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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归卿哥儿娶夫记 作者:莫子乔

    第23节

    功夫还挺不错的,虽溅起些许汤汁,却只低低一点,并没有溅出来。

    宫十二毫不客气一口笑纳,眼睛却看着楚铮那边:

    这小侯爷果然今非昔比了,这直接撕下鸟腿连肉带骨嚼碎,回头只将太尖锐的大骨吐掉的吃法,豪迈得真男人啊!

    ——哦,对了,这本来就是个真男人,还是男人里头的雄性啥的。

    宫十二猛然醒悟到这一点,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惜,可要说是因何可惜,一时又说不上来,因身下那处忽然又是一阵尴尬滋味,又莫名不愿意再当着楚铮的面折腾自己,便也不多想,几口将碗里头的东西连汤带料吃干净了,转而沉回水里头去。

    楚铮看他那样,也不多话,将剩下的东西吃完、火堆熄灭之后再看,天边已发白,城门该开了,又去劝宫十二。

    可惜宫十二这会子心中正是各种滋味莫名,总觉得万一给大夫把出自己乃是哥儿的脉象,让楚铮知道了,是比之让宫十一知道自己莫名成了雌性还要尴尬的事情——

    他虽然没心思琢磨怎么在楚铮面前出糗竟比在宫十一那样宿敌面前出糗的还尴尬,也只管一口咬定绝对不看大夫不进城:

    “这活水挺好的,真的!请看我真诚的眼睛!”

    说着,从水里冒出头来,一双偏圆的凤眼殷勤眨巴,几滴小小的水珠挂在睫毛上头,再加上泡了一夜水偏竟还挺好的气色,看着竟比许多哥儿都可怜可爱。

    楚铮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干,可这几百年世交、又是难得合上眼缘的孩子,纵然是他先流露出不爱哥儿爱汉子的癖好,他做世兄的,也只有劝他返回正道的,哪里敢在此时做甚深想?

    是以匆匆移开视线之后,又很快回转,神色如常:

    “什么真诚不真诚的,我只看到两个黑眼圈!你就是不愿意让大夫把脉,也好歹开点儿安神入眠的,多少睡一会儿呢?”

    楚铮对这胡乱尝试,又不愿意给外人把脉察觉的阿弟也是无奈得很,但这事确实非同一般的糗,哪怕是有那样为了日后相好先试试的前提呢,也实在不是正常人能想得到的体贴方法——

    哦,当然,汉子爱慕汉子原也不是什么正常癖好就是了,但楚铮这时候却没顾得上在此时嫌弃宫十二,只一味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多少好受点儿罢了。

    却不想宫十二连弄点儿安神入眠的都不肯,看那脑袋摇晃的频率速度,倒比给大夫把脉都更不乐意些。

    楚铮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头疼:

    瞧这为了还没影儿的那位就硬要试足十二个时辰的倔强样子,这劝他回正道,可能劝得动不?

    万一劝不动,日后遇上心悦的,要是通情达理的也还罢了,要是那等胡搅蛮缠的,可会耽误阿弟取夫生子?

    一时想得十分长远,却不知道宫十二反对安眠的理由其实很“短浅”,全在眼前:

    他如今醒着还能勉强抵御这哥儿身子要命的魔咒本能,可好几回都差点没忍住想拿什么蹭蹭那处呢,要是睡着了,这精神沉睡、身子却还有本能在,不说真的糊里糊涂破了菊,就是没进去,傻不愣登夹着什么在外头隔靴搔痒的,也是很不大男子汉的好吗!

    再说眼看着只剩小半天了,如何不继续忍?

    回头大不了睡他个一天两夜的呗,谁没熬过夜呀?

    宫十二自觉理由不能更正当,可惜对着楚铮却越发说不出口。

    好在楚铮念着他年幼无知,也没计较这点儿无理取闹,下水察看一回他的伤势,看着勉强过得去,又仔细试了他额头腋下等处,温度略高了点儿,却还不到发烧的程度,想是那药本就是激发血气的作用——

    只是在激发血气,在溪水里头强自压抑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带着伤的,居然没添丁点病,这小子的体质也实在好得离奇,怪道肃王总不死心要挖出什么秘药秘籍呢。

    这么想着,楚铮到底更乐意宫十二的体质再好点、更好点,莫真生了病麻烦;另一方面又不敢全指望这体质好到再跑半天水也没事,不得不早作准备。

    偏又不放心离开,又顾及宫十二颜面不好发信号让人来,也亏得楚家多年战场出没、官场起伏,也别有一种传讯方式,楚铮几下子安排妥当了,才又有心思再去寻摸些猎物吃食来投喂宫十二。

    ☆、刷脸

    白天的猎物总是要多一些,虽然还是烤煮烘焙那一套,宫十二也吃得很愉悦。

    可惜的是,乐极生悲这个词,存在总有道理。

    它在此时此刻再一次彰显了它存在的道理。

    楚铮从某种意义上算是见多识广,宫十二有系统君在身也是几乎媲美百科全书的存在,但很可惜的是,楚铮再见多识广,对哥儿十五岁的魔咒一事再有所了解,他最多也是留意一些在这个时候容易伤害哥儿身子的东西,却不会去留意,那些能让那魔咒来得更强的小东西;至于宫十二,哦,算了吧,系统君在能量充足的时候都不可能无偿提供讯息,而宫十二在奖励点和积分都算丰厚的时候也不是总是愿意为了这个检索支付代价的,在此时此刻,为了小小一点儿无毒美味的吃食,他如何能想得到征询一下系统君的意见?在必须以高利率负债为前提的情况下?

