    方恒正烦着,真没那耐心,侯珏问了半天,方恒才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我怎么知道?他说慢慢收拾我,走一步看一步呗。”

    是啊,这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是别人的地盘,又不是他方家的,更何况,他方恒压根就没有过自己地盘,作为普通老百姓一个,除了随机应变还能有什么?

    岳梓桐之前一直沉默着,直到气氛沉重得像是被大磨盘碾压了一圈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要不你去找连长吧,好好承认错误,顺便说说你和杨翌没法在一起,说不定可以给你换个排,这样大家见不到面也就好了。”

    方恒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摇头,“再说吧。”他还记得杨翌放了那句话,叫他别跑了。

    后来,方恒被俩人带回寝室,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除了他们班长石磊过来和他谈了两句话,其余的人都不和他眼神接触,但是无时无刻的都有几十道目光落在身上。

    方恒觉得烦,干脆拿了包烟出去抽,直到吹了熄灯号才回屋。

    第二天训练,杨翌直接无视了方恒,或许也因为方恒不想被杨翌抓住痛脚,难得认真了起来,杨翌挑不出错,就这么平安的过了一天。

    结果第三天早上,方恒就被叫到了连长办公室。

    方恒在连长和指导员的审视下说了自己动手的原因等等之后,连长就说了一句话,“行了,就这样,出去吧。”

    方恒不安的看着连长,低头出了办公室。

    吉珠嘎玛是事情发生后第二天夜里才知道的信,新兵连的兵和他还有膈膜,不会来打小报告,所以还是绕了一圈从别的军官那里听到的消息。

    这世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估计是新兵们打电话还是议论的时候被老兵听到了,接着老兵又把这事拿来当趣事和排长连长说,这才绕到吉珠嘎玛的耳朵里。

    所以,当天夜里,吉珠嘎玛就把杨翌给叫到了办公室,问明了前因后果,又和乐正东开会讨论,处置方案一直定不下来,只能边调查边考虑。

    问完方恒,这边前脚走,后脚吉珠嘎玛和乐正东就开始讨论。

    其实按乐正东的意思,这种刺头就该退回去,新兵连是什么地方?就是用塞子精细挑米的地方,这种兵根本就没必要要!

    吉珠嘎玛蹙眉沉思,犹豫不决,按理来说,他和方恒确实没什么情分,从公正客观的立场上看,老乐说的对,军队不是保姆机构,尤其是这些新兵,不合适的就不要,这很正常。可是吉珠嘎玛多少对方恒这小子有些喜欢,再加上错不光出在方恒一人身上,杨翌把人给冤枉了,还不行人家宣泄一下吗?

    所以,一旦什么事往深了想,就很难挣出来,越陷越深,左右为难。

    乐正东滔滔不绝的分析,吉珠嘎玛就一路沉默,半个小时后,杨翌递了份检讨书上来,乐正东看过检讨书后也跟着沉默了。

    杨翌的检讨写的很漂亮,情真意切,一路仔细分析,言辞有据,到了最后,这错大部分都被杨翌给扛在肩膀上,好像这次的事情方恒也是被逼着无奈的反击。

    乐正东原本就挺喜欢杨翌,现在就更喜欢,直说杨翌没有咄咄逼人的缺点,是军校生里难得一见的谦虚性格。

    但是杨翌越低调,乐正东就越觉得杨翌委曲求全,整颗心都偏了,怎么都要给方恒来次狠的!最好就是返回原籍。

    但是吉珠嘎玛没点头,两个人的意见不一致,这事情就给拖了下来。

    结果,接下来两天,吉珠嘎玛接了两个电话,全是高层打来的。

    一个是这个重庆驻军的赵振师长,一句话,罚可以罚,但是不能开,实在不行就换个新兵连。

    一个是团政委,问明了情况,然后绕着弯提醒他方恒不过是个年轻人,好好教就行,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最夸张的是下午杨翌又折返了过来,情真意切的和乐正东谈了次话,说是没把兵给教好是他的错,作为新下连队的军校生,这样的成绩是个污点,希望指导员能给他个机会,把这个污点变成亮点。

    所以,就在方恒和爵爷他们不安的等着结果,暗自猜测的时候,方恒的惩罚下来了。

    检讨肯定跑不了,警告一次,指导员还勒令他每晚训练结束后进行思想教育,同时担任卫生委员一个月,主要负责新兵连的厕所卫生。

    这个处置结果是指导员颁布的,当着全连的面念出来,方恒就一直低着头,眼底带着忿色。

    比起这一大串的惩罚,其实方恒想要的更干脆,就是开除!

    他不喜欢这里,从开始就不喜欢,或者说他原本也努力的想要适应,但是总是找不到归属感,比起来当兵,他更情愿回家复读一年考大学。

    闹成这样都没被开除!?方恒怒的想骂娘。

    解散后,侯珏和岳梓桐都凑了过来安慰,说什么思想教育、警告和检讨不痛不痒,熬熬就过了,至于打扫厕所更是无所谓,他们有空会帮忙。

    方恒不想和他们细说自己的想法,闷声点了头。

    吃过晚饭,看过新闻联播,7点半过点,方恒被叫出去接电话,他老头子方新友打来的,劈头盖脸的就一顿骂,就跟训狗一样,方恒抿着嘴角默默的听,心里说不上来的委屈,眼泪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但是到底一句话都没说。

    挂了电话一转身,方恒就见到魏亚阳盯着自己看,带着些许玩味和同情,还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幸灾乐祸。

    方恒淡淡扫了他一眼,手背在脸上蹭了一下,低头走了出去。

    还不到8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照在水泥地面反射出橘黄色的光线,偶尔迎面会走过来8人一组的巡逻执勤兵,视线在他的脸上扫上一圈后快速的移开,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进,耳畔偶尔还能听到远处口哨的响声,不知道是哪个连在训练,或者在打篮球,夜晚的军营有些安静。

    方恒晃晃悠悠的走到连长办公室,指导员乐正东翻腕看了眼手表,面露不愉的开口,“几点了?”

    “临时接了个电话。”方恒说。

    “有事提前请假。”

    “是。”

    乐正东起身收拾桌子,“去会议室等着。”说完,目光落在方恒的手上,“你空手过来的?”

    方恒还在想会议室在哪里,听到指导员的问话愣了一下才点头。

    乐正东嘴角抿直,“下次记得带纸笔,这个拿着。”说着,乐正东把信签纸和笔递了过来。

    会议室在二楼,空间很大,摆着能挤下20来个人的会议桌,一边墙上挂着56寸的液晶电视,门口有台饮水机,承袭了军营一贯的习惯,干净,整齐,简洁。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恒发现指导员真的是个人才,训起人来口若悬河,两个小时说下来都不带重复地,而且只要方恒一分神就被抓出来提问,回答的不对又开始说。

    最终,方恒解放出来的时候简直是头痛欲裂,情愿罚跑20圈的操场都不愿意继续进行这种思想教育,夜里睡觉,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听到像唐僧念经一样的字句,脑袋里全是指导员丰厚的嘴唇不断开合的动作。

    要命!难怪孙悟空会成了唐僧的徒弟!

    第二天依旧是体能训练,队列训练。

    早上六点起床慢跑,接着打一套军体拳,然后是早饭,上午三个小时训练队列,午饭午睡,接着下午又是两个小时体能训练,引起向上20个,俯卧撑20个,蛙跳100米,仰卧起坐50个,一组,两个小时差不多能轮五次。

    他们训练的时候杨翌就背着手来回晃悠,嘴里喊着口号,“1、2;1、2;1、2;1……”

    一个长音拉出来,正做着俯卧撑的新兵就听到‘1’就要往下压,身体得绷紧了,姿势必须正确,手肘得和手背呈90°角,屁股不能下塌不能上翘,要是有人做的不对,杨翌就会去单个纠正,迟迟喊不出‘2’来,他们就得一路咬着牙坚持。

    要是有人好死不死坚持不下来趴在了地上,杨翌就一句话,“重新来!”