    当然不可能。

    于是,吃进去些对于成婚的哥儿们来说其实算是好东西的东西,然后那勉强习惯了的感觉发作得更强烈什么的,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宫十二有三次,差点,真的只差一点,就要顺应系统君的期盼,拿那些那啥啥搔痒了。

    好在有楚铮在,虽然宫十二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索缘故,但他确实越来越希望在他面前表现得足够“男子汉”。

    更可怜的是,他之前还能毫无顾忌地拿疼痛对抗那种感觉,可现在,在已经得到了功法,再多弄出两道庚金之精伤口也不很要紧的现在,他居然觉得,当着楚铮那又无奈又心疼的眼神,不好再胡乱添伤口了!

    当然偶尔避开楚铮视线的时候还是能将指缝里头的东西往里头戳一戳的,但那点儿麻木到习惯了的疼痛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好吗!

    全意志忍耐那啥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但神奇的是,宫十二居然真的熬过去了。

    没给自己搔痒,也没制造出太显眼的伤口,就是指缝里头戳着的,出水前也没忘记往外头扯开、将那玩意儿塞回系统背包佯作扔掉——

    几乎虚脱的情况下还记得做戏,宫十二都要为自己点赞了!

    楚铮却很无奈:

    “既然那个能扔掉,为什么其他那些要打包啊……

    哦,好好好,我知道,绝对一样都不会少,你放心睡吧,我带你回城看大夫。”

    宫十二看一眼搭在自家马儿鞍上的包袱,得了马儿十分灵性的一声响鼻,对楚铮坚持:

    “东西不能扔,也不去看大夫,我睡一觉就好了,伤口也等我睡醒了自己治——你不许动!”

    楚铮的脸色黑了一下,环着宫十二的手却还是很轻柔:

    “谁会想动你那些东西啊……

    话说你到底是哪儿弄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听阿兄一句,这东西可真不是什么正道……

    哦,好吧,这些不管是用在你自己身上还是想着用在谁身上都不是什么正道,可哪怕你正稀罕汉子那歪路呢,也犯不着用这东西啊?

    你正青春年少的,犯不着这些个花样,也不该将时光耽溺在这些花样上……”

    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宫十二只顾着调整好姿势就舒舒服服挺大爷的眯上眼,别说正经应声,嗯嗯啊啊敷衍两声都懒得,楚铮竟也不恼,反将披风往宫十二身上盖,无奈又温柔:

    “好了,睡吧。”

    闹得宫十二模模糊糊入睡间,还不忘吐槽系统一句:

    “看到没?这个才是亲哥呢!”

    说完也没等系统回答,径直睡去。

    果然醒来之时,诸事合意:

    在水里泡得湿乎乎的衣裳已经被换成干燥柔软的棉布单一,连头发都是干燥而顺滑的,还用一条柔软的丝缎松松系了一束,披在枕头上头。

    指缝里头的东西也取了出来,伤口上了点药,包扎得似乎也挺像那么回事的,其实并没有仔细清洗干净,显然是外行人手法,大腿上的伤更是连包扎都没有,只在创口撒了一层药粉。

    宫十二眯了眯眼,问系统:

    “确实没让医生来过吧?”

    系统:“不是开通了日志功能吗?你不会自己看啊?”

    宫十二奇了,他贪着方便开通了日志功能,但也没少直接问系统查询,系统看在他狠心多背了十本书的份上,也一直都挺乐意回答的,就是精简些罢了——

    怎么这会子,吃炸药啦?

    系统哼哼:“我不是好哥哥,找你家好哥哥去呀!”

    宫十二茫然了一小会,才依稀想起临睡前的抱怨,失笑:

    “这样子别说好哥哥,根本不像个哥哥啦。栓子都不这么幼稚了,更别说……”

    很奇怪的,明明之前称赞楚铮好哥哥的是宫十二自己,一直以来都不肯承认宫十一长兄地位的也是宫十二自己,但这会子,说起哥哥,宫十二偏就觉得将这词儿往楚铮身上套别扭得很——

    比承认宫十一是哥哥还别扭。

    这可真是太古怪了,楚铮的年纪好歹货真价实的比这个身体大呢,怎么竟输给了那个死对头?

    宫十二悚然而惊。

    系统君在宫十二没察觉的时候,数据激烈运转了一瞬。

    有些事情似乎很明显,但很可惜的是,宫十二怔忡片刻,却将这种从未有过的诡异情绪,给归结为接连各种刺激之下,太过想家的缘故。

    没法子,虽然已经不是雏儿但从来没正经谈过恋爱的傻孩子就是这么慢热,何况宫十二还是个始终将坚持大男子汉的立场与笔直笔直等同了的傻子。

    虽然听过纯粹的直男和纯粹的gay其实都是雄性生物里头的少数派,双插卡才是常态的说法,但一直没启动过双插功能,遂坚持以为自己是那一种少数派神马的,就是这么一种蠢萌。

    楚铮推开门进来,看到床上揽被坐着,眼神茫然的少年,唇边不自觉溢出一抹笑。

    他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少年很萌,随手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伸手就是毫不见外地揉搓少年的脸颊:

    “清醒了吗?”