    其实说是一组,实际上他们做的远比计划中的多。

    不过没人知道,训练计划都在杨翌的肚子里,不用宣布,士兵只要按着口令执行就行。

    方恒最烦的就是俯卧撑训练,因为杨翌最喜欢这个时候折磨人,最初一人犯错全体被罚的时候,还有人心里觉得不公平,但是现在时间长了,他们也就被过来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匪夷所思的听话。

    方恒咬着牙坚持,整个身体都在抖,额头都涨出了青筋,就是不敢趴下去。

    他一个人被罚无所谓,但是一旦出了错全排受罚,对于这种群起而攻之,他还没到视若无睹的地步。

    方恒低头看着眼前的水泥地面,耳朵捕抓着杨翌的脚步声,左边,右边,走远了听不到,然后又回来了,停在身边,方恒身体瞬间绷紧,动作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然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杵在了屁股上,方恒慢了半拍才想到是杨翌拿在手里的棍子。

    棍子差不多两根手指头粗细,1米左右长,拨了皮的树枝,很直,被手握了两天色泽已经变成了黄褐色,杨翌从前天开始就拿着这根棍子带他们训练,不过最坑爹的是他不拿这根棍子抽,训不听的骂,骂不听的踹,偏偏有了棍子的杨翌震慑力更强,跟长了恶魔翅膀一样的邪行。

    迟迟不来的‘2’终于喊了出来,方恒急忙撑了起身,结果屁股疼了一下,方恒眉心一簇,转头瞪了过去。

    杨翌露出两个梨涡,抿着嘴笑,真是灿烂到花开蝶飞。

    “1……”又一个口令从杨翌白亮的牙齿溢出,衬得那个梨涡愈加的深。

    方恒不急多想就压了下去。

    然后……杨翌走到前面蹲□看他,方恒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水泥地面,数着上面的坑坑包包。

    杨翌把棍子拿到方恒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情真意切的说,“不好意思,忘记昨天夜里给削尖了,你穿那么厚应该没事吧?”

    方恒猛的抬头瞪着杨翌的脸,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咬牙切齿的开口,“你大爷……”声音被压着,撕裂沙哑,透着深深怨念。

    杨翌挑眉,勾起了一边的嘴角,梨涡一浅一深,带着点儿邪气,‘唰’的起了身,放声喊了个‘2’!

    方恒眉毛一下就立了起来!

    14、训话

    好不容易坚持到训练结束,杨翌一句解散,全员紧绷的脸立马松开,笑逐颜开的散了去。

    方恒捏着手臂正准备往回走,身后传来了杨翌的喊声。

    “方恒!”

    方恒回头看他,挑眉。

    “今天卫生打扫了吗?”杨翌问道。

    方恒斜睨他,淡声回答,“中午打扫了。”

    “哦……”杨翌拉了个长音,“新闻联播结束后到我这里报道。”

    “……”方恒转身走了出去。

    见那臭脸一秒都嫌多!

    方恒一路腹诽的走着。

    折腾成这样都没离开这里,难不成真要拿刀捅了人才行?

    当然不行,那得坐牢!

    从一个稍微松点的牢里跳到另外一个严实的牢里,有差别吗?

    回了寝室,侯珏一下就贴了过来,压着声音问,“昨天被你爸给训哭了?”

    方恒愣了一下,当即抬头就去找魏亚阳,魏亚阳正站在不远处和人说话,手里拿着饭盒,说的眉飞色舞,方恒心里的火一下就撩了起来。

    侯珏抬手压住了他的肩膀,“是他说的,但是现在不行,晚上我和你去收拾他。”

    方恒刚想点头,动作一下僵住,然后摇头,“爵爷……”

    “嗯?”侯珏挑眉看他,眼底还有没有消逝的狠戾。

    方恒低头想了想,“其实和你说实话吧,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出事,你说过,你要留在这里。”

    侯珏看着方恒疲惫落寞的脸,抬手摸了摸方恒的头顶,扣着后脑勺压了过来,额头抵着压声说道,“要收拾一个人方法很多,总能收拾的他连说都说不出口。”

    方恒挑眉,有点猜到了侯珏的想法,嘴角勾起,露出了狞坏的笑,“魏亚阳嘛,阳魏亚就行了,把这名字宣扬出去,就够他难受的了。”

    “就这么简单?”