    宫十二早在楚铮进门就发现了,但或许是因为“睡前还夸赞人是好哥哥,睡醒了就将人比得连宫十一那混球儿都不如,委实有点儿过河拆桥了”的心思,让宫十二奇特地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楚铮,竟连那勾得他肚子里瞬间咕噜噜响的香味都没能使他抬头,由得楚铮将他的脸颊揉出两片红晕来。

    乖巧得楚铮都诧异了:“真还没睡醒哪?”

    仔细端倪一下宫十二的脸,呃,除了揉得格外有血色的脸颊外,唇色也是健康的红润有泽,就是眼神似乎有点儿呆,还有内眼角黏着的……

    眼屎什么的,曾经是洁癖铮连提都觉得脏了嘴的东西。

    当然现在的楚铮已经是个必要时候在身上裹满泥土、几天不洗澡也能镇静布局的男人,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其实还是个连自己的眼屎都不会屈尊碰触的侯爷。

    可奇怪的,看着挂着两粒眼屎的宫十二,楚铮竟没有丝毫,反而觉得可爱得很。

    高脚凳上早放好了半盆清水,炉子上也温着一壶热水,门口就有小厮侍人随时候命,但一种奇怪的责任感,让楚铮在亲自端进来粥羹之后,又亲自兑了水、试好温度、拧了帕子,亲手帮宫十二擦脸。

    额头,眼睛,脸颊,鼻翼,人中,下巴……

    连耳朵后头的小沟,和耳廓里头的曲折深浅,都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擦了三遍。

    第一回水温正好,第二回水温稍高,第三回水温偏冷,然后还转身取了面膏,要帮宫十二涂抹。

    宫十二一直清醒着的,只不过这样被服侍着洗脸的感觉太新鲜——

    在原世界的时候,宫十二还不会拿筷子就已经学着自己洗脸的好吧?再得宠再稀罕的男娃子,自理能力也是必须打小儿培养的。

    到了这个世界,楚铮倒不是第一个帮他洗脸的,可之前宫阿爹是对这个身体的慈爱,现在这楚铮……

    楚铮认识的,一直都是宫十二而已。

    宫十二有点儿小害羞,又觉得很享受。

    ——大概是最思乡寂寞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真正看着自己的人给出温柔、而这个人还不算讨厌的缘故?

    宫十二这么想着,坦然享受了这三遍,等到面膏敷上来的时候才推开被子起身穿鞋:

    “男子汉大丈夫,涂脂抹粉算什么啊?”

    就是宫阿爹还记着他是个哥儿的时候,宫十二也从来不肯配合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涂抹保养好吗!

    楚铮奇了:

    “涂脂抹粉和是汉子还是哥儿有甚干系?

    礼仪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颜色尚在辞令之前呢!

    再者你们家出的那《孝经》里头不也正经收录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的说辞?

    你之前胡闹伤身已是大错,只是那会子药效上来也实在顾不得那许多,如今不过日常保养,怎么也不愿?”

    宫十二:次奥,忘了这个时代不只歧视残疾人,尼玛还是个科考做官都要刷脸的世界啊!

    ☆、一叶障目

    事实就是这么悲剧,哪怕这个世界的科举制度意外在初创不足百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约莫宫十二原世界宋朝时候的完善,也总有些事情,是未曾跨越的。

    以貌取人,名士风流,傅粉施朱,竟是士人常态。

    像楚铮这样没有使用铅粉朱黛,不过以面膏稍微保养颜色,已经是士人里头的朴素派了。

    也就是他常年守孝,又孝期未过就上了战场,才能养得这般朴素习惯。

    宫十二:( ⊙ o ⊙)!!!本大爷从此以后都无法面对朴素这个词了好吗!听起来怎么和宫十一那个龟毛混球儿似地?

    ——这家伙之前还觉得宫十一是好哥哥呢,回头又觉得拿宫十一比楚铮,太亏了楚铮了o(╯□╰)o

    有些提示已经很明显了,但总有那么些忽视曲解这些提示的傻瓜蛋。

    例如宫十二。

    例如楚铮。

    之前,因着宫十二临睡去前都念念不忘嘱咐,楚铮除了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心玩意儿带回来之外,也真的忍住了心中忧虑,没召大夫动他腿上的伤,只自己亲手给敷了药——

    楚铮虽不是大夫,但总是战场上历练过几年的,治疗外伤的手段也有点,一般骨折之类的伤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奈何系统君那表面功夫委实做得不错,说是没能量帮着治好,但皮肉伤都大致不差,甚至连折了的骨头都正好位置了,不过是庚金之精留下的气息不好祛除,才不得恢复罢了,是以楚铮竟没看出甚不对,只将那腿骨上的伤和指缝儿里头的等同了。

    如此这般,看着宫十二才几天功夫就又生龙活虎的,指缝几处的伤更是连丁点疤痕也没留下,他也不过感叹一声“你这体质确实好,怪不得肃王多心”,再想不到竟与宫十二每日天未亮就要盘腿坐着的什么炼气有关联,反要劝他:

    “道家经义也有好的,或引人向善,或导人上进,可这什么金丹炼气长寿永生的,自古可听说谁真炼成了?我只见过那吃丹药倒将自己吃死了的。

    你喜欢道家我不管,可不许胡乱尝试。”

    宫十二笑嘻嘻应了,他原也没想着长生不老,便是法诀到手,求的也不过是个回归雄性正身,顺便哪天回家了能有睥睨宫十一的绝对实力罢了。

    永生?

    活成千年乌龟还是万年王八呢?

    若也得宫十一那般千年万年一起活着未免闹心,可要没有,只得自己千秋万载的,也实在无聊呢。

    楚铮看他态度实在好,又确实除了每日大早儿来一番“引紫气为用”的打坐之外,也不曾玩儿什么仙丹五石散的,气色也确实一日好过一日,腿脚走动间也灵便了不少,方不理会此事,又转而琢磨起他那奇特的癖好上来——

    爱汉子也罢了,好奇心过重折腾自己身子,怎好?

    宫十二给他每日念叨孝经啥的,真心听得头都疼了!

    《孝经》那东西,还是宫十二在系统诱惑下,亲自对着本土典故修正、又亲手写出来,冠以桥下客之名发表出去的好吗?

    什么背诵啦,典故释义啦,宫十二早做得妥妥的,如今倒要听楚铮再念几回经,对于一个再中举也不过是不得已才读书、骨子里头还是那个一捧起书本就爱走神货色的学渣而言,怎一个苦逼了得?

    更苦逼的是,好歹在系统压迫下读书还能赚点儿奖励点积分啥的,听楚铮叨叨,那可是啥好处没有,眼神放空给发现走神了,还会果断遭受暴力袭击——

    脑门儿上弹一指头,脸颊上被扯一下啥的,疼倒不是很疼,也不算什么伤面子的大事,就是,那啥,宫十二回头想和楚铮仔细说说这剑体法诀的不同、不再图方便全栽赃给修道的时候,死活说不通什么的,不免就要痛悔一番自己才在哥儿身份的认证上吃了亏,偏还不吸取教训。

    好在系统出品虽是垄断高价的奸商货,好歹没狠心到拿伪劣产品充数的地步,这不,宫十二苦逼了几日,一朝顺利引气入体,隔绝庚金之精对身体的影响也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虽然附着在腿骨上的庚金之精还是无法完全驱逐,但于身体无碍,若有一日修为足够时还能以之做主料炼剑,宫十二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最满意的是,伤势既然都好了,和楚铮也能分道扬镳了吧?

    这世兄自然也挺好的,宫十二还莫名幼龄化了,挺享受他温和照料的滋味,但再喜欢的人一旦话唠,也是必须要暂时远离的啊!

    ——等回头他将这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了,再一起玩耍好了。

    宫十二此时还挺没心没肺的,等闲看不出日后那在楚铮上战场的时候,恨不得化身成他贴身盔甲更过去的做派,倒是楚铮很有点儿不放心:

    “你可不会又乱折腾什么了吧?年轻人爱玩爱闹爱尝试也没什么不好,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折腾到伤了自己身体却是不孝了……

    而且你到底年轻,别给人随便哄了去,这一回虽是误会,可谁知道下回会不会……”

    楚铮看宫十二极顺眼,又总惦记着初见面时,那个笑起来张扬得意,其实黑黑瘦瘦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少年,便总担心他会吃了外人的亏去:

    “不行,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就是游学,有这些日子也尽够了,也免得宫叔爹担心……对了,正好我也陪你回去,看看栓子都长高多少?可有你当年模样?”

    宫十二:“我才不回去!阿爹都不知道把亲事退了没有?自投罗网的才是傻子好吗!”

    楚铮:“亲事?叔爹这么早就为你相看夫郎了?”

    楚铮之前就觉得奇怪,怎么宫十二早没想、晚没想的,忽然就这会子醒悟过来自己偏好小子?他也是因此才一直觉得必是有什么人,趁着他孤身游学的时候诱导他,只不过行事周密,宫十二自己又年幼无知,才没发觉——

    为此甚至琢磨过动用飞鱼卫挖那混蛋的利弊。

    只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似乎真没什么罪魁祸首,完全只是议亲刺激下的巧合?

    思及此,楚铮一方面庆幸自己没下定决定动用飞鱼卫,否则给帝后几位落个笑柄倒是其次,暴露了十二的私癖却委实不好;另一方面又莫名发酸:

    “你才多大呢?倒急着议亲?”

    楚铮也不是不能理解宫阿爹寡夫守业,不免希望儿子早日成亲、也好延续亡夫香火的心意,可话说回来,就是他楚家这样人丁凋零的,太子君对他也还没催得那么急呢!

    这孙辈虽要紧,儿子的欢喜就不要紧了?十二这癖好虽说怪异了点儿,但在军中也不罕见,那种运气不错,双方都熬得了性命卸甲的也不是没有,其中固然有卸甲之后也将这怪癖丢开、各自娶妻生子的,但依然两厢情好,或者于兄弟子侄中过继香火,或者各自纳妾生子的也都有——

    哪样不比将好好一个孩子,逼得倒要拿游学为名出走,又想不开拿自己试那些乱七八糟的强些?