    “再说。”

    看完新闻联播,方恒去了杨翌那里报到,杨翌从抽屉里抽出一个黑皮笔记本递给他,“晚上拿过去。”

    方恒的视线在杨翌和笔记本中间游移,然后接过笔记本就走了出去,一路走到门口,身后一直有脚步声跟着,扭头一看,是杨翌。

    杨翌抿嘴笑,摇了摇手里的本子,“过几天你的思想教育会由我接手,这几天我得跟着旁听。”

    “……”方恒眉心一拧,快步走了出去。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楼,岗哨兵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目视前方。

    进了会议室,指导员还没到,杨翌率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方恒想了想坐在了他的对面,挑衅的看过去。

    杨翌一直在笑,灯光打在脸上,在眼窝处折出一道影子,看不清眸子的黑白边际,就像最初见面的时候,亲善力十足,让人不觉间放下戒心的笑。

    方恒眼底闪过不屑,也抿起了嘴,弯下眼眸,眼底闪着淡淡的光亮,然后轻咬下唇,很腼腆的笑,像是非常不好意思一样,微微低头,带着几分害羞和可爱。

    “咳!咳咳……”杨翌偏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捂着嘴又看了方恒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就从来没在男人脸上见过这种表情,简直娘到让他寒毛矗立。

    yes!!

    果然压箱底的东西就要在决定胜负的时候用!!

    方恒看着不自在的杨翌,心里终于舒坦了!!

    没过一会,指导员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连长。

    方恒视线直接错开指导员落在连长的脸上,有些收不回来。

    连长很帅,这一点毋庸置疑,眉目深邃,五官深刻,但是最主要的是连长身上散发的那种气势,就算是这种休闲放松的时刻,也带着几分恣意的潇洒,博人眼球,引人靠近。

    随着连长的突然出现,渐渐靠近,方恒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有些慌乱的将目光落在了指导员的脸上,一张老实巴交毫无特色的脸,于是……好了。

    “连长,指导员。”杨翌站起身打了招呼。

    吉珠嘎玛笑着说,“我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事。”

    全员就坐,方恒这才发现问题大了。

    一个连长,一个指导员,一个排长,三个大神坐在对面,就他一个小兵,这压力……

    方恒低着头,把笔记本打开,握着笔,一副乖巧的模样,周身散发出一种不自在。

    乐正东看了眼吉珠嘎玛,示意叫他滚。

    吉珠嘎玛眨巴着眼,叹了口气,只能起了身,但是起到一半,见到方恒抬头看过来,于是又坐了回去,率先开了口,“方恒。”

    “在!”方恒精神地回答,声音清脆,像是砸在盘子上的棋子。

    “我看过你的资料。”吉珠嘎玛双手支在桌面上说,“你似乎并不想当兵。”

    方恒沉默了一会,诚实点头。

    “为什么?”

    方恒左右看了一眼,沉默。

    吉珠嘎玛抿嘴笑,“算了,谁都有点秘密,不过……”说到这里,吉珠嘎玛顿了一下,目光诚挚的看了过去,“我觉得你会成为一个好兵。”

    这句话一说完,杨翌和乐正东就诧异也看向吉珠嘎玛。

    这句话,说的有些早了……

    军营里不乏用这种方式鼓励新兵的军官,但是大部分都是在发掘出亮点后,为了激励才开的口。一个月的新兵,又是个刺头,谁都没法保证以后会怎么样。

    但是就是大家这一分神,谁都没看到方恒眼底的一丝松动。

    说实在的,这话换了谁说都不行。

    杨翌说,假!

    乐正东说,烦!

    吉珠嘎玛这一手真有点错有错着的巧合。

    方恒对吉珠嘎玛确实有些想法,憧憬,就这两个字,简单而直接。

    所以,既然上了心,这个人的话就肯定有分量,方恒就这么简单的被激励了。

    吉珠嘎玛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教导员开始做思想工作,杨翌就在旁听。

    方恒看着认真,事实上有些心不在焉,脑袋里经常时不时的撞进连长的话和表情,莫名的在意,在意到不去想都不行。

    为什么连长会觉得我会是个好兵?

    我哪里好了?

    真的有值得连长夸奖的地方吗?