    宫阿爹的性子柔顺温厚,有时候是显得包子了点儿,但他再包子也是亏着自己、却不至于亏了孩子去肥了别人,这样性子,在肃王安乐君那样的人面前都意外讨喜,楚铮还有一层世交情分在,对他也不是不尊重的。

    但再尊重,一想到宫阿爹为了所谓世俗规矩、香火传承,就将宫十二逼成之前那模样,多少有些个不虞。

    此时听宫十二这话,虽不至于就由得他不回家,却也应承:

    “我先给你打听着,可是什么样的人让叔爹那样欢喜,必要早早让你成婚?你也仔细听了,要还真不愿意,我也帮你劝着叔爹——

    大好男儿,正是建功立业锐意进取的时候,何必早早耽于温柔乡?”

    宫十二一听大喜:“那人你也不必打听了,阿爹和我说过的,我也真仔细听过好几回了,耳朵都快给阿爹念叨出茧子来啦!可人选再好,性别不对有啥用?你只帮我劝着阿爹退亲就是,我必承你这份情。”

    楚铮:“承情就不必了,乖乖和我回家去,别瞎折腾了。”

    宫十二:“先退亲!”

    楚铮皱眉:“我定会劝叔爹,你还担心什么?”

    说是这么说,到底先遣了人去打探,可正巧,宫家这些日子定了两桩亲事,嫁娶各一,都是哥儿赶着十五及笄适人的,里头还有一个宫家哥儿嫁了宫阿爹之前给宫十二看好的那人,却是宫十二过了及笄还不回家,宫阿爹虽心疼儿子及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的,但看他态度坚决,也不急着要儿婿了,又说亲的时候只说是宫且楦的侄孙儿,又正好族里还有哥儿适龄,又那人选在正常哥儿看来委实不错,那亲事就阴差阳错的成了,楚铮回头听说,也只当宫十二一心学文习武、又没个亲近长辈教导这些事情闹傻了,弄出来的笑话儿,竟是怎么都没往“宫十二是个哥儿”这点上想。

    所谓一叶障目,不外如是。

    ☆、无奈

    回头,送了宫十二回家,宫阿爹听说宫十二十五及笄那天是和楚铮一道儿过的,那仿佛雷劈了一般的愣怔哦,可怜楚铮何等千灵百巧的人物,竟也没想到点子上,

    就连宫且楦明言挑剔:“楚家的孩子啊,倒也过得去,可惜我家十二不轻嫁,你楚家嫡支如今人丁又艰难,若不然,你肯入赘,这事儿也不是不能成的。”

    楚铮都没往宫十二是哥儿这点想,完全只是= =:

    这家人说起小子嫁人居然这般等闲,该说,果然不愧是在军中见惯几百年的老将门吗?

    最多是对入赘这个他此前从来没想过的词汇,忽然产生一种诡异的纠结的好感神马的,却也没有多想。

    楚铮根本无暇深思。

    他遇上宫十二实属偶然,那会子也确实是他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本是打算顺江而上,为随太子久居京城不得轻动的阿哥、外甥儿采买点儿据说在哥儿里头颇受喜爱的江南之物,但遇着宫十二,这礼物不曾亲手挑选也无碍,太子君爹儿俩原也不差这点子东西。

    楚铮并不觉得陪伴宫十二几日,有什么不好。

    然可惜的是,公务不等人,尤其当和你合作的同事,是一个行军打战的时候还挺好配合,但平常相处一不小心就各种犯病的家伙时。

    肃王殿下,他老人家除了笑起来阴森森,一动手总忍不住想杀人之外,还有一个新毛病:

    红眼病。

    之前楚铮好难得有了空闲享受一下攒了许久的休沐日,又体贴地没和肃王争抢他要陪膝下几个哥儿的大日子,肃王送他出来的时候说得多敞亮贴心啊?

    什么你也多年辛苦了,如今海上平静,水军也颇具规模,多休息几日不妨事,要是能看中什么哥儿夫郎的,不够格儿明媒正娶做侯君,好歹纳几个在身边开枝散叶的,父后和太子君必定都欢喜……

    俨然好上司、好兄长的做派,楚铮差点都给感动了好吗!

    结果呢?

    结果才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楚铮和宫十二在一道、还亲密到送人回家谈论入赘事的消息,立刻动用了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来召唤楚铮了啊!

    据说与这召唤令一起发出、但因为渠道问题稍落后的,还有肃王膝下七个哥儿——

    对的,这几年功夫,肃王殿下膝下又多出几个哥儿,都凑足传说中的七仙子了

    ——的画像、更贴、爱好特长性情等大致说明,甚至几个年长的还有荷包鞋袜等手艺献上,附带一句:

    “入赘有啥好?楚小子又不能给你生娃!

    还是挑我家小哥儿,不拘哪一个,都必定是通情达理贤惠体贴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了胡虏养得了娃娃,最妙的是,绝对不会管你外宠多少小子,内宠几个哥儿——

    来,挑一个吧!嫡哥儿只能挑一个,但庶哥儿真看中了,给你做滕侍也行哦!”

    还没再次不小心忘了宫十二哥儿身份的宫阿爹= =:

    阿捷可爱又聪慧,怎么他叔父这般傻?我家大哥儿要哥儿做什么?还一个不够又滕侍的?

    真有心联姻,还不如看看我家栓子哩!

    ← ←因有这么一比较,宫阿爹那种“天哪我家哥儿十五及笄日居然和个说是世交、其实也就见过那么几面的陌生人没名没分过了”的闹心反而降低了不少,特别是在请了族里老人看过,都说宫十二别说怀孕,根本还是个在室哥儿之后,他就彻底放开了。

    倒是楚铮,虽没奈何给柴仲彦的大召唤术拽了回去,却很是给他使了几回绊子——

    不涉公事军务,只让肃王后院很是倒了几场葡萄架,从来温厚贤惠的肃王君不知怎的奋发图强了不说,皇后太子君还爱上了给肃王膝下几个大点儿的哥儿相看人家的活动。

    嗯,敢在正月之前,已经说定了三对,虽然最大的一个也要三年后才好正式过礼,但肃王那如意算盘,却基本给砸碎了。

    ——他膝下,最大的,还没定亲的哥儿,也足足比宫十二小了十一岁!

    楚侯爷的战斗力果然非同凡响。

    宫阿爹的战斗力也真的非同凡响。

    虽然放开了宫十二十五及笄和谁过这个烦恼,宫阿爹这一回,却许久都没肯在“不小心遗忘”宫十二是个哥儿。

    之前选中的儿婿人选便宜了族里另一个哥儿,宫阿爹也不再急着非得在一月两月里头将宫十二嫁出门去,但在他而言,哥儿的人生正道是什么?

    嫁个好夫婿,生个好小子,相夫教子孝顺公爹!

    若能得夫婿长寿一心白头偕老,能得小子聪慧孝顺光宗耀祖,再得个哥儿贴心懂事秀丽可人,那自然更是再好不过的。

    而获得这些的基础技能是什么?

    厨艺,绣活,管家,理事……

    管家理事接人待物上宫阿爹不算强项,厨艺绣活等哥儿必备技巧,他却算得上族里村里的尖儿。

    在宫十二刚来时,那样艰难的时候,就能将一碗鸡蛋羹蒸出十足鲜美,连区区一个灰面团子,都要做得比别人好吃两分。

    如今日子好过了,虽还舍不得山珍海味的奢侈,但寻常一个苦瓜排骨汤,都能做出媲美大厨的味道来——还更多了几分家常暖意。

    而绣活儿,宫阿爹的绣活儿要说能媲美那些专做这活儿的大家肯定是扯谈,但最简陋的时候他甚至只能买得起三四色线,却就能绣得出能卖出去的帕子,岂能不是这小王村里头数一数二的好伙计?

    这些手艺,在宫阿爹遗忘了宫十二哥儿身份的日子里,可是个“哎,只能盼着日后取回来的儿郎是个好厨艺的,不然莫不是要等着传给孙儿、孙儿郎去?”的遗憾。

    如今,一转头,想起来宫十二竟是个哥儿,遗憾也还是遗憾的,更添了两分自责,却是因为:

    大哥儿体贴能干,我竟也这般粗心,竟真将他当个小子使唤,连日子好过许久,也没想起来让他享受正经哥儿该过的日子,倒还要四处奔波。

    ——什么是正经哥儿该过的日子?

    虽说时下世人对哥儿并不似宫十二所知道的明清时候那般严苛,然而一嫁一娶之间,总少不得一从一属,这哥儿们不拘身份何等尊贵,哪怕是陛下膝下的王君呢,也少不得要相夫教子孝顺公爹的,于是在未嫁时候,但凡稍微疼爱哥儿一点的人家,都会让他们畅快轻松几年。

    好点儿的人家,陪嫁得起小厮下人、不指望哥儿真个洗手做羹汤的,就是让哥儿学针线,也不过是能做点儿精细小巧的绣活儿,能给夫婿长辈绣个荷包帕子讨好儿,必不能真做粗了手去的。

    至于厨艺,会也还真要会点儿,但大多只需要懂得菜谱会说会品也就是了,除了祭祀祖先的几样菜品,哪儿需要自己动手?

    至于差点儿的人家,只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会真要哥儿做什么大活计,该会的还是得会,但在家里得时候,能清闲几年,也总愿意让哥儿多清闲几年。

    如宫家如今情况,宫十二因不舍得宫阿爹劳累,自己又是个情况一旦好转就要犯懒的性子,早几年也买了两房下人,宫阿爹琢磨着,这至少能给哥儿陪嫁一房吧?田地铺子虽不多,如今也不缺,吃穿一世不靠夫婿家也不难——

    因此厨艺绣活他心热一回,也还没真指望要将宫十二拘着学到真能传承衣钵的,可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还要一个小哥儿,巴巴儿往山里头打猎弄肉吃的地步呀?