    想不明白,但是无所谓,连长说他会成为好兵,那就是一种肯定,一种期盼,有这种被期待着的感觉就够了。

    又过了两天,新兵训练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各个课程的训练渐入佳境,于是新兵连展开了新的训练项目。

    持枪与擎枪训练。

    八一步发下来那天,小伙子们闹疯了,一个个的抱着怀里的枪就跟亲儿子一样,爱不释手。

    方恒摸着枪身,一脸的感慨,“这可是真家伙啊。”

    侯珏就坐在他旁边,稀罕的脸眼睛都不想移开一下,“听说最后一个月还有实弹射击训练。”

    “我上次去你家,见到你好像也有一把95步,仿真枪?拆开看没?”

    “仿什么真!?射塑料子弹的,真的仿真枪可以拿来打鸟,我拆开看过,枪托的位置就一铁块,重量是一样的,但是比这这假多了,看到没?枪管!钢质的。”说着,侯珏敲着枪管,陶醉的听着厚重的敲击声,仔细端详。

    方恒挑眉笑,仔细打量枪身结构,最后还是觉得弹夹可能好卸一点,扯了两下没扯下来,旁边伸过来了一只手。

    岳梓桐说,“这儿,看到没?有暗扣,得压着才行。”

    “我知道。”方恒斜了他一眼,“找找就知道了。”

    岳梓桐笑了笑,不太感兴趣的把枪放在了双腿上。

    “玩过?”方恒看他。

    “嗯,有机会碰到,还开过枪,包括九五步,比起九五,这玩意儿后座力太大,第一次直接给我震哭了,差不多……”岳梓桐想了想,“11岁那样吧。”

    “诶!?”方恒撞了撞他,“你家在部队里职位不低啊。”

    “我妈就一干事,干事知道吧?就在后勤里面搞政工,是部队的记者。”

    “拿笔的也能碰枪?”

    岳梓桐笑了笑,没说话,

    这边,杨翌等他们稀罕完了,便把人全部吆喝了起来,洋洋洒洒的说着拟好的腹稿,“枪械的具体构造训练先从理论知识开始,现在发枪是让你们习惯这个重量,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负重跑将会增加7斤,也就是这支枪带给你们的……”

    这边杨翌正说着,那边连长从远处走了过来。

    尖锐的哨音霎时间又响起,全员立正。

    吉珠嘎玛穿着迷彩作训服,大步流星的走到队伍前面,从一个士兵的手上拿过枪,在手上颠了颠,“怎么样,都高兴吗?”一开口,就声音响亮,像是从胸腔炸出来的一般,这部队里,就没几个轻声细气说话的。

    “高兴!”当即,就有人吼了出来,一水的年轻小伙子脸上都扬着灿烂的笑。

    吉珠嘎玛也笑开了牙齿,“我也高兴,不喜欢枪的兵就不是来当兵的!”

    说着,吉珠嘎玛的手在步枪上一番摸索,像是变戏法一样,一把枪在眨眼间七零八落,他把这些零件丢到队伍里,一丢一个准,最后的机匣砸在了方恒的胸口,方恒一抬手,就抱了个结实。

    吉珠嘎玛看了一圈,“看到没?枪就这么简单,几个零件,分开了,什么也干不成,组合在一起,你就什么都能干!咱们师今天下了比武状!两个月后新兵连比赛,你们敢不敢给我抱个锦旗回来!?”

    “敢!”方恒一下叫了出来,声音超尖,在一堆回应声中,最是清楚。

    吉珠嘎玛看向他,“方恒!”

    “到!”

    吉珠嘎玛指着他鼻子说,“你就一吊尾灯的,我今天可听清楚了,军令状!懂不懂什么是军令状!”

    方恒扬着一脸灿烂的笑,也不管连长说了什么,忙不迭的点头,“没问题!一定不给您丢脸!!”

    “我可记着了。”这么说着,吉珠嘎玛冲着三个排长招手,等过来了说道,“老规矩,师部比武前,咱们连也得比比,成绩靠练,好成绩却是靠比,还剩两个月时间,优秀新兵排的锦旗,一月一轮,要不一家得,要不两家得,谁要是没得到,自己到我这儿来领罚!”

    “是!”三个排长当即腰板一挺,沉声回话。

    吉珠嘎玛点头笑,看向队伍,“来,给你们变个戏法,你们谁知道把八一步的最快组合记录?”

    “20秒?”

    “10秒?”

    “1秒!?”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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