    转角处,宫十二右肩扛着一只,左手托着俩,看不清是什么、但体积都很不小的猎物,雄赳赳、气昂昂,还招呼村里老小:

    “今儿收成还行,回头老地方、老规矩,大锅煮肉熬骨头,大家都喝碗热的,有老有小的人家多切一斤一会做顿饺子,病弱无依的人家在多个一斤两斤的,却要看里正分派。”

    宫阿爹转头看看正堂榻上那虎皮,捂了捂胸口,忽然就得了一种宫十二一进山打猎,他就要喘不上气儿来的怪病。

    宫十二很无奈。

    因为宫阿爹犯病的原因越来越多样化,不过一旬半月的功夫,已经进展到了宫十二跨步大气点儿,他都要翻白眼:

    “十二,我的大哥儿啊……”

    猛喘气、却总喘不上气的地步了。

    宫十二= =:十五及笄魔咒神马的真是太讨厌了,本大爷多难得才哄得阿爹忘了大哥儿这个称呼?如今又总念叨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知道自己是大男子汉,可惜宫阿爹却认准了自己生的就是个哥儿。

    如今他记起来了,不肯再被哄忘了,要让宫十二过“哥儿正经日常”了,宫十二虽然很烦,但宫阿爹那喘不上气居然真不是故意装病哄他,而是真的担忧所致,他还能如何呢?

    不过无奈而已。

    ——他不知道,更无奈的还在后头呢。

    ☆、后手

    正月里,连去刘家走亲戚,都被宫阿爹当弱不禁风小哥儿照顾了一路的宫十二,还在很认真地希望,嗯,能有点儿什么事,可以让宫阿爹忙得忘了他是个哥儿,或者最起码的,就是记得也无暇来盯着他,就好了。

    但等事情真的来了,宫十二就斯巴达了。

    ——能让阿爹忙起来的事情辣么多,怎么就非得摊上这样要命儿的大事呢?

    刚来那时候,就又是旱灾、又是蝗灾的大灾,后头又是今年热了明年冷了,庄稼收成一不小心就很不如意不说,连人都有冻死、热死、渴死、给雪压塌屋顶死等等各种死,宫十二给烦得够呛,也吓得够呛,甚至在系统君透露任意门之至妙任意处之前,都不敢太急着回家了好吧!

    就是这两年,托系统君各种胡萝卜加皮鞭诱导督促的福,宫十二将棉花种植、火炕保暖等等都给折腾出来了,小王村里外远近的日子眼看着也算安定繁荣了起来,宫十二都不敢太信任其抗灾能力。

    毕竟总体生产力摆在那里,宫十二再能折腾,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里头就折腾出二十、二十世纪的水平——

    当然就是二十一世纪,天灾中也没谁能保证无有死伤的,只不过此时、此地,应对天灾的能力更为不足罢了。

    不足到宫十二很烦恼很烦恼,不得不认命接受那大儒入仕的任务,好给宫阿爹等人留一个更安定的环境,和一个更能应对天灾的家族。

    在被庚金之精伤到之前,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不错,本以为这一回该能认真攒够奖励点好回家了。

    然而,现在,宫十二知道,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两年小灾不断,可大灾没有,宫十二就差点忘了,在旱灾蝗灾之外,还有一个频发名词,它叫涝灾。

    才出了正月,雨就绵绵下了起来,一开始大家伙儿还挺高兴的,毕竟春雨贵如油嘛,一场及时好雨也是收成的保证呢,再说雨势虽缠绵,却真不大,纵然连着下个三两天,也不过是让道路多泥泞,水却没怎么积——

    这也亏了小王村这几年都很注重水利建设,虽然最初目的是应付旱灾,但那些水渠水坑的,拿来应付这忽然淋漓的雨水却也不错。

    但再好的水利建设,二十一世纪都会有水涝之灾哩,何况是个折腾出水泥配方、却没有钢筋配的古时候?

    雨下个三两天看不出什么,但下个十天八天的,漫说别处,就是小王村中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地里刨食儿的就是这么艰难,靠天吃饭、靠天吃饭,旱也难,涝也难。

    春雨稀罕的时候贵如油,春雨一旦大减价了,农户们又该担心将地里的种子苗儿给泡坏咯。

    少不得,就要将地里的水舀掉、将水渠挖深、将水坑挖大,尽可能将水排出去,浸泡了什么都不怕,只一怕浸坏了庄稼,二怕淹坏了粮仓。

    如此忙忙碌碌的,倒也有那么点儿成效,只是地里头的雨水舀出去,那老天又继续降水下来,虽然一进一出的效率大致不差什么,但这么着,谁还能歇得住?

    不知道多少老的小的残的弱的,也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或持瓢,或执斗,也跟着奋斗在排水第一线。

    当然,宫家,不只宫十二一家,基本上宫氏族里头,真让老的小的们出来干活儿的还真没有,只是壮年健康夫郎也不许淋着水的,还真就宫十二一家子。

    代价嘛,除了宫阿爹在家里头也定要忙个团团转,各种烘干衣服、熬煮姜汤、为族里邻里大人都下地的人家帮忙做饭照看孩子啥的……完全顾不上再记挂如何让宫十二过上正经哥儿日常这点好处外,就是宫十二,也忙得陀螺转。

    满脚泥泞啊,满身湿透啊,倒春寒的时候湿冷湿冷的,闷热起来也是湿热湿热的,宫十二仗着如今体质已经强到非人,每天沐浴的时候必要洗头的,只是这雨下得让人在屋里头呼吸口气也都是水汽,他又为了省柴禾、也为了多点儿睡眠时间,各种躲着宫阿爹不肯烘干头发再睡觉——

    这头发洗得,真心不算舒坦。

    没风湿,也总觉得湿腻腻的,不痛快得很。

    但若只是这般,也不见得比旱灾的时候难过多少,好歹有水管够喝,总比渴得嘴唇干裂才舍得润一润的舒服点儿。

    再说宫十二如今知道了任意门的好处,真受不住的时候和系统换点儿除湿烘干的东西,也不是那么舍不得了——

    至少不是原先以为此处时间过去多少、原世界的时间也过去多少的时候,那般心头割肉一般的不舍。

    可惜,涝既成灾,怎么可能只是这么着?

    雨水淅淅沥沥缠绵不断下到二三十天的时候,稍微有点儿见识的,那心头担忧的,就已经不仅仅是地里庄稼被泡烂几何、仓里粮食又霉烂多少的小问题了。

    里正,族长,老人们,不少冒着雨,凑到白水河畔看水位的。

    这白水河是极好极好的,不知道养育了两岸多少人口,前几年那样儿大旱,虽也引发了什么抢水的悲剧、什么祭祀龙王的闹剧,但也不过人心复杂,这白水河本身,还真是活了许多庄户人家的大功臣。

    但河水解旱,却也可能泛滥成灾。

    虽然前几年趁着旱情严重、河里水位降低,官府牵头、宫王祝柳诸姓人家积极响应,也很是将河床又深挖出不少,甚至凭着挖出来的河泥,很是多造就了些良田。

    而地里的水渠、田垄地头的水坑、村头村尾的池子……等等蓄水之物,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不少。

    可惜的是,数量虽好看,质量却很是马马虎虎,又主要冲着蓄水功能去的,这对应旱灾或许尚可,对应涝灾嘛……

    小王村还没出现类似事件,但据说这几天坍塌了水池水坑的村落,已经不只一两个。

    好点儿的,虽给漫出来的水闹得够呛,好歹人没事;倒霉的地方,据说人都给冲走好几个,至今没找回来的,也不只一二个了。

    而白水河的水,也一直在外上漫。

    小王村早将几处引水口堵住,只架不住往常足以堵水的石块沙袋,如今总不过三两天的就能给漫过去,又石块沙袋缝隙里头溢出来的原也罢了,更让人担心的是——

    会不会,溃堤?

    这白水河不比大河(类似黄河),水中泥沙等闲并不多,河床一贯就算不上高,又有前几年深挖一回,河床比岸上平地足能低下去三两丈,奈何这雨水淅淅沥沥的总也不停,反又越下越大的趋势,眼看着都从绵绵春雨下出夏季骤雨时的气势,偏这缠绵不断的依恋又丝毫不改,这水位慢慢漫上来,如今不只比岸上平地高,离那堤坝低矮处,也都快能溢出来了。

    白水河往年的水位都是极好的,养得两岸百姓都习惯了不旱不涝,当然旱灾前几年遇着一回,可小王村基本是有惊无险度过的,因此竟没有更有远见的人家,能想到有旱有涝、须得赶紧加固堤坝——

    宫且楦等人倒说过几回,但也没啥紧迫感,谁知道这么快就正给说来了呢?

    如今少不得焦头烂额地,在抢救庄稼粮仓的时候还要分出人手加固堤坝,偏宫十二弄到了水泥方子却没有钢筋配,也不过是个硬度有余却扛不起大面积压力的脆弱玩意罢了——

    谁说到了古代有了水泥就能各种堤坝城墙修桥铺路走遍天下皆无忧的啊?

    站出来,本大爷保证不打死你!

    宫十二不死心试过一回水泥,却发现还没有时下那混合了糯米泥灰的给力,早心灰意冷了,如今看大家伙儿忙着修建堤坝,也不敢多话,不过是仗着身强体壮干些体力活儿罢了。

    倒是宫且柳惦记着:“那水泥做出来的东西,铺张大了虽然容易压裂,但如今也没那许多糯米泥灰的,是不是该做些个备着万一?”

    宫待岳也没忘记,只是:“水泥一遇水就凝结,眼下又还不需要,多备着泥灰给润湿成一坨也没意思……”

    宫且楦跌足:“傻子傻子,润湿成一坨无趣,也可以先润湿出砖块来……对了,只要每块不太大,垒砌黏合,怕不怕裂?”

    宫十二茫然,他说是走过不知道多少水泥路、睡过不知道多少水泥钢筋建筑起来的屋子,这自己玩水泥,其实之前那失败体验是第一回,这做小块了再黏合成不成,他还真不知道呢。

    ……似乎,修建公路的时候,那水泥确实是一块一块浇的,可到底是为了方便通车,还是不易裂,宫十二也说不清。

    更不知道此处的黏合剂,用在水泥上好不好用。

    众人看他茫然,倒有点新鲜,又有点心悸,还是宫且明拍板:

    “十二虽然得祖宗庇佑,但日子是我们过的,祖宗也不可能代我们活,岂能事事周到?

    这水泥之前做出来不少(基于宫十二的神奇,他才一开口,又正好是农闲,都不等试出个所以然来,族里青壮就自发制出不少水泥灰,可惜后来发现没钢筋简直鸡肋),倒也还存着,这真有个万一的时候,再不得用也比没有强——

    横竖也就是做些模子,没多费事,且备着罢!”

    宫且楦也赞同:“反正后手不嫌多。”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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